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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魔》第二十二章 采花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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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玉恢复了功力,这回程就快极了。第三天晚上,他就已经再次回到与白衣剑士约好相见的林中。

此时,月儿已爬上东山,罗列的山峦,尽浴在银辉之中。他四处寻找,没有义兄的影子。

蓦地,一声厉啸遥遥破空传来,在这荒山静夜,显得分外刺耳,宁谧的气氛,被破坏无遗。

令狐玉心头大震,默察啸声来源,似发自对峰。

从音量判断,这发啸声的,功力必非等闲。对方是何许人物呢?啸声之后,隐藏了什么蹊跷?令狐玉站起身来,钻出来察看。

又是一声厉啸传来,一点不错,正是发自对面峰头。今狐玉沉不住气了,在好奇心的驱迫下,展开身形,朝对峰驰去。

双峰之间,有一道马鞍形的山脊相连,约莫半里远近。

令狐玉下了峰头,沿山脊奔了过去,然后上峰。

峰头地势平坦,疏疏地虬松,错落其间,在皎洁的月光下,视线并不受阻,只见一株苍古的虬松下,端坐着一个黑衣老妪,怀中躺着一个云鬓蓬松的少妇,一个二十来岁的劲装武士,在三丈外绕着乱转。

令狐玉满头玄雾,不知道对方在捣什么鬼。

那年轻武士,手执长剑,面上尽是激愤之情。而那少妇仿佛是睡着了,躺在老妪怀中,一动不动。树顶漏下的月光,正好照在她脸上,任何人一眼便可看出她已经很老了。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呢?

那年轻武士乱转了一会,似乎感到疲累,倚在一株树干上喘息。他长得一表非凡,只是面色苍白。

一声令人心神俱颤的厉啸,发白老妪之口。

她这一抬头发啸,令狐玉看清了,她貌相狰狞,一脸戾气,多角形的嘴,加上堆叠的皱纹,泛绿的目芒,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胆子再大的人见了,也会打从心底冒出寒气。

刚才,她发出那声厉啸是什么意思?那少妇是谁?这年轻武士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绕着一老一少乱转?

突地,令狐玉看出蹊跷了,老妇四周三丈的范围,插了不少枯枝,赫然是一座奇门阵势,难怪年轻武士绕着乱转,无法迫近。

会者不难,令狐玉认出这阵势并无什么玄妙,只是普通的“七巧阵”略加玫变而已。当然,在外行人眼中,不啻为一道铜墙铁壁,咫尺便是天涯。

但是,在情况没有摸清之前,令狐玉还不准备现身。

就在此刻,那年轻的武士开了口,声音是颤栗的:“紫薇婆婆,算我夫妇冒闯了你的禁地,但我们是无心的,俗语说,不知者不为罪,请你放了她,如何?”

令狐玉心中一动,原来这老妪叫“紫薇婆婆”,那少妇是年轻武士的妻子。

只听紫薇婆婆阴恻恻地道:“办不到。”

年轻武士咬了咬牙,似乎投鼠忌器,以哀求的声音道:“婆婆,我,求你。”

“我说办不到。”

“你,准备把她怎样?”

“她长得很美,人见人爱,不是么。”

“你什么意思?”

“小子,你最好快些离开,少时我那宝贝儿子来到,你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他可没婆婆我这么心慈。”

“紫薇婆婆,你劫持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傻瓜,做媳妇呀,我儿子上了三十还未娶亲,这可是送上门的。”

年轻武士登时双目尽赤,厉声道:“老虔婆,你敢?”

紫薇婆婆看了怀中的少妇一眼,用鸟爪似的手,抚了抚她蓬松的云鬓阴阳怪气地道:“真是我见犹怜,好一朵鲜花,我儿命中有福。”

年轻武士目眦欲裂地道:“老虔婆,你在放屁?”

紫薇婆婆一翻眼道:“小子,你要等着看我儿的洞房花烛么?”

“天下会有这等怪事,硬强抢别人的妻子作自己的儿媳,这真是旷古奇闻!”。躲在暗处的令狐玉自言自语道。

年轻武士暴怒道:“老虔婆,你别龟缩在这捞什子圈里,你敢出来么?”

“嘻嘻,出来怎样?”

“我劈了你。”

“你小子别做梦,差得远呢?”

“你滚出来试试看?”

“婆婆人老了,懒得动,我那宝贝儿子马上回来,让他收拾你。”

令狐玉实在看不过眼,正待现身援手。突地一声与紫薇婆婆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厉啸,遥遥破空传来,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紫薇婆婆喃喃道:“好小子,还不知道妙事在等着他,到这时才回来。”

年轻武士不再开口,紧握着长剑,双目杀机充盈地注视着上峰方向。

令狐玉看这情形,又按捺住自己,没有现身跳出来。

也只不过片刻工夫,一条人影奔上了峰头,年轻武士一弹身截了过去,来人惊噫了一声,似敲破锣般地道:“你是谁,出了什么事?”

这人獐头鼠目,着了一件花锦儒衫,从头到脚,一副贵家公子打扮,左边佩剑,右肋斜翱了一个锦袋,年龄在三十岁左右。

年轻武士一抖手中剑,交牙切齿地道:“杀你。”

锦衫人“呱。”地一笑,道:“妙啊,朋友报个名号?”

“无此必要。”

“你要杀我可以,为什么?”

“问老虔婆呀?”

锦衫人转首望向阵内,只见紫薇婆婆口唇连动,看是以密语传声。

锦衫人侧耳听了一会,突地发出一阵刺耳的沙哑笑声,道:“娘,这着实是件妙事。孩儿从此守住她,不再走花路了。”

年轻武士厉声道:“你明白了真相,便死而无怨了。”

锦衫人狞声道:“朋友,听着,我采花公子成全了你,那娘们儿马上就要变成寡妇,本公子娶她便名正言顺,而你,也免得戴绿巾不好受,这叫两全其美。”

令狐玉心头一震,他知道这“采花公子”的大名。这恶魔不知糟塌了多少良家妇女,多少正道人士早就想除了此害,却奈何他不得,因为他已经投到了广陵王麾下,作了广陵王府的“四大金刚”之一。

这也是令狐玉必须除掉的恶魔。却不料在这里狭路相逢,岂不正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令狐玉正心念电转,却见那年轻武士已经气得俊面泛白,栗吼道:“你原来便是恶行累累的‘采花公子’。”

“怎么,相见恨晚?”

“拔剑。”

“采花公子”不屑地道:“凭你,要本公子拔剑?”

年轻武士怒哼了一声,抖手就是一剑。

采花公子疾退数步,“嗖”地拔出剑来。

那年轻武士见状,面色为之大变。只这一手,他已然看出:对方的剑术已到了惊人之境。

令狐玉也为之心头一震,他看这年轻人是个极有风度的正派武士,刚才那一手,只是虚招,目的在迫对方拔剑,如果他猝然施出杀手,采花公子在徒手的情况下,恐怕受伤难免。然而现在良机已失,从双方出招之势就可看出,这青年剑士若要获胜,必将付出艰苦的努力。

果然,双方一搭上,便打得难解难分。

令狐玉骇异不置,年轻武士的剑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沉稳玄奥,均臻极致,在当今武林中,已属罕见高手,较之已过世的拜兄白衣剑士,可能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而“采花公子”也毫不逊色,只是走的是诡辣路子。

看看到了二十个照面。

一声暴喝传处,闷哼传起,只见“采花公子”身形连连踉跄,左肩头血流如注。

年轻武士上步欺身,闪电般一剑刺了过去。

眼看“采花公子”避无可避,非毁在剑下不可,但事实却又大大出人意料之外,只见“采花公子”在完全不可能的角度,诡异至极地闪了开去,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击,紧接着一连两闪,人已进入阵势之中。

令狐玉不禁为之咋舌,这种步法,可说其诡如魅。

年轻武士怔在当场,作声不得。

“采花公子”在阵内从容地止血敷创,一面道:“娘,这小子的剑法厉害,可知他的来路?”“采花公子”掉头对那婆婆说。

“他没说,不知道。”

“现在陔如何?”

“待为娘收拾他,这算是你的了。你自己照顾着。”

那婆婆说完,站起身来,顺手从地上捡起—根龙头拐杖。那少妇被平放在地上,“采花公子”在那身边坐下,轻薄地用手抚弄她的粉腮。

紫薇婆婆目光四下一扫,道:“孩子,此地另外还有客人,注意了。”

令狐玉加倍地吃惊了:幸而没有匆忙现身,原来这紫薇婆婆竟是这采花恶贼的老娘,而且显然这婆婆是个助纣为虐,本领高强的帮手。自己还认为躲得好好的,却不料已经被这老狐猩嗅出气味来了。

一经暴露,令狐工只好从藏身之处缓步而出。

年轻武士闻击四顾,口里暴喝道:“什么人?”

令狐玉道:“在下‘铁血剑士’。”年轻武士喜出望外:“朋友便是最近名震一时的铁血剑士?”

“不错,阁下呢?”

“区区姓王,草字飞鹏。”

“紫薇婆婆”弹身出阵,惊异的扫了令狐玉一眼,狞声道:“铁血剑士,来此何为?”

令狐玉尚未答话,王飞鹏业已出了手。

紫薇婆婆举杖相迎,双方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

只见剑光如幕,杖影如山,声势令人咋舌。

令狐玉在那边举步朝阵内走去。

“采花公子”大惊失色,一手抱起那少妇,一手持剑。

令狐玉寒声道:“放了她”

采花公子阴声道:“办不到。”

“你想死?”

“哈哈‘铁血剑士’,你好大的口气,本公子可不是省油之灯。”

一声闷哼,传了过来,令狐玉大惊回顾,只见王飞鹏连连后退,显然已受了伤,紫薇婆婆正扬拐步步近逼。

令狐玉想,先救男的要紧,一个反纵,弹出阵外。他已看出情形不对,王飞鹏双目紧闭,涕泗横流,像是中了毒。

紫薇婆婆倏地一杖朝王飞鹏当头劈落。

“铿。”一声巨响,紫薇婆婆杖被荡开,连退了四五步。

“铁血剑士,这关你什么事?”

“天下人管天下事。”

“你定要横插一枝?”

“对了。广陵王手下的恶狗,人人得而诛之!”

“好哇。”那恶婆子呼的一杖,横扫过来。

令狐玉侧剑一格,左掌猛然挥出,劲风卷处,紫薇婆婆又被震退了三四步。王飞鹏在一旁连连呛咳,睁不开眼睛。

紫薇婆婆一扬手,一蓬黑雾罩向了令狐玉。令狐玉闪电般弹身,斜里飞掠三丈之多,定眼再看那“紫薇婆婆”已失了踪影,不禁暗道一声“好快的身法。”再看阵内,“采花公子”也不知何时挟少妇离开了。

令狐玉恨声不绝。

王飞鹏睁了睁眼,又复闭上,激愤地道:“恶人走了吗?”

“走了。”

“谢朋友援手。”

“小事一件。阁下是不是中了毒。”

“不,这是紫薇婆婆的独门暗器,叫‘夺明神砂’,能使人暂时失明,但无在大碍,过一刻自会被泪水鼻涕排除。

当然,如无朋友援手,对方在施出神砂之后,跟着便是下杀手。”王飞鹏终于睁开了眼,目珠是赤红的。他又问道:“他们带走了她?”

“那位是尊夫人?”

“是的,贱内。”

“怎样碰上这等事的。”

“区区夫妇来此访友,抄捷径翻此山、天色已晚,拟在此峰头过夜,却遇上‘紫薇婆婆’,硬说我夫妻犯了她的禁,劫持了贱内。适才听她的语意,令人气煞。”

“阁下可以行动了么?”

“可以。”

“我们搜这峰头。”

“朋友古道热肠,仗义拔刀,区区铭感至衷。”

“适逢其会而已,毋足挂齿。”

“如此就偏劳朋友,我们搜。”

“如有所见,立即发声招呼,否则仍回此地会合。”

“好的。”两人一东一西,分头搜索。

令狐玉向东搜去,每一处可疑的地方都不放过,但空山寂寂,月寒似水,除了山石林木,任什么影子也没有。

兜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不久,王飞鹏也回了头,焦急万状地道:“可虑的是如果贱内受辱,将贻终生之恨。”

令狐王眉头皱一皱,道:“对方可能已离开此峰了,我们走吧?”

“可是紫薇婆婆分明说过此峰是她的禁地。”

“也计是一句话,在下看了毫无可疑之处,这峰头能隐藏么?”

“这一走,又到何处去追寻呢?”

“嗯,我们到对面峰头查查后再作计较吧。”

王飞鹏咬牙切齿地道:“好,就依朋友之见,如找不到赃内,区区誓不离开此山。”

令孤五同情地道:“对方逃不了的,迟早必须为此事付出代价。”两人下峰,越过山脊,到了另一峰的半峰间,令狐王止步道:“阁下到峰头等候,在下再回头去找?”

王飞鹏困惑地道:“朋友又要回头?”

令狐玉点了点头,道:“我要阁下离开的目的是使对方无所顾忌?紫薇婆婆既曾说过那峰是她的禁地。她母子当然仍在那峰头,在下猜她必有极隐秘的藏身之所,现在回头是暗察,不是明搜,阁下耐心等着好了。”

“哦,原来朋友是……”

令狐玉不待对方话完,便已从斜方面顺林掠去;他不走原来连接两峰的马鞍形山脊,而是绕道峰脚谷地,从另一方向登峰。

令狐玉是有意隐秘自己的行踪,他的行动有如鬼魅。到了接近峰顶的林缘,悄然伏视,夜,又回复了宁静,但这是表面的,暗中却充满了诡异。

看着半个时辰过支,毫无动静,令狐玉感到有些沮丧的想,也许自己的判断错误了,“紫薇婆婆”母子,可能已出了这峰头。

心念之间,只见距自己约莫六、七丈处的峰沿一方岩石突移开,露出一个洞穴,一条人影,疾闪而出,赫然正是“采花公子”

“采花公子”踏上一块高耸的突石,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又没入那洞窟之中不见了。

令狐玉暗叫一声:“好家伙,原来这田鼠藏身在这秘窟。”

今孤玉方待现身,却见人影再现,“采花公子”手早抱那少妇一晃身,朝峰下掠去。

令狐玉毫不犹豫地紧蹑其后。下了峰,是一道怪石林立的涧道。

采花公子左右一顾盼,隐入一个巨大的石隙中,破风之声突传,一条人影电闪奔至,正是紫薇婆婆,令狐玉借石隐身。

紫薇婆婆大声叫道:“小子,你不听为娘的话,咽脐无用啊!”

令狐玉大感困惑,这又是什么回事?

紫薇婆婆跟着又道:“好儿子,天下美人多的是,别太在意,对方不好惹。”

采花公子半点反应都没有。紫薇婆婆顿了顿脚,弹身朝涧下游奔去,眨眼没入沉沉夜幕之中。

令狐玉鬼魅般掠到采花公子隐匿的石隙中,向里一张望,只见那少妇被平放在地,“采花公子”正在她身上大施轻薄。

令狐玉登时杀机冲顶,大喝一声:“无耻败类,给我滚出来”

“采花公子”陡然全身一震,站起身来,后退了三步,栗声道:“铁血剑士,你与本公子泡上了?”

令狐玉寒声道:“你恶名秽行堆积如山,该从江湖上除名。”

这石隙宽仅五六尺,但却极长,像一条不见天的地道。

采花公子嘿嘿一阵狞笑,道:“铁血剑士,除名的也许是你,”令狐玉脚步一挪,冷酷地道:“我们走着瞧。”

“采花公子”突地伸手跨步,去抓那少妇。

令狐玉沉哼一声,扬手弹出一道指风,疾劲如矢,破空生啸。

那“采花公子”也是识货的,岂敢轻撄其锋,硬生生把前扑的身形撤了回去。只听得“嗤”的一声,石屑纷飞,石壁上登时现出寸许深的圆孔。

令狐玉几乎是在射出指风的同时,扑了过去。“采花公子”弹退到两丈之外。令狐玉这时已到了少妇身边。

“采花公子”一扬手,撒出了“夺明神砂”。这一着真够厉害的,石隙宽不过五六尺,砂子一经撒出,就布满了整个空间,根本无处可避。

令狐玉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急中生智,忙用双袖掩住头面。一道暴劲的劈空掌力,暴卷而至。

令狐玉闻风知警,要躲闪已是无及。那采花公子的功力并非等闲,兼且“夺明神砂”未散,这一来,更助长了对方的威力。此砂对五官咽喉都有作用,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令狐玉只有硬接一途。

令狐玉念动功生,罡气登布满全身。

“啵,”地一声巨响,护身罡气与掌力击撞拒斥,在石隙内所引起的反震声响,犹如巨雷,震得石隙顶上的积土碎石,纷落如雨。

令狐玉是硬挺,而对方是全力出击,其间便有了很大的差别。令狐玉接是接下了,但却被震得连连踉跄倒退。

令狐玉身形未稳,只见身后隙口方向,又是一股奇强的劲力袭到。这一招,却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他意念才动,劲力已临近身边。

“砰”然一击袭到,令狐玉后心如遭千钧重击,护身罡气几乎震散,双眼发黑,逆血上涌,双手自然松开,望前踉跄了四五步,总算还没有栽下去。

一样冷硬的东西,抵上了命门大穴。一个冰冷的声音道:“铁血剑士,你未免太张狂了。”

是紫薇婆婆的声音,不用说,那抵在穴门上的,是她的杖头。

“采花公子”一跃而前,手指令狐玉的额头,道:“相好的,本公子可要慢慢消遣你。”令狐玉急气交加,双目尽赤。

“采花公子”喜洋洋地道:“娘,怎么处治他?”

紫薇婆婆沉吟了一会,道:“先制住他,带回去再说。”

“傻小子,他这一身武功岂能白白糟塌了。”

“莫不成娘动了怜才之念?”

“哈哈哈哈,如你得到了他这一身功力、孩子,那广陵王手下第一高手就该是你了。”

“啊?哈哈哈哈。”

令狐玉但觉数处穴道一麻,真力突散,人也虚弱地栽了下去。但神智却未丧失,仍是十分清醒,心中的那份怨毒,便不用提了。

片时之后,“紫薇婆婆”抄起了令狐玉,“采花公子”

抱起王飞鹏的妻子,奔出石缝,朝峰顶驰去。

令狐玉五内皆裂,王飞鹏尚在对面峰头等着自己,这一来,就后果难料了。

不久,他们来到峰沿的秘窟口。“紫薇婆婆”按动机钮,启开堵住穴口的巨石,进入秘密洞窟。看情形,这洞窟是半由天然,半由人工开凿而成。洞径平整,下了数级石阶,洞内便变为平坦。再走约莫五丈左右,便来到了一间宽敞的石室之内,两旁又各有两道门户;令狐玉被抛在石室中央地上,少妇则被“采花公子”带进右上方陈设华丽的石室内。

令狐玉不由急煞,如果王飞鹏的妻子蔽玷污了,白壁有瑕,将何以对他交代?但又想到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又怎能谈得上救人呢?

目前,最要紧的是设法自解穴道。

于是,他暗地运起玄机心法,企图冲开被制穴道:“紫薇婆婆”朝椅上一坐,大声道:“小子,你出来,先办正事、不许你现在碰她。”“采花公子”悻悻地走了出来,满脸不豫之色,两手一又道:“怎么办?”

“小子,我不是对你说过驱元过脉之术么?”

采花公子抚掌雀跃道:“如果我得了他这—身真元,哈哈,今后放眼武林,谁是我的敌手?”

“小子,还有,他的那一套剑法和那把剑。”

“如果他不肯传呢?”

“他会的,到了求死不得之时,”

“现在就动手?”

“当然,你去取那‘神仙索’来。”

“要那做什么?”

“他要穴被制,真元如何流转?先把他捆上,再解开他的穴道,咱们才能施术。”

“哦,正是这样。”

令狐玉目眦欲裂,如果真元被夺,便生不如死了,但对方制穴的手法,太过奇诡,一时之间,竟难以自解。

一会儿,“采花公子”入内取了一捆绳子出来,那绳子乌光闪电,似丝非丝。似麻非麻,竟不知足何物所制,令狐玉心想,这东西既名“神仙索”,想来是十分坚韧之物。

接着,令狐玉被放在一张巨大的石凳上,然后被一圈圈的绳索,紧紧捆牢。

“紫薇婆婆”大声道:“孩子,拿把椅子,靠着他身边坐下。”

“采花公子”照着做了。

“紫薇婆婆”又道:“把右手心贴在他右腕脉根穴,右手附他气海,等我点头之后,你立即施展‘阴阳回还功’。”

令狐玉一副钢牙几乎啐碎,想不到今番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一个武士,在这种情况之下被毁,的确是死难瞑目。

紫薇婆婆伸手连点,解了令狐玉穴道。

令狐玉立运功力,猛烈一挣,但觉剧痛攻心,绳索几乎勒入肉内。至此,不禁颓然一声长叹,暗忖,看来只有认命了。采花公子狞笑一声道:“铁血剑士,这绳索若能让你挣断,便不叫‘神仙索’了。”

令狐玉目眦尽裂,眼角渗出血水。

采花公子得意忘形地道:“娘,我得了他的功力,加上本身的功力,就可以称做‘通天剑士’了,这‘采花公子’之号,看来从此就可以抛弃了。”

“紫薇婆婆”瞪眼道:“少废话,静气宁神,准备行功。”

采花公子不再言语,立即正襟危坐,一手按在令狐玉脉根,另一手附于气海。

紫薇婆婆伸掌按上令狐玉的天突大穴。

令狐玉但觉一股奇强劲力,自天突穴迫入,内元登时回归丹田。

“紫薇婆婆”双唇紧抿,点了点头,“采花公子”开始行动了。

令狐玉全身一颤,真元由丹田沉气海,复又为采花公子掌心所透劲力,压向带脉而走脉根,采花公子的右掌心发生了吸力,真元开始外流。

一种练武人的本能,体内产生了抗拒之力。

于是,令狐玉照“玄机心法”行功起来,开始抵制真元外溢。

功力一行开,他立刻发觉“采花公子”手心的吸力消失,反而有热源倒流入体。他立即领悟到自己的行功方式,与一般的方式相反。

这一发现,使他狂喜过望,全力加紧行动,采花公子的内元滚滚流入他的体内。这情况,“紫薇婆婆”并没有觉察约莫半盏茶工夫,“采花公子”汗珠滚滚而落,他想收功,却身不由己,想出声,又开不了口,原来他母子合手所施的驱元过脉之术,一旦行开,除了“紫薇婆婆”先行收功、他是欲罢不能的。

逐渐,采花公子喘息如牛,面色灰败,已快到完竭之境,他狠狠以眼色示意,但紫薇婆婆一心要使儿子成为无敌的高手,闭目加紧施术,绝未觉察目前的情况。

又过了半盏热茶工夫,“紫薇婆婆”认为大功已经告成了,这才缓缓撤回掌力,口里轻喝一声:“运功十周天,揉合本身真元。”

说完,她仍没睁眼,自顾自地调息返本。

“采花公子”业已脱元,像一堆泥般瘫痪在椅上,直翻白眼,唇动无声。

令狐玉还当自己功力已被毁,想不到反而平白无故得了数十年功力,这使他的真元,达到了任何武林人所无法企及的境界。

两母子的情况,他完全看在眼中,现在,必须急速设法脱出“神仙索”的控制,如等“紫薇婆婆”功毕醒转,发现她宝贝儿子的惨状,后果不堪设想。

但那“神仙索”除了宝刀宝剑,根本无法弄断。

他急得满头呈火,就是无法自解。

“小子,怎样?”

“紫薇婆婆”收功睁眼,开口发话。令狐玉一颗心顿往下沉,暗道一声:“完了,大事不妙!”

“咦,怎么回事?”

“紫薇婆婆”蓦觉情况不对,惊叫一声,跳了起来,端起“采花公子”的脸面一看,登时魂散魄飞,厉吼一声:“死了。”

令狐玉全身冰冷,在这种情况之下,纵使功力通了玄,还是只有待宰的份儿。

“紫薇婆婆”白发根根倒立,双目绿芒似电,面上的皱折僵化了,那一股子凄厉之情,笔墨难以形容。

“‘铁血剑士’,你,你毁了我儿子。”

令狐玉咬牙道:“为什么不说是你自己害的?”

“紫薇婆婆”戟指令狐玉道:“说,你,施的什么诡计?”

令狐玉冷口一哼道:“紫薇婆婆,这得问你自己。”

“紫薇婆婆”忽地疯笑起来:“呱呱呱呱呱。”那声音说多难听有多难听,笑声中,充满了残酷,令人不寒而栗。

久久,她自动敛住了笑声,咬牙切齿地道:“你准备怎样死法?”

令狐玉一想,反正豁出去了,慨然道:“悉听尊便。”

“一寸一寸地死?”

“未始不可。”

“不,不,还是便宜了你,不能泄老身心头之恨。”

令狐玉再强傲,也不禁心颤胆寒。

紫薇婆婆侧头望了望业已断气的采花公子,一字一句地道:“铁血剑士,听着,我要废了你的功力,残了你的双目,然后每五天割你一块肉,祭奠我的儿子。五天之后?被割的地方可以医好,不会让你死?最后,再把你挫骨扬灰。”

令狐玉厉叫道:“老虔婆,你不是人,你是个恶魔。”

紫薇婆婆狞声又道:“在残你双目之前,老身先要让你钦赏那贱人如何死法,呱呱呱呱”。

令狐玉亡魂尽冒,切齿大吼道:“紫薇妖婆,休得残害无辜,天理难容。”

“我儿子是谁弄死的?”

“是你施展什么‘驱元过脉’的邪门玩意儿害死的。”

“不管怎样,你要付出代价的。”

“紫薇妖婆,以你儿子在江湖的作为,死一百次也不为过。”

“小子,老身要先拔你的舌头。”

说着,伸手拔出“采花公子”的佩剑,另一只手去掏令狐玉的舌头。

令狐玉怪叫一声,奋力扭动身躯,他此刻的功力,已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境界,这一扭动,力道万钧,连人带石凳翻了一个滚,石凳裂成了碎石,石凳一碎,捆缚自然松了。

紫薇婆婆见状,历吼一声,举剑便向令狐玉拦腰斩下,令狐玉身上捆索虽已松开,但缚住双手的绳头却无法解开,急切里一个翻滚,滚出八尺之外。

“紫薇婆婆”一剑砍在石地上,激起一蓬火花。

令孤玉站了起来,不得已施展秘魔门的分身移影身法,在宽敞的石室中鬼魅般闪晃,一面奋力用口齿解那索头。

刹那间,满石室都是令狐玉的影子,不知孰真孰幻。

紫薇婆婆疯狂地乱劈乱刺。

差不多一刻光景,索头终于松开了,令狐玉拌落“神仙索”,停止了闪晃。

这一幕,相当惊险,但终算过去了。

令狐玉面对凄厉如鬼的“紫薇婆婆”沉声道:“紫薇妖婆,你曾有意要以残酷手段对付在下,但在下却不愿以牙还牙,此番暂不杀你,因为你年事大了,希望你以后把恶性收敛些。”

“紫薇婆婆”厉哼一声,返身扑向当首的石室。令狐玉连想都不想,便已知道她的企图,她想挟王的妻子作人质而另打主意。当下“呼”地一掌拍了出去,他平空得了“采花公子”的全部内元,加上原有的功力,已使他的功力大大超出了一个武人的常情,这一击,其势之强可想而知。

闷哼声中,“紫薇婆婆”被震得撞向石壁,幸得她身手不弱,借力打旋,消去了冲力,否则非被撞死不可。

令狐玉身形似魅,一下子用剑抵上紫薇婆婆的后心,字字如钢地道:“紫薇妖婆,如你敢再弄鬼,我就要收回前言,要你的命。”

“小子,现在算你狠。”

紫薇婆婆在令狐玉胁迫下,进入石室。只见那少妇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状如熟睡。

令狐玉又道:“现在把他弄醒。”

“办不到。”“你不想死吧。”令狐玉剑尖微微一送,便皮破入肉。

“紫薇婆婆”凄哼了一声,伸指在少妇身上一连数点。

少妇深深喘了一口气,睁开眼来,惊疑地向周围扫了两眼,翻身下床,栗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令狐玉道:“你是王飞鹏的夫人?”

少妇骇然惊疑地望着令狐玉道:“阁下是?”

“铁血剑士。”

“啊,原来是阁下救了奴家。”

“尊夫在外面等你,现在你先试试身上是否有什么不适。”

少妇略一提气运功,道:“没什么。”

“那好,我们走。”说完,转注“紫薇婆婆”道,“带路!”“紫薇婆婆”咬牙切齿,但却没吭声。

到了外间,少妇一眼瞥见椅上的死尸,惊问道:“这是谁?”

令狐玉道:“‘采花公子’,‘紫薇婆婆’的宝贝儿子。”

“他,死了?”

“江湖中少了一个祸害。”

“外子,外子他没事么?”

“没事,我们快走,免他着急。”

在“紫薇婆婆”带领下,出了石窟,令狐玉深深透了一口气,收回了剑,道:“紫薇婆婆,在下暂不杀你,将来该走那条路你自己去选吧。”

紫薇婆婆日眦欲裂地道:“铁血剑士,要杀只管下手?”

“在下说过饶你一死,”“我紫薇婆婆誓报此仇。”

“那是你的事,在下随时候教。”令狐玉说完,挥挥了手,示意少妇走在头里。此际,已接近黎明时分,下了峰,踏上那连接两峰的山脊,只见一条人影,飞奔而来,口里唤着:“素兰,素兰。”

少妇也雀跃着奔了过去:“鹏哥,鹏哥。”

令狐玉止了步,想了想,一转身从斜里飞掠而去。

这时,传来了王飞鹏夫妻的呼唤声:“少侠,少侠。”

令狐玉疾驰如故,不久,呼唤声已不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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