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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魔》第二十一章 游斗广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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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的日中时分,令狐玉如约来到青城山“藏龙谷”外。

冷清清的谷道,幽深而漫长。“天门山”三字映入眼帘,也深深刺入他心的深处。石壁上的字迹,在令狐玉眼中幻化成片片殷红的血渍。

往事历历,潮水般涌上令狐玉心头,两年前,他为了寻找师姐莫小娟而参观了那一次的天门山比武。两年来,令狐玉经历了不少的颠沛与奇遇,现在,旧地重临,故人已逝,亲爱者远隔冥界,算来空有梦相随。

突地,一种类似牛喘的怪声,传入耳鼓。

令狐玉不禁心中一动,循声望去,只见两个道人高高踞坐潭角的大石上,面对面相隔五尺,四掌隔空相向,竟是在比拚内力。他想自己上来之时,心情太过激动,所以没有发现有人。

只见这两个道人衣袍鼓胀如球,双方头顶上的都在白气蒸蒸而冒,喘息声便发自两人之口,看样子两个都是内家高手,功力悉敌,最后很可能两败俱伤。

突然,这两个道人似有默契,竟然同时收手,收手后,两入都站起来,喘息不已。两道士的对话遥遥传入令狐玉耳中:“小锉子,你仍不服输?”

“瘦竹竿,我为什么要服输?”

令狐玉见了二人身形,差点就笑出了声来: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对活宝?

那“小锉子”道人矮得令人不可思议,不但是个“三寸相谷树皮”,而且圆滚滚肉嘟嘟,根本就没有骨头,整个就是一只巨大的红色肉球,就象巨人餐桌上的大肉丸子。

那被对方反唇相讥为“瘦竹竿”的道人却是高得不可思议,长腰长脖子长手长脚,身体架构仿佛和那矮子分了工:那矮子专长肉,这长子就专长骨头,你从他浑身上下看不见一点肉,简直就是一堆棍子凑接而成的,令人直担心他一动就会“咔嚓”一声折断。

然而,这随时都会散架的家伙嘴巴却恶得很:“肥猪,论掌法你不是我的对手。”

“论剑术呢,瘦鬼?”

“平手。”

“别丢人了,平手,道家出了你这种大胖子,简直是给修行人脸上抹黑!”

“光骨头架子,你也一样给太上老君他老人家丢脸:人家看了你瘦成这个样子,还只当咱道家光喝水不供饭,谁还敢修行为道?”

“比输赢,光斗嘴皮子有什么用?我劝你还是歇手认输算了。”

“笑话,我们再拚上三昼夜,看谁能支持到最后。”

“你真的不肯罢手?”

“你呢?嘿嘿,不自量力。”

令狐玉不由暗自好笑,原来这两个方外之人在拚内力呢!

“大胖脸,听着,你我只能有一个人当‘四大天王’的老大,你本事小点,当老二不会委屈你。”

令狐玉骤然警觉起来。

胖道人呵呵一声怪笑,道:“少废话,咱们非分出胜负不可,说好的,胜者为大,败者居老二。”

令狐玉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

为了证实这一点,他若无其事地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直朝着两个活宝走去。

那瘦子人高,最先发现令狐玉的到来,只见他翻动着精芒闪闪的眼睛,大声道:“呔,兀那小子,别来打扰道爷们,快滚”

令狐玉置若罔闻,直走到距对方三丈之处,才停下脚步,拱了拱手,道:“两位前辈如何称呼呢?”

那肉团子道人也仰面瞪起牛眼,声如洪钟,道:“小子,你不认识道爷俩?”

“恕在下眼拙。”

瘦道士打量了令狐玉一眼,轻蔑道:“是个雏儿。”

“你有眼无珠,乖乖地回家叼妈妈的奶头吧,别出来在江湖上瞎掺和。”胖道士也道。

这高矮二道完全没有出家人的样子,出语粗鄙可憎。令狐玉装着没听见,目注两个怪人,沉缓道:“在下先请教道号。”

胖道士故意偏着头将令狐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不屑道:“小子,你也配?”

令狐玉不由心火直冒,但仍按捺住道:“为什么不配?”

瘦道士已经发怒了,恶声道:“小娃娃,你埋下头看你那小**包皮翻起来没?也敢来问大人的名字?喂,你妈妈总给你取过什么名儿吧,先说来两位爷爷听听,说不定道爷高兴了,就不杀你。”

令狐玉心中怒火冒了又冒,不想去计较这两个恶道的污言秽语,心想,自己正式出道,当把字号响当当地亮出来。

心念用此,令狐玉当下以手指胸,傲然道:“在下‘铁血剑士’。”

“是阉鸡的?这名字道爷没听说过。你还是滚吧?”胖道人道。

“这名儿是你爹给你取的吧?若你是我道爷的私生子,我就给你取个阿牛什么的,一听就是个规规矩矩的乖孩子,出来才不会无端挨揍。”瘦高道人越说越不堪。

令狐玉再次忍气吞声,重复道:“区区请教道号?”他不想一出道就杀错人。

“道爷说过了,你不配!”

令狐玉终于火了,“阁下这等德性,算什么武林前辈?”

这句话充满蔑视,胖道士受不了,眼中顿现煞气,一团肉球弹身滚下巨石,朝令狐玉面前一欺,阴森森地道:“小子,别惹道爷发火,当心把你砸扁了”

瘦高道人冷冷接口道:“小子,听见没有,叩个头,逃命去吧?”

令狐玉扮了个鬼脸:“谁说什么了?我只听见方才有人放了个屁。好臭”

胖道士不相信竟有人会如此不爱惜生命,怒冲冲地向前逼近了一大步,道:“小子,你刚才说什么?”

令狐玉道:“我听见刚才放屁的人又放了个臭屁。”

“你不想活了?”瘦道人有些怜悯起令狐玉来。

“又是一个臭屁!”

胖道土回头道:“瘦兄,我要开杀戒了?”

瘦道士闭上眼睛:“怪可怜一个孩子,看来只好让他去死了。”

令狐玉见这高矮二道原先拚死拚活,互相辱骂,现在却兄呀兄的,真是怪得可以,看来真是一对活宝:“道长在动手前先示知名号如何?”

胖道士从鼻孔里哼出声道:“你妈妈的姘头你都不认识,还唠叨什么?”

“道长请自重身份!”令狐玉忍了又忍。瘦道士一乐:“小子,你到阴曹地府慢慢打听吧。”

“道长要杀人,何不快些下手?”对这等下三滥道士,令狐玉已经不存仁慈之念。

“哼,你拔剑吧,本真人不能落大欺小之名。”

“道长先请。”“对你,本真人还要拔剑,那成大笑话了。”

“在下对道长也用不上剑。”

“啊哈,好小子,找死也不是这等找法。”喝话声中,双掌暴扬。

令狐玉嘴出大言,手上可不敢怠怪,对方既然如此狂妄,决非等闲人物。当下功集双掌,蓄劲而待。

胖道士双掌缓缓推出,看到沉凝之状,劲势必十分惊人,掌至中途,突如闪电般变式划出,中上两盘重要部位,全在被攻击之中,诡辣得无以复加,势道更加惊人。

令狐玉早经蓄势,“玄机掌法”中的一招“九天雷动”,疾划而出,以攻应攻。

雷鸣震耳声中,胖道士连退三步。胖脸涨得泛紫,一顶九梁道冠,被逆立的怒发衬高了数寸。

令狐玉沉声道:“可以请教道号了吗?”

胖道士咬牙不语,“刷”地拔剑在手。

令狐玉心想,若不使他折服,他必不肯报号,当下也执出了长剑,做出了一个极其怪异的起手势,脚下冷不丁涂油,剑尖向右一撇,俊目神光澄如秋水。

瘦道士还真是识货的,大声道:“道兄,我看算了。”

“什么算了?”“彼此无怨无仇,争什么闲气?”

“你判定我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也许。”

“你想当老二?”

“我怕你也当不成老大了。”

“‘高矮尊者’的招牌,难道今天竟要毁在一个无名小子手里?”

令狐玉一听“高矮尊者”五个字,心头无名火顿起。

他早已打听清楚,广陵王手下“四大天王”中,以这胖瘦二道本事最高,行事也最凶残。

“专找不如一遇”,天幸他令狐玉在这里碰见了这两个恶人,使他能施展自己“各个击破”的方略,将广陵王手下的帮凶除掉一个算一个。

那两个恶人还在争论不休。胖道人掀了掀鼻子,道:“他可能就是那个‘白衣剑士’。”

瘦道人惊疑地瞟了令狐玉一眼,回头向胖子道:“你能断定?”

“别人无此功力。”

“他自称‘铁血剑士’?”

“那他们是一家子。”

“我不信。”胖子冷冷道:“你不信就试试,我暂拭目而观,别以为自己的剑法了不起。”

瘦道转过头来,双目闪光,狐疑问道:“你到底是什么剑士?”

“‘铁血剑土’。”

“你不是‘白衣剑士’?”

“多余。”

“试一剑看?”

“道长不杀人了?”

“少卖乖,谁杀谁还很难说呢。”瘦道双目通红,大吼一声,剑挟骇电奔雷之势,罩向令狐玉,论气势的确令人咋舌,江湖中真的罕有这等剑道好手,但可惜他今天碰到的是奇缘福辏的人中之龙。

令狐玉心无杂念,是以出手之间拿捏得极准。

“锵锵。”连响阵阵,剑刃交了一个回合。瘦道又退了二步,手中剑只剩下剑把。

胖道人哈哈一笑道:“老二,老二,这下你相信了。”

说笑之间,猝然出手,一剑递到令狐玉胸前。

瘦道人也扔掉剑把,将一枝暗器暗暗打出,倏地直逼令狐玉面门,带着一股甜甜的腥味。这一枝剧毒暗器,令狐玉差一点就没躲过去。

只见他一跃数丈,身法快如闪电,躲过那一剑一镖,随即将青锋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孤光,那出手凶残的胖瘦二道来不及哼出一声,每人脖子上冒出个血窟窿,已然相继倒地毕命。

广陵王帮凶名册上立即勾去了两人。

令狐玉一笑收剑,豪雄之气,充满胸怀。对“天门山”

三字看了一眼,大步转出谷口,口中喃喃吟道:“种桃道士今安在,前度刘郎又重来”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林中,突地传来一阵喝斥,接着是金刃搏击之声。

一声深洪的暴喝,遥遥破空传来:“‘白衣剑士’,你今夜死定了。”

令狐玉闻言,心头剧震。

“轰”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在这荒野静夜,分外惊人。

令狐玉暗道一声:“不好。”双目看见了火花,加速驰去,远远只见林中人影幢幢,一个洪亮的声音道:“他已受了重伤,决逃不远,你们分头追截,见面就下手。”

令狐玉听音辨势,知道是拜兄“白衣剑士”吃了心大亏,不由得心乱如麻。

他不知钟蒙伤成什么样子。凶手现在已无法追截,必须先寻到拜兄,他在重伤之下如被对方截住,后果不堪设想,但为难的是不知他逃走的方向。

令狐玉惶然疾掠,虽在对方追截的人影中,树深林密又是暗夜,他身法又快逾鬼魅,是以未被对方发觉。

盲目奔了一程,突听一声大喊:“在这里了。”

令狐玉循声扑了过去,果见白影晃动。近前一看,那白衣挂在树丛上,血迹斑斑,一眼就可看清拜兄钟蒙的确是受了重伤。

一股杀机,从令狐玉胸中腾起,急循方才那几名武士追赶的方向驰去。

眨眼工夫,便已迫及。

“站住!”令狐玉大喝一声,截在头里,长剑随着出鞘。

五条人影,齐齐刹住身形,其中之一怪叫一声:“‘铁血剑士’。”

令狐玉一看,发话的是一个青衣老者。老者身边还有四名普通王府卫士。

倏地,令狐玉身后又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你就是‘铁血剑士’?”

令狐玉霍地回身,又见一个修伟的黑衣老者,兀立丈外之处。在暗夜中,令狐玉仍能感到对方眼中精芒灼灼迫人,这显示出对方功力造诣相当深厚。

“阁下如何称呼?”令狐玉仍然彬彬有礼。

“广陵王府‘八大金刚’之首的黄大爷。”

“阁下便是‘褐面冷佛’黄钟?”令狐玉问道。

“对了。”

“幸会之至。”令狐玉想,很好。广陵王的鹰犬竟自己寻上门来送死。

“‘铁血剑士’,你能自行投案,老夫很满意。”这“褐面冷佛”嘴巴很硬。

令狐玉一抖手中剑道:“姓黄的,你屎还不知在哪里,屁就先放了一大通,少说话,还是出招吧”一抬腕,一招“星斗参横”已经攻了出去。

“褐面冷佛”知道对方手中宝剑厉害,不敢撄其锋,只有连连倒退。

就在招式展尽的电光石火之间,黄钟反攻三剑。这三剑诡厉得令人咋舌,放眼江湖,能接得下三剑的,可能少之又少。

身为广陵王府“八大金刚”之首,这黄钟的确不同凡响。令狐玉暗自心惊,若在一年之前,自己决接不了这三剑。令狐玉志在速战速决,第三招“烈日当空”又攻了出去。

黄钟又被迫得连连倒退,毫无还手之力,但他总算又接下了这一招而丝毫无伤。

令狐玉一咬牙,准备施展最后杀着“宇宙洪朦”。

突然,黄钟倏地弹退两丈开外。

令狐玉见对方不败而退,猛省对方的用心,疾展绝伦身法,如浮光掠影般一闪便到了三丈外一株合抱的大树之后。

令狐玉身形刚避入树身之后,惊心动魄的巨响已震耳而起。扬沙走石,枝叶横飞,四五丈方圆之内,伸手不见五指,烟消弥漫,呛人欲窒。

“好呵,无耻小人,胆敢施毒手!”令狐玉屏住呼吸,从硝烟中一跃而出,身形一晃,已站到“褐面冷佛”面前。

手提青锋剑,威风凛凛,犹如恶煞。

此时,怪事发生了:堂堂广陵王府“八大金刚”之首的恶人,竟然拔腿便逃,四个卫士也跟着一哄逃散。令狐玉没有追赶。还是找寻拜兄钟蒙要紧,别耽误了他的性命,要报仇随时都可以,“广陵城”搬不了家。

令狐玉心念之间,悄没声地离开战场,朝前掠去。

令狐玉一口气奔出了七八里,到了山边,却不见丝毫影子。令狐玉寻思:一个身负重伤的人,一时之间决跑不了这么远,多半还隐在林中,于是,折身入林,来回搜索。

好几次。他与“广陵城”的武士遭遇,他都避过了,出手是不智之举,他想利用对方的行动找到拜兄的下落。

这样往返奔驰,看看已到三晚时分,心念又转,说不定拜兄带伤奔回旅馆,等待自己救治也说不定,别让对方抢了先着。于是,又惶急地奔向投宿的小店。

回到客店,令狐玉发现店主站在房门外,愁眉苦脸的不发一语。见到令狐玉,店家更加愁眉苦脸:“少侠,你可回来了”

令狐玉急道:“怎么回事?”

“少侠自到房中看吧。”所有伙计房客,全集中在柜前,一见令狐玉现身,一齐噤声不言。

令狐玉奔向房间,只见房门外横了四具尸体,看来是广陵府武士,心里不禁“咚咚”直跳起来。

进入房中,入眼一片凌乱,桌翻椅折,残肴碎碗狼藉一地,又是一具尸体横陈,死者赫然是“四大教头”之一。

再勾掉一个。是义兄代劳的。

“这事怎么发生的?”令狐玉问道。

“五个卫府卫队的爷们前来查店,全被那位白衣少侠杀了,贵友怕砸了敝店的买卖,事完即行离店,要小的传语后来者,到林中去找他。”

令狐玉“哦,”了一声,又茫然失措地奔了出去,拜兄既然留下了话,那他就肯定会在林中等待,非找到他不可。

令狐玉徒然地在林中寻觅了一阵,哪里有拜兄的影子。

怏怏地正要转回客店。突然,身后传来马蹄踏踏之声,令狐玉回头望去,只见一骑马风驰电掣而来。

那马直冲到令狐玉身前停住,马上是一个蓝布裤的精壮汉子。身后灰尘滚滚,看光景,广陵王的武士此番起码来了五十人。

马上人跃落马背,朝令狐玉冷凄凄地一笑。

令狐玉仔细一辨认,认出是广陵王府总管李默。因为他长着一口极其显眼的虎牙。

转眼间,背后的骑士纷纷而至,全是广陵王府卫士服色。不声不响中,已将令狐玉围在核心。

“李总管有何贵干?”令狐玉冷冷问道。

“阁下倒是有见识,竟能认出老夫。你是谁?”

“铁血剑士。”

李默喜形于色,“你就是‘铁血剑士’?”

令狐玉不答。

“小子,你的名头闯得太响了,只可惜这名头今日便要给划去了。”李默看着令狐玉,脸上还是那一付冷凄凄的表情。

“你想杀我?”令狐玉问。

“有此可能。”

“你认为身手在我之上?”

李默冷森森道:“拔剑。”

“我无须拔剑。”

“那你死得更快。”

“嘿嘿,你看这是什么东西?”李默说着,从怀中掏出只小小竹筒,上面绘了一个髓髅头,虽是大白天,看了也令人毛骨悚然。

令狐玉心头又是一阵剧跳,脱口道:“这是什么东西?”

“王府伏魔筒,专门用来对付你这种高手的。”

“伏魔筒?”

“对了,你功力通天也没用。”

令狐玉不由头皮发乍,这伏魔筒至底是什么鬼东西,管它,反正豁出去了。心念之间,大喝一声,欺身出剑。

这一出剑,他是志在心得,使的是最厉辣的一招“魔影收魂”,功力可用到了十二成。

李默手中伏魔筒迎风一抖。

令狐玉剑至中途,只觉脑内一昏,真力尽泄,登时亡魂尽冒,手中剑“呛啷”落地,人也摇摇欲倒,心里倒是十分清楚,只是一丝力气也提不上来。“此番体矣。”死亡的阴影,立时罩上令狐玉心头。

李默从地上拾起令狐玉的剑,用手一抖,阴恻恻地道:“小子,让我先卸你一只手臂。”

“李默,干脆下手杀了我。”令狐玉身躯晃了两晃。他悔恨至极,如果他狠一点,在李默取出魔筒之前下手,对方决无法逃避一死。

李默迟疑了一下,收起剑,对紧随身后的几个手下一挥手道:“带回去。”说完,当先驰离,其余武士弹身相随。

两名挟持令狐玉的武士互相一商量,把他缚牢,横在马背上,由其中之一乘马押解,另一人步行尾随,手中拿着令狐玉的青锋宝剑。

令狐玉一声不吭,任由对方摆布。

正行之间,忽听一阵铁板之声,传了过来。

令狐玉大感奇怪,看相卖卜的怎会走到山中来了?这倒是前所未闻的怪事。片时之后,铁板声更响亮了,接着前端林中,转出了一个头挽道髻的黄葛布长衫老者,灰髯垂胸,如行云流水而来,手敲着铁板,肋下夹着一个大黄面袋子,不错,是一个江湖卖卜的先生。

那押解令狐玉的武士“噫”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怪事,算命的算到山中来了?”

顾盼之间,那卖卜老者已到跟前,止住了铁板。

武士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言老先生,不在城中卖卜,怎到深山旷野来了?”

“言铁算”嘻嘻一笑道:“老夫来寻风水。”

“什么,言老先生还精通地理阴阳之学?”

“浅薄,浅薄,粗通而已。那马上是谁?”

“哦,是一个要犯,在下奉令押解回王府。”

“噢,”“言铁算”漫应着挪步上前,把令狐玉的头托起来看了两眼,突地怪叫一声道:“咦,你小子怎么搞的?”令狐玉大愕,这声音似乎有点熟。他再看了一眼,的确不认识这卖卜的老者。

武士不经意地一笑道:“老先生认得他?”

“言铁算”转近那武士,一本正经地道:“岂止认得,他是老夫远房侄子,自幼与他母亲流落在外,老夫此番到‘武林城’来,目的就是探察他母子下落,想不到,呃,呃,在这里碰上。”

令狐玉听了这篇鬼话,啼笑皆非,不知这人目的何在,为什么要胡诌。

那武士“唉”了一声道:“那确是难得的事。”

“可是,他是我们王爷的要犯。”

“他是一脉单传,你,就行个方便如何?”

“行什么方便?”

“让他走路。”

“啊哈,老先生,我李三还想再活几年呢。”

“有代价的?”

“老先生,这话免谈,任什么代价我李三也不敢。”

“如系生死的代价呢?”

“什么意思?”

“你相信老夫的相法奇准?”

“这,当然。”

“老夫观你气色,眼前就要遭杀身之祸。”

李三哈哈一笑道:“老先生是说笑话么?”

“言铁算”沉声道:“老夫与你说什么笑话,老夫是非常认真的。”

李三面色一变,惊疑地望了“言铁算”几眼,道:“在下不信这个邪,平白无事会遭杀身之祸,倒是我若放了他,倒真的是死路一条,老先生请便,在下这就要赶路了。”

“你不信老夫的话?”

“这,并非不信。”

“你放了他,老夫教你趋吉避凶之道。”

“在下不敢。”

“老夫已警告过你了。”

“多谢。”

令狐玉满头云雾。他想:这“言铁算”可能是想救自己,彼此素昧生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蓦在此刻,三骑马疾驰而至,到了眼前,齐齐收缰勒马,马上是一老者和两个壮汉。

“言铁算”哈哈一笑:“察管家,你也来了。游山么?”

李三等人也低头问好。

三人跃下马背,蔡大光双手一指;道:“言先生怎会在此?”

“言铁算”一笑:“来山中寻风水的。”

“啊?”蔡大光目光转向马鞍上的令狐玉,眉头一紧道:“这是谁?”

李三忙应道:“回蔡管家,这是一个大有来头的点子。”

蔡管家回身道:“言先生,他是你侄子?”

“不错呀。”“阁下卖卜卖到杳无人迹的深山来,颇不简单。”

“区区说过寻风水。”

“替谁寻风水?”

“命中注定暴死荒野的朋友。”

此言一出,人人色变。

蔡管家冷冷一哼,道:“阁下随同我等回城吧。”

“言铁算”若无其事道:“事情办完我自己会回去的。”

“不必装佯了,上路吧。”

李三怒声道:“好哇,‘言铁算’,我几乎被你蒙了。”

“言铁算”叮叮敲了一下铁板,道:“老夫说过你眼前就有杀身之祸,这话要兑现了。”

李三“呛”地一声拔出剑来,大喝一声:“老子劈了你。”剑出如风,迎胸刺向“言铁算”。

“当啷!”一声大响,铁板与剑刃交出,李三的剑震得直荡开去。

“哇。”地一声惨号,李三被“言铁算”一掌拍上顶门,脑碎额裂,横尸当场。

蔡管家与两壮汉惊呼一声,齐齐拔剑在手。

蔡管家栗喝道:“言铁算,很好。”剑芒打闪,恶狠狠地罩身刺向“言铁算”,两壮汉也同时出了手。

“言铁算”挥舞起铁板,身形似魅,在剑幕中穿梭游走,“锵,锵,”之声震耳欲聋。

令狐玉看得动魄惊心,想不到这江湖上卖艺的,竟有这等高的身手。

“哇!”一名壮汉躺了下去。蔡管家暴喝如雷,手中长剑有如狂倾的骤雨。

惨号再起,另一名壮汉又告栽卧血泊。

蔡管家见势不妙,狂攻三剑,弹身便遁。

“管家留下!”暴喝声中,“言铁算”的铁板,脱手飞出,正击蔡管家的后心。

血箭进发,蔡管家扑栽出两丈之外,倒地而亡。

前后才只几个照面,三名王府高手已悉数丧生。

“言铁算”捡回铁板,到了令狐玉身前,用手指捻断了绳索。

令狐玉双手抱拳道:“敬谢前辈援手之德。”

“言铁算”一掀长髯,道:“不当事,不当事。我们离开现场再说。”说着,从死去的卫士手中取下令狐玉的“青锋宝剑”还给他。

令狐玉庆幸自己的一招败落,还来不及使用这“青锋宝剑”。否则,那李默怎肯让手下的卫士随随便便捧了跟在后面?

言铁算一把挟起令狐玉,跃上马背,策骑朝林子奔去。

一口气奔行了七八里地,在一座林中停了下来,将令狐玉放到地上,然后拴好马匹,方才沉声问道:“令狐小侠,你还好吧?”令狐玉心里大震,他怎知自己的来路呢?但对方既已道破,且对自己有援手之德,否认无益,当下坦然道:“前辈怎知小可名字?”

“你有家归不得?”老头没理睬他的询问。

“前辈,你已全知?”

“嘿嘿,天上的知一半,地上的全部知。”

令狐玉为之一愕,他知道对方这句话是说笑,但他能道出自己的隐秘之点,确实令人惊异。

“言铁算”接着又道:“你目前功力尽失?”

“是的。”

“让老夫看看。”言铁算说完,探察了一遍令狐玉的穴脉,再翻看了他的眼睑,灰眉一蹙,道:“你中了奇毒。”

令狐玉心中明白,李默所持的那面“法幡”蕴有奇毒,不然不会在一展之间便使自己束手就擒,但到底是什么毒,便不得而知了。

心念中,茫然道:“前辈识这毒吗?”

“天下之毒,何止万端,即便是毒道高手,也未见得全知。”

“前辈援手晚辈,不是偶然的吧?”

“当然,不然老夫卖卜看相,必不致卖到深山中来。”

“为了什么?”“因为我们志同道合。”

“志同道合?晚辈不解。”

“将来你会明白的。目前问题是如何解去你所中奇毒,恢复你原有功力。”言铁算道。

“这个?”令狐玉想,谁都知道这道理,可到哪里去找人解这毒?

“老夫时间不多。这样好了,老夫指引你一个去处,去碰碰你的运气,事成之后,你再到广陵城来寻老夫。”

令狐玉感激万分,道:“大恩不敢言报,晚辈就此谢过。但不知前辈要我去找谁?”

“言铁算”没搭理他,却伸手连点令狐玉数下大穴,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了一粒绿色丸子,递到令狐玉口边,道:“吞下去,这可以阻遏奇毒蔓延。”

令狐玉言口吞了下去。

“现在你听着,你由此取道施南、建始、入川,到白帝城。城外五里,有一座先主庙,那里住着一个独眼老人。你去求他,他也许能为你解毒。

千万记住一点:此老性情古怪,吃硬不吃软,尽可傲然相向,越无礼越好,切忌卑颜以求。”

令狐玉点点头应是,心里却奇异不置,此间竟然还有这等怪人。

“言铁算”又道:“此老极不近人情,但心肠不恶,是当今毒道能手,但知道他的人不多,如果他不愿伸手,天王老子也没办法。此去成与不成,你得靠你的运气了。”

令狐玉情绪有些激动,道:“不知那位前辈是何么号?”

“别问。他最忌别人提他名号。”

“晚辈据何而求呢?”

“哦,这个,你就说一个算命先生介绍的就是了。”

“前辈还有什么指教?”

“没有了,你上路吧,这马儿不可乘坐,你得走路。老夫说的你全记住了?”

“记下了。”

“好,我们异日再相见,老夫有急事得走了。哦,还有。见到那怪物时,务须除去易容。”言铁算说完,身形一闪而没。

令狐玉怔了一会,从马背上取下银两,打成一个包袱,站在地上,然后一拍马屁股,马儿扬鬃奋鬣,疾驰而去,马能识途,它自会回到主人家。

令狐玉失了功力,变成一个普通人,走起山路来,艰苦是不必说的了。

一路之上;他脑海里老是盘旋着“言铁算”那句话:“我们志同道合。”他想不透其中蹊跷。彼此素未谋面,自己刚刚出道,什么叫“志同道合”呢?而且,这前辈如何对自己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

令狐玉怀揣着一肚子问号到一个小镇住宿了一夜,第二天继续上路,过午时分,算是踏上了大路。

一,二共走了七天,才到达川鄂边界。当晚,令狐玉终于到了白帝城。

他先在城外小旅店投宿了一宿,打听好了先主庙的地点。次晨,令狐玉换了青色儒衫,离店之前才去了易容。一下子变成手摇折扇,安步当车,翩翩然一绝世佳公子模样。

半个时辰光景,他来到“先主庙”前。却见此庙年久失修,一派败落景象,地上却有些香纸残迹,看来香火还没有全断。

令狐玉入得庙中,径奔大殿,破破烂烂几只泥塑之下,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半百老者,靠在廊柱之上晒太阳。

令狐玉本待走过去打听,又恐犯了什么忌讳,好在要找的是瞎眼和尚,见眼眶里装着眼珠的便置之不论,里里外外,抬着脚一径乱走。

一直转到后院侧厢,才听得有人语嘈杂之声,走近厢房一看,却是闹热得紧:只见十多个肮脏乞丐,歪歪倒倒,穿着些破烂流丢,毕毕剥剥咬着虱子,口中乱叫乱嚷,一派鸟乱。那股秽气,差点将令狐玉肚中早饭倒了出来。

他皱了皱眉头正待逃之天天,却听得一个化子冲他不阴不阳道:“公子爷,此间没甚看头,若是要找赏心悦目的去处,须去庙门之外。”

令狐玉听他之言,虽是意存轻侮,但吐语不俗。心想社鼠莫灌城狐莫挖,这化子恐有高人作伴。估计自己找对了地方,却又咤异一个武林奇人,如何却要偏偏遁迹在这等场合?正心想间,却见那原先发话的化子,又在大声道:“公子哥儿,你留连不去,莫不是特地来施舍行好的?”

正是叫化子见钱眼开,听得此言,庙中吵嚷骤歇,所有沾着眼屎的眼睛,骨碌碌全投在令狐玉身上。

令狐玉硬着头皮陪笑道:“正是,正是,不知哥子们的头儿是谁。”

那出言不中听的花子听出令狐玉话里的钱味儿,马上眉开眼笑;“就是小的们,一个要饭的。”

“好极了,就请头儿照人数分派吧。”令狐玉不孚所望,将身边带的散碎银子全掏了出来,递与这乞丐头儿。

这花子头儿一把将那银子攥过,立马表演了个前踞后恭,朝令狐玉一躬到底:“愿公子多福多寿,娶个好媳妇。”说毕就要分赏。

突地,那高踞房角木板凳上的老者冷哼了一声道:“李头儿,且慢。”

那头儿回过身道:“您老有何指示。”

“这小子来路不明。”

“叫化儿吃四方,还问什么来路。”

“这小子来此必有目的,不信问问看。”

令狐玉心里一亮:这老儿醒来许久也不见他睁眼睛,却不正好是个瞎子!

当下故作不经意地问那丐头儿道:“这位老人家也是贵帮前辈。”

姓李的丐头一摇头道:“不是。”

“啊,那么,老人家想必是儿孙不孝?”

“我老人家孤寡一个,你小子是来卧底的不是?”

“不敢,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小可没说错什么话吧?”令狐玉口中说着,顾不得刺鼻臭气,就想举步入房。

“站住。”

令狐玉在老者怒喝之下,停了脚步,距老头丈许远近,拱手一揖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瞎眼和尚恶声道:“去你的,小子,别打扰我老人家瞌睡。”

令狐玉厚着脸皮前移两步,搭讪道;“您老火气不校”

“好小子,你缠上我这穷老头目的何在?”

“问问而已。”

“滚你的吧。”

令狐玉想起了言铁算交待的话,这老儿生性古怪,吃硬不吃软。

当然,话虽如此,硬话也是不能逾份的,当下将脸一沉,道:“老丈如此不客气?”

“老夫与你小子客个什么气?”

那些化子可能习惯了这老儿的怪脾气,谁也不吭声,只微笑着旁观,姓李的丐头手里拿着那些散碎银子,不知如何是好。眼神之中对老者十分尊敬。

令狐玉心中雪亮,故意深深地注视了老人一会,若有所悟地道:“老丈是小可要找的人。”

瞎眼和尚白眉一掀,大声道:“你在打听老夫?”

“是的。”

“你知道老夫是谁?”

“老丈是位风尘奇人。”

“放狗屁。”

“老丈心里是明白的,是吗?”瞎眼和尚纵声狂笑:“要饭的哥儿们,老夫成了风尘异人,听到吗?哈哈哈哈”

令狐玉待到老人笑够了才不愠不火地道:“小可直话直说,此来对老丈有所求。”

瞎眼老者偏头看了令狐玉两眼,正色道:“你对老夫有所求?”

“是的。”

“求老夫教你孤家寡人之道?”

“老丈说笑了。”

老头道:“老夫那有工夫与你小子说笑,快滚吧,别惹老夫生气。”

“小可若是不滚呢?”

“你吃不了兜着走。”

“哼。”令狐玉故意不睬老头,转向那姓李的丐头道:“李头儿,照人数把银两分派了吧?”

姓李的丐头点了点头,片刻便分派完毕,大声道:“弟兄们,上街侍候肚大爷去”

说完,向令狐玉挤了挤眼。众丐刹时走了个干净,留下那令狐玉与瞎眼和尚相对。

令狐玉耐心站在原地,不言不动。彼此僵持了近半个时辰。老人耐不住了,睁眼道:“小于,你算什么意思?”

令狐玉平静道:“没什么。”

“你守住我这孤苦老头子做什么?”

“晚辈有所求。”

“什么?”

“治病。”

“什么,治病?这里又不是太医院,老夫也未开药店。”

“求老前辈惠施圣手。”

“去你的。”“晚辈不达目的不走的。”

“那老夫让你不成?”

“没这理。”

“你怎么知道老夫能治病?”

“是一个算命先生引介的。”

老人怪叫道:“好家伙,竟出卖老夫,滚,滚”

令狐玉冷冷地道:“晚辈决不走。”

“你看中此地风水了?”“随老前辈怎么说。”

老人右臂一扬,厉声道:“你小子找死不成?”令狐玉心头一震,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傲气立被勾了上来,愤然道:“老前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老人怒哼了一声道:“没来由你找老夫麻烦?”

“晚辈只是相求。”

“你再不滚老夫要出手了?”

“难道老前辈要杀人?”

“杀你不比摁死一只小虫费力。”

“晚辈不在乎。”

“你就试试看。”手掌挥处,一股奇强劲道,卷向令狐玉。

令狐玉功力全失,无从招架躲闪,闷哼声中,身如纸鸢向后倒飞。“砰”地一声,又从土墙上反弹落地,一口鲜血马上喷了出来。

他喘息了一阵,挣扎着爬起身来,眼前金星乱冒,身躯摇摇欲倒,好半晌,才进出一句话道:“早知如此,决不找你。”老人冷酷地道:“要滚现在还来得。”

令狐玉眼前阵阵发黑,勉强支持不倒,凄厉道:“如我功力未失,哼。”

“怎样?”

“我必杀你。”

“这一说,是迫老夫杀你了?”

“杀吧。”

“噫,好小子,不见棺材不掉泪,还敢强嘴。”

“如我不死,我必报答你这一掌。”

说完,摇摇不稳地转过身去,踉跄移步。

瞎眼和尚暴喝一声道:“回来”

令狐玉咬了咬牙,止步回身,怒瞪瞎眼和尚。

瞎眼和尚扬手又劈出一掌。

“哇,”惨号声中,令狐玉口血狂喷,栽了下去。剧痛攻心,意识一片模糊,最后一念是:“自己竟跑到这里来送死。”以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令狐玉意识复苏,发觉自己躺在冷硬的木板床上,眼前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从那破窗缝透入的天光看来已是入夜,而且不在原来的厢房中,已换了另一个地方。

“我是死了还是活着?”他想着,试行起身,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全身酸软如棉,倒是没有丝亳痛楚的感觉。

四周寂静如死,像是置身一个完全静止了世界中。

是谁救自己来此?何以没有动静?

想起瞎眼和尚,他不由咬牙切齿。

由于过度的虚弱,不久,又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光业已大亮,只见自己身在一间空无一物的破旧房中,从房间的情况看来,似仍未离开“先主庙”。

突地,他一眼瞥见房角落里地上,蜷曲着一个人,仔细一瞧,几乎失口而呼,那蜷卧地上的人,赫然正是掌劈自己的瞎眼和尚!

怎么回事?他迷惘了,想不透内中的蹊跷。

瞎眼和尚伸腿挥臂,懒懒道:“小子,睡得很舒坦?”

令狐玉愣愣地望着老人,不知说什么好。

老人接着又道:“别死瞪我老人家,若非老夫发善心,别说出掌,话也懒得和你说。”

令狐玉一听便明白过来,老人掌劈自己,是有用意的,心念之间,一骨碌翻了起来。

这一下,惊喜欲狂,自己的功力竟然已完全恢复了。

过度的激动与太大的意外,反而使他呆住了。

老人仍然像初见面时一样的冷漠不近人情,一摆手道:“小子,目的已达,你可以走了。”

令狐玉如梦初醒下床,朝老人深深一礼,道:“敬谢老前辈大德。”

老人一翻眼道:“别来这一套,否则老夫再赏你一掌。”

令狐玉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连声道:“是,是。”

低头一看,自己衣衫不整,灰土混血,凝成了斑斑黑块,还破裂了好几处,这样子要出去被人看到,可真要惊世骇俗,但这等地方,何处去找衣物更换呢?

瞎眼和尚似已窥出令狐玉心意,用手朝床头一指道:“那是衣服,换了吧。”

令狐玉转头一看,床头果然放了一领青衫,一件白色内衫,不由大是感激,这老人真怪得可以,表面上冷酷不近人情,偏又设想那么周到。

当下重施一礼道:“晚辈感激无比。”

“废话,快换了衣服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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