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罗真人从淹君府邸的高墙上一跃而下，沿街向西而行，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来时所见的黑衣武士也早已遁去。除去君侯府的火光，整个延陵城没有一点灯光。肯定是听到打杀声，心中惧怕，没有人家敢点灯。
他急速来到西门，见城楼下有两具淹国卫士的尸体，从尸身姿态看，显见是从城楼上摔落下来的。他顾不得细看，一展轻功，跃上城楼。见城楼上也有被杀死的淹国卫士，尸体东倒西歪，殷红的血迹尚未凝固。他仔细审量，没有发现活着的人。
整个城楼漆黑如墨，城外三道护城河，映照着熹微的天光，在暗夜中如同三道白练，显得神秘而可怖。
延陵城的西南方，建有水门，江船可以通过水门直接进入城内。这里，连接最外围的护城河，有一个天然的港湾，它与大江相连，船只从这里可以直接进江入海，是延陵对外交流的要塞。这里既是渔船驻泊的码头，也是商船贸易的市场，平日里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今天也不例外。但今天停泊在这里的大船中，有一艘有些特别。这艘大船停泊在最外的泊位上，与那几十只上百的船只拉开了四五十丈距离，而且这艘船的船头朝向出口，似乎马上就要起航的样子。没有人知道这艘大船的来历。
夜，一片黑暗。延陵城里的火光渐渐熄灭，喊叫声也平息了，大大小小的鱼船和商船上的人都被城内的火光和喊杀声所惊醒，但他们阻于吊桥和城墙，无法进城救火，只得眼望着城内火光烛天，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每一条小船上都点起了纱灯。小船上的人显然并不在乎停在远处的大船。
罗真人飞身下得城楼，一眼便盯上了停在远处远处的那艘大船。他隐身靠前，依稀见大船上有二三十人在忙碌。有升帆的，有起锚的，有解缆绳的，没有一个人闲着。罗真人判断这艘大船要起航。
他隐住身形，潜行到岸边，慢慢接近大船，仔细观察。发现除去船面上忙碌的人之外，在船头和船尾有隐蔽的暗哨。这两个人隐在船舷内侧，探头往岸上盯着。
忙活了盏茶功夫，船面上的黑衣武士完成了他们要干的事，都进入了船舱，只有那两个人分别在船头和船尾盯着河岸。忽然，罗真人看见船尾的那个暗哨一个跳跃，窜到了船篷的另一侧。罗真人不想放过此一机会，他借着暗哨移动的瞬间，身影一闪，跃上了大船，隐身在船尾的一盘缆绳之后。
“什么人！”罗真人一落脚，舱内传出低沉的喝问声。罗真人连忙俯身在暗处，心道：“此人功力如此之高，竟然能够察觉我衣袂带起的风声。看来要有一番搏斗了。”边想边机警地将右手探向剑把。就听船舷另一侧一个声音道：“报告帮主，是我。”那个刚刚变换了哨位的暗哨回应了舱内的问话。
船舱内又道：“不要走动，注意观察。”
暗哨回答：“是，帮主。”
罗真人想不到这个暗哨竟于无意之中掩护了自己，他暗自庆幸暂时未被发现。他静下心来，暗察船舱对面。看到船板上露出半个身子，正在向延陵城方向张望。船头船尾各堆着一大盘缆绳，三面巨大的船帆顺着风向高高地挂在桅杆顶部，其他人都进入了船舱。
罗真人慢慢接近那个暗哨，出手如电，点了他的穴道。暗哨并未稍动，仍然隐在暗处，只是已经僵如木人。
罗真人移动到舱口，从缝隙中往船舱里窥探。见里边点着一碗茶油小灯，灯火如豆，发出暗黄色的微光，有三个人在舱内席地而坐，每人眼前放着一个大陶碗，舱内飘出淡淡的茶香。
此时，他忖道：“帮主，什么帮主呢？我没听错吗？”他凝神屏息，见面对舱门的那人，好像有五六十岁年纪，窄额头、宽下巴，一缕山羊胡子，脸颊外列，头顶上盘着一个不大的发鬏，在昏暗的灯光下，脑袋尖尖的，看上去像个葫芦。他的衣服十分宽大，仿佛是被一个大披肩包裹着似的。旁边的两个人只是看到侧影，但却是明显年轻，左边的一个是胖脸，右边的那人明显是一个大个子，因为同样坐在那儿，他竟比二人高处一个头来，但从侧面看去，他有些清瘦。他从刚才的对话中判断，此三人中有一个是帮主，但他分不清是那一个，更不知他们是什么帮。此时，就听那葫芦脑袋道：“太子如此安排，正合我意。不过给我们的名位似乎没有他说的那么高。”
胖脸道：“帮主所言，我有同感。”原来，长着葫芦脑袋的那个人是帮主。罗真人心中疑道：“帮主？吴国军队中怎么会有帮主？”他犹在暗问自己，就听那个帮主又说道：“不过，此次我们将为太子登基立下头功，下步我们的事情他应该会有安排。大岛主谈谈看法，或许对我们的宏图大略有所帮助。（这里要照应下边）”罗真人此时心中疑惑：“这个讲话是大岛主。可是，他们所说的太子是谁呢？楚国呢？还是吴国？难道是越国？”他一边仔细听，一边留神观察船周围的动静，并紧盯着前后舱口的动静，生怕忽然冒出人来，发现了自己。
这时，就听舱中那个大岛主说道：“眼下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这正是壮大我们的机会。帮主应该趁此时机，令各岛筹备物资人才，无论哪个岛强大都不是坏事。我们已经联合，联合就是一家，再像以前那样你挣我夺，只会坏了帮主的计划。”
帮主道：“说得好。所以嘛，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极力附和太子，多设几个副帮主，这样我们七十二岛就是一体的了。”
大岛主道：“还是听听龙副帮主的高见吧。”
帮主道：“是呀，龙副帮主也说说。”
那个高而瘦的人便是龙副帮主。他道：“我哪里有什么高见，帮主和大岛主说的都是高见。只不过，我觉得要小心太子的圈套。他建议设立这么多副帮主，我就怀疑他别有用心。不过，不过。”他欲言又止。
帮主道：“有话直说，何必吞吞吐吐的。”
龙副帮主道：“我是想，既然已经与太子有了盟约，而且已经有五位副帮主已经任命，也不必再变动，剩下的两个副帮主空缺，也还是要任命的，但要凭本事来争。”
帮主看着龙副帮主道：“说下去。”
龙副帮主接着说道：“我说的本事，不仅仅是武功，更要看战绩。帮主任命的五个副帮主都要拿出战绩来，否则就叫他让贤。”
听了龙副帮主的话，帮主眯起双眼在沉思。大岛主却道：“这办法好，我同意。”
龙副帮主继续道：“帮主要给五个副帮主规定任务，当然也包括我。比如把那个什么‘桐柏箱王’弄到岛上去，就叫他永远住在我们那里，终生为我所用。那时，帮主所欣赏的箱子就被我们所独占，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呢。”
大岛主接道：“那可是不好办的事，派谁去呢？”
龙副帮主道：“你听我说完嘛。还有，就是把吴越的铸剑师弄到岛上去。再就是钱财物资，凡是到吴越一带收罗一年口粮另外再贡献百担以上的，就算他称职。能收罗三千匹布帛绸缎运到岛上的，也算是称职。帮主的大计不是有安家计划吗？这需要给进岛的兄弟安家，凡是抢到三百秀女的，也算是称职。当然，还有其他的，可以再商量。”
此时，帮主睁开眼，看着龙副帮主，道：“好呀，你小子有种呀。我真没看错你，要不我为什么推荐你为第一副帮主。这几件事不用商量，你和大岛主看着去办。哈哈，真是年轻有为呀。”
大岛主接道：“还有，太子说要越过钱塘江，建议我们在江南建立一个驿站，我看不如就依了太子，也派一个副帮主去。倘若建不成，他这个副帮主就别想当了。”
龙副帮主道：“不用派，东海渔夫不是还在争吗，他年年扫荡苕江，就让他当第二副帮主，建立驿站。他自称人马多，懂兵法。看他能干出什么样子来。”
帮主听后哈哈大笑，道：“妙！就这样回复太子，一切尊照太子的旨意去安排。哈哈哈哈！”他一回头，道：“祁副帮主该回来了吧？”
罗真人此时明白了，此三人是东海帮的三个头目。而自己所处的大船，就是东海匪徒的强盗船。想到此，他不禁有点担心起来。
忽听龙副帮主接着帮主的话道：“是呀，他们也该回来了。”
此时，大岛主道：“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帮主，要不要我去看看？”
帮主道：“不会有意外，我们早就对淹君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每一步行动都做了反复考虑，而他们却始终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至于他的卫士，总数不过三百人，而且都各自居住，一时之间难于会齐，在府邸周围我们有十队武士，共计二百人实施阻击，可以保证这些卫士一个时辰内无法达到府邸。府中卫士不过三十名。我们派出四十名快刀手，在暗夜中实施突然袭击，我敢保证会马到成功，不会有意外的。”
“我是说，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
帮主道：“你听，是他们回来了。”
龙副帮主连忙侧耳细听，接着转头对帮主道：“帮主功力真是高深，最近更是长进神速。”
帮主没有回答龙副帮主的赞许，侧耳凝神，疑惑道：“他们一定是遇到麻烦了，只回来十九个人，少了二十一人。”
罗真人心道：“此人好高的内功呀。”他连忙将身体退缩至缆绳后边，借着夜幕的掩护，将那个被点了睡穴的黑衣武士点醒，一跃飞上了中间的桅杆，隐身在三片巨帆之上，警惕地观察着来人的一举一动。
十九个黑衣武士顺着护城河的大堤快速奔跑，来到码头上，静静地站在江洋巨舰之下，没有一人说话。当先的两个黑衣武士走上船板，急步跨到船上。
帮主出船舱，站在舱门口。龙副帮主和大岛主也跟在后边。那个刚被点醒的暗哨，以为自己刚才是睡着了，见岛主出舱，有些心虚，从船舷边站了起来。
帮主道：“祁副帮主和岩岛主回来了。”
原来，此二人是参加今晚行动的祁副帮主和岩根岛主。祁副帮主道：“报告帮主，二百勇士阵亡十六人，其他的全部返回登船待命。”
帮主道：“好，艨艟战船已经由太子接管。你里边歇息去吧。”
祁副帮主回了一声：“是。”走到后边去了。
岩根向前一步，向帮主回道：“报告帮主，我们在君侯府遇到一些麻烦，突袭君侯府的勇士全部阵亡，包括十二快刀手。”
帮主道：“我的十二快刀手全死了？”
岩根低声回道：“是，帮主。”
帮主又问道：“你的大刀呢?”
岩根道：“啊，坏了，是与一个高手过招时被弄坏的。”
帮主道：“啊？刀坏了？你可千万不要坏了我的大事呀！”
岩岛主连忙道：“不，帮主，帮主所付指令顺利完成，君侯府中无一人能活着出来，只是有几个来历不明的人，在我们撤退时，突进君侯府，并杀了我们的弟兄。”
“怎么会有这等事，你见过这些人吗?”
“见过，在西门城墙下，我们的暗哨发现了他们。当时我们不知道突击刀手被杀。待他们走后，我们进入君侯府，见十二名突击刀手尽皆被杀。我们查看尸身，全部是致命剑伤或点穴夺命。我们查勘踪迹，发现凶手是从君侯府的西花园逃脱的。当即想到是所遇之人所为，立即追赶，在外护城河岸追上那些人。他们有的人佩剑，有的人携刀，好像是护送两辆马车西行。质问之下，他们竟然不予回答，掩杀过来。这些人身着异装，个个武功了得，我们上前阻拦的几个弟兄当场被杀。”
“放他们走了？”
“是的。当时我们决心与他们拼死一战，但是帮主发出了信号火箭，我们就回来了。”
“其他人可是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
“我怎么听众人脚步声，是少了一半人。”
“是，总共死了二十一个弟兄。”
“一群笨蛋。太轻敌了。你说他们护送两辆马车，是什么样的马车？”
“隔着护城河，又是黑夜，看不真切，好像是一辆篷车一辆马车吧。”
“篷车？就是坐人的轿车？”
“是，就是那种官府常用的轿车。”
“你们知道车上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要明白，能够乘坐这种车的人，绝不寻常。你说他们从君侯府西花园逃跑的，难道是他们将淹君抢走了？”
“不可能的，君侯府都烧成灰烬了，不可能有活着的人逃出来的。”
“糊涂！你不是刚才还说他们是从西花园逃脱的吗？怎么又说是不可能呢？若是让淹君逃脱了，别说太子恼怒，就是我也不好向龙王爷交代呀？”他顿了一顿，接道：“你现在下船去，召集你全岛人马，给我追上那两辆马车，无论如何把他们拖住。我随后派人去，马车上的人不管是谁，一个也不能留，统统杀掉，免除后患。”
这一番话把岩岛主说的愣在当场。帮主见他没有动身的意思，吼道：“还不快去！”一吼之下，岩岛主回过神来，连忙道：“是，属下遵命。”随着话音，转身下船。
帮主见岩岛主走了，转身对身旁那个哨兵道：“听清我刚才说的话了吗？去，把我的命令一字不漏地告诉高副帮主和石洲岛主，去追杀那两辆马车上的人。”那个哨兵回道：“是！”转身一跃跳下船去，沿着码头跑去了。
帮主道：“传令：起航。”转身进到舱里去了。
大岛主接着帮主的话音，沉声道：“帮主有令，起航。船臣、船佐、水卒等，各就各位。”呼啦啦从前后舱中出来几十个人，向船头船尾散开。
龙副帮主和大岛主指挥众人解开缆绳，收起桥板，那些黑衣武士在船面上忙碌起来，他们转动绞盘，把系船的大缆绳收到船上，三面巨大的白帆徐徐偏转，迎着风开始鼓胀起来，船尾上的两个黑衣武士把撸往一边扳动，船慢慢开始移动。
罗真人伏在中间的桅杆顶上，将那羊皮巨帆拉过一角掩住身体，看着下边群匪忙乱。心道，他们这是要到那里去呢？难道是去见太子？这些人为什么要杀死淹君呢？他不明白这些人的来历，也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太子是谁？他犹豫起来，是离开呢？还是去探个究竟？
三面大帆鼓胀起来，船徐徐离开岸边。此时，一个白色身影一闪，从岸上跃出，紧贴在了船舷上。罗真人隐在船头部位的桅杆顶部，船面及船周围的一切，均难以逃过他的眼睛。此时，他清楚地看见有一个人偷偷地贴身在船舷上。他盯了一眼那个白色身影，心中笑了，心想：“这回我有作伴的了。若有剑圣作伴，我何惧之有？就随此船去弄他个水落石出吧。”
船离开码头，慢慢加速。龙副帮主站到船棚上，四下瞭望一番，大声道：“弟兄们，现在撤哨，都到舱里吃饭，喝酒。上面只留下一个瞭望哨，一个主舵手。”随着副帮主的号令，船面上的黑衣武士纷纷下到舱里去了。
二
船慢慢驶入大江中心，江上的风比城外的码头上大许多，航行速度加快了不少。罗真人仍然隐身在桅杆顶上，他举目四望，只见水天空濛，混沌一色，江水倒映着天上的星星，天地似乎连在了一起。他的耳边响着呼呼的风声，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他意识到船行很快，忽然感到有些惊惧，不禁又想起了王子乔。
原来，罗真人道号罗浮散人。早年云游至嵩高山，曾得浮邱道人指点，是以认识王子乔。只不过当时王子乔刚刚从王室入山不久，仍被尊称为王子。王子乔的名字是浮邱道人所赐，尚未叫得这般响亮。后来自己隐于罗浮山修道，便再也未曾谋面。此刻，他因惧怕而生念。可是船上海匪众多，个个彪悍，他又不敢贸然下去。他不知道这条船要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这茫茫海天之中到底有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他心底里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就是希望眼前这些黑衣武士尽快地平安到达岸边，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黑衣武士都进到船舱里去了，除去越来越大的风浪声，整个世界变成了混沌状态。时间在慢慢流逝，在桅杆之上待了许久，这茫茫的水世界让罗真人恐惧起来，他想起了那个模糊的白色身影，他希望那是王子乔。禁不住下望，就见那伏在船舷上到白色身影仍在，只是一动不动。此时，他竟然又不敢断定那个白色身影究竟是不是王子乔了。他仍然不愿意冒险现身，希望能在这全船最高处，亲自看见岸边，看见一个小岛，一个哪怕是只能落脚的地方。他一纵身，窜到了中间的桅杆顶部，极目远望，这次他彻底绝望了，因为在他目力范围内，那隐藏在朦胧夜色中的，是无尽的波涛，哪里有什么海岸和小岛？此时，桅杆在起伏悠荡，下望时，竟然白浪滚滚，涛声阵阵。他忽然后悔了，后悔一念之差没有离开这条贼船。他不想再隐身了，他现在已经不怕暴露了，他决意到船面上找那个白色身影，找自己的道友王子乔了。
罗真人的一举一动均被隐身在船舷外侧的王子乔看在眼里，但因天色黑暗，王子乔并不确切地知道窜上桅杆顶端的就是罗真人，他只是猜测，或者说是心中期盼那个人就是罗真人。
借了风势，大船在江面航速越来越快，眼见得四周茫无际涯，波涛汹涌，海天一色，难辨东西。隐身桅杆顶上的罗真人无法抵敌心内的惊恐。他顾不得船上敌手众多，直接滑了下来，飞身直扑王子乔隐身的船舷处，道：“可是王子道友吗？”
王子乔一听果然是罗真人，一窜而出。来到船面，道：“果然是你，难道不怕回不了罗浮山吗？”
罗真人见到王子乔，先前的惧怕一扫而空，竟然忘记了强敌环伺，高叫道：“有王子作伴，世上无处不是家。”
王子乔道：“不想此船竟然向东海而来，我俩看来一时难于回到岸上了。”
罗真人道：“眼前这些人是什么人，我们尚未弄清楚，看来麻烦不小”
一声狂笑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两人一看船头船尾各站立了十几个黑衣武士，他们有的腰挎弯刀，有的手持铁叉，面对王子乔和罗真人。虽说是大船，也不过三丈多宽，十二三丈长，船头船尾两组人正好把他们二人困在船中间。几个站在最前边的，显然是头目。
罗真人已经认得帮主，还有龙副帮主还有大岛主。另外一人就是祁副帮主了。
就听帮主高声道：“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不难，只要自断一只手腕，马上就告诉你们。”
罗真人冷笑道：“你说什么？”
大岛主高声笑道：“没听清楚吗？告诉你，这是本帮规矩，没有人可以例外，偷上宝船的，一律剁掉一只手。”
罗真人也学着他的样子，高声一笑，道：“没想到，大岛主竟然如此绝情？”
这一句话，让所有黑衣武士均感吃惊，他是什么人，他怎么会认识大岛主呢？这时，帮主道：“你认识大岛主？”罗真人心念电转，心道：“何不借此探一探他们的虚实？”于是回道：“当然，帮主如果记性好的话，本道也认识。至于龙副帮主吗，哈哈，不管怎么说，我们应当是朋友。”
王子乔忖道：“罗真人难道真的认识他们？”他知道罗真人积年修道，云游四海，却从未到过东海，绝不会有东海故交旧友。便猜测定是他刚才窥探得知。
帮主此时也大感茫然，他问罗真人：“朋友？你说我们是朋友？可我从未见过你。”
罗真人哈哈一笑，道：“那你得问问龙副帮主了？”
此一回话令在场的人愈加疑惑起来。王子乔自不必说，龙副帮主更是大感意外。他急忙走出来道：“我已经端详你很久了。我确实不知道你到底是谁，我敢保证，自达记事以来，我从未见到过你。赶紧报上名字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要不，只能把你丢进海里喂王八。”
此话一出，黑衣武士中一阵哄笑。笑声里，祁副帮主在后边搭上了话，“把你丢到海里喂王八！知道吗？”
王子乔和罗真人审量形势，对方三十多人，且均熟识水性，己方两人皆不谙水性。尚若真的动起手来，那当真就危险了。可眼下对方似乎根本不留回环余地。王子乔思量再三，看了一眼罗真人，回道：“我与这位道兄一时好奇，登上了你们的大船。说实在的，我们本是北方人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船。我们在想，这么大的船能干什么呢？于是就上来了。可是仍然没有弄明白这条船是干什么的。只要你们告诉一声，我们弄明白就走。就这么一点小事，难道也值得动怒吗？”
大岛主道：“啊，原来是你呀。你到过朱方城吧？现在你们先把身份亮出来，容我们商量一下，看看该怎么处置你们。”
王子乔接道：“听你一说，我们又有了新问题，就是我们很想知道这条船现在要到哪里去？就请你一块告诉我们吧。”
此时，帮主似乎品出了话中滋味。接着大岛主的话道：“休得再胡言乱语，说清楚，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到了我们的船上，要是不说清楚，也只好把你们扔到海里去了。”
这话从帮主口中说出，便把王子乔和罗真人逼上了绝路。
罗真人想拖延时刻，挨到天亮，也希冀在拖延中多得到一些信息。便接着帮主的话道：“帮主怎能如此说话。我看帮主也是一方英豪，只是肚量小了些。”
龙副帮主道：“我们帮主的肚量就像前面的海一样，你竟敢胡说，我看就先砍了你喂王八。”
罗真人紧接着他的话道：“龙副帮主肚量更小，连一句话都容不下，比帮主差远了。”
大岛主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认识我们帮主的？”他语声不甚犀利，似乎并不是敌对的人。但罗真人却是深知自己身处险境，暗中提起真气加以提防。但他却并不直接回答问话，而是反问道：“大岛主，我看你最有见识，龙副帮主连一句话都容不下，做副帮主肯定不称职。你觉得我说的怎样？”
大岛主在一边端详多时，因天色太暗，一时也看不清对方面孔。许久，他立在原地不动，听了罗真人的话，不觉生起气来，吼道：“帮主问你是何人，竟敢不回答，我看，就先砍了你喂王八。”说着，就拔出身上的弯刀，往前跨出一步。
王子乔离得远些，见对方有人要动手，急忙道：“慢着，我们是谁无关要紧，因为我们就两个人，一把剑。你们二三十人，二三十把刀叉，又何必怕我们。现在，我们二人想知道你们是谁，是什么人，住在哪里，是干什么的。没想到，你们竟然不敢如实回答。难道你们还怕我们插翅飞了吗？在这茫茫大海上，我们不会给你们走漏什么风声。也绝对坏不了你们的名声。”
帮主道：“说的虽然有理，但是，但是……”
忽然，大岛主好像想起了什么，狡黜地道：“啊，你不使剑，你是谁也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不过，我建议帮主放你一条生路，归顺我们东海帮。只是不知帮主是否同意。”
罗真人与大岛主对面而立，冷笑道：“这么说，我们有了活路了?不用喂王八了？但是，我们归顺了你们，我们干什么活计呢？总不能你们养活我们吧？”
祁副帮主道：“帮主还没有发话呢，就叫我们养活你们。你知道我们在海上生活有多艰难，若加上你们两个吃闲饭的，我们就得多冒险，多死伤，天底下有如此好事，我倒愿意去。”
罗真人道：“只要勤奋劳作，耕种打猎捕鱼我们样样都会，只是不知帮主要我们干哪一样。”
“我们东海帮从来不做耕织的营生，捕鱼倒是要的。但是，最重要的是杀人，你们敢杀人吗？”
王子乔嘿嘿一笑，道：“看来你们是海匪，与山贼一样。”
大岛主退到一边，低声对帮主道：“帮主，眼前之人是王子剑圣。你千万不要小瞧了他，他在北方是第一剑术家。据太子的护卫说，在朱方城外，就是他杀了我们十多个弟兄，全是一刀毙命。”
帮主回头看了一眼大岛主，问道：“真的？是他杀了我们的人？而且是一刀毙命？”
大岛主回道：“是，千真万确!”
帮主啐道：“呸，一派胡言！眼前的两位，一个手拿长剑，一个拿着黑箫，怎么能说是一刀毙命呢？应该说是一剑毙命或者是一箫毙命才对。”
大岛主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一刀毙命。只不过是他手下的人用刀杀的，眼前这两人并未动手。”
帮主道：“哈哈，这就对了。”他转过头来对王子乔道：“听清楚了？你的人杀了我的人，是真的吧，你说这账该怎么算？”
王子乔道：“这位大岛主真好记性，但却不回答我的问题。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帮主正在暗自猜疑眼前这二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经过此番言语，他隐约猜到，有人与眼前这位白衣人会过面。
龙副帮主走到前边，对王子乔道：“我不认识阁下，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东海帮是天下第一帮，现下有七十二岛，八百武士。至于说具体做什么吗，我看你应该比我明白，人活着不就是吃饭、穿衣，图个快乐吗？你也不用问，若愿意投入我们东海帮，我们欢迎。目前，我们帮主手下有七大副帮主，四大司徒金刚，三十六岛令主，七十二员飞将，八百刀叉手。若你愿意加入我们，七十二岛尚有三十六个岛主职位可以任你挑选，若真的有本事，也可以做副帮主。哈哈哈哈，你看怎么样？”
王子乔忍了很久，终于安奈不住，大声道：“终于说出了你们的身份。我猜想，你们是靠打家劫舍和杀戮百姓活着，你们不懂怎样耕织，怎样畜牧。可是你们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你们也没有听说过剑侠的名号，巧了，今天让你们遇到了。不过，你们不知道剑侠是干什么的。告诉你们，剑侠是专门追杀山贼和叛国罪人的。只是，今天变成了追杀海匪的了。”
龙副帮主道：“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们东海七十二岛与百济齐鲁吴越为邻，东边直到太阳升起的地方，北边直到冰天雪国，南边直到太阳底下。凡是有吃的，有用的，我们都可以吃，可以用。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我们帮主心胸宽广，能容纳你，已是你们的福份，你可千万不要追呀杀呀的。在大海里，真要杀起来，你们能有活路？”
罗真人听罢，发髻微颤，嗖地抽出长剑，吼道：“果然是海匪，你们灭绝人性，残杀淹国君侯全家，竟连宫中妇孺也不放过，又在这里花言巧语，蒙骗散人。我想，你还不知道本道的手段，现在我正想为淹侯报仇雪恨。”
这些话，激怒了船上众人。他们纷纷晃动手中兵刃，口中喊出一声声有韵律的杀声，双脚把船板跺的咚咚直响，一双双眼睛紧盯着罗真人和王子乔。帮主此时已经认定，就是眼前这两人杀了攻入淹君府的人。考虑到进入宫中的刀手都是自己亲自挑选的一等一的高手，竟然全部死在此二人手中，他不禁对眼前的两人有些胆怯。环视之下，见手下人数是对方十几倍，胆子又壮了起来。
王子乔和罗真人知道今日所遇正是传说中的东洋海匪，根本没有道理好讲。面对强敌，又是在大海之中，没有退路，今日生死实在难料。两人心念相通，不约而同地一对面，算是交换了意见。身形几乎是同时，分别向船头船尾扑去。
三
站在前面的帮主和副帮主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就听船头闷哼连声，瞬间船头有六个黑衣武士萎顿扑倒，船尾则有七人被长剑刺中穴道。箫剑出手，只一个照面，便有十余人命殒当场。这令帮主和几位副帮主大为震惊。就听帮主一声呼哨，众人刀叉齐举，分别扑向王子乔和罗真人。此时，那些幸免的黑衣武士手持弯刀和铁叉，也分作了两队将二人分别围在船头和船尾。
面对突然袭击，帮主反应神速，几乎与王子乔同时扑向船头，只不过王子乔在前，帮主在后，就是这一点差距，船头上六个黑衣武士命赴黄泉。王子乔待要再行攻击，一把弯刀递了过来，刀尖直指王子乔背上风门、三焦、关元三处大穴。也恰在此时，船头七个黑衣武士的三把弯刀和四支铁叉一齐攻了过来，王子乔情急之下，向右平滑而出，双脚勾住船舷，手中乌管洞箫一轮，随着一声尖厉的哨音，箫管射出一股强大劲力，分别击向帮主的弯刀和七个黑衣武士的刀叉，所有刀叉阻于一股强大劲力，一滞之间，王子乔腾身而起，越过众海匪，复又跳回船头。
见王子乔脚蹬船舷，一弹而返，帮主手中弯刀连忙迎着。王子乔乌管洞箫一搭，黏在帮主弯刀之上，一白一黑两条身影，顿时溶为一个闪转的影子。七个黑衣武士围在外边，分不清那个是帮主，那个是王子乔，弯刀和铁叉都不敢出手。
船尾的罗真人剑带风声，仿佛鹞鹰一般，飘起身形，在船尾旋转一圈，七个黑衣武士中剑，龙副帮主手执弯刀一闪身到了罗真人身侧，弯刀反出，刀刃朝上，堪堪削向罗真人腋窝。性命交关，容不得闪失，罗真人见来者刀法怪异，哪敢轻敌。急忙滑步漂身，手中长剑一收，对准刀锋，压了下去。刀剑一接触，罗真人心下一惊，原来，从剑柄上传来一股冷气，通过手臂直凉到肩胛，饶是罗真人功力深厚，也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借着暗夜的掩护，幸未被对手看破。此时，罗真人哪里敢再托大，连忙凝聚功力，全身心与龙副帮主斗在一起。
王子乔在船头与帮主激斗。帮主虽然手使弯刀，但刀术似乎并不高明，左砍右削，招式上尽露破绽，只是借着高深的内力，将弯刀抡得虎虎生风。王子乔心中疑惑，如此内功，刀使的却像是初学刀法的后生。如此下去，必将内力耗尽而落败。难道他不知此道理吗？王子乔手握乌管洞箫从容应对，并不急于进攻。他在想，若打败此帮主，他们会把自己送回岸上吗？若杀了此帮主，谁能指挥这些黑衣海匪呢？他心中铁定是稳操胜券了。
此时，船帆吃满了风，航行速度越来越快。船身在风浪中不住地起伏。船头船尾的两个战团谁也顾不得船的航向了。
遥远的海面上现出一线天光，在那一线天光映衬下，似乎有几个小黑点在天海之间晃动。
大船上的搏斗在继续。此时，在船尾的龙副帮主显然已到强弓之末，他额角沁出亮晶晶的汗珠，发出粗重的喘息声，手中弯刀迟滞了许多，闪展腾挪也慢了下来。罗真人也显得非常吃力，他手中剑招也慢了下来，招式变换也不如刚才迅捷。站在船尾观战的只剩下三个黑衣武士和大岛主了。他们被两人惊险迅疾的杀招所震慑，皆凝神屏息，紧盯二人的刀剑，生怕哪一招拿捏不准，一下子招呼到自己身上来。
在船头上，有祁副帮主和五名黑衣武士手执兵刃助阵。帮主与王子乔的激斗却发生了一些变化。王子乔刚才的潇洒不见了，而帮主仍是那样疯虎般劈杀，并没有功力不济的迹象。原来，王子乔乌管洞箫非常轻巧，与弯刀相比自然是吃亏不小，在弯刀攻击下，他只有躲避，回击的办法似乎就只有点穴，而帮主所持弯刀，并不沉重，消耗功力不大。他的刀法看上去毫无章法，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实际上却不但省力，而且让王子乔无法预作防备，他只能变换身位来躲避弯刀。如此一来，反倒是帮主省功，王子乔耗力。时间一久，船头的局势自然就翻了过来。
天慢慢亮了起来，在大船的前方，隐隐约约有三五只小木船在飘摇。在小木船不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似乎有一个黑乎乎的岛子。
忽然，站在大岛主身后的一个黑衣武士，吹出一声凄厉的螺号，紧接着，又是两声。
在船尾的罗真人被吓了一跳，他判断海匪会有人来接应，而海匪的老巢已经不远了。当下，他剑招一变，剑尖忽然放出白色的剑芒，似乎手中长剑忽然加长了一尺，龙副帮主正在吃力之际，见此杀招，连忙倒纵躲避，身形飘起，直落到船外，掉进海里去了。随着罗真人长剑回环，一截黑色袍袖飘落船尾。这一突然变故，令在场的大岛主大感错愕，连忙拔刀来战罗真人，可是，他的功力似乎差了一截。罗真人长剑刺到，大岛主的刀便在似接不接之间漂开，而在罗真人收剑的瞬间，那刀又仿佛被风带回似得，又漂了回来。几次进攻，大岛主的刀总是绵软无力。但罗真人发现，此人刀法十分怪异。，罗真人接连变换剑招，总是无法攻进大岛主的防卫。但是，大岛主并不进攻，而是且战且退，慢慢地到了船的中间舱口边上。忽然，大岛主侧身一滑，跌进了船舱之中。罗真人十分错愕，目光所见，船舱内黢黑。一愣间，就见船头的王子乔被帮主逼到船舷边上，他飞起身形，直袭帮主肩井要穴，手中长剑尚未到达，忽见帮主手中弯刀脱手飞向船外，帮主愣愣地站在船首，一动不动。罗真人一见，心知肚明，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收手，长剑呲地一声，划破了岛主的黑袍，帮主的肩膀露了出来，却没有受伤。
一见帮主被制，船头船尾的黑衣武士兵刃齐出，三柄铁叉，五把弯刀直杀向罗真人和王子乔。
王子乔举起乌管洞箫，高声叫道：“住手！帮主在此。”此一声吼，钻入每一个人的耳蜗，犹如炸雷，船上所有人顿时静立当场。王子乔见机会难得，紧接着道：“我们二人本来不想与你们为敌。现在帮主为我所制，若你们能送我们回到岸上，我们愿意放你们帮主一条生路，也愿意暂时不与你们为敌。各位以为如何？”
黑衣武士一齐望向祁副帮主，就听祁副帮主回道：“乖乖放了我们帮主，我们愿意放你们一条生路。现在，你们两个是插翅难逃了，看看吧，我们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他抬手指着前方，又对船尾的黑衣武士道：“围住他们。”
王子乔见天色微明，但并未见有黑衣武士的援兵，接道：“就连帮主这样具有高深武功的人我们都不怕，岂能怕你们几个无名小卒。说吧，同意我们的条件吗？”
“既然你提出来，我自己没有异议。不过，你得先放了我们帮主，我们愿意给你一条小船，让你们逃生。”
晨光熹微，茫无际涯的海面上已经能够看清楚涌起的波浪和翻卷的浪花了。远远地三四条小船在海面上飘摇，每条小船上似乎载着三四个人。罗真人看得分明，知道这是海匪的援兵到了，他转头对王子乔道：“他们的三四条小船来了。”王子乔知道拖延无益，急跨一步，伸手拂向帮主气海穴。帮主长舒一口气，道：“本帮主上了你的当了。既然失手与你，就答应你的条件。快，给他俩一只船，让他离开。”
祁副帮主道：“是，帮主。”他转身向小船招呼：“快，把船划过来。”然而，小船似乎并不听话，而是绕过大船划向大船后边去了。小船上有人高喊：“你们的船太快，我们无法靠近。”
此时，落到海里的龙副帮主在浪涛间游向小船，把住船沿，翻身上了小船。还有几个落到海里的黑衣武士，都陆续爬上了小船，那个大岛主竟然也爬上了小船。
此时，大船仍然在风的推动下，向着远处那片乌黑的闪着一道亮光的地平线而去。小船绕着大船转了半圈，纷纷朝后边退去，与大船越来越远。又有两只小船划来，祁副帮主大声招呼，可是小船上似乎听不清楚他喊些什么。竟然也飘飘摇摇地划到大船后边去了。
祁副帮主对王子乔和罗真人道：“你看，不是我们不救你们，小船实在是无法靠上大船，我看不如这样，你们把帮主放了，我做你们的人质，负责给你们划船，把你们送回吴国去。”
王子乔道：“你一个人就能把我们送回吴国去吗？”
祁副帮主道：“当然，你不信可以问问他们。”他回身指了指身后的七八个黑衣武士，继续说道：“当年我独自一人驾船在海上航行遇到大风暴，飘摇了三十二天。喝雨水，吃生鱼，硬是把三千匹绸缎，二百把宝刀运回了龙颜岛。我这个副帮主绝不是凭空得来的。”
王子乔和罗真人听了，知道此人绝非善遇之辈。正在思筹应对之策，忽见祁副帮主身影一闪，带着身后的三柄铁叉，两把弯刀，一齐飞向王子乔和罗真人。王子乔和罗真人本能地后退躲避。就是这一瞬间，祁副帮主奋力撞向帮主，二人飘身而起，飞离船板落入海中。
王子乔和罗真人待要反击，已经晚了。此时，传来祁副帮主的大声呼喊：“快跳海，弟兄们快跳海呀。”就听“噗通”“噗通”一连几声，船上的黑衣武士，纷纷纵身跳到海里去了。
王子乔和罗真人顿悟，连忙纵身扑向黑衣武士。一个正欲下跳的黑衣武士，被罗真人扑倒在船面上，一个跳跃稍慢的黑衣武士，硬是被王子乔探手空中，抓了回来。
他们把两个黑衣武士点了穴道，放在船板上。这两个倒霉的家伙除去说话，什么也不能动了。
王子乔和罗真人看着落到后边去的小船上，两个黑武士正在将落水的帮主和祁副帮主等人拖上船。
四
现在，偌大的船上只有四个人了。
先后有六七只小船，都向后划去，离大船越来越远，仿佛划行速度极快。王子乔仔细端详，并不见小船上的人怎么卖力。他抬头看见了三面巨帆，忽然想到了，原来是自己的大船航行的太快，把小船抛在了后边。
眼见得几条小船已经远远地消失在海面上，而前头天边的黑线，已隐隐显出轮廓，是一个很大岛。远远地看上去，好像岛上丘陵起伏，树木森森。王子乔和罗真人均感兴奋，
王子乔对罗真人道：“看，那是一个岛子，是一个很大的岛子。我们有救了。”
罗真人道：“现在风大，船走得太快。我们必须把船帆放下来，待会儿到了岸边，我怕太快了我们没有办法停下来。”
“对，待会儿就把船帆放下来。”
可是，太阳升起来了，那个远远看见的大岛却转到了船的另一边去了，而且好像越来距离越远了。王子乔和罗真人都深感不解，难道海中的岛子会跑吗？王子乔指着躺在船板上的黑衣武士对罗真人道：“把那个家伙弄过来问问，这些常年在海上的海匪，肯定知道原因。”
罗真人走到黑衣武士身边，俯身把他提了起来，顺手一撇，丢在船板上，那个黑衣武士“哎呀”一声，封闭的穴道解开了。
王子乔道：“说，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武士答道：“水道。”
王子乔一指斜躺在船板上的另一个黑衣武士，问：“他呢？”
“他叫山口。”
罗真人笑道：“你们怎么叫这样的名字？没有姓氏吗？”
水道看着罗浮道长，见他方脸大腮，白须及胸，长眉逾寸，双目如电，不禁心内一激灵。他就是刚才扑住自己的人。望着罗浮道长，他忘记了回话。其实，他也不好回话，因为这些海匪真的没有姓氏。他们是根据他们的分工互相称呼的。名叫水道，便是在海匪岛上管理船行水道的，叫山口则是在岛上守护山口并且一直住在山口上。
王子乔对这些海匪的姓名没有兴趣，他只想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到越国。见罗浮道长问不出什么眉目，插话道：“你就问他现在这条船是向哪里走的吧。”
不料，罗浮道长一问，他仍是回答不知道。
王子乔看看刚才所见的那个大岛已经远远地隐在身后的天边了，对罗真人道：“你看，那个岛子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罗真人问道：“水道，你说我们的船为什么不能上那个岛呢？”他回转身指着身后的远方。
水道忽然以嘲讽的口吻道：“什么也不知道。我们的船航向不对。”
王子乔道：“那你能把船开到岛子那儿吗？”
水道道：“要有人掌舵，有人拉帆才行。”
王子乔道：“我们现在为你俩解开穴道，由你和山口来掌舵和拉帆，我们到那个岛子上去。”
水道大声回答：“现在风向不对，而且风太大。我们去不了那个岛。”
王子乔走到山口身边，俯身为他解开穴道。对他说：“你现在去掌舵，让船往岛子那边走。”
山口抬头看了看王子乔，对他道：“我从来没有掌过舵。我们现在向北走得太远了，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岛子。”
“那你赶快把船停住？”
山口道：“船是停不住的。只能使他慢下来。”
“那你就让他慢下来吧”
“把船帆放下来，它就慢了。”
一言提醒了王子乔和罗真人。他俩连忙解开绳索，可是那帆兜着风无法落下。王子乔身形一纵，上到了桅杆之上，双手各抓住一片巨帆，内力一吐，力压千钧，瞬间落到船板上。罗真人也如法炮制，把另一片巨帆硬是拉了下来。这两个动作，把山口和水道看得目瞪口呆。
船果然慢了下来。
到了太阳慢慢降落的时候，船依然在海上飘荡。四个人的敌意似乎消除了。他们坐在船板上，都在望着茫茫的大海发愁。
王子乔忽然问水道：“船上有吃的吗？”
可能是因为感到了饥饿的缘故，山口抢着答道：“两位老人家，有，有，都在舱里。还有酒呢。”
一听此言，王子乔对罗真人道：“咱们先吃些东西，再想办法。”回头对山口道：“山口，你去弄些吃的。不许捣鬼。”
山口道：“不敢，不敢。两位老人家，我这就去。”
山口进到舱里，罗真人生怕他俩捣鬼，也跟进舱里，他是平生第一次乘船，也是第一次下到船舱里，他见舱室狭小，有门相通，每一个舱室都有序地堆放着货物。他看见有丝绸，有白米，还有一些陶盆陶罐。他们下到舱底，在底舱里，堆放了两层大陶缸，把底舱填的满满的，而且下边的那层大缸还用细砂栽着，稳稳当当的。罗真人打开木盖查看，见里面装满了酒。他粗略一数，有几十缸。
他对山口道：“过来，抬一缸上去。”
山口道：“不能抬，这是压船的。要喝酒，这儿有小罐，可以盛满拿到上面去。”
罗真人也不反对，问道：“有菜吗？”
山口道：“前舱有许多腌菜，也有许多盐。”
他们二人把酒和腌菜弄了一些拿到了船板上。王子乔看看罗真人，扭头对山口和水道说道：“还不知道能活几天，来，我们一起吃吧。”
水道受宠若惊，道：“二位老人家，你们先吃。”
罗真人道：“现在，在这大海上，就我们四个人。想一想，你们做海匪烧杀抢掠，上天惩罚你们，把你们引到大海里。可是我们却是为民除害，要消灭你们这些海匪，上天为什么也把我们引到大海里呢？”
大船在海上飘荡，四个人都不知道船在向哪里走。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十九天……
山口一开始还数着天数，到了第二十天，他也不数了。
这一天，天刚放亮，山口大叫起来，“看，快看！前面有一个岛子，啊，是个大岛。”
王子乔和罗真人顺着山口所指的方向远远望去，看到了一片黑乎乎的陆地。两人这几天沉闷的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大声叫道：“快，快，就上那个岛子上去。”
罗真人道：“把帆升起来。”
山口和水道就去解绳索，王子乔一纵身上到桅杆顶上，很快三面巨帆升了起来，船快速向岛子航行而去。
山口和水道高兴的手舞足蹈。王子乔和罗浮道长眼睛紧盯着岛子，急切地盼望着早一刻上岛。
岛子越来越近。
忽然，水道大声喊叫起来：“快扳舵呀，快扳舵！”
就听，“轰”的一声响，大船撞在了一块刚刚露出水面不足三尺的巨大礁石上。大船瞬间停住，斜靠在了礁石上。
王子乔和罗真人从倾斜的大船上下来，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巨岩上写着三个古篆大字：大北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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