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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鼎长歌》第六章古一敬派人助查案 姜述广向父求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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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珧晒然一笑:“越王殿下若是真是这般想法,我只能劝殿下早日回到合州,莫要等到陛下百年之后,否则殿下一身壮志难以实现不说,倒不如在合州当个藩王。”

这句话反倒是让桓肇相信他不会是父皇派来试探自己的,便追问道:“王侍中此言,究竟是侍中自己的意思,还是他人之意?”

“越王殿下莫不是以为王珧是在替陛下试探殿下?”

桓肇被他猜穿了心思,反倒抛开心中隐藏的心思,回答道:“王侍中是父皇身边之人,桓肇故而多想了些,还望王侍中莫要见怪。”

王珧见他倒没有什么隐瞒,笑道:“越王果然是坦诚之人,也不枉王珧专程来此。”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桓肇拿捏不准他的心思,也只能依言陪着他,两人并肩向宫门行去,王珧继续说道:“听闻昨夜殿下在青魂殿中为沈夫人守了一夜的灵位。”

“为人臣子,理应行此孝道。”桓肇倒也应对自如。

“当今我朝以孝道治天下,越王殿下此举,当为众皇子楷模。”王珧也是顺着他的回答接着说道,两人又走了一些路,王珧沉吟再三,终于开口道:“昨夜陛下派人去向殿下宣诏,不知殿下可否告知?”

桓肇看了王珧一眼,略带讥讽回答道:“王侍中果然好耳目,不知王侍中如何得知?”

王珧微微一错愕,继而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桓肇此刻也反应过来,明白像王珧这样的官员在宫中必然有自己的耳目,自己这样一问确实有些多此一举,他也咧嘴一笑,试图缓解场面的尴尬,接着从大氅之中拿出圣旨,说道:“此事王侍中今日也会知晓,那便是父皇让我来接手度支尚书端木修之弟端木德遇害一案。”他隐隐约约感觉到王珧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提及父皇向自己宣诏一事,故而在言语上反而谦虚起来。

王珧脸上古波不惊,心中却掀起波澜,昨日在朝堂之中他看到姜天阔拿出翰山墨氏一事引出陛下的心病,而陛下虽然派出古一敬去调查却未曾提及此案究竟如何处理之时,他便猜到陛下会把此案交给越王,一是为了让甫入九鼎的越王立威,树立声望,二是对京兆尹进行警告,削弱姜氏长子京兆尹令姜述广之威望,三便是投石问路,看姜天阔是何反应。只是此时桓肇把密诏拿出来并证明确是如此之时,他还是内心震动。

两人同行数十步,桓肇见王珧在自己拿出圣旨之后再也没有说道,不禁按捺不住问道:“还未知王侍中带我前往何处?”

“殿下不是要去城南京兆尹府吗?王珧也要前往城南,故借殿下马车一用。”

桓肇明白他的意思,宫城之中至少有半数以上势力已归于姜氏,两人若是在宫中密谈,难不保所谈之语会被泄露到姜天阔的耳中。故而只能在马车之上,借着行驶经过的闹市进行攀谈,即便姜天阔知道了两人有所密语,事后也可找寻理由进行推托。两人于是边向宫门走去,口中所谈之事也是合州的一些风土人情。

穿过数道长廊,两人方才走到云青殿附近,却看见前面走来一个小黄门,一路小跑到两人面前,行完礼后说道:“越王殿下,廷尉古大人在奉陛下旨意,请越王殿下移驾静思殿中一叙。”静思殿乃是皇室子弟犯有罪行后临时羁押之地,除了陛下准许外,也只有历代廷尉有这个权力可以使用。

桓肇见只有一个小黄门,而且也无信物,心中有些疑惑,反而王珧仿佛看出他的想法先开口说道:“越王殿下还请安心,有胆拿古廷尉之名行欺诈之事者不多,更何况还有陛下的旨意在,我量此黄门也没有这个胆量。”他这话也是提醒古一敬地位特殊,虽然越王身份高于一个廷尉,但是古一敬既然派人传唤,必然有他的原因。

那黄门好像也明白越王的意思,慌忙跪下地来,却立刻被桓肇搀扶起来,小黄门抬起头,却见到桓肇和蔼的笑了笑,对他说道:“是孤多虑了,还烦请这位内侍带路。”

王珧也知趣的笑道:“越王殿下,即是如此,我也只能是先行一步,你我日后再叙。”桓肇点点头,两人互行一礼后,桓肇便跟随着小黄门向静思殿走去。

走不多时,桓肇便跟随小黄门来到静思殿前,那小黄门告退之后,桓肇便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当桓肇进入静思殿中之时,顿时感到浑身一震冷意,这里并不是冰窖,此时也不是深冬,他却依旧还有这种感觉。桓肇明白并不是周围环境变冷了,而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中年人。

这个人长得也没什么特殊的,国字型的脸颊上,五官再普通不过了,随便在人群中一眼望去,这样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即使自己幼时仅仅见过几面,即使五年没有见过此人,但是桓肇还是将古一敬认了出来,果然五年没见,他依然是这般气质。

桓肇试着摆脱这种感觉,挤出一些笑容施礼道:“古廷尉。”只是说完之后却依然感觉到冷意在身,散之不去。

古一敬脸上却丝毫没有起伏,还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行礼后说道:“越王殿下!我请越王殿下前来,乃是奉陛下旨意。”

桓肇一愕,随即也明白过来,古一敬与自己并无私交,以他的性格,若非自己犯上要案,否则便是只有父皇才能使得动他。

古一敬没有等桓肇答话,自顾自接着说道:“端木德被杀一案,本因由我负责,只是我另有要事在身,明日即将离开九鼎,陛下将此案交由殿下负责,相信此时殿下应该收到旨意。陛下恐殿下对刑狱一事知之甚少,故命臣派人协助殿下办案。”说到这里,他拍了拍手,一个文弱的身躯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桓肇自己也惊讶不已,方才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角落里居然还有一人。

那文弱书生走上前来,行了一礼后道:“下官掾史孟绍,见过越王殿下。”

“孟绍?”桓肇喃喃自语道:“你与离阳孟氏有何关系?”

那文弱书生依旧是低着头,淡淡说道:“回越王殿下,下官出身淝沙,自幼清贫,与离阳孟氏并无关系。”

古一敬冰冷的声音也在殿中响起:“越王殿下,延义虽是寒门出身,但已然可以独当一面,否则我也不会让他来协助越王殿下,若是越王殿下对人选有异议,换人亦是无妨。”

桓肇虽说听得孟绍出身贫寒略有轻视之意,但是也不愿因此而得罪古一敬这个廷尉,便扶起孟绍,让他抬起头来和善说道:“孤岂是看重出身之人,既然古廷尉推荐了孟掾史,孤相信古廷尉,自然相信孟掾史。”孟绍白净瘦弱,皮肤之间几乎难见血色,倒确实像古一敬教出来的弟子。

古一敬站起身来,仿佛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一般,也未对两人多说什么,径直便向门外走去,桓肇慌忙叫住古一敬:“敢问古廷尉,对于翰山墨氏一事,如何看待?”

古一敬走了两步方才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盯着桓肇,冰冷的脸颊上渐渐挤出一丝奇特的笑意,桓肇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刚刚想开口说算了之时,古一敬开口道:“此事古某全权处理,不劳越王殿下费心。对于古某来说,只有亲眼看到的或是古某认为可以取代亲眼看到的才会相信。”桓肇刚想开口恭维一声,古一敬却接着说道:“越王殿下能在此时机来到九鼎,为人臣忠,为人子孝。古某有一言相劝,越王殿下应处理好眼前之事,再行考虑其他。端木德一案孟绍会帮越王解决,只不过若是非刑狱之事,古某与孟绍便无法为殿下分忧。”

桓肇忍不住开口道:“只是孤王母妃早逝,又远离九鼎数年,与诸位大臣也只是泛泛之交,何来援手?”

古一敬好像并没有听到桓肇的声音,闭口不再说话,转头对孟绍叮嘱道:“端木德一案你可尽管查证,勿需有所顾忌,束手束脚,此案绝非普通命案。”

“老师请放心,延义谨记于心,定不会辜负老师的厚望。”

古一敬欣慰的点点头,看着自己这位徒儿的眸子露出些许暖意,随后对桓肇告了一声罪后,推门扬长而去。

桓肇立在原地,半晌也没说话,他与古一敬接触极少,虽然听闻古一敬除了自己父皇谁的面子也不买,却也没想到他能不理会自己的问询而直接离去,心中三分不满,七分困惑。这时,孟绍低下瘦削的身躯,行了一礼道:“越王殿下,请勿要怪罪家师,只是家师行事作风便是如此。”他见桓肇没有搭理自己,又忍不住继续说道:“越王殿下能急陛下之所难,家师其实很是欣慰,对越王殿下的高义也是颇为赞赏。”

桓肇这里转过身来,两眼盯着孟绍片刻,似乎有些不信的问道:“廷尉真是如此?”

孟绍却是不急不躁,泰然处之的答道:“家师虽没有明说,只是今日家师入宫归来之后,数次提起越王殿下,延义追随家师多年,的确感觉出家师对越王殿下应是极为欣赏。”

桓肇坐回塌上,对孟绍的回答也是不置可否,忽而开口问道:“”

“国将兴,必贵师而重傅;贵师重傅则法度存。国将衰,必贱师轻傅;贱师轻傅则人有快,人有快则法度坏。此乃圣贤之言,身为掾史,延义不敢不铭记于心。更何况家师对延义有养育之恩,栽培之情,”

桓肇见他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三分,不由自主的开口而道:“好一番师生之情,真叫人羡煞不已。”说到这里,他忽然脑海中想起一人——自己的老师,两朝帝师姒重,姒重目前虽然不在朝中任职,但是他身为前任太傅,两朝帝师,不仅在朝野之中声望极盛,在天下士子心中也是德高望重。其子姒昶现在又刚刚升为当朝尚书令,自己若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得到姒重老师的相助,即使借助他的声望,便可获得大量人才相助,对自己大有裨益,更何况如此一来,姒昶便会因为父亲的缘故而支持自己。

想到这里,他按捺下内心的激动之情,急忙问道:“先生,你可知姒重姒太傅,辞官之后现居何处?”

这声先生倒是让孟绍受宠若惊,他微微一愣,思索了一下,方才回答道:“下官与姒太傅素不相识,只是听人说过,他辞官之后去了城西的长音庐之中。”

“长音庐么?”桓肇暗暗想到:“倒需得空拜访一下老师。”

与此同时,一个马车匆匆行驶到城东耒竹候府,从马车之上走下一位华服中年男子,男子额头较宽,眉宇之间颇有一股焦急之色,正是耒竹候姜天阔长子,京兆尹令姜述广。姜述广匆匆走进耒竹候府,府中诸人见这位姜氏世子面色焦急,对他性情也了解一二,一路上只是低身行礼,也不敢有人与其搭话。

姜述广一直走到内府之中的后花园,他知道父亲平日的习惯,只要早上没有朝会,父亲都会在后花园中练习一段五禽戏。走进后花园中,他抬头发现,父亲果然在这里,只是应该是刚刚练习完了,正坐在一旁细细吃茶。

“父亲。”姜述广走到姜天阔身边,行了一礼。

“一大早连府衙都没有去,却来了为父这里,多大的人了,这点事情也把你吓住了?”姜天阔放下手中茶杯,开口说道,只是头也没抬,也看不清他是何神情。

“父亲也知道了?”姜述广下意识的问道。

“你能得知,为父焉能不知?”姜天阔抬起头来,盯着自己这个长子看了几眼,继而说道:“昨日朝堂之上,为父提出把端木德一案交给廷尉府,陛下却没有当场开口,为父便知道他会把这个案子交由越王来主持。”

姜述广低头思索了一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父亲,端木德可是乌云郡主在九鼎城的心腹之人,而且也是。”他正准备说下去,却看见父亲微微抬手,顿时明白了什么,喝退了下人之后方才低声说道:“也是和我姜氏交易的关键之人。”

他见父亲没有答话,有些心急,又连忙说道:“陛下与皇甫氏关系非同一般,一直也视皇甫氏为他私人钱袋子,若是让陛下得知皇甫氏与我姜氏的关系,”

“莫要心浮气躁,文胤。”姜天阔抬手打断他的说话,继而念出姜述广的字后说道:“你要知道,与端木德接触的可一直都是魏浩,除了一些宴席,无论是你还是文蕴,都和他没有过接触。便是你们之间的攀谈也是在众人眼中进行,只要你控制住魏浩此人,陛下又如何联系得到我姜氏。”文蕴便是姜氏三子姜述远的字。

“可是魏浩乃是我姜氏表亲,若是查到魏浩,陛下自然会对我姜氏有所怀疑。”

“陛下怀疑我姜氏的情况还少吗?可又能奈我何?只要陛下没有真凭实据,单凭怀疑便想要对付为父,只怕难以堵上天下人悠悠之口。”说到这里,姜天阔忽然招了招手,姜述广转头望去,园口走来一名心腹,那心腹走到姜天阔身旁,递上一封密笺,姜述广瞧着大小,应是飞鸽传书而来。

姜天阔让心腹离开后,打开密笺简单扫了一眼,接着将密笺放在一旁,面色古波不惊,也不知道这密笺之中写的是何内容。姜天阔拿起茶盏品了一口茶后,方才淡然问道:“端木德的案子你查的如何?”

姜述广虽然想知道这密笺之中写的究竟是何内容,却也不得不按着性子答道:“几无头绪,他应该是死于毒物,可是京兆府之中却从未见过此毒,孩儿也不能让廷尉府和大理寺之人得到这个消息,而且他的家眷口中也无法问到更多消息。”

“天下之大,其中所含之物事,岂是京兆府中之人所能全知的。”姜天阔再品了一口茶后,说道:“此等香茗,数十年前未曾有人得知,如今却不也成了人们喜好之物。既然此案没有头绪,就交给越王罢。”

姜述广细细思量一番,恍然大悟般说道:“既然此案我查不出来,越王一个从未涉及过刑狱之事的藩王又有何办法,古一敬今日便会离开九鼎,越王便是想要寻得他的相助也是枉然,幸得昨日父亲在陛下面前提及墨氏,让古一敬远离此地。父亲此番用意,孩儿所学之处还有很多啊。”

姜天阔淡淡笑道:“你当陛下想不到么。”他拿起方才下人送来的密笺,接着说道:“方才古一敬进入静思殿,并派人邀请了越王一叙。”

“难不成事情有变?古一敬不去睦州了?”姜述广急切问道。

姜天阔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似乎有些对自己儿子的想法有所不满,但他毕竟涵养深厚,按捺住性子说道:“墨氏一直以来是陛下的一块心病,古一敬去睦州定然不会更改。只不过陛下让古一敬从廷尉府给予越王一些支持罢了,毕竟是陛下要让越王彻查此案,若是越王无法给众人一个答复,陛下脸上也会颜面无光的。”

姜述广倒也听出父亲语气中的不满之意,知道父亲对自己的定力不满,便缓住心神说道:“那孩儿需要在移交给越王的事务中动一些手脚么?”

姜天阔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古一敬既然有陛下旨意,派给越王的人也应不是平庸之辈,你此刻动手脚,岂不是弄巧成拙。”

“那孩儿便什么都不做?”

“不错,京兆尹府全力配合越王,他要什么,你便给他什么。为父隐隐觉得,端木德遇害一案,是有人刻意想引到我姜氏,其实为父倒也想知道,是谁杀害了端木德。”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文胤,你只需要盯着魏浩,一旦越王追查到了魏浩的身上,你便掐断这条线索。”

“可是魏浩毕竟是镜湖魏氏的人,而且他的妹妹也是二弟的侧室,掐断这条线索,会不会…”

姜天阔抬起头盯着姜述广看了好几眼,盯着姜述广有些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些毛骨悚然,不由得停下口中之语。

此时姜天阔方才露出一丝古怪笑意说道:“你以后最好莫要在为父面前动那些歪心思,为父只是让你断了这条线索,并不是杀人灭口,知道吗?”后面几个字几乎一字比一字说的重,直让姜述广背后渗出一丝冷汗,他虽然是世子,但是二弟姜述辽太过优秀,在年轻一代将领之中与武氏明恪有“北辽南恪”之称,一直以来他都和自己这个二弟不对付。镜湖魏氏在自家女儿嫁给二弟做侧室之后,也隐隐开始支持二弟,自己平时不便把这种事情摆上台面,此番有机会一石二鸟,本以为是天赐良机,却不想被自己的父亲一眼看穿。他知道父亲一直不希望自己兄弟之间产生间隙,故而有些后怕。

姜天阔见到自己震慑姜述广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多言,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等待姜述广离开后花园之后,方才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文胤确不如文儁多矣。”他口中的文儁,便是远在竹州担任竹州刺史的自己次子——姜天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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