关灯
护眼
字体:
《水满花南》第十九回南薛痴心创邪怪妄自欺天不量力(三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那人走后他提起笔来望着辞职报告书越想越气,自己年过半百,为那厂子卖命已近三十五年,半点说法都没有,竟给生生的推了出来,老婆早已下岗,孩子仍在上大学正花大钱的时候,如此一来可让人怎么活?实在忍无可忍,盛怒之下出了了身的热汗,病全好了,也能下床了,去了邻居屠户家揣了把解腕尖刀,回到家中在大石上磨了又磨,磨的如同纸一般的薄,怒冲冲赶奔老总家去拚命,这不,走的太急不期与南佛缘撞个满怀,当时大脑涨血火气很大,见人是仇,故对南佛缘有所冲撞。挨了农玭几拳后大脑方才醒悟过来,明白自己势单力薄此去拚命无异于飞蛾扑火,老总家财大气粗,早为自己所为有所盘算,对工人严加提防,别墅建的似抗战时鬼子的堡垒炮楼,家丁保镖快有一个排,自己如何能近的了他身?还不只能白添口实?

酒菜已陆续上来,他们仍是边吃边聊,南佛缘对巩彡极是同情,暗想:工人要比我不幸,先前我无论如何被人欺凌也没有下岗失去饭碗的威胁,他们若是失了工作可怎么过活啊。既有同种经历则说话更投的来,于是说话间南佛缘就向他传授了一些《释金经》。巩彡正是万里荒野迷失路,苍茫大海任风吹的人,乍一听到这些幻象丛生的东西自然如见到了灯塔一般。猛然顿悟,立即受了南佛缘的点化加入了新新佛教。南佛缘正也高兴当即让他做了三弟子。他们这种荒谬粗蛮的野教不论年龄而按了入道早晚排辈。话未说完饭已用完,抬头一看酒店老板早贮立桌旁,老板见南佛缘回头瞅他,满脸挂着艳慕的喜色,忙竖了大拇指对南佛缘赞道:“大老板,你们当真的大老板,真了不起,是真正的大款,我自开酒店十五年来还未曾有人像你们这样阔绰,出手如此大方,一次竟要这么多好菜,真的有钱,阔。”其实所上之菜多是些青菜,价格要的也不高,南佛缘极是不满,既是在他非常落魄的时候,当时那穷老师凑份子吃酒耍闹时也要比这强的多。听了酒店老板的话南佛缘心里极是苍凉,转而又有些暗喜。

下岗职工还比不得农民,半点生活保障也没有,那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生活极度艰难。这里是老工业区,满眼尽是下岗职工,遍地尽是贫民窝铺,赃乱无比,偶而也有住楼的,但那多是贱价的低档楼,且乏于管理,墙皮斑驳,门窗散败,里面更乱如破烂收购场,让人远处望了就害怕,总觉危楼将倾,不是常住的人是不敢进的。你可以想像在这种地方人能富裕到哪里去,当然了南佛缘的表现便当称大款无二了。

下岗的人生活艰难,自尊心也受挫,多是懊恼失意。无所寄托盼好无望,唯一的希望无非尽想些奇迹出现,扭转窘境,巩彡也是出于对生活的恐惧而加入了南佛缘的新新佛教。巩彡不是一般的人物,做了一辈子的下层工人领导有些见识,他的加入为南佛缘招收信徒又敞开了一扇货源充足的大门。巩彡极具机谋,野心狂妄,目标远大,是得水便成龙的人物。他是贫苦工人出身,苦贱人的心思他摸的最清,虽是文化水平不高可却聪明异常,在南佛缘稍加点化下他对《释金经》的大意就掌握的极是明了,开始深入极不景气工厂职工间,失业人群中,大力宣传新新佛教,本来那《释金经》《开天目》《大年轮》等书就极具蛊惑人心,再加他的无限自由发挥,从工人们的切身利益出发,将社会改制所带来了一些必然动荡全部归罪于现行社会不合理,他说社会黑暗透顶,分配不均,贫富差距逐年加大。劳力者受制天人,多劳不得好报,穷困潦倒,真的到了社会秩序大颠倒的地步,古往今来唯有新新佛教才是穷人的出路……他的言语三分有理七分零乱,极具扇风点火。因它确实扣动了工人们的心弦,引起了他们的共鸣,真似振臂一呼风起云涌般,新新佛教在东三省如冬天草场上的野火蔓延开来,信男信女成千累万,沈阳也成了他们的根据地。工人自来的斗争性就很强,再没有了工作更似雄狮猛虎无所畏惧,他们可不似那些老头老太婆了,仅是喊喊号子便完事了,而是有经济上、政治上的要求的,眼看着一股祸水就要冲破堤岸流毒四海。

巩彡见门派实力膨胀便向师父与大师兄建议应充分利用大好形势谋取些许政治上的利益,南佛缘自是不同意,他本无大志,想的不过是骗点香火钱,知富水长流,不想杀鸡取卵,盲求一夜暴富。再者他也明白自己的水平能力,不是什么命世之才,不具备与政府分庭抗理的素质与能力。大师兄更不赞成他,薛愈目标远大,他的理想是将新新佛教发展成影响世界的纯文化的大宗教,创造理想中的、崭新的、别具一格的思想文明体系,为的是扬名后世,他没有丝毫政治上的要求,若硬说有,那也不是他这一代创始人所要追求的,留待将来,教派确真在国家的经济生活中举足轻重了,人们离不开了,到那时有所要求那自是水到渠成了,他薛愈想做官根本用不着这样迂回,先前的路就极是平坦,想做他早做成了,他是纯正为了自己理想而奋斗的。南佛缘和薛愈与巩彡更是格格不入,巩彡的鸿鹄之志没有教派两位老大的支持确真的难以实现,他心中暗想:你们两个胆小怕事却不能阻挡的了我,经我所招引的教徒成为骨干的已有千千万万,有些事也该由我做些主了。

一日南佛缘讲完法回来已是很累,早早回房休息,薛愈也远有哈尔滨,农玭年轻体壮一会儿在院子里摆弄这,一会儿摆弄那,反正就是闲不住手脚。巩彡招唤农玭:“二师兄,闲着无聊来我房中说说话。”农玭也正想寻个人解解闷,便应声到了他房中。巩彡将门掩好,二人在红红的灯泡下促膝漫谈起来。巩彡问:“二师兄年方几许?”“二十二”“大哥你呢?”“唉师弟可就不敢比了,我已虚度五十二个春秋。”巩彡称赞农玭:“水木年华前程似锦。”农玭听他恭维自己自然忙了回礼,“大哥的年龄才是干事创业的好时候,经验丰富看问题也准,才是真的风华正茂,先前一直又在领导岗位上呆的多年当是硕果累累。现今在教主的英明领导下我们的前程同是光辉灿烂。”巩彡摇头苦笑,说:“什么硕果累累,现是师兄说,若出自别人之口定让我疑虑是否在耻笑我呢,完全是春秋虚度,像你这个年龄在我的印象之中好似就在昨天,那时那景历历在目,一个不留神你看……”说着他指指两鬓及眼角,那里有时间霜刀刻下的痕迹——渐白的毛发与鱼鳞纹,让他说的农玭心时咯登咯登的。巩彡查颜观色看的清楚,仍与农玭交谈:“越近暮年越是怀念过去,年轻是资历本啊,人世才短短几十年,最有作为的是年轻之时,我们新新佛教发展的如火如荼,又正逢师兄壮年,可要大显身手啊。”农玭听了连连摆手,“惭愧,惭愧,我仅是个鞍前马后的走卒保镖,为圣教之发展实没出过多少力,全仗了大哥与师傅师兄。”“谦虚,师兄太谦让,现今如师兄一般美德的人可真少见了。”巩彡忙了说,“圣教之发达乃我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非一二人之专利。”农玭大惊,瞪大也眼睛说:“新新佛教南教主之教,怎能如大哥一说?”巩彡笑了,说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本就是大家努力的结果,天命所向,为新新佛教,绝不是为了其中之谁。现今形势喜人我们真的应当放手一搏。”“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很努力了吗?教主立坛片刻不息,大师兄著书立说奔走呼号,还有更好的方式吗?”“我觉的师傅与大师兄的步伐太小太谨慎了些,照了如此模式实效性差,我们发展的艰苦,你仔细想想,诵经写心得如那十来岁的小学生般,让有些狂妄之徒看扁了我们。现在的人多讲求立竿见影,或是让有些踯躅门口的人认为我教修炼方式太过艰苦心中美好愿望却是遥遥无期而不愿加入。或让有些妄自尊大、目光短浅、蚍蜉蝼蚁之类的人看扁了我们,认为我教成不了气候,因而更不想加入。所以仅此方式弊病多多,亦不新鲜,有不少教徒已做的有些厌烦。这就是凭我们磨破了嘴皮还是有很多人仍踱步观望于教门之外的原因,并有很多人讥言风语着实令人可恼。”农玭听了他的大片道理问:“如何算是成了气候?怎样才让全社会的人望尘而拜?”“简单的很,若是能在国家政权中分得一杯羹抑或全部据而有之,那自不可与现在的躲躲藏藏同日而语了,我最羡慕伊朗,那政教合一的方式。”农玭疑惑不解其意,巩彡继续说:“如果我们或多或少的参加国家管理那么我们则成了合法的宗教,与其他党派平起平坐,那我们就不必如现在一般藏头缩脑了,只要是一声令下:某个地区的集体加入新新佛教,那一片的人就乖乖顺从何用的像现在这样劳累。再说我们中国人就是功利心重,见的加入我们教同样能升官发财自然是雀跃蜂涌而来。师兄年纪轻轻也可高官得做,天天上电视、大名日日见报端是多么惬意,光宗耀祖封妻荫子总比这苦苦求索的好。”农玭听的心旌摇动,道:“如哥哥一说前景真是光明,可虽道理如此,但教主大师兄绝不许争权夺势。”“唉,你还没看出来?教主宅心仁厚,宽恤教众生怕我们有所闪失;大师兄性情温和,为人木讷,太过一条道走到黑,不会审时度势,相机变动。若真依了他俩设计的路线圣教的路会越走越窄的。人世匆匆度的几个春秋,这世不得富贵难道只盼的归到佛祖那里一起补来,天道幽远人不可知,还不如现实点好。不知你是怎样想的,莫看我已年过半百,却自认为天命尚不可知,老骥伏枥壮心不死,止于现状我是大大的不甘心。”巩彡舌如巧簧,百变百应,直说的农玭心悦诚服。于是二人密谋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也是由于巩彡的急功近利才让南佛缘的摇钱树、薛愈的梦中理想尽数化为泡影。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