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墨却是梦中也不安。

仿佛回到连翘落水那一日，她被萧策命令站在假山后，引连翘过来。她尚且不知他要做什么，只隐隐有不安的预感，急得浑身是汗，又不敢违命。

等到“扑通”一声传来，回过头，吓得心胆欲裂。

她去求他，他只是站着，嘴角抿得死死的，一言不发。

雪墨不懂，她知道萧策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只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连翘。若说是萧沅的缘故，可萧沅怕连连翘是谁都记不住了。

直到宗统领将人救走，她仿佛被抽干了全身力气，瘫坐在地上。

萧沅自小被保护得很好，从没见过那么些场面，吓得抱住哥哥不敢放。雪墨气他，一径地低头哭着，忽觉面前一暗，是萧策来到她身边。

他低着头，眼睛不知在看地面还是在看她。

“嬷嬷们说，她的眼睛和母后很像。”

那个“她”，指的应该是连翘吧。

雪墨对薛尚容的记忆很模糊。

她被姐姐带入康王府时还太小，只到王妃跟前请过一次安，之后就被安排住下，再没去过。但若真如萧策所说，连翘肖似昭容皇后，太子岂不应该喜欢她吗？

雪墨疑惑极了，仰起自己哭得乱七八糟的脸，发现萧策也正在看她。

他的眼里是浓重的黑，两颊不知什么缘故晕了两团红，立在光下的影子单薄。他伸手捂住萧沅的耳朵，随后对着雪墨一字一句、神情认真：“媚儿，我不能拿姨母如何，可是旁人再不行了。”

媚儿是她小名，进王府之后，带她的嬷嬷嫌弃这名字不好，改了雪墨。

除了姐姐，只有殿下记得。

因此他这么喊她，她一时生出更多亲近委屈，只觉他叫她为难：“那也不必……”

他摇摇头，重复道：“嬷嬷们说，她眼睛和母后生得一样，声音也和母后十分相似。”母后去时，他虽年幼，但也已经开始记事了。不用嬷嬷们说，他自个儿也辨认得出来七八分。

而那么个与母后相像的女子，被父皇从千里之外的江夏带到长安，就安置在这紫宸殿。

她依仗的是什么？

不就是与母后的相似吗。

所以——“她更该死。”

“唔！”

雪墨梦中惊醒，半坐着大口喘气。

这四个字太让人胆战心惊，她衣裳汗湿，禁不住偏过头，见怀袖与连翘都睡得正熟才松了口气。

屋子里漆漆一片，屋外风声呼呼，似乎预示一场夜雨。

难怪这般燥热。

她蜷起双膝，双手环抱住自己。害怕褪下后，心头竟然渐渐涌上一阵心疼。她无声地张嘴喘气，脑海中又浮现那日的情景。

“陛下尚且壮年，就算没有连翘姐姐，也会有……”

他总不能一个个除尽吧？

萧策没接她的话，恰是李全英奉命来找，他便牵着萧沅跟着去了。

她费了一会儿工夫才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跟在他们后头。这一下，恍然惊觉太子快与她一般高了。

要知道她进王府时，王妃刚有喜呢。

一眨眼，七八年过去了，王妃香消玉殒，早已不在人世。长安城变化万端，物是人非。

他居然还想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