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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如月悠悠心》第10章 卖友求荣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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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期终于即将结束,我们后来的旷课不在少数。

我和瑜晓惠拿到补考通知单那天,我俩心情就如同那小木桥下的静湖一样的平静,科科挂了红灯,并没有在我俩的心头激起丝毫波澜,我俩互相看了眼,我耸肩笑了笑说:“破学校,搞得跟真的似的。”

吴菲常打给我说她这学期参加了交际舞社团、网球社团等,还有她班级里的那些男追女、女追男的新鲜事,我只意兴阑珊地听着,再就是随口夸赞几句: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活动丰富,听起来趣味多了,不像我们这破学校,这样平淡无味。

我躺在上铺的床上,望着近处白茫茫的天花板,最近没日没夜的忙碌,虽然暂时不用再为那点生活费犯愁,但总觉得日子越来越无趣,就连拿了工资的欢喜,也淡了不少,脑袋总空着,且空得不着边际。

dreambox的确与外面的现实不一样,形形色色的人到了这里都说着差不多的话,脸上也是差不多的看似快乐的表情。

而我也习惯了做一个服务生的毕恭毕敬,拿到了赏金,送走了客人,一天就结束了。

那个叫季源琛的客人,今日又来了,听带进来的美人说点了名要去102包房,102也就是我负责的那处,他仍是一个人来,面带笑容地进了包厢,仍旧没要小姐作陪。

那接待小姐从包厢暗沉着脸走出,冷眼瞥了我一眼,我笑容还干着,她扭腰转身走了。

我耸了耸肩,对她这态度也无所谓,只是挺高兴再见到这位了不起的客人,进去笑着对他,“季先生,今天您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往沙发上一坐,笑着说:“前阵子忙,今天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就想到了这,看到你心情就好。”

“那要不要喝一杯?”我笑着问。

他仍大方,照旧点了上次那瓶昂贵的红酒。

他这般大方,我自是高兴,因着又可以拿奖金,可若他当我是朋友,我便觉得自己不该拿,是以,觉得这关系有些微妙,像是分明期待熟络,又不得不维持着些礼貌的生分。

后来,我便仍席地而坐在他对面,陪他闲聊几句。

今日,他倒轻松惬意不少,笑着说:“你们这上次的面条不错,我还没吃晚饭,点一碗,不,点两碗,你陪我吃。”

我晚饭因赶时间,总吃的少,加上每天光顾着争分夺秒地瞎忙碌,也没吃过什么有味道的食物,工作餐每日一个样,简单的很,提到雪菜肉丝面,倒真勾起了些食欲,只是有些不大好意思,于是干干笑着说:“我就算了,在这跟客人一起吃也不太好......”

“那有什么关系?点吧,要不点你想吃的也行。”他坚持道。

我想了想,的确也无伤大雅,想来自己近期点头哈腰惯了,对这位熟客未免也太拘谨了些,何况,一碗面而已,不吃白不吃,于是一笑说:“那好吧。”

双手端着餐盘里的两碗面穿过大堂时,迎面遇上浓妆艳丽的几人,正在那投来鄙夷的目光,轻言细语、阴里阴气地似在冷嘲热讽,我并无理会,径直去了包房,反脚利索地将门带上,席地而坐和他面对面一人一碗吃了起来。

他看我吃得开心,眼神里也带着满意,确也是个亲切的人,只是他这亲切于我仍在那高处,且自己,吃人嘴短,吃完抹干净嘴巴,也对他回了一个看似亲切的笑容。

坐着比站着确实容易多了,且可以和他聊天打发这漫长的无聊时间,是以,这天过得尤其快,等到那季源琛离开时,也到了下班的时间。

轻松地下了班,便在那门前台阶上跳跃着上上下下,一边跳一边看路灯下晃荡的影子打发时间,等瑜晓惠。

抬头时,却见同事胡月抱了一盒东西在怀里,正在那门口徘徊着似在等人。高宏的门头衬得她瘦小的身体,更显渺小了。

“小月,你在等谁呢?”我笑着步上台阶。

我朝她走过去时,里面白色人影从那璀璨灯火中步出,正是叶孝卫。

同事立刻笑着迎过去,将那盒子递给叶孝卫,声音细小地说了句:“这个,我做了很久,送你。”

叶孝卫接过了盒子,我呆呆走了过去。

叶孝卫面无表情地和我互看了一眼,我干干一笑地对胡月说:“小月,这盒子里面是什么好东西啊?”

胡月低头霞耳地说:“是……一千颗星星。”

“一千颗!!”我诧然道。

“我折了一年。”胡月又说了句。

我愣愣看向叶孝卫,想来此刻无论如何,得交由他自行处理了,而自己,本来毫无顾忌地炖了一锅烂粥,现下才发现,不该再添柴火。

他面色平静,半响,方抿了星点笑容,将那盒子放回胡月手上,“这么珍贵的东西,应该送给对你重要的人。”短短一句拒绝的话说完,他轻拍了一下我一侧胳膊,勉强一笑,“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白色身影没入了昏暗之中,将这尴尬的场子丢给了我。

胡月低头立在了原地,半响,那彩色礼盒上落了一滴水珠,那水珠滴答一声,在那色彩上迸裂开来。

我怔怔地瞧着这一切,不敢打破这寂静,直到胡月将那一盒的星星从台阶的高处泼了下去,像是将所有的色彩从她的眼里全数挥洒而出。

看着这满地的缤纷颜色,胡月的眼中黯然。

回去的路上,我抱着一颗心被拉扯似的烦闷心情,靠在深夜公交的车窗旁,看路灯后的幢幢暗影往后移去,瑜晓惠在我旁边兴致勃勃地聊着她今天见到的某奇葩客人,说是那人所有的小姐都看不上,非说那些小姐们都瘦了吧唧的,跟蜘蛛精一样,看了就没感觉。

我淡淡听着,随口接话问了句:“后来呢?”

她乐了,笑得合不拢嘴:“那客人后来指着我,说就喜欢我这样的,还说我看上去可爱,那接待小姐们都气死了。”

我吃了一惊,方才从那沉甸甸的心情中脱离了一些,振声问:“那后来呢?”

她说:“没有后来,人家只说我可爱,兔子不也可爱啊。”

我松了口气,继续靠在那窗户上,脑中似又空澈了,只信口拈了一些话说:“叶孝卫说很多外国人以胖为美,比如泰坦尼克号里的rose,比如像我这样五大三粗的稍稍打扮,在国外搞不好也算美女。”

瑜晓惠越来越爱笑了,露出两边的小梨窝,淡黄色的灯火下依然甜馨可人。

只是,自那之后,没见胡月笑过,瘦小的身躯来来回回游荡在那璀璨的灯火下面,那身黑色的工作服,更显得她身影黯然,因她工作总无精打采,先前做事利索的人,最近总心不在焉地出着些疏漏,常常遭那领班训斥。

这天瑜晓惠没来上班,暗夜的公交车上独我一人,上了太久的夜班,过惯了夜里无眠的日子,已是寒露凌晨,却没有任何的困意。

除了耳边车子的轰隆隆声,周围寂静,路边幢幢房屋静谧地隐没在暗夜之中,仿佛只有自己在这亮处,只是不知,该演什么角色?

到了学校围墙下时,我照旧后退几步,小助跑然后一跃挂了上去,以前总觉得浑身是劲,今日像泄了气一样,手臂也没了先前的力量,脚下蹬了几下没翻上去,反而摔了个四脚朝天。我捂着摔痛的屁股站起来,揉了揉感觉好些了又再试了一次,谁知这次摔下来除了屁股遭殃,连胳膊肘也蹭破了皮,我偏不信邪了!再次活动了筋骨,退了数步朝那面墙冲了上去,翻上了墙却也因为用力太过,直接从那墙上摔进了里面校园的草地上,我爬起来时,捂着屁股,忍着腿和胳膊肘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宿舍。

躺上床,侧身看着窗外一轮冷月无声地挂在那里,依稀可见几点星光相伴,身上几处疼痛拉扯了一下神经,已近年关,蓦地,有些想家了,自高中时起,第一次想家。

想着家中能看着太阳升起,我爸每日迎着日出、蹬着三轮将药材送出去,偶尔换些好吃好喝带回家,奶奶坐在门口晒太阳,妈妈和我在她旁边摘着药材,无滋无味地惬意......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中午,太阳透过窗户晒在写字台上,我的那张台已好久没整理,又脏又乱。

强忍着屁股和脚踝的疼痛爬了起来,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顶着干枯鸡窝头的自己,哼哈呵嘿地打了一套小时学过的搏击,这才感觉有了点精气神。

还是短发自由,随手抓两下就好了。

看了看时间,到晚班还有几小时,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缓慢,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便想着给家里写封信,一是告诉爸妈自己一切都好,学习也好,另外,只说自己在一家餐馆端盘子,过年有不错的奖金拿,写完,坐在台子前,叹了口闷气。

之后,我去了校门口的便利店,坐在那靠窗的位置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吃着热腾腾的泡面,暖暖的正舒适,除了胳膊肘处蹭破的伤在衣服上磨得生疼。

撸起袖管贴了创可贴,又呆坐了会儿,等到时间差不多,才搭了公交车去dreambox,路过公交站的邮筒,随手将写给家里的信扔了进去。

我渐渐已习惯了dreambox的热闹安逸,离开了这里,哪儿都觉得,太清静了。

昨晚摔的那几下,平地里走着倒也无碍,只是换好工作服下楼时,只得捂腰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艰难扶着栏杆才下了阶梯,同事胡月正在大堂清扫,抬头看了我一眼,没吱声,只继续忙活。

已过去数日,想来,她那心情仍是郁闷着。

“小月。”我笑着叫她。

“干嘛?”她面无表情,淡淡应了声,手上动作没停,也没看我。

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只拿过来拖把和她一起拖着地。

同事也没再说话。

拖完大堂,又去了包房,我随手拎了块抹布,跟在她身旁,她拖哪,我便擦哪,总想着找些话同她说说,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终于在包房里,她扔了手里的拖把在地上,泄了气一样往后一坐,耷拉着脑袋说:“我觉得好没劲,我不想干了。”

“你不是做了快二年了吗?怎么突然......”

我话未说完,同事那表情又暗下了几分,于是,我只得蔫了那本欲脱口而出的明知故问。

原来,这戏演得过了,自己也会觉得累......

我一直以为这世上除了那些杀人放火的大事,其他便都是可以随意应付的小事,因此我凡事都是随了自己的喜好而已,就像我坚持离家,也是随了自己的心情,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更多的自由,更多的选择。而现在对同事,除了些许惭愧,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叹了口气,似缓了些情绪,才说:“其实即使没有你哥这件事,我也干不下去了,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每天跟机器一样,打扫卫生,微笑,你好,欢迎光临,欢迎再次光临......”

“你不想赚钱了?”我问道,于我来说,至少,赚钱仍是最重要的事。

“赚了点钱又能怎样,除了扫地、擦桌子,我还是什么都不会,从21岁到现在24岁,我都不敢回家!回家了我妈就该催着嫁人了,然后生孩子,然后在家扫地、擦桌子.......好烦啊!”她抱着头趴在自己的腿上。

我坐到她旁边,茫茫然看着,仍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抬起手,生硬地拍了拍她那瘦小的背。

“那你想怎样?”我问

“我也不知道。”她说。

我们坐在那有一会儿,各自脑袋空空,一直到酒吧的音乐响起,我拿起她扔在地上的拖把,尽快地完成清扫,然后再去另一个包厢,扫地,擦桌子......

一番忙碌完,看着这精致的水晶壁灯,和那惹眼的红色沙发,一切没了当初的新鲜,只觉了无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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