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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歌长历》第二十七故人新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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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之前晚风总会带着渗透入骨的寒气,并不凌厉但却在会依附在骨骼之上难以消除,一阵晚风吹过,刮过老人的眼角那抹湿润很快就在干涩的面庞上消失不见,站在屋内的大掌柜双手插在冻僵的手上呼了一口热气带着疲倦的面容对着老人道:“还不快进来,可别把我当成是你那副身子骨”。

老人苦涩的一笑,乌黑的双手在衣袖上不断擦着,试图抹去手上的污“”泥,可却越擦越多,手上的污泥根本擦拭不掉,难以想象老人到底有多久没有洗手,擦完手后又抬脚把有些酸臭发软的鞋底在地上来回摩擦直到留下一抹黑绿的颜色才缓缓抬头,看着景泰楼大掌柜又笑了笑,这笑使得脸上的褶皱愈发的深沉起来。

大掌柜眉须轻挑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拉起老人的手把老人拉起景泰楼来,淡然道:“老家伙你要在不进来,我可就要冻死在这门口了,一把年纪人了怎么也和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

看着大掌柜拉起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拉着进后厨,一楼几个跑堂小二几乎都傻了眼,楞楞的看着这极为不协调,却并不荒唐的事,这景泰楼在陵州扎了三十几年来根,名声口碑那是远近驰名,陵州其他酒楼那是只能望其项背而苟活,可这么多年来却没什么人挑事,这主要是因为景泰楼除了平日的佳肴外,每日真正吸引人的名品只出十五桌,风吹雨打这么多年景泰楼始终没有破这个规矩,这碗鲜美的骨肉汤,对于景泰楼来说始终只是浅尝即止,其他势力所掌管的酒楼既然不会伤筋动骨,那也就不会闹得不欢而散,再加上这大掌柜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出资救济穷苦百姓,名声清如流水又处世圆滑实在难以是挑剔。

可今日大掌柜竟直接把一老乞丐拉进了后厨,这场面虽不显突兀可也让这些伙计一时难以理解。

在这群伙计正诧异的时候,一声低沉的咳嗽打断了伙计的好奇疑惑,一众伙计习惯的往帐桌望去,帐桌上一名衣着鹅黄华服的老人,此时正不断弹射着手中的算珠。

老人胸前绣着两只白鹤,略显臃肿的身形撑起胸前的白鹤,显得极为不搭甚至有些滑稽,可这副场景却没有令伙计感到可笑,反而脊背发凉,一时间前堂噤声无言,只剩下不断撞击的算珠声,片刻帐桌上连算珠霹雳吧啦的撞击声都消失不见,帐桌内的鹤服老人,拉拢起下垂的眼睑看向一众伙计,轻声道:“黄安礼、刘旗羌、邱授,你们几个这三个月的月钱减半,湖简、仁蒿,你们这个月领完月钱就可以走了。

有这等随意遣离伙计的人,自然是景泰楼的二掌柜。

一众伙计中其余三人早就收回眼神,默默的干着手上的活计,而另两名伙计,其中一位身形高挑叫作仁蒿的伙计看着帐桌上的老人似是敢怒不敢言神情凶恶的看了老人一眼后扭头就朝门口走去。

另一名估计就是那名被老人一同遣散叫作湖简的年轻伙计,湖简手里拿着抹布许是杂役,习惯的拿起手中打湿的抹布,擦起自己面前的桌子,桌子其实非常干净,可湖简却擦得非常仔细抹布在桌面上一字抹去,反复来回擦拭,他不敢放下手中的抹布,他怕自己一旦停手就会离开,他不想离开,他喜欢这里,两行清泪湿了脸颊。

此时后厨大掌柜娴熟的拿起放置一旁的火石,对着一把干草不断敲打,不一会干草燃起白烟将干草塞进灶膛,随后又加了几根柴火,看着与干草缠绵在一块的柴火,大掌柜扭头对着哪个被他强拉进来的老人说道:“老越你先坐着,我可告诉你我这几年那是厨艺见长,保准一会你吃的是舌头都掉下来,大掌柜脸上泛起红晕拉着脸皮不断的笑着。

老人闻言随意的坐在一旁拾取柴火的矮小板凳。

柴火很快惹上干草的细火,一股不算大的火舌舔舐着银黑的铁锅,伴随着柴火霹哩吧啦的声想,铁锅冒气青烟,老人大臂一挥拿起与手臂极为不符的油桶,往铁锅上倒去几斤凉油,随后习惯的拿布把本就干净的手掌擦干,从脚下小瓮中拿出两片略显湿气的褐色肉脯,拿起一旁砧板上的菜刀,对着肉脯横切十九刀,竖直下刀不计百下这一切发生在几息之间,大掌柜的手臂不见动作只有时缓慢的摆动,可手腕上的速度却极快,肉脯切完的瞬间,大掌柜不知何时手里拿起一只鸡蛋对着方头菜刀打去,透明清白的蛋液很快就顺着菜刀流淌而下,浇到肉丝之上,当蛋液流完大掌柜轻抬菜刀覆上肉丝,下入油锅,不足一息时间大掌柜就拿起插在怀里的筷子,不断弹开肉丝之间的沾黏,筷子起锅时,紧接着就是漏勺迅速的将肉丝捞起,架在一处净碗出沥干油脂。

此时干草早已消失不见,柴火的火焰愈发的大起来,老人拿起砧板旁的当季冬笋,削去老皮滚刀切起一片薄薄的笋片,与肉丝相同竖刀快切,而后快速的扔进快四成油温的油锅中,大掌柜拿起正在沥干肉丝,的漏勺,将其放入油锅中与笋丝一同捞起,又继续放在净碗中沥干,握着干布掂起油锅,将油又重新倒入油桶,拿起长勺舀过一勺清水倒入铁锅又将长勺架起,拿起鬃毛刷,刷起油锅来回刷五回后将铁锅里的水倒入身下污水桶,又拿起长勺舀起一勺清水倒入铁锅,而后掂起铁锅手腕一摆锅中水快速扭转后倒在身下污水桶,此时柴火的火焰愈发的大了,锅中多余的水分迅速蒸发腾起白烟。

可大掌柜并不心急扭头左手拿起五根葱,右手拿起菜刀抵住葱上的葱衣左手一拔,五根异常干净的葱白露出,斜下刀身切出马蹄形状的葱白而后放在长勺中,长勺侧取油桶中的冷油,浇到铁锅上手腕一摆烧的通红的铁锅发出一阵呲呲声,漏勺又是一侧葱白入锅,顿时一股清香冒出,在漏勺中沥干的笋丝与肉丝被一同倒入铁锅,长勺与铁锅在手腕的震动下猛的翻转高抛起来,来回三次就被倒入一只白净的瓷碗中,大掌柜三指取来一个陶瓶,陶瓶内散发出一股异香,大掌柜小心翼翼的抬高瓶底淋入肉丝三滴,一股香味于刹那间弥漫开来。

闻到这味道大掌柜笑了笑,又拿来一个白盘把装入瓷碗里的肉丝扣入白盘中,此时白盘中鼓起的肉丝高高鼓起,笋丝肉丝葱白在白盘中纵横交错,可却又显的极为协调。

灶膛中的火焰渐渐微弱,火如世故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逃不过熄灭的下场,微弱的火芯腾出些许热度,不甘于自身的冷却,可哪里还有东西可以在燃烧,大掌柜把肉丝端到越姓老人面前,同时递过一双筷子可眉头一皱好似想到什么,又把筷子收了回来,伸手而没有拿到筷子的老人擅擅一笑,收回了手。

大掌柜转身朝着一个被黄瓦罐盖住的箩筐走去,把覆盖其上的黄瓦罐拿下,露出箩筐中的面食,箩筐内的面饼三三两两暗黄发灰,早就冻的梆硬,可大掌柜还是拿着那些面饼放入怀里,拿了五个可又感觉太多了,把一块较小的面饼重新放回去箩筐,才抱着其他面饼走到灶膛口蹲下,拨开干草的灰烬,把散发余热的木碳用火钳夹到中间,大掌柜拿着面饼放到灶膛里的凹槽,这才缓缓起身伸出双手舒展开身子,待放下双手大掌柜仿佛松了口气,挨着灶台看着越姓老人向多年未见的老友寒暄道一句道:“这些年你过的如何。”

明明是一句稀松平常的家常话,可却显的无比突兀,就像夏日身披棉袄,冬日薄衫加身般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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