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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集体企业》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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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吃晚饭的时候,爸爸回来了。他神神秘秘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有异常,便对妈妈说:

“今天这事儿子有点怪。”

妈妈不知道爸爸在说什么,她把煮好的饺子放进盘子里,递给爸爸。爸爸顺手放在了桌子上。

“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听着呢。”

“我在下棋的时候,那个撞长林的司机出现了,他非要拉我到一边去,说是有几句话要说。真是不象话,那盘棋眼看就要赢老孙头了,我让他等一会。他看了一会,很是不耐烦,真是讨厌!”

“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妈妈说,“责任已经分清了,我们又没讹他。”

“我想也是,”爸爸说,“当时那小子多嚣张,说他一点责任也没有,是我们长林躺到他车前的,真他妈不是东西,我们又不想自杀,干麻往他车前躺啊!”

妈妈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来,听爸爸提起那个人,心里就烦。“她究竟有什么事儿,难道医药费还让我们退给他不成?”

“那到不是,他偷偷塞给我一万钱,就是给长林的误工补偿?”

爸爸将一打钱放在妈妈跟钱。二老对视了一下,都觉得这很意外。

“怎么可能呢?”妈妈说,“他连医药费都不想掏,怎么会呢?”

“我也这么想,他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怎么着啊?”爸爸说。

“这钱不能要?”妈妈说。

“我想也是,他是不是有什么目地?”爸爸说。

“目的?他会有什么目的?”妈妈疑惑了。

“要不就是良心发现?现在的人真是让弄不明白。”

妈妈叫我吃饭,把那些钱,放到一边,她问我这钱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也许闷葫芦知道,可他又不在家。我建议给闷葫芦打个电话,他能想出好主意来。妈妈摇摇头,她大概猜出了点意思,于是就说:“你说的对,你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饺子真是好吃,我想闷葫芦也一定爱吃,可是他不在家,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建议给他留点,妈妈笑了:“就你知道心疼哥哥!妈妈早给他留了一些,但愿他能回来,吃掉这些饺子。”

这天晚上我没有闷葫芦打电话。他心情不好,大概还在生妈妈的。我不想打扰他。

第二天,我告诉他钱的事儿,问他怎么办?他似乎知道这件事情,让我收下就是。我说我没有理由要人家的钱,我的病已经好了,在说人家已经付了医药费,并给了两个月的工资。闷葫芦笑了,说:这是精神补偿费,给你就拿着。我还告诉他,妈妈给他留了饺子,希望他能回来吃。他问我是什么馅的,我说是白菜馅的。他在电话里咽了一下口水。他一定馋的够呛,这家伙那股子没出息的劲头一点也没改,即使他成了大人物,也是如此。

最终,他没能回来,一连几天,我都找不见他;就象在人间消失了一样。妈妈没有按照闷葫芦的话做,当天下午她把钱退给了那个家伙。那个家伙象怕这些钱似的,看着它不知道怎么办好。妈妈自然给他讲了一些道理,他才算放了心。但过后他来我家探望了一次,带好我水果之类的东西,并一再表示抱歉,说他不知道我是闷葫芦的弟弟,要是知道决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看来闷葫芦真的不是以前的闷葫芦了。

我前天答应小丽今天去看她,我也就真的去了。她穿了件挺漂亮的睡衣,蓬松着头发,象似刚睡醒的样子。我喜欢她不化装样子,但很少能见到。我问她好没好点,她说好多了,然后让我坐在她对面直直地看着我。我想她一定是在发烧,于是抬起手,想试一试她额头的温度。手还没放在她头上,她已经笑莹莹地把头探了过来。我试了一下。

“热吗?”她问。

“不热。”我说。

她自己也试了试。我摇摇头。她这样注视着我,一定是有点热,我心里这样想,却没有说。

“你不打算上班吗?”我说。

她摇摇头,大概是不想去。我问为什么?她还是摇头。你不去上班也不是办法,单位不能允许你长期这样。她笑而不答,说自己这几天在看一部韩国电视剧,每次看都要落泪,即使这样她还是愿意把它看完。我没有问她那该死的电视剧叫什么名字,所有的电视剧都是一样,除了让你落泪,就是让你郁闷。这没什么可奇怪的,我太能理解象她这样多愁善感的人,一定会喜欢上那些无聊的东西的。

“我怎么没看见小贝贝?”我自言自语地说。

然后,我在屋里找了一圈。我想他绝不会藏起来的,但有时候也说不准。我找的很认真,也很象那么回事儿。她就坐在那里看着我找,象是她把小贝贝藏起来了,有意让我找来找去。

“他在家吗?”当我实在无法找到他时候,我不得不问。

“谁呀?”

“小贝贝?”

“她没在家,我送他去幼儿院了。”真是个不可理睬的女人,我这样认真的找,她竟然装作看不出的样子,让我费了好多心思。

“你为什么总是让我上班呢?”她不大理解我的心思。

“不知道,我希望你上班,就是这么回事儿。”我说道。

“我不去上班你也可以来看我,为什么非要到单位去?”

“我不知道?”

他笑了,“你看,我给你买了件衣服。”她说着在衣柜里翻来翻去,找出件挺漂亮的夹克衫来,“你穿上试试。”

这是一件黑色的夹克衫,我穿起来很相配。我在镜子前试了试,可我觉得这样不好,似乎不应该收人家的东西。于是退给她说:

“妈妈不让收人家的礼物。”

她显得有些不安,慢慢地接过去。我的话的伤害了她的自尊,才使她这样的。不过她还是说道:“这没什么的,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这件衣服没有什么目的。”

我犹豫了。

“你能收下吗?”她期待的目光看着我,让我左右为难。

“那好吧,就这一次。”

“那好!”她重新高兴起来。我发现,自打我出了这个车祸,她对我好了许多,不象以前那样讨厌我。我从心里也希望她这样。

“你的胳膊能动了!”

我点点头,“这没什么,早就好了。”我不想再把胳膊伸进那个吊袋里。她却示意还是再吊一段时间的好。

“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的父母?”我在屋里溜达来溜达去,自然会想起妈妈让我问的问题。

“她们在很远的地方。”她轻描淡写地说。

“你跟她们通信吗?”

“现在谁还写信,电话多方便啊。”

“说的也是,不过我还是喜欢写信。”

“你常写吗?”

“有时候写,与给邻居家的小猫小狗。”

“你可真逗,可它们上哪去翻译呢?”

“我想它们能看懂,用不着翻译。”我兴高彩烈地说。

她笑了,不再说话,大概不想提极这些事情。她开始摆弄那件夹克衫,最后她终于决定将它装进一个袋子。

“我想到单位去一趟?”我说道。

“去干什么?他们不是让你在家养病吗?”

“可他们没说我可以家呆多长时间啊?”

“这到是个问题。”她又是笑。

她总是笑,我也喜欢她这样。她一下跳到床上,抱起一个枕头,在那抛来抛去,象个快活的孩子。

“今天就别去了,陪我呆一天,我停没意思的。”

我点点头。我当然那天去单位都可以。她下地打开电视,问我要看那个台,我怎么知道要看那个台。那又问我想干什么,我不知道,我总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干点什么。于是她就说:

“你对你的工作怎么看?”我不知道。“你总不能一辈子扫地?”他突然说。

“那没什么不好,不然我又能干点什么?”我伤感地说。

“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傻的,你不会介意我这样说你吧?”电视里在演自然节目,我对自然很感性趣,没仔细听她说话。“但有时候又觉得你挺聪明的,我实在弄不懂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爬在床上,怀里抱着枕头注视着我。我妈妈说:“人有多聪明就有多傻。我就是这么回事儿,我不知道自己是聪明还是傻,可能属于跟你一样的人吧!”

她简直被我的回答气疯了,在床上大喊大叫起来,用枕头不住地打我,说我在嘲笑她智商低。我真的没那个意思,老天作证我真的没那个意思。我被打了几下以后,看她还没有停下来意思,就躲到一旁,不让她打着我。我以为这样,她也会冲过来,可她没有。她在床上打着滚,笑得不能自制。

“你没事儿吧?”我小心地问她,生怕再激起她的冲动来。

“我没事儿,你这个傻瓜,你这个聪明人,你简直让我拿你办法?”她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从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也不认为自己有多傻。“你坐下吧,你气着我了。”她翘起觜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我重新坐下来看电视。这是一个关于生物与生物间相互作用的一个节目。大概是说任何活着的、任何死去的都有着某种密不可分的链条关系。节目很恶心,但却很有趣。

“你怎么会喜欢这种节目?”她看了一眼说。

“这是生活的一部分。”我说道,“我们不能因为恶心就视而不见,因为它们确实存在,也着实生活在我们周围。”

“你象是很有学问,可我不知道你的学问来至于那里。”这个时候她显的很正经,丝毫没有取笑我的意思。

“我没有学问,学问是有学问人的事儿,我没有。”

“你又来了。”她乐不可支,以为我在逗她发笑,可我没那个意思。“你看那些蛆虫,多恶心!”她用枕头挡住眼睛,生怕这种可憎的生物在她的恼子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它们在降解一只老鼠的尸体哩!”

“你可真恶心!”

“这是生活的一部分,真的是。我们不能无视苍蝇的存在,它虽然可憎,却在生物链中起着至关重要作用。”

我看完了整部片子,觉得很有趣,蛆虫们还降解了一只袋鼠。她一直用枕头挡着眼睛跟我说话。问我这个,问我那个,好象有说不完的话题。我认识她这么长时间,她还从没跟我说过这么多的话。节目终于演完,她放下枕头说:

“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想了想,她问了我无数的问题,我想不起是那一个没回答。

“就是你工作的事儿?”她提醒我说。

“我工作没事儿?”我说道。

她又开始用枕头打我,你这个傻瓜,“你想扫一辈子地啊。”我不得不把她的枕头抢下来,不然在我走出屋子之前,她一定会打死我的。她终于安静下来,看着我傻笑。不知为什么,我发现每一个说我傻的人,我都觉得他们比我傻。小丽有时候也傻得够呛。我看她跃跃预试的样子,她大概想一下扑到我身上来,把我压在地上痛打一顿才能证明我比她傻。可她没那么做,但她那架势着实吓人。我开始后悔我为什么喜欢她,她简直不象我认识的那个小丽。当她冷静下来的时候,我又改了主意,我还是喜欢她的好。她的一举一动都能让我惊诧,而且让人怜惜。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疯?”她理了一下头发,让自己平静下来。

“是的,你有时候很傻!”

“我真的有那么傻吗?”

“真的有,傻的让人不知所措。”

“那你坐来过,让我看看你怎么不知所措?如果你能确定你不傻的话。”

我犹豫了一下,当我决定坐到她身边去的时候,她确起身离开了。她找了一把梳子,站在镜子前开始梳理她的头发。

“你觉得我美吗?”

“嗯!”我低下头,这个时候我不敢看她。

“是化装的时候好看,还是不化装的时候好看?”

“都好看。”我不得不说,怕她再做出疯狂的举动来。

她放下梳子,平静而友善地看着我。我免强看了她的一眼,她平静地说:“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我不配做你的妻子,你太善良,太友爱了。你让我感到我离你是那远,是那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类人。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

“你真的知道啊?”

“是的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我们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小声说。

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好看,她可怜,她需要人的关心和帮助。至于我的爱,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就象我爱一个动物,我不需要它给与我什么,我只要爱它就够了。

按理说,一个人去爱另一个人,只要不影响另一个人的生活,那就不关这个人的事儿。可有时候我还是觉得有点自私,有点对不起人家。可我怎么对她说呢?我无法真正表达我的思想,也就只好闭上嘴,让她自己思考得了。

“我不需要你爱我,这你是知道的。”我低声说道,“可我就是喜欢你,不愿意看到你受伤害,就是这样,我也没想过要什么结果,也可能有一天,你会走的很远,让我找不见你,但只要你生活的快乐,就象我们俩在一起时一样,我就高兴。”

“天哪!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我有时候也恨自己,除了点头和摇摇之外,就不会用别的方式表达。她蹲下身子,把脸帖在我的膝盖上,安静地想了一会,当她台起头的时候,我看见她的眼睛红了。我想,她大概在心里哭过,有时候我也这样,不过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红的。我再她家呆了整整一天,我们说笑话,讲故事,中午她为我做午饭,说心里话,饭菜很难吃,如果那天我再来,一定亲自下厨,让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饭菜。不过,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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