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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魔》第二十三章 密林之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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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王南苇一个人在河边背负着手踱步。

静静的河水,毫无声息地在沙滩上淘着,一次又一次,沙滩就象—条永远也喂不饱的巨兽,把每一次泛上来的浪花吞噬得干干净净、然后吐出一堆堆白白的泡沫。

泡沫到了温暖的阳光之下立刻就消失了,于是浪花再卷来新的牺牲品,沙滩再将它们一口吞下,然后张着不知餍足的嘴,等待着新的泡沫。一遍又一遍,永远那么单调地循环着。

几声鸟的啁啾勾起鼓王的思绪。鼓王目不转睛盯着这正在捕鱼的小鸟:那是一种长嘴的,翠绿色羽毛的水鸟。每捉到一条小鱼吞下去后,它就发出几声得意的啁啾。

天上的云慢慢地在行走,风撩起鼓王的飘飘白须。“这不过是一种再平凡不过的景象,然而谁又会去留意,去体会这中间包涵的学问和韬略呢?”南苇默默地想。

几条金色的鲤鱼,映着朝阳在窜着波儿,潜跃的姿态不同,在万籁俱寂的静态里,鱼的欢跃带给了鼓工南苇一点淡淡的鼓舞。

“王爷,你派往四川的信使回来了,带来重要的消息。”南家庄的大管家不知几时来到了鼓王身后,恭恭敬敬禀报道。

“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随后就来。”鼓王吩咐道。

“这一切,今天就可以明朗化了,我会不会是机关算尽太聪明?”鼓王心内有些忐忑。

他没有叫破化名为“宇文无敌”的令狐主的伪装,并让他安然潜入南家庄半年之久,让他与南芳芳分享了“天籁神鼓”的机密,并故意对他一擒一纵,还折损了一个心爱的大徒儿,随后这令狐玉就下落不明了:这一切,是不是都枉费了心机?东猜西猜没用,反正见到那信使就知道了。若是一般的消息,信使会自接禀报大管家,不敢这么神神秘秘卖关子,要自己亲自去聆听。

鼓王返身回到庄院,信使正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大管家陪坐一旁。

“我们的令狐玉已经在青城山出现了!”信使一见鼓王进来,开门见山向鼓王报告。

鼓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欣喜,手抚长须,没有回答。倒是一旁的大管家喜形于色,向前一步,对鼓王道:“王爷神机妙算,这次令狐玉又落你彀中。”

鼓王没有理睬大管家恭维,转身问使者:“你们有何凭据,说他的确就是令狐玉?”

使者道:“此人虽是易了容,又化名为‘铁血剑士’,身材形貌与从前在这里的‘宇文无敌’完全一致;他在青城山附近专挑广陵王最得力的羽翼下手,似乎正在清除广陵城的外围以孤立广陵王,其用心之缜密精巧、手段之冷酷无情,正是令狐玉这种怀有深仇大恨者之所为;他一忽儿易容为黄病书生,忽儿又变成一个白发老丐。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能任意将身材突然缩短一尺余。”

鼓王点点头:“这正是黑白子秘籍上应有的‘易容缩骨之法’。还有些什么证据?”“他所使用的武功鬼神莫测,其剑法和掌法,以及‘分身移形’手法,全都符合王爷吩咐我们注意的那些惊人的武功特征。”

鼓王又是点点头,将眼睛望着信使,没有吭声。

“应该说,最大的证明,是此人对广陵王的那很大的私人仇恨,换了别人,绝不会有如此百折不挠的信念。”信使最后补充了一句。

鼓王脸上现出一种激赏的表情,但不知是针对令狐玉呢,还是针对这信使有条有理的推理。

“还有一个证据:王爷一直怀疑令狐玉受过黄竹苦竹两位高人的传授,现根据可靠的情报,这黄竹苦竹二前辈已也到了青城山,躲在暗中装神弄鬼,不断帮助令狐玉。”

鼓王道:“还有什么?”

那信使摇摇头。

“好啦,你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辛苦了。退下去歇歇吧。”鼓王吩咐道。

信使躬身退下。

鼓王转身对大管家道:“去将芳芳唤来。”

大管家走到门口,吩付卫士一句,不一会南芳芳就蹦蹦跳跳进来了。

一看鼓王和大管家喜形于色的表情,南芳芳就急煎煎问道:“爷爷,令狐小侠找到了?”

鼓王点点头。

芳芳尖叫一声,跑过去搂住爷爷的脖子,“怎么找到的?他还好吧?”

鼓工拍拍芳芳的头,让她坐下,扼要地将方才信使带来的消息对她复述了一遍,随后笑道:“现在该我的芳芳扮演孟姜女故事,亲自出马赴川了。”

大管家犹犹豫豫道:“王爷,我还有许多事情不明白。”

鼓王笑着回答:“你问吧。”事态的演进证实了鼓王从前的判断,这一点使鼓王的心情非常愉快。

大管家道:“王爷,你早知道那黑白子秘籍藏在地牢之中是吗?”鼓王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又不派人去将它取出来?”

鼓王道:“大管家你可否记得,这些年我们南家庄偷偷潜入过多少第一流的小偷?”

大管家扳着指头算道:“恐怕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了。”

“我们抓住了多少?”

大管家道:“一半都不到。”

“既然已经知道他们下了水牢,又在上面布了防,只等他们出来时活捉他们,但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出来呢?”

大管家想一想说:“是啊,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鼓王道:“你们想过没有,能够创造出如此绝世武功的人,肯定也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同时,既然具有这种绝世的武功,可又从未听说过他在江湖上有什么劣迹,这就可以断定此人是一位德行兼修的高人。这种具有高尚品德而又传下绝世武功秘籍的人,假定就是你或者我,会不会将这本危险的东西让人随便偷走,让他去危害天下之人?”

大管家还在绞尽脑汗,南芳芳已经似有所悟,“爷爷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位老前辈在将秘藉隐藏起来的同时,还为这套秘藉设制了重重的障碍和陷井。那些品行不端的人,那些资智欠佳的人,可能还等不到取到秘藉,就会丧身水牢。

即使他们侥幸得到秘籍,也会因为心术不正从而练得走火入魔,反而送了自己性命。”

鼓王笑着一个劲点头。

大管家道:“怪不得王爷当初要把令孤玉反复折磨,然后打入水牢。你是要让令狐主自己去闯过这一关,而不愿意白白地牺牲南家庄的高手去寻找秘藉。”

鼓王笑而不答。

又是南芳芳搭了腔:“在将令狐主投入水牢之前,爷爷就已经认定他是那种资质很好,并且品德高尚的人。”

鼓王又点点头。

“那爷爷何以还要折磨他,让他蒙在鼓里?干脆当初就对他挑明,岂不省事?”芳芳不满道。

“小姐你这就不懂了。王爷这样做是为了磨砺令狐玉这种年轻人,岂不闻‘十磨九难出好人’。东西来得太容易,人们就不会太珍惜。”大管家笑道。

鼓王道:“有些事情,我并没有把握。不但我对令狐玉小侠的品德没有把握,我甚至也不断定地牢里是否真的有宝;即使有,也不知它是不是象传说的那样有价值。让令狐玉小侠去自己去证明这些也好。况且,是他自己要死活挤进来踩这趟浑水,我们谁也没有请他来。”

管家道:“依王爷的意思,你是故意将他投入水牢来测验他的人品和武功。如果他是个品行不端的人,他就会白白送掉性命,从而死得罪有应得;但如果他是个资质品行都很好的人,他就会得到秘籍,并在地下练成绝世武功,然后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或者是按照秘籍上所载的暗道机关逃出水牢,然后去找广陵王报仇,从而帮我们去追回魔鼓。我们只消坐在这里静心等待,待到令狐玉大功告成之前……”

鼓王听到这里,突然挥手止住了管家,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管家偷偷望了一眼南芳芳,会意的一笑,止住了自己的话。

在场的诸人终于明白了事实的真相。除了大管家最后那句说了一半的话,南芳芳也许没听懂这一半话。

大管家道:“王爷,现在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鼓王道:“我们三人分头行事。我从今日起,开始加紧制造‘天籁神鼓’。芳芳即日下山,进川协助令狐玉小侠,在他为难时,尽可能出手帮助。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尽量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最重要的是,你须得随时将令狐玉的进展报告于我。千万不能错失时机。大管家从即日起负责训练毒筒队和藤牌队,随时听候命令一起出滇生擒广陵王。”

三人计议已定,立即分头行事。此间且按下不表。

在一千里以外的广陵城那边,令狐玉对这些正在云南发生着的大事一无所知。

此时,他还在青城山附近林中东走西荡寻找他的拜兄“白衣剑士”,并瞅准机会东一个西一个除掉广陵王的人。

这天他回到广陵城的客店,却见门口有十几名广陵武士,气势汹汹地围住自己的那匹黑马,不少街坊行人,远远驻足而观。

令狐玉缓步上前,朗声道:“诸位,什么事?”

武:上群中走出一个半百年纪的精瘦老者,从头到脚打量了令狐主一番,沉声道:“你是谁?”

令狐主冷冷地道:“我就是我。”

精瘦老者恐哼了一声,道:“这马是你的?”

令狐主颔首道:“是又怎么样?”

老者浓眉一皱,回顾一名中年武士道:“李头目,那飞鸽传书怎么说的?”

中年武士扫了令狐主一眼,仿佛在担心被令狐主咬一口,片刻之后方迟疑道:“一个中年人,骑一匹黑马,是杀害赵管事与汪头领的凶手。”

令狐玉适才确是戴着一付中年人的面具,而现在人皮面具已去,他现在扮的是一个少年书生,难怪对方要大惊小怪。

老者再次打量了令狐主几眼,道:“少年人,那行凶的中年人是谁?”

令狐玉竖起大拇指,朝自己一指,道:“就是不才。”

“是你?”

“不象么?”

“你是不是在替人背黑锅?”

“那是我自己的事。”

“你年貌不符?”

“阁下又不是一只刚出道的嫩鸡,难道连易容之术也看不出来?”

老者脸色一变,沉声道:“真的是你小子?”

“是你老子。”令狐玉已经不大耐烦了。

“你马上就要付出代价。”

“阁下有这个能耐吗?”

“死之前,请交待来历,否则本人无法复命!”老者道。

令狐玉冷傲道:“用不着,阁下根本不必复命。”

“什么意思?”

“阁下能活着回去的机会很少。”

老者气得胡子乱抖,对手下人暴喝一声道:“给我上,死活不论”

一名武士越众而出,闷声抡剑便攻。

“哇。”一声惨号震撼全镇。那武士招式尚未展开,便已横尸在地。令狐玉长剑只晃了一晃,没有人看出他是如何拔出剑来的。

在场剑士全都目瞪口呆,脸色大变。

老者双目尽赤,“嗖”地拔剑在手,厉喝一声:“小子,看我把你劈成几段”剑挟骇电奔雷之势,随声罩向令狐玉。暴喝声起,四名武士加入战圈。

“哇。”惨号再传,一名武士断臂滚出圈外。

另一名武士立即补了他的缺,仍是五对一之局。

惨烈的搏斗持续进行,转眼过了百招,广陵王方面的剑手,已四死五伤,但生力不断投入。对方的剑术好手简直层出不穷,刚倒下一个,一眨眼又钻一个出来,仿佛戏台子上那种杀不死的兵卒。

半晌,令狐玉才心里明白过来:自己碰上了广陵王府令人谈之色变的“七十二剑士”!

正是“能狼难敌众犬”,时间一长,令狐玉就开始感到内元损耗甚多,格斗变得吃力起来。

突然,一个黑色的影子跳入战团,站到了令狐玉一方。

对广陵王的人立施杀手,身法手段美妙惊人。

精瘦老者转身道:“朋友何方高人?”

黑衣剑士冷阴阴地道:“你就是广陵王手下‘七十二剑士’统领‘毒阎罗’陈普?”

精瘦老者面现惊容,寒声道:“不错。阁下如何称呼?”

黑衣剑士皮笑肉不笑地道:“听说过‘密林之狐’吗?”陈普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密林之狐’,你恶贯满盈,来此有何指教?”

“劝你们立即离开。”

“阁下何必横插一枝?”

“嘿嘿嘿嘿嘿。”一连串的冷笑声中,“密林之狐”闪身横移数尺,身子早已靠近了令狐玉,举手向空一挥,“砰!砰!”两名广陵王府剑手,双双栽了下去。

来了强援,令狐玉精神大振,当下长剑也立斩两人。

陈普大惊,对“密林之狐”暴喝道:“阁下竟敢与‘七十二剑士’动手?”

“密林之狐”淡淡道:“少吹牛,你们已经没有这么多人了。若再不走,你手下的恶狗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大言炎炎,那些残存剑手惊得面无人色。

令狐玉剑下又倒下三人。他一边剑出如电,一边困惑不已:这不邀而至的“密林之狐”是什么人,何以出手救助自己?

陈普对这半路杀出的“密林之狐”又恨又怕,咬牙道:“阁下横插一枝,总得交待个原因?”

“密林之狐”冷淡地道:“原因吗,不许碰这‘铁血剑士’,别的什么也没有。”

陈普嘿嘿两声笑道:“很好,算你是狠将,咱们后会有期,这笔帐我们会收讨的。”

“密林之狐”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答腔。

陈普挥了挥手,大喝一声:“走。”那些手下扶起受伤者,狼狈撤退。

“密林之狐”转脸对令狐玉道:“哼,什么‘七十二剑士’总头领,原来也是‘险道神卖豆腐——人硬货不硬’。”

令狐玉勉强一笑。

“少侠受了伤?”“密林之狐”发现令狐玉行动不便,关切地问。那声音轻柔,不象个大男人。

令狐玉一笑道:“皮肉之伤而已,不妨事。”

“少侠可以上路了。”

“阁下何以要援手在下?”

“芳芳姑娘问候你,你当明白了。”

“哦。”令狐玉大惊失色。

正欲再问,“密林之狐”已经弹身逝去。

令狐玉觉得自己已蒙在五里雾中。那“密林之狐”究竟是谁?拜兄‘白衣剑士’钟蒙究竟在哪里?“芳芳姑娘问候你”是什么意思?

令狐玉友思右想之下,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如果能进入广陵王府,一方面可以打探拜兄的生死下落,一方面可以俟机将广陵王周围的情形侦察一番,这岂不是一举两得之计?

只要证明拜兄不是落入广陵王之手,便可以放心了。以拜兄的功力,只要能逃脱,伤势再重也必无大疑。

俗话说“不下高梁本,得不着老酒喝”,令狐玉主意一定,立即施展易形之术,运功把皮肤改变成黝黑之色,然后以“缩身功”使身躯变为稍矮粗壮。

这样一来,他就不再是令狐玉,也不是“铁血剑士”,可以放心地,明目张胆地直奔“广陵城”了。

进了广陵城,令狐玉先买了一套黑色书生行头换上,佩上剑往大街上。

走了半街,两名王府卫士迎面截住了令狐玉,一个道:“朋友,你是初次来本城?”

“是的,有何指教?”令狐玉谦恭问道。

“朋友想必已知,本城中规矩不许私带兵刃,不许寻仇斗殴。”

“哦,对不起,在下要见本城王府卫队长。”

“何事?”

“有要事面陈。”

“你认识队长吗?”“不认识,两位想必是王府卫士,可否引见?”

两武士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之一道:“好吧,随我来。”

令狐玉跟随那名武士,直奔王府卫士所住的巨宅。

进入巨宅之后,令狐玉被安置在客室中等候,那武士自去禀报。

不一会儿,一个文士装束的瘦削中年人来到会客室之中,先打量了令狐玉一番,然后冷阴**:“朋友如何称呼?”令狐玉明知对方不是队长,但却故意道:“尊驾是宋队长么?”

“不是,本人是此间管事,‘八手飞镖王中’。”

“哦,王管事,失敬了。”

“朋友的称呼”

令狐玉心念一转,道:“在下,‘黑书生王仁’。”

“八手飞镖王中”眉头微微一皱:“黑书生王仁?那咱们是家门了。”言下之意,似说这名号不见经传。“王兄欲见宋队长何事?”

“有要紧话面陈。”

“必须当面讲?”

“是的。”

“好,你候着。”王管事说完,转身出室。

不一会儿,一名武士前来传话道:“朋友,队长传令见你。”令狐玉站起身来,随来人走进一间大厅,却见宋宗高踞上座,样子不可一世。

令狐玉双手一拱道:“见过宋队长。”化装天衣无缝,令狐主根本不必担心被认出来。

宋宗朝边座一指:“请坐。”

令狐玉毫不客气地坐下来。

宋宗上上下下打晕了令狐主一遍,道:“你叫‘黑书生王仁’?”

“不错。”

“一向行走何方?”

“大西北一带。”

“噢,要见本人何事?”

令狐玉定了定神,沉声道:“听说‘白衣剑士’在此间现身?”宋宗登时面现惊容,再度怀疑地打量了令狐玉一眼,道:“不错,有这回事,朋友因何问及此事?”令狐玉眉毛一挑,目露煞芒,一字一句地道:“在下从大西北远道追踪而来,就是要找他二人。”

宋十分惊愕:“朋友要找‘铁血’、‘白衣’两剑土?”

“是的。”

“为了什么?”“取他俩项上人头。”

宋头领双目圆睁,略不稍瞬地盯住令狐玉,久久,才慢声道:“听说两剑士的功力相当惊人?”言语之间,似不相信眼前这黑炭头似的人物,敢奢言要双剑士的项上人头。

令狐玉心中暗自好笑,宋宗不过是自己与拜兄一招之下的败将,昨日之时何等狼狈,今日却大大咧咧,一时猫脸一时狗脸,装做才听说这事的样子,岂不可笑?当下故意问道:“‘双剑土’恃技凌人,目空四海,不知这两个恶徒在此城中是否滋过事?”

宋宗吟了一会儿,道:“两剑士的确有点不知好歹,竟敢公开对广陵城挑战。王府已发出急檄,要求所有隶属于广陵王府的武林同道急索两剑士,能得到两剑士人头者,广陵王府将有重赏;知情不报者,必当灭门灭派之祸。两剑士已经死期到了。”令狐玉道:“既然两剑士武功如此高强,想必也自有脱身之法。”

宋宗哈哈大笑道:“少侠可知,现在参与追捕两剑士的,除了广陵王爷的人之处,还有些什么高手?”

令狐玉装猪吃象道:“难道这江湖之上还有什么比广陵城更大的江湖力量?”

宋宗道:“少侠不知,广陵城真正的高手并不在这城中,而是散布在城外山林之中。广陵王爷深谋远虑,只恐广陵城的力量太集中,为了不致被人一网打尽,广陵王并不要求那些臣服的江湖门派归入广陵城中,甚至也不管他们做什么,让他们自行其事,有了事时能互相声援就行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令狐玉想借机从这个蠢货口中套点情报出来。“随便提几个名字都吓人一跳:紫薇婆婆和采花公子一家、‘川西四怪’等等,都是江湖上武功臻于一流的人物。”令狐玉默记着那些新的名字,准备一有机会就消灭掉他们。如果不预先翦除掉广陵王这些爪牙,孤立广陵王的计谋就不能成功。

“那么依宋前辈之意,在下可能还不是这两剑士的对手了?”令狐玉故意不乐地问。宋宗答非所问:“朋友自找‘双剑士’,何以要先见本人。”

令狐玉朗声道:“阁下是‘武林城’执法者,此地对于寻仇斗殴悬为禁例,在下来此寻人,理应奉陈,以示对禁例的尊重。”

这话十分得体;而且对宋宗多少有些奉承的意味。直到此时,宋宗面上方始首次露出了笑容,但对令狐玉的话似乎未尽相信,不过语气之间,已不若先时的托大。

“朋友单身独自对两剑士寻仇?”

“是的,在下颇有自信。”

“朋友是初次光临四川?”

“嗯,并非首次。在下在西北武林,薄有微名。”

“哦,”

“请问‘双剑士’目前行止?”

“这个,本人也未确知。不过,朋友既经下问,本人可以代查后奉复。”

“在下十分感激。”

“朋友下榻何处?”

“‘川西客栈’。”

“很好,本人尽快回复。”

令狐玉知道事情已成功了一半,无疑地,宋宗必然要报告王府,说有人自愿出面对付“青白”双剑士,“广陵城”

方面是求之不得的。当下起身道:“在下告辞,请恕打扰之罪。”

宋宗也起身道:“好说,好说。”一反先前冷漠态度,将令狐玉直送到大门。

当天下午,一位王府卫士持了王府卫队首领宋宗的名帖,到客栈求见令狐玉。

听说宋头领有情,令狐玉双手一拱,即随那名传讯的武上下楼而去。不久,到了王府卫士所住的巨宅,宋宗在厅外相迎,“后门走时儿子,前门来时老子。”姓宋的此番态度与上午竟是大不相同。

宋宗将令狐玉迎入厅中,二人分宾主坐定。

令狐玉先开口道:“承蒙头领辱招,有什么见教”

宋宗先笑了笑,道:“广陵王要亲自延见阁下。”

令狐玉故作沉吟道:“有此必要么”

“广陵王爷一向礼贤下士,最着重造诣高深的朋友。”

“噢,这倒是在下的荣幸了。”

令狐玉当下就跟着宋宗上了为他备下的一匹快马,两骑直驰郊外的“广陵王府”。

令狐玉在这广陵城中已住了多时,名震天下的“广陵王府”却一直没有得到机会瞻仰。广陵王府并未设在城中。这也容易理解:以他广陵王的本领和魔鼓,他根本不必为自己的安全担心。他的“王府卫士”实际上是广陵城的治安队,广陵王本人并不需要什么人来保护。

出城,约莫四里左近,是黑压压的一排排参天巨树,其间只有一条可容四马并骑的大道,穿林出去,迎面是一个广场,栉比的房屋,依广场而建,一条青石板大道,把广场一分为二。大道尽头,紧接着一座宫殿式的建筑,十分宏伟。

远远便可清楚地看到高悬王府楼前的“广陵王府”三个斗大金字。

顾盼间,二人已驰近广陵王府门前,只见两道几与城门妣美的大黑门八字敞开,十二名佩剑武士,分左右站立,气派惊人。

双骑直驶入广陵王府,两人在距殿廊五丈之处下马,立即有武士把马牵离。

殿廊奇宽,全用白石铺成。八根合抱的朱红巨柱,衬托得这巨构更加气势不凡。两扇雕花大黑门全部洞开,门里有一座大屏风阻住了视线。

横楣上高悬上方巨匾,题的是“天下第一府。”

八名武士,挽剑左右分立。

宋宗低声嘱咐道:“请稍候。”说完,上廊趋近殿门,洪声向里道:“黑书生候见。”过了片刻,一名青衣少女现身出来,娇声道:“广陵王有令,便厅延见。”

宋宗回身,向令狐玉抬了抬手,令狐玉跟了上去,走过长长的殿廊,折向后进,眼前现出一个院落,花木扶疏,山石玲珑,令狐玉一看,这些木石,竟是按五行生克设置的。

当然,在他眼中,这等于是小孩玩意。他亦步亦趋跟着宋宗穿过花径,来在一间小厅里。正面照壁上是一张龙飞凤舞的草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似为唐人张旭真迹。

令狐玉内心些微感紧张,不知这自诩为天下第一高手的广陵王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

赐才传话的青衣少女,出现门边,先瞟了令狐玉一眼,秀眉微微一蹙,似乎嫌他长相不够理想,然后才曼声道:“请黑书生王少侠入厅。”

宋宗向令狐玉摆了摆手,示意他进去,自己留在外边。

令狐玉定了定心神,步履安详地进入厅中,触目尽是豪华的陈设。一个锦袍鲜履的壮年男子站在厅中太师椅前。

不用问他是谁。“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令狐玉强忍怒火,长身一揖:“参见广陵王爷。”

“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不过短短三年,广陵王明显就见老了。

从前,他是个漂亮的中年人,高大魁梧、宽肩细腰,高贵的前额,优雅的举止,深邃的目光。脸上带着一种贯于发号施者的神气,表情不怒而威,处处显示出他帝王家族的出身。

如今,他还不到五十岁,正当一个男人精力和武功的全盛时期,动作却开始有些犹豫和迟钝了。从前炯炯的目光现在偶尔闪烁着一层捉摸不定的阴翳——野心犹如毒瘤,正在慢慢地侵蚀着这个人的容颜。

自从修建广陵城以来,广陵王已经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决不亲自和人动手。事实上也根本没有必要由他自己动手,更没有必要动用魔鼓。只要有魔鼓的威慑作用摆在那里就行了,他那些第一流的,众多的手下有能力,对付一切挑战。

三年来,广陵王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广陵城的建设和立法,新秩序的制定和维护,试验上了;其余的时间,则用于自己势力的扩充,招兵买马,制定夺取天下的方略,以及一旦登上王位之后的远景规划上。他已经扮演了整整三年高高在上的帝王角色。

他从不走出深宫一步,在这里,他也象任何一个帝王一样妻妾成群,这些美艳的少女唤醒了他从前相当麻木的**,开始接近了一个**帝王的标准,陷入纵欲的深渊而能以自拔。他的武功和智力,已经受到严重的损害,不过,人们一下还没能看出来。

半年前,一个名叫“铁心道长”的游方道士来到广陵城,声称能教人长生不老之术。

这铁心道长似乎还真的有两手,有求于他的人,在他下榻的客栈前排成了长队。广陵王听人传得轰动,也不禁动了好奇心,命人将这道士请来聊聊。这道士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方可以授人?他兜售的原来却是春药。这春药,据他声称是相当的来之不易,须用童女七七四十九人的第一次天癸之物,露晒多年,然后精心炼制而成。服食后会在房事活动中产生一种奇效,一个男人一晚可以满足上十个少女的**,事后还不会产生疲惫之感。

这广陵王正当壮年至晚年过渡之时,虽是后宫众女颜色如花、妻妾成群,只可惜年岁不饶人,那物事颇不济事。每每事至紧要之时便萎缩如死蛇,要不就在临近登堂入室之际,突然提前喷出火力,致使一场本来十分刺激的交欢半途夭折,草草收场。

一个男人的性能力总难免关涉到他的自尊心。试想一个男人,特别是春风得意的男人,若是置身花丛,却每每临场不济,如何不是一种奇耻大辱?

经了这江湖走方道人的游说,广陵王好奇之下也试服了一剂,然后当场试验,果然忍久耐战,与前此大不相同。

大喜之下,广陵王将这铁心道长留为上宾,专门为他合药。还委他在王府中做了内务总管,供俸甚丰。

这道士也是个伶俐之人,如何不懂这王爷委给的“总管”该管什么?那道士循序渐进,慢慢将那虎狼之药配与广陵王服食,并特地挑选了数十名美貌少女入王府,以供王爷试验药力。内中有个姓赵的女子,年仅十三,秀外慧中,美艳惊人,总管有意让她作了王府贴身女侍。

一夕黄昏,广陵王正坐灯下读书。前些天因服了道士春药,累夜与众王妃鏖战,不免身子困倦,坐着坐着就打起了瞌睡,一不小心将头在桌上碰得“乓”的一声。

在场诸侍女都低头站着,见状也不敢发声。独赵女失声大笑,这一笑惊动了广陵王。

广陵王张目四顾,眼光停驻注到赵女脸上。但见这小尤物梨涡半晕,憨态可鞠,不知不觉动了情魔,那书就立即变得索然寡味,再也读不下去。

赵女先带笑靥,后带怯容,嗣又俯首弄带,越显出一副娇痴情状。灯光下看美人,愈形其美。广陵王越瞧越爱,直爱越怜,信手拉她过来。一面令各侍女退出。

这广陵王叫过赵女,略问她履历数语,便牵住赵女,令坐膝上。赵女不敢遽就,又不敢竟却,广陵王复将她纤腕携住,扯入内寝。当下服了春药,霎时间热气满腹,阳道勃兴。

你想此时的赵女,还从哪里逃避?只好听广陵王脱衣解带,同上婚床,嫩蕊微苞,遽被广陵王如狼似虎地捣破。广陵王药性已发,欲罢不能,那赵女给弄得嗷嗷惨叫,一迭声在枕畔哀求。那广陵王大觉扫兴,竟叫人将众侍女一齐召进来承欢。

这一夜,连同赵女,广陵王就连御八女,八女全给折腾得精疲力尽,而广陵王却红光满面,意犹未足。自此得了甜头,便开始不分昼夜,恣意宣淫,那卧室仿佛成了浴室,尽是光着身子的少女,走马灯般轮换着与广陵王鏖战,这广陵王醉心于自己种猪般的惊人性能力,哪里还想得到他事?真可谓乐极生悲,正当广陵王温柔乡得趣之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甚么“铁血剑士”,竟公然向广陵城,甚至向他广陵王本人挑战了!

这“铁血剑士”也不知是何许人也,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竟有如此高强的武功和如此缜密的机心。广陵王手下的好手接二连三栽在他手里。

而且,这“铁血剑士”似乎有千变万化的本领,有时是个青年人,有时变成了一个臃肿的中年人,忽而又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乞丐。他的变化如此之多,以至于那些见过他的人,竟没有人说得的出这“铁血剑士”究竟是什么模样。

本来,以他广陵王的身手,加上威力无边的魔鼓,区区一个“铁血剑士”是不会放在他眼里的。

但是,这“铁血剑士”鬼神莫测的活动,来无影去无踪,确实使人头疼:你找他找不到,再意想不到的地方他却又钻出来了。狠狠咬你两口之后,他突然又消失了。

他到处散播恐怖气氛,严重地打击了广陵王和广陵城的威信,他把广陵王不可战胜的神话打破了。他挑起人们对广陵王的怀疑,动摇人们对广陵王的信心。目前,自己手下武功稍微差一点的武士,如不是成群结队根本不敢单独活动。

更为可怕的是,最近,有迹象表明,江湖上似乎崛起了一个专门对付他广陵王的神秘组合。这个组合中似乎高手层出不穷,就象当初他自己发起的对付赤发魔头的那个“折扇会”组合,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手下的第一流高手,已经被东一个西一个的干掉了三分之一。而自己却根本找不着他们。似乎这个组合中的人,已经订出了行之有效的专门回避魔鼓的策略。他们从不和他正面相对。这样,就使魔鼓的魔力完全发挥不出来。

如果对手能集体现身,堂堂正正地和他广陵王直接对垒,恐怕将天下的高手全部集中在他眼前,他也可以在片时之间将他们全部消灭。可是,对方就是不给他这种机会。这些狡猾的对手们,别说全部,就连两个、三个结伙也不容易见到。

实际上,广陵王本人还没和这批可怕敌人中的任何一个打过照面。这一手真是毒辣之至,对方的策略似乎十分明显,要一个一个的把他的爪牙收拾干净,然后才向他本人挑战。

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带着卫士东奔西跑,扑风捉影,去寻找对手。

可他这些杀气腾腾的出征却连兔子都没碰上过一只,恐怖的消息仍旧纷至沓来。三天前,就在广陵城中,他最优秀的“七十二剑士”,在一家酒店中一下子被人杀死八个;昨天,从城外的小树林中,他的王府巡逻队又找到八个剑士的尸首,每个剑士都是给人用干净利落的手法一剑洞穿了胸膛:就在今天上午,飞鸽传书来说,他的“四大天王”,连同二十多名手下已经全军复没:照这个速度下去,离广陵城毁灭的日子还会有多久?他隐约感到自己统一天下的清秋大梦,将要断送在这个可恶的“铁血剑士”手中了。

“‘铁血剑士’,你究竟是谁?你到底在哪里!”

一向态度温和、从容不迫,不苟言笑,极有修养的广陵王,破天荒地,常常在他的王府中捏着拳头,象野兽般咆哮着!

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死对头正站在他面前。

“小友唤作‘黑书生王仁’?”面对着站在眼前的陌生青年剑士,广陵王缓缓发问。这声音和从前一样文雅,深沉,富有磁力。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一丝眼熟,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曾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正是,承蒙广陵王爷宠召,不胜荣幸。”令狐玉真的有些激动。

“言重了,听说小友南下中原,是为了两个新出道的剑士?”

“是的。”

“小友与两剑士有怨?”

“是的,奉师命追索他俩的性命。”

“哦,令师尊讳?”

“家师身在草野,不许提名道号,请广陵王爷海涵。”

令狐玉只有这一句说了真话。

广陵王微微一笑,双目开合之间,精光迫人,同时极深的城府。

“这就罢了,小友能力敌双剑士?”

令狐玉故意傲然一笑道:“大概不致辱家师之命。”

就在此刻,青衣少女托了两盏香茗进来,一反常情先献主人,只见她在靠厅门处止步,从托盘中拿起一盏茶脱手抛向广陵王,这种献茶法十分特别。

那盏茶满及杯口,但却平平稳稳飞出,点滴不泼,这种手法腕力,却也惊人。

广陵王平伸手掌,轻巧地接住,口里道:“无礼,该先敬客人。”

青衣少女螓首一垂,道:“是,婢子知罪。”

令狐玉冰雪聪明,立即明白这是安排好的过场,要试自己的功力,当下不动神色,只微微笑了笑。

青衣少女端起了另一盏茶,莺声噘噘地道:“少侠请用茶。”

抬头一送,那杯茶急速地飞向令狐玉。这一着十分捉狭,如果照样接住,因来势急驶,茶水势必泼溅出杯外。

令狐玉伸出手掌,暗暗逼出一股内力,减低了茶杯的速度,又复以内力从掌心向上迫出,那杯茶在距手掌三寸之处,停住不动了。

青衣少女粉腮为之一变。广陵王眸中泛出了青芒。

令狐玉慢慢减力,那盏茶轻缓地落入掌心,从容道:“谢茶。”

广陵王抚掌大笑道:“少侠好功力,老夫佩服。”

令狐玉欠身道:“不敢当广陵王爷谬赞,微末之技,岂当法眼。”

广陵王剑了笑容,正色道:“小友可肯在广陵王府中作客?”令狐玉正中下怀,表面上却显得很为难地道:“恐怕晚辈难以听命。”

“为什么?”

“师令在身。”

“小友要找的是两个剑士不是?”“是的。”

“小友如此找法恐怕难以如愿。”

“请问其故?”

“如果双剑士功力不敌小友,必然避忌,天下之大,人之力终属有限。”

“尊意是?”

“小友在敝府安身,本王派人查访,发现他俩行踪,即报讯,以逸待劳,小友意下如何?”

令狐玉不禁心头狂喜,听口气拜兄“白衣剑士”并未落入广陵王之手,否则对方不会说“他俩”两个字。

心念之间,故作沉吟道:“只是搅扰不当。”广陵王哈哈一笑道:“哪里话,二剑士恃技伤了王府中多名弟子,老夫也欲除之而后快。”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在下这就回客店将行李搬过来。”令狐玉道,随即向广陵王道了别,出王府而去。出了广陵王府后,令狐玉迅速的脱了黑衫、黑头巾,又变成了“铁血剑士”的模样,然后回到庵前树林中。王府“八大金刚”之一的“褐面冷佛”程普和四名随行王府卫士正在林中搜寻“白衣剑士”。

“谁?”林中人听到了令狐玉的脚步声,“褐面冷佛”

反应神速,立即转身喝问。

令狐玉的目光对他冷冷一瞟。

“褐面冷佛”一下就看清了令狐玉的面目,栗声惊叫道:“铁血剑士!”

此言一出,四名随行的武士立时面目失色,露出骇极之状。

令狐玉俊面寒若冰霜,星目抖露出一片栗人杀芒,冷厉地道:“褐面冷佛,那天你用卑劣手段对在下施毒,今天你要付出代价了。”

“褐面冷佛”向后一退身,长剑出鞘。“‘铁血剑士’,你想要怎么样?”

“要你的命,”声音刚落,“唰”的一剑,攻了出去。

“锵锵,”连震,‘褐面冷佛’退了四五步,令狐玉如影附形般迫上,不使双方距离超越出手范围之外。

四名武士一齐掣剑在手,呈半月形试探迫近,一步一步,到了出手的距离。

“褐面冷佛”长剑斜扬,目不稍瞬。

“呀!”暴喝声中,“褐面冷佛”抢先出手,四名武士见有机可乘,也从侧背闪电出击。

令狐玉手中剑划了一个圆,惨号夹金刃交击之怕俱起,“褐面冷佛”再次被震退,四武士之中,两名栽了下去,剑折头飞。

也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程普探手入怀令狐玉一丝一毫也没放松警惕,哪里还肯吃这个亏。只听得他大喝一声,从未施展过的“宇宙洪朦”划了出去,但见剑光如幕,一闪而没。

久久,才响起“砰”的一声,“褐面冷佛”撒手扔剑,栽了下去,全身冒红,剑伤遍及上中下各处。

王府卫队“八大金刚”之首,在这绝妙的一招之下,连哼声都没有就给报销了。

那两名幸存的武士,魂飞天外,簌簌直抖,几乎支持不住站立之势。

令狐玉缓缓回身,两名武士双腿一软,瘫了下去。

“滚,传语广陵王,‘铁血剑士’先取‘褐面冷佛’之命示儆。”

两名武士如逢大赦,挣扎着爬起身来,如漏网之鱼般狂奔而去。

一击已得手,令狐玉立即又恢复了黑书生的易容。缓缓走出树林。刚下得山坡,就听得一声震耳洪喝倏地传来:“广陵王爷有令,暂不理‘铁血剑士’,请少侠立即回堡去。”

令狐玉假装栗声道:“你是谁?”“王府‘八大金刚’之一‘铁罗汉’王重。”

“原来是王教头。你刚才说什么?”

王教头神色凝重道:“‘铁血剑士’已在藏龙谷现身,‘褐面冷佛’程教头与两名弟子被杀。”

“啊,”令狐玉一抱拳:“在下先走一步。”

铁罗汉道:“谷外备有马匹待候,少侠不必步行。”

“好。”

令狐玉赶到“藏龙谷”外,业已是日薄西山的时分,果然有武士备马而候,并准备了一份干粮,令狐玉草草果腹之后,上马朝山外飞驰。

在将近出山的地方,又有武士伫候换马。三更将过,便已赶到了广陵王府。

甫行入府,那名叫红芍的婢女已迎候在大厅之外。

“少侠回来了”

“你还没睡?”

“奉命迎候。王爷交待了,少侠奔驰劳顿,洗漱饮食之后,便请安歇,明日王爷再见少侠。”

令狐玉点了点头,不管是何广陵王居心,这种礼遇,不受白不受。当下即随红芍回到书斋,略事梳洗,红芍已摆好了酒菜,看来是早就准备了的,酒菜十分精致可口,令狐玉也着实饿了,吃起来格外有味。红芍在一旁执壶陪侍。吃喝了一阵,饥渴之感已解。

酒足饭饱,令狐玉心想,何不从这小婢口中套问这广陵王府中的情形。当下故作不经意地淡然道:“红芍,你也来喝几杯?”

红芍娇媚地一笑道:“婢子不敢。”

“此地又没外人,我只是在这里作客,什么敢不敢。”

红芍想了想,果真去拿了杯筷,在下首侧身坐下。

令狐玉伸手要拿酒壶,红芍抢在手中,先替令狐玉基满,然后自斟了一杯。

令狐玉找些闲话,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一面劝红芍饮酒。

眼看红芍春透眉梢,已有了三分酒意,态度之间,也没先前的拘束,才试探着问道:“这王府中究竟住了多少人,这么大。”

“这,这,婢子不敢饶舌。”

“怎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

“我们只是闲谈。”

“还是谈别的吧。”

令狐玉故意一笑,举杯道:“我们再来三杯?”

“不,婢子已不胜酒力。”

“你陪我喝酒似乎很勉强?”

“少侠冤枉人,婢子能陪广陵王爷的上宾饮酒,是件荣幸事。”

“那你不肯喝?”

“婶子酒量窄。”

“三杯,喝了就听便,如何?”红芍斜瞥了令狐玉一眼,吃吃一笑道:“喝醉了可要受罚的?”

“不要紧,我替你求情。”

“喝就喝吧。”

三杯下肚,红芍真的变成了一朵红芍药。

她醉得不俗,在灯光映照下,益发的娇媚动人,但令狐玉心无邪念,即使名花当前,他也无动于衷。

她用手抚着红艳艳的粉颊,蹙起眉头道:“少侠,婢子真的醉了。”

“不要紧,休息一会,一觉睡了就会好。”

“睡,觉吗?”那神情有些异样,可能她误会了令狐玉说“睡觉”两个字的意思。

令狐玉也不加以解释,含混地“唔”了一声,接回了方才的话题:“你来这里多少年了?”

红芍正欲回答,却侧耳听了听梆子声,惊慌道:“不行,天快亮了,明天再谈吧,婢子得躺一会。”

令狐玉知道这是急不来的,必须谋定而后动,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够意思了,当下伸了一个懒腰,道:“是的,该睡了,为了那位什么‘铁血剑士’,我已经两晚没闭眼了。”

红芍似笑非笑地痴望着令狐玉道:“少侠,我,给您铺床?”

令狐玉心中一荡,立即正了正心神,道:“不必,你去吧,残桌等天亮了再收拾不迟。”红芍怔了一怔,格格一笑道:“少侠,我,是说铺床?”

“不用,我自己会弄。”

“少侠嫌我是下人吗?”

“没那回事。”

红芍粉腮的红晕更深了,眸中泛散出水样光彩,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令狐玉朦朦胧胧猜到了她的心思,故意面孔一肃,道:“你这一提,我倒真的想睡了,你去吧。”说完,起身进入内间,倒身便睡。经了一天的劳顿,令狐玉的确十分疲累,上床着枕,立即便入梦乡。

“少侠,请起床了。”是红芍的声音在身边里叫唤。

令狐玉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浑身赤条条,一个同样浑身赤条条的妙龄少女躺在自己怀里。

令狐玉大惊道:“红芍吗,你怎么睡在这里?什么时辰了?”

“快正午了。”红芍伸出一双肉滚滚的**手膀,挽住令狐玉脖子。“啊,”令狐玉面红耳热,忙起身跑到内室,穿好衣服。“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昨夜酒醉失了态?”令狐玉大惑不解。

他左想右想,想不明白。此时红芍已经穿好衣服,粉面含羞,可能她想起了令狐玉酒后失态的情景,她自己倒是像没事人儿般,朝他一笑道:“少侠,跟我走吧。”

“有事吗?”令狐玉一面想:我成了什么人,见了女人就操,莫非来这里的人都让广陵王施了魔法,会变成一头随便与人交合的公猪?一面却在口头上支支吾吾。

“方才王爷已差人来说,王爷在便厅等候少侠用午饭。”

“好,我就去。”令狐玉巴不得有个台阶逃出窘境,忙去略略梳洗一番,便疾步赶去便厅,果然酒席早备,广陵王笑脸相迎。

“小可失礼,睡过了些。”

“哪里,你为老夫的事奔波,老夫十分过意不去。”

“些许小事,不值广陵王挂齿。”

晚饭之后,令狐玉支使开了红芍,然后装着闲步,走出偏门,来到后院,到处察看广陵王府的地形。

这里是三合院,各房都亮着灯,证明都有人住,突地,偏门后传来一声轻“嘘”。令狐玉心中一动,忙折身退回,一个黑衣人迎面而来。

“谁?”

“这东西给你。”

黑衣人塞了一样东西在令狐玉手里,匆匆转身离开。

令狐玉大感惑然,那东西入手便知是一个纸团,心知有异,忙踱回房中,上前关好窗户,悄悄将纸团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广陵王起疑,注意三更。”下署名“做没本钱买卖的人。”

令狐玉大感震惊,“没本钱买卖的人”是言铁算的代号,方才那黑衣人是他本人吗?他怎能潜入广陵王府呢?他本已失踪很久了,这是什么回事?

“广陵王起疑,”可能是自己的行动露了马脚:“注意三更,”也许是对方要对自己采取行动了,方才宾主欢饮,自己尚觉得广陵王雍容大度,想不到城府竟如此之深。

书房外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令狐玉用手指捻碎了纸条,口里道:“哪一位?”

“是我,红芍。”

“哦,有事吗?”

“给少侠冲茶。”

“谢谢,你可以休息了。”令狐玉再不会上当了。

“没事了吗?”红芍有些失望。

“没事了。”

红芍的脚步声离去。令狐玉坐在床沿,思索了片刻,吹灭了灯,用枕头与衣物做了一个人形,覆上被子,放落锦帐,然后关上外书房门,再入房把窗开一缝,凝神聆听了片刻,没有什么响动,这才隐在书房与内室的门边,静待下文。

梆声报出了三更一点,没有任何动静。

令狐玉有些不耐了,但他相信言铁算的警告决非空穴来风。

他已把自己的东西全带在身上,准备必要时离开。

三晚三点,房外起了脚步声。令狐玉心弦为之一紧。

又是红芍的声音发自内房的窗外:“少侠,少侠,要茶水吗?”

令狐玉“唔”一声。

突地,一样黑糊糊的东西自窗外投入,令狐玉早已有准备,闪电般穿过外书房,掠入藏书室,也就在身形掠起,尚未落实之际,一声“轰”然巨响,震耳欲聋烟硝弥漫,接着是墙倒木折之声。

不用说,那间内室已被炸毁了。若非言铁算示警,此刻自己已是支离破碎了。广陵王这一着够狠,够毒。人声杂踏,全奔向这边。

令狐玉鬼魅似地从后窗闪出,隐入暗处,许多武士开始挖掘倒坍的半边房,看来是要找尸体。

现场却不见广陵王的影子。令狐玉怨毒冲胸,杀机如炽。

一条黑影,在西侧屋脊上一现而没。令狐玉弹身便追。

屋后树影中传来一声击掌之声,令狐玉如暗夜煽蝠般扑去。

“别出声。”“你是谁?”“方才送信示警的人。”令狐玉定睛一看,果是那黑衣人,听声音,看面貌,却不是言铁算。

“朋友是谁?”

“不必问。”

“朋友示警是受言铁算前辈之命?”“对了。”

“在下形貌已易,言前辈怎知。”

“你睡觉时是本来面目吧?”

令狐玉一惊语塞,这人能看到,广陵王自然也能发现。

怪不得广陵王要留自己在王府中歇息。

黑衣人悄声道:“我们赶快离开吧。”

令狐玉一咬牙道:“在下要办事。”

“杀广陵王。”

“不行么?”

“你办不到。王府中投几个人知道他的藏身之处,府内机关重重。”

“朋友是潜入卧底的?”

“我是王府中人。”

“那怎么会?”

“你马上离开,否则会坏了大事,速到山边林中,有人等你。”令狐玉一愕:“谁等在下?”

黑衣人不耐地一挥手道:“你立即由此转左,越院墙而出,别暴露了身份。”

令狐玉一听这话,当然不能再开口了,随即拱了拱手,低声道谢了一声,展开鬼魅般的身法,毫不费事的越墙而出,四处均有武士看守,每数丈一人,但他的身法太快了,警卫的可能只当眼花。

出了王府,令狐玉径奔山边树林。此际,已是四更将尽,四处万籁俱寂。

一条人影,悠然出现。

来人赫然是神鬼莫测的言铁算。

令狐玉赶紧施礼,喜之不胜地道:“言前辈,久违了。”

言铁嘴嘻嘻一笑道:“彼此,彼此。”

“王府中那位黑衣人是谁?”

“老夫安的眼线。”

“前辈神机妙算,晚辈折服。”说话之间,令狐玉已经散去了易形之功,回复了本来面目。

“前辈何以知广陵王要害我?”

“眼线探知的。”

“广陵王如何认出我来的?”

“少侠,你昨夜与谁共寝?”

令狐玉面红耳赤:终于还是中了广陵王的美人计。心里一慌,支唔道:“前辈这一向往哪里?”

“哈哈,无处是家处处家,随遇而安,没准落脚处。”

“晚辈如果找前辈时,该如何联络?”

“放心,老夫会主动找你。”

晓风送来了阵阵鸡鸣,令狐玉也已现出了鱼肚白色,晨星寥落,天快亮了。

令狐玉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晚辈要告辞了。”

“既是如此,我们后会有期。”

令狐玉起身,拱手别。到了林外,四顾无人,立即施展易形奇术,把肤色改变成紫棠之色,骨骼也略为收缩,这一来,任谁也认不出来了。

回到广陵城,已是薄暮时分,他安步当车,在街上闲逛,希望能有所遇。突地,肩膀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出自练武人的本能,他先朝前一弹,然后转身,面对自己的,赫然是那天出手援救自己的“密林之狐”。“少陕,我们去喝三杯,吉庆楼,有名的烧烤。”

令狐玉大感骇然,自己业已易了容,连体形都改变了,他是凭什么认出自己的呢?而且时值黄昏,夜色迷茫,灯光未放,行人接踵摩肩,他的目光如此锐利么?

令狐玉心念之间,故意瞪眼道:“朋友什么意思?”

“密林之狐”一怔,深深看了令狐玉一眼,嘿嘿一笑道:“喝酒不好么?”

“朋友莫非认错了人?”“那就该将眼睛挖掉。”

令狐玉“扑哧”一笑:“朋友如此有信心?”

“密林之狐”道:“当然。我们走。”

吉庆楼并不当街,坐落在西街尽尖的一条横巷里,地点虽然僻静但却座无虚席,大概是出了名的缘故。

两人甫一抵步,一名小二迎上前来,对“密林之狐”一哈腰:“您老今天请客?”

“嗯。”“密林之狐”神态倨傲,仿佛给人这么侍候惯了的。这种公子哥儿风度,令狐玉就万万装不出来,它是一种天生的优越感。令狐玉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种神态。

“仍在老地方?”小二卑躬屈节问。

“当然。请。”“密林之狐”朝令狐玉一歪头,当先入门,穿越嘈杂的酒座,进入后院,上楼,转过回栏,进入一间极为精致的小套间。

“密林之狐”对令狐玉一摆手,让道:“随便坐。”好象这里是他家的客厅。

令狐玉在椅上坐了,一笑道:“阁下对此地十分熟悉?”

“常年食客。”“这是包厢?”

“差不多是本人专用。”

“做个有钱人真有意思。”令狐玉不无恶意地挖苦了一句。他老是不习惯那种优越感十足的公子哥儿式人物。

“密林之狐”装聋作哑。

小二捧上香茗,在里间布了杯箸,然后才恭谨地道:“大爷今天点个什么菜?”

“密林之狐”转向令狐玉道:“少侠喜欢吃点什么?”

“在下是外行,阁下点吧。”“好,这里拿手的烧烤,我们今天来个全套。”说着,转向小二道:“三烧三烤,什锦火锅,外带玫瑰香酒。”

“是。”小二哈腰应了一声,出屋而去。

令狐玉抬志话题道:“阁下到底凭什么认出在下?”

“凭眼睛鼻子。”“此话何解?”

“凭眼睛,认人的佩剑,凭鼻子,闻你身上的气味。”

“气味,在下有什么气味?”

“嗯,这气味别人闻不出,只有区区才能。”

“哈哈哈哈,阁下的鼻子与众不同么?”

“密林之狐”神秘地一笑:“我熟悉少侠身上的气味。”

令狐玉莫名其妙:“这倒是怪事了?”

“过几天你就会明白。”

“装模作样!”令狐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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