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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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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回忆中醒来,宋湄避开和甘愿目光的对视,语调冰冷。“没有可是,二十四年前我不要你,现在,我一样也不会要。”

顾双城怒瞪着她,“你说什么!”

“顾二少爷,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这样做是狠心,可也不是没有道理。我现在是连太太,没人知道我有这么一个女儿。我认了她,你想她可能进得了连家大门吗?我们连家虽不比顾家,但也在j市有头有脸,她算什么,我这个连太太未过门前和别的野男人生的野种吗?她能有好日子过吗?”

宋湄淡漠地别过脸看着甘愿,“我抛弃你,是我对不起你,你就念在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这份恩情,放过我们家吧。连乔那么小,她没办法接受这些的,你看在她是你亲妹妹的份上,让她开心地长大吧。”

她用最无私的母爱做幌子,提出了最自私的要求。她给予一个女儿爱,却让另一个女儿失去了拥有爱的资格。

甘愿久久没回过神来,一杯暖手的奶茶焐到冰凉刺骨。她搁下杯子,小心地拿出那条她从顾双城脖子上取下的细链,“这个是你给我戴上的吗?”

那条让自己方寸大乱的链子宋湄怎么会不记得呢。这条链子当初自己缠了他好久,他才肯买的,她想既然这个孩子也要离开,她就应该和所有的过去告别。“是的。”

“原来真的是你啊。”那样细巧的一根颈链,寄托了她这些年无数的念想。在福利院的许多个深夜,她偷偷地抹泪,又摸着这条链子入睡,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妈妈给她的,虽然她不记得妈妈了。

那时候的她,以为妈妈是甘霖,可是甘霖也好,宋湄也罢,它的意义在于这是妈妈给的,就足够了。

“谢谢你。”甘愿小心的把链子环上自己的颈项,“曾经给了我这个留作纪念,倘若不是它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她说着站起来,许是坐久了,膝盖酸麻,一时没站稳,抓着顾双城才没摔倒。她的脸颊上还带着斑驳的泪痕,但是嘴角却是轻轻地扬起,浅浅的一笑,梨涡荡漾。

“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还有连乔,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一个姐姐,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连、连太太。”

她仰着头生怕眼泪流下,对顾双城说,“走吧,我想喝姜茶了。”

走到门口时,宋湄突然叫住了她,甘愿心头一动,有些激动地转过身来。

那个生下她就狠心抛弃了她的女人,那个不能被称作母亲却又确确实实赐予了她生命的女人,曾经芳华绝代,至今也依旧风韵犹存,却在那一瞬间憔悴了容颜。

这个叫宋湄又叫甘泉的女人,在二十多年前一定不会想到让她背负良心谴责也要心心念念嫁进的豪门会让她如此疲惫。在她当初的那个梦里,一定不会有这二十年来的噩梦连连,更不会有如今的胆战心惊。她努力支撑和维持的这个家耗尽了她的全部。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用那仅存的一点力气,来对这个抛弃的女儿做最后的恳求,哪怕是那样自私,她也在所不惜。“希望你能做到,甘小姐,谢谢。”

甘愿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滑落。她突然觉得有一种前所有未的释怀,也许这真是最好的结局,她可以不用再去适应一个新的家庭,她的所有心结都解开了,再也没有了虎视眈眈她遗产的人,没有了做名媛的压力,没有了面和心不和的大妈,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

只是这结束来得太突然,她觉得好空,在左边胸口那里,空荡荡的一片,好像吹过萧瑟的风,一阵阵的冷……

刚进福利院的时候,甘愿的车祸后遗症颇为严重,每到夜里总是做噩梦,动静很大。同屋的小朋友都被她吵醒了,免不了嗔怪她几句。她心里委屈,却又觉得自己确实做错了事。熄了灯黑黢黢的屋子就像车祸时那样天昏地暗什么也看不清,她心里害怕那漆黑一片,却又不敢打扰别人,只能一个人蒙着头偷偷啜泣。

宋雅南掀开她的被子,冲她微微一笑,伸手把她拉进了自己的被窝,两个小丫头头靠着头,脚贴着脚,一会儿被窝就暖和了起来。

“你做了什么梦?”她小声地问甘愿。

甘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老是记得一个人,可是我又看不清她的样子,她是我妈妈吗?”

宋雅南像个小大人似的搂着她,“你想妈妈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想……”甘愿越说越迷糊,“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她笨笨地用小拳头捶自己的脑袋,“我真是笨蛋,只有我一个人什么也不记得吗?”

“不是的。”宋雅南拽住她的手,紧紧牵在手里,“我也不记得我的爸爸妈妈,我和你是一样的……

“可是你能记得我妈妈的样子,如果我也能知道你妈妈的样子就好了。”甘愿有点愧疚地说,“这样才能作为交换。”

“没关系的。”她搂紧了甘愿,“睡吧,也许一觉醒来你就记得了。”

甘愿想,难怪她那么多年每天入睡前都期待自己可以一觉醒来想起从前,却依旧什么也记不起。她当然不会记得,因为即便她能够记起那个人,那也不是她的母亲。

曾经凄楚无依的那个自己一定不会想到,如今的她会比年少时更加凄惨。那个时候的她起码可以这样相信,她有一个虽然去世却留下了爱的母亲,不仅如此,这个母亲还给了她一个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父亲。

而如今,父亲不是她的父亲,母亲……连念想也不准她有。

孩童时丧母的痛苦已经与记忆一同流逝,她并没有真切地感受过那样的无助。而如今才算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从拥有到失去的过程,叫人如坠深渊般的绝望,奋力挣扎也抓不住任何东西。过往的一切都比如今更加美好,把心里那些暖暖的回忆也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噩梦,一个不经意想起就叫人心如刀割。

她不敢想起自己第一次怯怯地开口叫顾怀山“爸爸”的时候,那天他笑得有多开心,开心得好像得到了奇珍异宝一般。他抱着自己对着方叔说,“哈哈,我顾怀山也有掌上明珠了!”

她不敢想起顾怀山给她母亲照片时眼底的柔情,他说,“我也只有这张照片,既然你想记得妈妈,那就送给你吧,好好保存啊,这可是爸爸最爱的女人。”

她不敢想起太多太多,太多的幸福,太多的拥有,太多的不舍,连回忆里那些生离死别的痛楚都变成了无稽之谈,让人贻笑大方……

第一次想记得却记不得,第二次她能记得却得忘记。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一场闹剧,而她就是一个卖力演出的小丑,在台上翻滚跳跃就以为自己可以真得像小丑一样永远微笑,可摘下面具却依旧潸然泪下,只会让人徒增笑料罢了。

她问顾双城,“你知道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蠢透了?”

他沉默了几秒开口,“那你觉得我可笑吗?”

“……”甘愿本是问他问题,却被他反问一句,微微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他语调低沉,却给此时心乱如麻的她一种安心的感觉,“命运是否可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人生还没有结束,而你也一样。”

“写墓志铭什么的还太早了吧。”他打开房门扶着她走进去,低头看着她凄楚的小模样淡淡地一笑,“你如今觉得蠢到家的过去,却是曾经的你拼劲了全力做出的努力,所以不要觉得可笑,也不要觉得后悔。”

她抬眼看着他,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这样觉得,有他在,真好……

他扬起嘴角暖暖地笑起,一开口却是贱到家的语气,“不用拿狗狗样的感激眼神看着我了,我知道我的存在有多么伟大。哎,没有我你可怎么活啊,小姑妈!”

“噗……”甘愿莫名就被他逗乐了,破涕为笑。最后笑得有些喘不上气来,眼泪流进嘴里,舌尖尝到那苦涩,她突然觉得一切都甘之如饴。

是的,因为有他在,就再无不甘。

暖暖的姜茶飘着甜甜的香味,甘愿捧在手里,时不时嘬上一口,胃里就暖了起来。

“快点喝!”顾双城催促道,替她裹紧了身上的毛毯,拿着电吹风呜呜地替她吹着湿发。

“太烫了……”她娇嗔了一句,仰头看他,电吹风呼呼的热气吹得她睁不开眼,那睫毛忽闪忽闪像蝴蝶的翅膀。

顾二爷在她小脑袋上轻钉了一记毛栗子,“当然要烫着喝,冷了再喝有什么用。”

她乖乖低头喝了一大口,烫得直吐舌头。

“白痴啊,烫坏了喉咙怎么办!”顾二爷又怒了,一把夺过杯子,递到嘴边大口吹气,再塞回她手里。“呐,喝吧。”

甘愿捧着杯子吹了一口,那琥珀色的液体荡起了小波纹,一圈一圈,像顾二爷生起气来一点点瞪大的眼睛,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头发吹干,顾二爷关了电吹风,侧脸看她,“笑什么?”

她仰起杯子咕嘟咕嘟几口一饮而尽,举起空杯子递给他,卷紧了毛毯,像一条没骨头的蚕宝宝似得往他怀里一靠,“不告诉你。”

“哼……”顾二爷心头一动,却摆出一副高姿态的拽样,“我上次说了,别靠我那么近。”

甘愿后仰着脑袋,额头抵着他的下巴,“靠了怎样?”况且是他来找自己的好吧,这个小傲娇要不要这么耍别扭啊。

他抽身站起,她咕咚一下栽倒在床,翘着嘴巴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表情,“你不是说最卑贱不过感情,最薄凉不过人心么……”小姑妈有了几分精神,胆敢找顾二爷的茬了,“那你还来管我?”

顾二爷咂摸出了这小家伙的心思,可偏不叫她得偿所愿,免得这些年都是他一人剃头担子一头热,好像她就可以坐享其成似的。

于是他哼了一声,“我只不过秉着八卦主义精神去好奇了一下,你以为我是专门去调查你啊。”

“只是没想到真那么凑巧,我今天是顺便想去看看大哥怎么不在公司的,我哪知道你在大宅啊!”

“我带你回来不过是看你可怜,你忘了,我以前也捡过路边的小猫呢!”

小姑妈噙着笑,看着小傲娇细数所有的巧合,嘴硬得像一只特别骄傲的小鸭子,最后是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胆敢嘲笑他,这可是对顾二爷大大的不敬。他立刻不爽了,拎起小姑妈就瞪大了眼睛,甘愿想起刚才杯里的姜茶,笑得更开心了。

顾双城绷着脸,可看她笑成那样,终是憋不住破了功,也笑了起来。

甘愿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垂目乖巧地小声说,“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我一定不能像现在这样坦然接受一切。”

倘若不是因为爱着他,她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明明失去了一切,却觉得可以换来一个他,也是幸福的。

顾二爷那贱贱的笑突然凝结了,墨色的眼眸像是夜空里璀璨的繁星般亮起,“你说什么?”

那个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顾二爷,竟然傻、掉、了!见她没回答,急切地又问了一遍,“你说因为什么?”

她柔柔地看着他,伸出双手求抱抱,他扭捏了几下傲娇表情,最终还是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顾二爷的怀抱可比毯子暖和多了呢,她纤细的小指在他硬硬的胸膛上戳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说我爱你啊!”

“小愿……”他眼底有一些东西闪过,是释然,他释然了这些年来的所有艰辛付出,释然了因为这感情而受到的所有折磨,释然了她曾经的所有狠心决绝,是那些痛苦的过去,让来之不易的如今,更加幸福!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他说,“我真的爱你……”

不是多年来的兄妹情谊,不是扭曲的亲情,而是他的爱情,他期盼多年求而不得却也不甘放弃的爱情呐,今天……他得到了。

甘愿想起很多年很多年前的一天,她还没进顾家,她惴惴不安地问顾怀山,“爸爸,爸爸,除了你……还有别人爱我吗?”

“那当然,小傻瓜。”顾怀山点了点她的小鼻尖,“将来啊,一定会有一个人爱着小愿,于你共度一生。”

“比爸爸还爱我吗?”她仰头问道。

“也许吧。”顾怀山摸着她的小脑袋,“有一种爱,和爸爸的爱不一样,但是爱的程度是一样深。”

“那个人在哪里?”好奇宝宝继续追问。

“有时候你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那样一个人了,你找了很多年,很多地方,已经想要放弃了。可是忽然有一天,你就看见了他,他站在那里,对着你微微一笑,你的心里就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你——就是他了。”

就是他了吗?

嗯,就是他了呢……

好像是一条小溪,一路蜿蜒徘徊,终于涌进了江海,那样的安心。

她倏然泪下,“我也爱你。”他勾起了嘴角,那笑容一如初见时的温暖,他轻啄了一下甘愿的额头,“小姑妈,谢谢你陪我玩……”

所以啊,既然陪了他第一次,就要陪他一辈子,他顾双城,就是不讲道理,就是认死理的小傲娇,又如何!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次顾宏杰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去逛商场,给两个孩子买皮球带去公园玩。

售货员殷切地拿出一堆五彩缤纷的皮球给两位小少爷选,图案多种多样,看得人眼花缭乱。顾一鸣一会拿起这个,一会又拿起那个,觉得每个都好看。

顾双城站在皮球堆边,扫了一圈所有的皮球,一眼就看中了一只紫色和黄色条纹图案的皮球。他极其果断地一把抱住那只皮球,紧紧揽在怀里,再不看花花绿绿的其他,在一旁耐心地等哥哥慢慢挑选。

顾一鸣选来选去,抱了三只,眼巴巴看着父亲。顾宏杰摇摇头,他不舍地丢了一只,两只手各捧着一只又抬眼看顾宏杰。顾宏杰依旧摇头,顾一鸣皱着小眉头看起来苦恼极了,痛苦地左看看右看看,哪个都舍不得丢。

顾宏杰板着脸说,“一鸣,你必须做出选择。”知道父亲的话不可违抗,六岁的顾一鸣只能狠下心丢掉其中一个,可怜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付钱的时候,售货员拿着顾双城那只紫黄色条纹的皮球脸色微变,为难地说:“二少爷,这只皮球是坏的……”

她说着弯下腰拿着皮球指给这位小少爷看,在皮球肚子纹路相间处有一道小小的划痕,虽不明显,却是彻底划开了一个口子。

“哦?”顾宏杰瞥了一眼说,“那就换一只新的好了。”

售货员十分歉意地说:“对不起,顾先生。我们刚才去仓库查过了,这只皮球是以前的样品,很早就断货了。今天不知道怎么放进这一堆里了。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职,真是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二少爷选一只其他图案的皮球吗?”

顾宏杰浅笑了一下表示没事,侧过脸来对小儿子说:“双城,这只皮球是坏的,你重新选一个吧。”

一堆皮球被捧到了二少爷眼前,红白花,蓝黄色,小狗的,小猫的……

顾一鸣偷偷挪到弟弟身后向他耳语,“拿小狗的,拿小狗的……”小狗图案的皮球是他方才想要可是却没能留下的那两个中的一个。

顾双城侧脸看看哥哥,又看了看眼前一堆五花八门的皮球,嘟着小嘴啪啪啪用小手把它们全部拍走,脚步略有不稳地跑过去又拿回了那只坏皮球,紧紧地抱在怀里就是不撒手,“不要。”

售货员傻了眼,转而想到了新主意,从仓库里搬出好几箱皮球。再把顾双城怀里那只紫色的皮球,拽出来丢到一堆皮球里,稀里哗啦的那么一混,五颜六色的皮球滚了满地。花花绿绿的一大片连大人看得都眼花缭乱,更何况一个四岁的孩子。

顾双城皱着小鼻子,瞪了抢球的售货员一眼,哼哧哼哧地跑到皮球堆里。只消那么一眼就找到了目标,两只短短的小胳膊弯腰一捞又抱起了那只坏皮球,蹬蹬地跑回来。

他踮着小脚尖举起皮球递到顾宏杰眼前,示意他快给自己付钱,他要玩皮球!

顾宏杰还算有耐心地拿过皮球,指给他看了看划痕,又使劲掐着破口处加速漏气,不一会皮球就瘪了一小半。

“你看,双城,这个皮球是坏的,回家以后会慢慢漏气的。”

顾双城看着自己心爱的皮球被父亲一点点挤瘪,他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觉得委屈得很。小嘴一撇,就鼻子一抽一抽地啜泣了起来,一把夺过皮球,死死抱在怀里,含着泪摇头,“不、不……我就要这个!”

“你这个孩子……”顾宏杰微有不耐。可顾双城却认了死理,他第一眼就看中这个皮球,怎样他都不换!他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满的坚毅,让顾宏杰也没了辙,无奈地对售货员说:“那就给他这个吧。”

公园里顾一鸣开心地拍着气打得足足的小皮球,皮球砰砰地落地又弹起,他追着皮球,玩得不亦乐乎。

顾双城卯足了劲“嘿!”地一声举起自己的皮球使劲那么一抛,可瘪了气的皮球砰地落地,就稳稳地落在地上扎了根,动也不动。

顾宏杰忍不住笑了起来,“双城,后悔了吧?”

顾双城傲气地不理父亲,昂着小下巴绷着脸走过去,一把抱起他的小皮球。吧嗒吧嗒地跑到坡道的路面上,骨碌那么一滚,瘪了气的皮球滚不快,正好和他那两条小腿跑起来的速度差不多,他跑皮球也跑,他停皮球也停,玩得好不快活。

不能弹不能拍又怎样,那也是他一眼看中的皮球,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说不好,他也无所谓。这个世界上他想要的东西,根本不需要别人来评价好与坏。别人的话,和他有什么关系?

难道被顾二爷要还不是上上等的恩赐么?!

他在睡梦里拢了拢手臂,团紧了怀里的小人,这样娇小一团的小姑妈,就和那只皮球一样,软软的,抱起来可真舒服……

哼,谁稀罕那种硬邦邦千篇一律的皮球,他的皮球就是要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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