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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第一君》第八章 胸怀天下,视民为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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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秋尽冬来,伐蜀大军陆续班师。

这天,伪夏小皇帝明升和几个重臣被先期送到京城,朱元璋传旨命上殿觐见。

当初,明升登基继承父业时年仅十岁,国家大事全由他母亲彭太后作主。如今名义上当了六年皇帝,还是一副孩童模样。这次明军兵临城下,不得已出城迎降,难免要受衔璧自缚之辱,小小年纪,好不凄凉。如今君臣跪在大明天子脚下,更是战战兢兢,不敢仰视。

朱元璋先时只恨明升执迷不悟,拒不来朝称臣,惹得大动干戈,如今见他这样年少,既已降附,便打定主意,仍象对待当年陈友谅之子陈理一样,赏个爵位给条生路也就是了,便降旨道:

“朕原以为你明升能顺应天意,主动来朝,为何出尔反尔,这样顽劣?”

明升往日作惯了人上之人,哪受过这样的斥责,蒙受着阶下囚的滋味,顿时泪如雨下。好不容易将泪抹干,才低声奏道:

“罪臣心地不明,冒犯天威,乞陛下饶恕。”

朱元璋才道:“朕念你年少,或许受他人蒙蔽,不再问罪,今封你归义侯,且自省过去吧!”

明升听了,如同遇赦一样,以头点地,再三谢恩,才羞愧满面退出宫去。

不几天,伐蜀众将相继回朝,朝廷论功行赏:颖川侯傅友德率偏师先入汉中,为主力攻下瞿塘关创造了时机,论功第一。德庆侯廖永忠身先士卒,打开瞿塘天堑,论功第二。主将中山侯汤和滞留不进,贻误战机,荥阳侯郑遇春虽有功劳,却擅杀战俘,均不在赏赐之列。

满朝文武众目睽睽之下,汤、郑二人满脸羞愧,也得一概谢恩。

尔后,其他征蜀将士论功行赏,多少不等。

下了朝来,朱元璋回到乾清宫,马皇后见圣上不乐,问道:

“四川告平,举国喜庆,陛下也该与民同乐才是。”

朱元璋不许后宫问政,就是正宫国母也是如此,缄口不言。马皇后担心朱元璋成天思虑过重伤了身子,执意问道:

“陛下因何忧虑?”

朱元璋陡然变色:

“外朝之事,安能问得?”

马皇后却犯颜奏道:“陛下为天下父,臣妾为天下母,天下之事,臣妾为何问不得。”

一句话说得朱元璋哑口无言。想马皇后多年来悉心侍奉,知冷知热不算,征战年间,也曾出过许多好主张,开国以后,鉴于前朝内宠乱政,才在宫里竖铁榜告示,不许后妃过问朝政,马皇后平常以身作则,不得已时才问上一句半句,今天必有缘故,只得说道:

“天下大事倒件件遂心,朕只恼那些不晓事的旧将。”

马皇后听了,不好再深问,朱元璋却索性说道:

“这次伐蜀,汤和身为主将,却不肯奋进,莫非因为没封他公爵,对朕怨恨不成!”

马皇后忙道:“汤和为人厚道,向来忠于陛下,不会对朝廷有怨。”

朱元璋瞪了她一眼,:“当年命他镇守常州,传出的那两句昏话,朕至今记忆犹新,怎说无怨?”

马皇后也知道当年传说的汤和那两句醉话,仍摇头说道:

“那本是他两句气话,而且又是酒后之言。”

朱元璋方才默然。

马皇后知道朱元璋心重,想那汤和当年在自己义父郭子兴帐下当差时就认识,后来他跟了元璋,鞍前马后,忠心耿耿,特别是元璋当年在义父帐下,资历最浅,升了元帅,众将心中不服,多亏汤和等人全力扶持,才使元璋在义父死后稳住了局面,想到这里,不由奏道:

“妾无见识,只知汤和当年对陛下忠心耿耿,鼎力相助,如今陛下已富有天下,对这些患难之交应多加宽容。”

听了这几句话,朱元璋没置可否,却直直地盯了马皇后许久。

第二天早朝散后,朱元璋命将中山侯汤和召到便殿,先赐了坐位,才抚慰道:

“卿往日功多,洪武三年,只封侯不封公,全因镇守常州时颇有酒过,如今命卿率军伐蜀,本只望将功补过,不想又无功可封,朕深为卿惋惜。”

汤和忙离座下跪,谢道:

“陛下以天地之量,施不斩之恩,臣已知足,实无奢望。”

朱元璋见汤和知趣,不再责难,问道:

“大军为何在瞿塘关前滞留月余,贻误时机?”

汤和心想:“瞿塘关山高水急,蜀人以倾国之兵,把守天堑,逆流仰攻,谈何容易。况且离朝前又反复叮嘱,天下已平,逼降为上,不许无为地损兵折将,自己本是有过之人,再不敢铤而走险,如今落了个逗留不进的罪名,也是出于无奈。然而这些话哪敢出口,只得奏道:

“这次出兵臣忧虑颇多,进兵迟缓,是臣之罪。”

朱元璋一旁细心观察,见汤和不象有意按兵不动以泄私怨,才谅解了些,问:“功成名就之后,反倒不敢弄险了不成?”

汤和谢罪:“臣深知陛下爱护之恩,此次愧疚万分,恨不得再赴疆场,将功折过,以表忠心。”

朱元璋见汤和这样诚恳,抛弃了前嫌,抚慰道:

“朕不以一时一事看人,念卿相从以来忠心耿耿,明天命户部从濠州划出五千亩官田作为对卿往日功劳的赏赐。”

汤和本来因朱元璋召见心里不安,没想到无端得了这么重的赏赐,直惊得心头突突乱跳。想那濠州是自己的故乡,得了偌大的田产,也不枉跟随圣上舍身忘死拼命奋斗了这大半生,欣幸之余,忙跪在朱元元璋面前,谢恩道:

“无功受赏,令臣无颜接旨。”

原来,朱元璋因马皇后提起当年汤和的旧事,勾起对这位老友的感激之情,想到洪武三年封爵时对他的功劳折得过了一些,如今伐蜀成功,功劳不及他人,毕竟是主将,想以此作为对他的补偿。

汤和谢恩之后,朱元璋就势又对他勉励了一番,才命他出宫。

转眼又是新年。徐达、冯国胜等常年在外的重臣相继还朝。朱元璋因这年平定了四川,对武将另眼相看,春节这天,在奉天殿大宴群臣,又对傅友德、廖永忠二人赞扬了一番。这时徐达站起来奏道:“陛下待臣等恩重如山,身为臣子,能不自励自奋!如今四川既平,趁着国家无事,臣愿代众将请旨追讨北元,廓清沙漠,永绝边患。”

此言一出,众将响应。

其实,朱元璋无时不把退守塞北的元人挂在心上,特别是那个元军骁将扩廓贴木儿,更是耿耿于怀,只是讨伐北元,必然要深入元人腹地,地理不熟,供给困难,令他犹豫不决。

徐达见朱元璋沉思不语,又奏:“如今北元衰微,若使其得以休养生息,待到人壮马肥时,更难剿除。”

朱元璋觉得一向稳重的徐达这一回把事情看得太轻,说道:“北伐大计,非同小可,须从容计议。”

几天后,朱元璋才在朝上对众将说道:

“卿等一致请旨出兵,朕反复斟酌,为稳妥起见,可分兵三路:大将军率中路出雁门关北上,吸引元军主力,相机破敌;李文忠率东路出居庸关,以奇兵奔和林取北元的朝廷;冯国胜率西路出兰州径取甘肃,抄他的侧翼,以作疑兵。三路大军,中路最为要紧,汤和、廖永忠、傅友德等伐蜀将校均随军听调,确保万无一失。”

徐达等人听了,觉得圣上用兵果然高人一筹,欣然领旨。

散朝后,朱元璋刚刚退至便殿,忽奏廖永忠请旨觐见。朱元璋心想,恐是为出兵一事,命他进来,又赐了座位。廖永忠方奏道:

“这次随大将军出兵塞北,臣定再接再厉,报效朝廷。”

朱元璋明知是敷衍的话,只等他的下文。廖永忠欲言又止,只得再绕圈子:“臣多年跟随陛下,忠心耿耿,苍天可鉴。”

朱元璋纳闷,不动声色。

廖永忠内心畏惧,嘴上犯难。原来,征蜀归来,圣上论功行赏,他开始倒也心满意足。谁知后来听说当时受了申斥的汤和事后反得了五千亩官田的赏赐,心里便大不是滋味。暗道,这次在瞿塘关前自己豁出命去夺关斩将,威震天下,得的不过是浮财,汤和无建树之功,得的却是恒产,两厢对照,分明不公。正百思不得其解,忽想起洪武三年自己和汤和一起折了爵赏,这回圣上莫非有意补偿?果若如此,怎能没有自己的份儿!如今征蜀席不暇暖,又命出兵塞北,心里更加不平,便打定主意前来讨赏。廖永忠毕竟老实,又不善言辞,绕了一圈,还得磕磕吧吧地奏道:

“臣家中人丁众多,朝廷俸禄固然不薄,却不够支用,陛下若能将臣家乡巢湖的五千亩官田赏臣,臣必永世不忘陛下的大恩。”

说罢,自己先脸热心跳起来。

朱元璋等了半天,方才明白,心想,刚刚赏了你那么多的钱财,还不知足,竟又来讨要官田,好没眼色!将脸一沉:

“国家连年用兵,百姓节衣缩食苦苦支撑,还来与民争利?”

廖永忠挨了申斥,心中不平:怎么事情到了姓廖的身上就这样刻薄!也怪廖永忠不会装假,那满肚子的不快一点也藏不住,统统挂在了脸上。

朱元璋见了,更加气恼,怒道:“亏了你还是国家重臣!”

廖永忠无奈,只得赔罪道:“是臣虑事不明。”

朱元璋满脸怒气,不再理他。

廖永忠一介武夫,也不会圆转,竟告退出宫。

朱元璋怒视着他的背影,顿时,讨伐四川对他生出的好感被冲刷得干干净净,想,自恃有功,伸手向朝廷讨赏的这还是第一个,若都如此,却还了得!

北伐大军出征这天,朱元璋命太子朱标率群臣把众将送到龙湾,还朝后,朱元璋对群臣说:

“这次出兵塞北,其险恶艰辛可想而知,你等在朝为官,务必勤奋自励,不可有丝毫懈怠。”

百官无不响应。

朱元璋又特意降旨:“前方将士忘死鏊战,大军给养事重,中书省总天下之政,务必悉心筹划,不得有半点延误。”

汪广洋、胡惟庸忙出班领旨。

朱元璋再三降旨:“凡事勤则立,怠则废,思则通,昏则窒,各府谨记朕言。”

百官见朱元璋一再咛嘱,都加了小心。

这时,班序中趋出一人,百官看时,见是陈宁,就见这位御史中丞高声奏道: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百官不知道他又劾奏哪个,一齐看着这个号称铁面无私的重臣。

陈宁见圣上点头,方奏道:“陛下对伪朝国君心怀仁慈,封公授爵,待为上宾,然而,臣听说归义侯明升、归德侯陈理不知感念朝廷的大恩大德,居常郁郁不乐,甚至传出话来,怨望朝廷,如不惩治,法理难容。”

朱元璋听了,心想,亡国之君,寄人篱下,哪能舒畅!然而又想,这两个黄毛孺子不似常人,长此以往,毕竟有些妨碍,于是降旨道:

“不过是无知顽童,言语小过,不足问罪,只是二人或许被小人所惑,久而久之,恐难保全始终,为二人前途着想,即日送往高丽国,托国王好生护养。”

众文武听了,都为二人暗自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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