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述辽姜使君？他是如何找到我的？”皇甫静姝拿起一封拜帖，秀眉微蹙，轻启朱唇问道。此时，皇甫静姝方才目送宫角徵悄悄远去，雷伯便匆匆走了过来，说是姜述辽的部下校尉求见，并有要事相商。

“这老奴就不得而知了。家主，姜使君的人就在外面，家主见还是不见？”雷伯见她身边只有商羽一人，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底油回答到。

皇甫静姝挥了挥手，示意雷伯将他请进来：“既然人都已经来了，为何不见？雷伯，唤他进来罢。”

雷伯应了一声，不多久便折转回来，身后跟着一位少年将军，那少年将军约莫二十来岁，身材高大，肤白高鼻，到不像是楚国之人。雷伯将他带到皇甫静姝面前便转身走出门外，少年将军恭恭敬敬向皇甫静姝行了一礼，沉声说道：“竹州刺史姜述辽麾下校尉柯玄，见过乌兰郡主。”

皇甫静姝接过商羽递来的茶盏，抿了一口，方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姜使君好大本事，不愧是年轻有为，乌兰都已经到了睦州地界他也能找得到，他就不怕墨家人找他的麻烦吗？”

“郡主言重了，柯玄不过便衣来此，与百姓无异，墨家人又如何会得知。”

皇甫静姝看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卑不亢，回答之间语气也几无波动，不由得对他高看几眼，缓下口气问道：“你且说说看，姜使君找乌兰所为何事？”

“我家主公听闻端木德几日前于九鼎城中身亡，不知郡主是否已经知晓？”

皇甫静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柯玄顿了顿便继续说道：“我家主公派柯玄前来，乃是特意给郡主赔罪。”说罢便跪了下来，拱手接着说道：“因我姜氏缘故而累得皇甫氏蒙受损失，我家主公定然会给皇甫氏一个说法。”

皇甫静姝吃了一惊，她心知端木德作为与皇甫氏的出面人与姜氏密谋兵器的买卖，他的死与此事定然逃不了干系。自己虽然明白姜天阔的不闻不问乃是要撇开与自己皇甫氏的关系，以免引起皇上的猜忌，但是昨日得知姜天阔与姜述广父子对此事的处理后还是颇有不满，只是却没有想到姜述辽却特意派人过来向自己赔罪。她与姜述辽仅有一面之缘，后续均是他人代劳，故而对姜述辽其人也接触不深。今日此事，倒让自己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被称为“北辽南恪”的天之骄子了。

想到这里，皇甫静姝笑道：“姜使君有心了，乌兰在此谢过，还望柯将军能转达。不知道姜使君是否有信件，乌兰也好一并转交。”

柯玄摇了摇头：“事发突然，未曾有书信相赠。”他顿了一顿，沉吟片刻又说道：“还有一事，我家主公还望郡主能鼎力相助。”

“还请柯将军说来听听。”

“半个月之前的那批货物乃是经过端木德之手转出九鼎城，如今端木德已死，还望郡主能够设法转回九鼎城，届时自会有人把货物再转回库房之中。”

皇甫静姝低下头划了划茶盏，笑容渐渐冷了下来，缓缓说道：“柯将军可知道你家主公所指的是何货物？”

“末将对此事虽不知实情，但是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这货物自然是要紧贵重之物。”

“那柯将军可知道，为了将这批货物运出九鼎城，乌兰上下打点，花了多少银子吗？又冒了多少风险吗？”皇甫静姝抬了抬眼皮，似乎颇有不满。

“郡主言重了，末将虽说不了解具体经过，但还是知道郡主定然花费不少心力。”

“那柯将军可知道，若是再将这批货物运回，乌兰再需所花之银两，所冒之风险只会比之前高，而不会比之前低吗？”

柯玄低头沉吟了一会，摇头苦笑道：“柯玄实在不知。”

“人皆有贪婪之心，同样的事情，若我第二次付给你的价钱比第一次的要低，你心中会有如何想法呢？”

“商贾之事郡主乃是行家，柯玄自然无法与郡主相提并论。郡主所提及之事，我家主公也考虑到了，故而送上五百两黄金，五百匹绸缎来弥补郡主的损失，另外还送上一百两黄金作为给端木德家眷的抚恤。”柯玄笑了笑，不卑不亢的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皇甫静姝端起手中茶盏抿了一口，姜述辽终究还是姜氏子弟，他父兄皆在九鼎城，不便出面，于是他便派人找到自己。若是有人真要对付姜氏，借由端木德一事细细查之，或许真能将姜氏牵扯进去，毕竟姜氏托自己所运之物乃是上等的兵器甲胄，皇上得知实情的话，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另外，墨安是为何知道自己手中有兵器甲胄一事，这两件事之间也必然有关联，甚至要对付姜氏的可能就是翰山墨氏，毕竟姜墨两家是多年世仇，如今虽然表面上缓和了些，但是其中内情外人又如何得知呢。还有，自己皇甫氏内部究竟是何人泄露了此事，若非如此，墨安怎能了解如此详细。这诸多想法涌上皇甫静姝的心中，她一时之间竟然怔怔出神。

“郡主可随时派人前往竹州。”柯玄见皇甫静姝久久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她在琢磨何事，便上前两步，从身上解下一块腰牌，双手呈上说道：“郡主可以此腰牌为信。”

“姜述辽倒是好手段。”皇甫静姝暗暗想到。她接过腰牌，腰牌以铜铸成，上面一左一右刻画了两科竹子，中间一个“姜”字，接着说道：“既然姜使君考虑的如此周祥，那乌兰便在辛劳一回，替他消除了这个隐患。”她把腰牌递给身边的商羽，商羽接过收好后，皇甫静姝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柯玄入座，等到柯玄坐下后方问道：“此事不过发生五日功夫，柯将军应该不是从竹州赶到此处的吧？”

柯玄坐下后也松了口气，笑了笑道：“郡主聪慧，末将的确不是从竹州而来。末将因另有要事而在睦州，故而我家主公乃是飞鸽传书给末将。”

皇甫静姝抿着嘴点了点头，姜述辽只是派人传话而不留下书信，不过是不想留下任何把柄给自己。此人难怪能年少成名，此人心计城府、做事手段甚至于让人感受到的胸怀气度都让人挑不出毛病，便是眼前这少年将军，也看得出日后当有大将之风。她又问道：“你家主公如何知道此事是因姜氏而起？”

柯玄摇头说道：“此事主公并未在信中告知我，柯玄不敢妄自揣测，但是我家主公既然有此猜想，相信郡主心中也定然有了猜想。”

皇甫静姝轻笑了一声，又问道：“那你家主公认为此案乃是何人所为？”

“主公没有告知柯玄，天下之人忌惮姜氏者不计其数，主公又远在竹州，对九鼎发生之事也是鞭长莫及。”

“柯将军乃是林夷人吧？”皇甫静姝忽而转移话题问起了柯玄的身份。

柯玄微微一愣，眼睛瞟了一眼皇甫静姝又瞟了一眼她身后的商羽，继而回答道：“回郡主，柯玄确是来自林夷。”

皇甫静姝笑了笑，林夷人的体型特征还是较为明显的：“不知柯将军在姜使君麾下呆了多久了？”

“柯玄幼时便来到竹州，如今乃是第十五个年头。”

“柯将军幼年便远离家乡，思念家乡之情定然常有，不知将军如何解决，还望告知乌兰。”

“郡主何故有如此一问？”

“将军休要警惕，只是我皇甫氏以商贾为生，手下之人大多需远离家乡，时常会为思乡之情所困扰。而将军又能在幼年之时便远离家乡，长达十多年的时间，静姝好奇，故有一问，还望将军莫要见外。”

“柯玄同乡不少好友皆与玄一同来竹州，大家互处一室，自然会冲淡思乡之情。”

皇甫静姝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林夷之地在竹州东北，西接竹州，北临哈扎，东面则是大海，林夷人耐寒朴实，骁勇善战，只是因为人口较少，为中原和哈扎所欺。如今姜述辽居然招募了一批林夷人，而大楚历法又规定不得征召异族之人入伍。如此看来，姜述辽或者说是姜氏的野心确实不小啊。

柯玄站起身来，似乎正准备拱手行礼想要告辞，又仿佛想起一事般开口说道：“另外，末将还有一事提醒郡主，根据我方探子来报，北方哈扎人的首领呼勒灼近半个月都未曾在人前露面，虽然未有呼勒灼的其他消息传来，但我家主公认为哈扎人最近必然会有动作，故而还望郡主能在与哈扎人做买卖之时早做准备，多多防范。”

“是将军本人的意思，还是你家主公之意？”皇甫静姝开口问道。

柯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情报自然是真实的，但是知会郡主是柯玄本人的意思，此时我家主公应该方才知晓此事。不过若是他已经知道，定然也会让柯玄知会郡主。”

皇甫静姝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多谢柯将军提醒，乌兰在此谢过。”

柯玄再行一礼，说道：“郡主客气了，末将还有要事在身，若是郡主没有其他吩咐，末将就先行告辞了。”

皇甫静姝唤过雷伯，吩咐他送客之后，凝视门口良久方才对身边的商羽说道：“这柯玄虽然年青，但他颇有心计，处事也不在你宫大哥之下。”

说罢，皇甫静姝转过头去，却见商羽冷哼一声，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便又说道：“但是他最后那番话，却不如你宫大哥，姜述辽军令如山，他岂会在没有得到姜述辽许可的情况下告知我此等机要情报。也许是他有野心，想私自和我皇甫家搭上关系，也许是姜述辽让他刻意如此言语，只是无论哪种情况，我都不喜欢。”说罢，再见商羽此刻才转嗔为喜，不由得爱怜之意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