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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钝剑通云》第七章 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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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和夜吞噬了整座城市,留下了阴冷,潮湿和黑暗。

这样的雨夜,就算是原本灯火通明的街道,也会变得失去生机,变得只剩下细雨滴落的声音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这样的雨夜,有谁不想老老实实呆来家中,与亲朋老友喝上几杯热酒,或是在火旁取暖,亦或是早早与相爱之人相拥在被褥中取暖。风雅之人也只会在屋内看雨,吟诗作对。

这样的雨夜,有谁会在屋外受罪呢?

却有两个人相拥在一个斗笠蓑衣下,走在积水的泥路上,艰难前进着。

这样的雨夜,在屋外的人会是为养家糊口拼搏的人,也会是作奸犯科的人,因为这正是销声匿迹的机会,但大多会是无家可归的人。

这两个人在黑暗中看到了前方有一束光,是一户人家。

其中一个人询问道:“现在,不是赶路的时候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修养好再赶路,好吗?”

清脆的女声中已伴随着疲惫,紊乱的呼吸使说话语句断断续续,看来是已经走过了很长的一段路了。

另一个人看来看她,用有气无力,略带苍老的男声说了两个字:“好吧。”

这两个人正是但从锐和尹淑仪。

其他人也许听到这样的男声,会认为这个人必定已病得不轻,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无力和苍老。

但尹淑仪知道,但从锐如果一个人的话,他会继续赶路,而且身体不像表面那么虚弱,他有气无力是因为不想将力气浪费在说话上。如果他说话有力反而证明他目前的状态非常不好,因为他一贯不会将自身的证实情况表露出来,不会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他的伤势在这十几天中已小有好转,真正累的,是她自己。

他们来到了这户人家的门前,敲了两下门,但从锐提起声音道:“请问有人吗?我是受雨所困的旅人,可以让我借宿一夜吗?”

不久,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轻轻打开了门,一见面就竖起一个手指在嘴上嘘了一声,道:“小声一点,别吵醒了家里人,我带你们到灶房,你们就在那里休息吧。”

但从锐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伙子,手上拿着油灯瓶,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破旧布衣,健壮的体魄,在灯光中映射出手上被晒得发黑的皮肤,和老茧。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农家小伙子。

但从锐轻轻道:“真是非常感谢。”

一进门,但从锐习惯性打量着四周环境,眼前是一个露天小院,小院角落有一口井,右边是一间大屋,左边是两件连起来的小屋。大屋一片漆黑,只有一间小屋亮着火光。

那小伙子领着他们,沿着屋檐下,来到了那间有火花的小屋。

屋内普普通通,角落堆积着匿藏食物的瓶瓶罐罐,用来烧火的木树枝木头草堆,和一个灶炉。

灶炉内燃烧这烈火,烧着的并不是树枝和木头,而是一些书籍和衣服。

但从锐一看,脸色一沉,隐藏在蓑衣下的手以及握紧了剑柄,经历无数风雨的他,遇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习惯性警惕起来,这种习惯已经救了他自己无数次。

如果是正常的农家人,是不会将衣服和书籍烧掉的,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是极为珍惜的存在,不会轻易烧掉。

如果烧掉,必定有其秘密,而这些秘密大多数都见不得人,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接见一些不认识的人。

而这个人却神情自若的让别人知道他的秘密,难道他有信心保证能让别人为他保守秘密?让人保守秘密的方法中,有那么一种是最有效的。

尹淑仪从湿透的斗笠蓑衣中翻了出来,看到眼前灶炉上的火堆,正要过去取暖。但她发现但从锐一动不动,不但没有去取暖的意思,甚至连把蓑衣脱掉的意思都没有。

她看到燃烧着的书籍,也发现有点不对,她静静站在了但从锐身旁,看着带他们进来的小伙子的举动。

小伙子似乎不在意的又往火堆里添了一本书,看向但从锐他们,有点奇怪地问道:“你们不用客气,真好我在烧火,过来取暖吧,淋了这么大雨,你们不冷吗?”

小伙子看到他们仍然一动不动,倒有点奇怪了。

尹淑仪问道:“请问一下,你为什么把这些书烧掉?这些书不好吗?”

小伙子道:“哦,你们在奇怪这个啊,没什么,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无用了,烧掉更好,免得将来看了懊悔。”

尹淑仪接着到:“书怎么会没有呢?看书能增长见识,就算是一些错误的书籍,也能让人理解其中的原因,引以为戒。”

小伙子笑了,道:“这些书没什么不好,但对我来说是无用的,我以后就要和我父亲一样耕田种地,养家糊口,也不会去看这些东西。这些东西都是我以前干活的地方留下的。对了,你们饿不饿,我煮点东西给你们吃。”

说完,小伙子就翻了几个罐,在一个大罐里拿出了两个地瓜,放进了已经烧开水的锅中。

如此天真活泼,是装不出来的,但从锐紧握剑柄的手缓缓松开,把斗笠蓑衣脱下,和尹淑仪一起来到了灶炉旁取暖,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但如果有人认为但从锐此刻放松警惕的话,他就错了,但从锐不握剑时的警惕心反而比握剑时强。当别人认为他放松时,他却比谁都紧张,有时甚至故作放松让别人觉得有机可乘,这是他的一种套路,与其防不胜防,不如引蛇出洞。

小伙子又道:“如果你们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就赶得上我的喜酒,实不相瞒,我快结婚了。”

尹淑仪道:“那就恭喜你了。”

小伙子道:“正因为准备结婚,所以我把这些东西烧掉,和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结婚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放荡,有了自己的家,就要肩负其这个担子,不管多重都不能放下。”

这时,小伙子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神情,是没落,是寂寞,还是不甘呢?还是对将来的一种担忧?一丝过后,又回复了开朗的微笑。

尹淑仪没有问这小伙子之前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有这些书和衣服,这些东西既然别人不愿意说,尹淑仪是不会去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但从锐突然说道:“如果多待一段时间,恐怕会耗费你家为数不多的食物。”在刚刚小伙子翻罐子的时候,但从锐就发现了他们的粮食并不多。

小伙子一呆,笑道:“被你发现了,不用在意,很快就会有粮食送来,那是我离开时得到的粮食,足以过上一段时间。不说这些了,你们是旅者,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我看你们并不像是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是从外面来的么?”

但从锐道:“我们的确不是这座城市的人,也去过很多城市。”

小伙子眼睛一亮,道:“可以给我说说其他城市的故事吗?毕竟我已经决定留在这座城市,也许这辈子也留在这里了。”

但从锐沉默了一会,竟然真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不大的灶房内,三个人坐到了灶炉旁,聊起了往事,屋外的雨并没有停歇的意思,夜已深。

尹淑仪没有想到但从锐竟然讲了这么多,说的是他结交了一群生死挚交,一起东闯西闯,朝不保夕的那段日子,那段日子快乐过,悲伤过,惊喜过,也有绝望过。

尹淑仪甚至觉得,但从锐这一晚说的话竟然比这一年说的话还要多。

尹淑仪觉得累了,就躺在在草堆上休息了起来,她很久没躺在草堆上了,让她想起了一些早已埋在心底的往事。

她曾经不惜任何代价要去杀一个人,那个人破坏了她的家,后来她隐姓埋名,成为那个人下人婢女,不断接近,寻找机会,她甚至打算用自己的身体去营造这个机会,虽然希望并不大,但不去试一试她是不会死心的,因为那个人太出名了。

那个人叫王霸,传闻一身硬功横练,一拳可碎大石,虽有点夸张,但也差不了哪里去。在他未成名前,会有人叫他王八,成名后就没人这么叫他,一般人大多都不敢这么叫,敢叫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死在了王霸的拳头下。

王霸成为一方霸主后,就算想他死的人再多,但也没有这个机会。他不仅有一身不弱的武功,身边还有四名随时随地都跟在身边的死侍,能在他身边的必定个个都是高手,外加防卫森严的数里广的大城府,就算有刺客,也不知道王霸会在那个房间里,他不会给任何人一点机会。

未等尹淑仪等到机会,那个人就死了,死在了一个挑水的下人的剑下,碧绿的剑,鲜红的血。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没有人知道那个挑水的下人把剑藏在什么地方,那把剑就像突然从手上长出来一般,又突然一闪,剑已经划破了喉咙。

那一天正午,王城府内,到了开饭的时候,没有去吃饭的人中,除了轮值的人员继续站岗外,还有部分人得罪了冯大管家,要完成不可能完成的命令,才能去吃饭,当然,这一餐饭就别想吃了。

王霸和四名死侍走往大厅的路上,突然看到一个挑水的下人挑着水走在大理石路上,这个人像是有点累了,一个摇晃,竟一大瓢水从水桶中撒了出来,撒了一地。

王霸一看脸色一沉,他容不下一个笨手笨脚的下人,满脸怒容走去。

四名死侍早有预料接下来的事情,那个下人必定会被一顿怒骂,再挨一顿毒打,赶出王城府,这种事情看的多了,因为犯了一点点小错,就受到严厉的惩罚,这事情屡见不鲜,所以这四人并没有跟过去,也许是他们认为这里非常安全,没有必要如此警惕。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变化出现了。

那个挑水的下人突然手上多出了一把碧绿的剑,一闪之下,王霸的喉咙就多出了一道血痕。

王霸只觉得喉咙处像被蚊子叮了一下,想用手去摸一下,但又看到了挑水的下人手中竟然多出了一把剑,他才发现这把剑,难道叮在他喉咙上的不是蚊子,而是毒蛇?他脸上马上露出了惊讶和难以置信的神情,而后就转为恐惧与不甘,双手按住自己的喉咙,想让自己留在这世间的时间更长一些,但也无济于事。

奋斗了一生得来的权势即将烟消云散,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悲哀,但又不能不接受,每个人都会离开这个世间,没有一个是例外的。

四名死侍赶到时,那人已经几个翻身潜进了城府内众多房子中。数里的大城府反而成为刺客隐藏的好地方,看来刺客对城府已经熟悉得很,这时也是城府内防卫最薄弱的时候。

四人马上派人封锁整座城府,势必把刺客挖出来。

端着茶水的尹淑仪正好见到了这一幕,后来她回到自己房间时,房间里竟然多出了一个人,就是那个刺客,她才发现一直以来的秘密被刺客知道了,并要求尹淑仪掩护他离开城府。

她也愿意帮助刺客离开王城府,竟然杀死了王霸,这个人就是她的恩人,就算后来知道但从锐只是收到了杀死王霸的黑函任务,才去杀王霸,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尹淑仪的掩护下,但从锐离开了王城府,尹淑仪也不能继续留下去,事先要求但从锐把她也带走,后来就来到了这座城市。

尹淑仪曾经无数次祈祷希望上苍能派人杀死她的仇人,她愿意做牛做马,而现在已经如愿以偿,也愿意一生去伺候但从锐。

想着想着,尹淑仪睡着了,也许是太累了吧。

尹淑仪并不知道,这轻描淡写的一剑,但从锐为此足足筹备了半年多。

一般情况下,但从锐会以埋伏为主,当然常有例外,就只能另想方法。

王霸就是例外,王霸很少出城府大门,而城府很广,难以找到王霸,加上守卫森严,直接潜伏进去击杀王霸的话,但从锐没有把握杀得了,更没有把握离开。

就算王霸偶尔离开城府,也不会有任何机会,王霸会带着一队人马,人是铁人,马是快马,不会给人任何机会取他的性命。地位得之不易,更要好好守住。

但从锐先在城里干了两个月粗活,让自己更像一个粗人。期间找到了一个认识王城府冯大管家的人,给了他五两银子,要求他帮但从锐在王城府找份工作,他收了银子也把事情办成了。当然,但从锐不会给他太多银子,给多了反而让人起疑心。

在王城府内,但从锐一呆就四个多月,期间就算朱强此刻看到他,也完全认不出来。

这四个多月中,击杀王霸的机会倒有两次,但击杀后想要离开,就完全不可能。机会本来就少,再加上有退路的机会更少。

但从锐只能等,他不希望一时的冲动把自己这辈子留在这里,一两年的时间,他还是耗得起的。

但一次,但从锐偶然发现一个和自己有同一目标的人。在人群中,同行的人跟容易相认,特别是杀手,杀手会刻意掩藏与模仿,与周围的人融为一体,同时,老手会更容易辨认出新手,所以但从锐发现了尹淑仪。

杀人后,身份必定暴露,硬闯离开的可能性极低,若有人接应,会容易离开一点。

当然,如果尹淑仪不接应但从锐,但从锐不介意杀掉尹淑仪,然后伪装成她,她是最好的人选。

虽然这半年多里让但从锐白稚肌肤晒得发黄,但稍微打点粉戴上假发还是能以假乱真的,而且男扮女装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做。

但结果比想象中顺利得多。

不大的灶房内,但从锐和小伙子说了很多,勾起了几乎风化的回忆,让他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和自己的伤。

但从锐的伤有多重,只有他自己清楚,如果受伤后静心调养,估计三个月就无大碍,但受伤后,他的心没法静下来,而且又加上不断熬夜奔波,如果是普通人早已坚持不住了,他也只能把伤势勉强压制住。

这段时间他的伤势不但没有好转,而且在不断恶化,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连自己都说不准,也许下一刻,他就躺下了。

他的表现让尹淑仪以为他伤势不断好转,但事实恰恰相反。这只是想避免一些麻烦,不管伤势怎样,路是一定要赶的,就算被阻止也一样。

他也不想尹淑仪因为担心她而累坏了身子,给他增加累赘,至少如果她知道真相就不会睡得像现在这么安稳。

但从锐没想到自己会说这么多,而且对象是一个刚认识不久,也就说了几句话的人。

这种反常的行为,但从锐一般是不会做的。

难道刺向胸口的这一剑,没有杀死他,反而让他早已死去的心,活过来了?

他的心早已死了,不然他杀不了那么多人,死在他剑下的,有穷凶恶极之辈,也有德高望重的一代宗师,不管这些人是好人坏人,对云通来说,都是敌人。

他看过很多将死之人的表情画面,有涕滚尿流的,有跪地求饶的,也有从容安详的。如果他的心还在的话,他早已发疯。

但从锐突然想起,曾经有一个人临死前问了他一句话,问他这样生活得好吗?他没有理会就将这个人杀了。现在想起来,他会怎么回答?这个人临死前关心的并不是自己的性命,关心的是杀自己的人!

很多事情但从锐不是没有想到,只是他不愿意去想,包括云通的变化。

很久之前,但从锐就中断了自己的思维,完全服从命令,这样他会好过一点,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具,任人操纵。谁也不能说一把剑是好是坏,剑能杀人,也能救人,决定于用剑的人。

现在但从锐想起来,这只是他自己自欺欺人罢了,人是他杀的,手上的血腥永远也洗不干净。

既然被称为恶魔了,死后就会进地狱吧?但从锐这么想。

而现在但从锐和眼前小伙子有点投缘,是因为自己变了,还是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不想从师傅那里传来的剑法就中断在自己的手上,而想找人传承下去?

陈德全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眼前的小子呢?

这种剑法传承下去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会带来灾难呢?还是能带来拯救,没有人会知道结果。

但从锐看着灶炉内的火焰,淡淡道:“她已经睡着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这句话,但从锐像是无意说的,实际他在试探,让别人觉得自己的事情已经被他发现了,让别人亮出底牌。

当然这种方式不可能每次都奏效,很可能被有城府的人轻描淡写的敷衍过去。但如果这次被敷衍过去,但从锐就能更了解这小伙子。

小伙子一愣,慌忙跪下道:“竹前辈,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求求你,拯救一下这座城市,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如但从锐所料,道:“没想到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但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何德何能,怎能拯救这座城市。你是找错人了。”

小伙子继续道:“这座城市已经投靠云通了,以你在云通的地位,必定能拯救的,这座城市已经病得很重了。”

但从锐听后,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现在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如何拯救?

小伙子继续道:“自从上一任城主去世后,现在的城主不断将原本的官员贬值,换上自己的手足,开始不断压榨平民,征收的粮食一年比一年多,现在甚至连农民都养不活自己,这样下去平民就彻底沦落为城主的奴隶了。”

但从锐静静听着,他也觉得奇怪,明明农家人,灶房内居然会没有多少粮食,匿藏食物的瓶瓶罐罐大多都是空的,这和他印象中极为不符。

小伙子道:“现在城主投靠了云通,并要求云通派人来管制这里的山贼,他们说的山贼,并不是烧杀掳掠的人,恰恰相反,山贼不断骚扰城主,从中劫到的粮食大多都分给平民,这里的平民才得以生存。如果称山贼的话,城主更适合这个称号。实不相瞒,我就是他们所说的山贼中的一员。”

但从锐把跪着的小伙子拉了起来,道:“既然此城如此民不聊生,为何你们还留在这里?你们大可一走了之,去其他城市。”

小伙子道:“我们都是出生在这座城市的,根就在这里,我们的父母也在这里。而且听到云通派人过来治理山贼后,我们有好几队人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但也有像我一样选择留下来的,我们愿意血战到底。但不久前,我被迫离开了,山塞上只留下了中老年人,年轻的都被迫离开了山塞,看来云通派来的人已经到了。”

虽然小伙子说的有点乱,但从锐大概也能听明白。没想到以锄强扶弱起家的云通,竟然成为了被邪恶利用的一股力量,毕竟这里离云通太远,就算是在有一个小分舵的桃花村,不属于这座城市,人数也不多,打听到的消息也不太真实。

事实也如此,派来的人中,只有一人是云通内部人员,其他都是投靠云通不久的小派人员。

如果城主刻意掩盖事实,把表面功夫做足,确实能瞒得过,就算瞒不过,派来的人大多都不会去汇报此事,草草把任务完成就结束了,谁也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违抗云通所下达的任务,做这种不讨好的事。

但从锐不禁感到悲哀,这就是创立云通时所向往的世间吗?无数的血与泪,最后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但从锐道:“如果没遇到我,你会怎样?”

小伙子道:“那我只能在这里耕田种地,养活我的家人了。但现在不同,因为我遇到了你。”

但从锐道:“那你就当做没遇到我吧,我也不一定能帮得了你的,希望并不大,不过我会尽力的。”

小伙子道:“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但从锐道:“不用。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道:“我叫徐华津。”

但从锐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怕我?也许我会把你杀了,因为你知道我在这里,有很多人都想找我麻烦。”

徐华津道:“不怕,因为你不会随便杀人,也不会欺凌别人,也许有地位的人会怕你,但像我这样的人,就没必要怕。江湖中反而有好多人崇拜你呢,你有着高强的武功,不怕任何困难,化不可能为可能。”

但从锐楞了楞,问道:“如果你有这样的武功,你会去干什么?”

徐华津想了想,道:“我会拯救这座城市,拯救更多的人。”

但从锐道:“现在你会这么想,但有了一定地位后,也许就变了,到时也许会为了自己,除去挡在你眼前的所有人。”

徐华津道:“也许吧,不过我不会忘记受人压迫的痛苦,也不会去压迫别人。”

但从锐静静道:“沧海桑田,更何况是人?”

这句话带着无奈,也带着一丝悲哀。

这是但从锐突然悟出的道理,也许是在这小伙子身上找回了曾经的自己,而现在他已经变了。不仅仅是他,一切都变了。

徐华津也在感悟这句话的真谛,自言自语了重复了起来,沧海桑田,更何况是人。

沉默了很久,但从锐道:“其实你并不想在这里耕田种地,过完这辈子,但这里有你的家,你不舍,所以你把这些东西烧了,在加上结婚,让自己断绝离开的想法。”

这句话正如晴天霹雳,击中了徐华津的要害。是的,他就是这么想的。

但从锐问了一句话,一句曾经有人问过他的话:“你这样过得好吗?”

徐华津静静看着灶炉内的火焰,沉默坐着。

但从锐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书,书并不厚,他一把把书撕成了前后两半,把其中一半丢进了灶炉内,烧了个精光,把变薄的书丢到了徐华津面前,道:“这是半套剑法秘籍,只要你练得会,也就有一定的能力,至于你是练,还是烧掉,就看你自己了。剩下的半套,今后有缘的话,你会得到的,现在给你也没用。”

徐华津默默看着丢到眼前的半本书,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若是其他练武之人得到这半本书,必定欣喜若狂,但徐华津并没有,甚至看它的眼神和看之前烧掉的书没多大区别。

徐华津沉默了很久,站起了身,推开了不远处的窗户,看向了外面,屋外的雨已经变小了,隐约可以看到躲在云层后面的月亮,黑暗中朦朦胧胧看得到远方大山的轮廓。

徐华津问了一句话:“山的那边是什么?”

徐华津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竹叶青。他曾经问过自己很多次,但一直都没有答案。

但从锐也没有回答。

第二天,但从锐就和尹淑仪离开了。

但从锐走之前,徐华津一直问但从锐同一个问题,“山的那边是什么?”

但从锐没有给他答案,这就是但从锐的答案。

山的那边是什么?只有自己爬过山去,才知道是什么。是绝望?是希望?是快乐?还是悲伤?只有自己亲自感受过,才能知道。别人口中说的是他的答案,并不是你的答案。

至于徐华津会怎么选择,这就看他自己了,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有权利替他选择,也没有人能替他承受这个选择带来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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