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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良缘》第四章、定风波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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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外面闹瘟疫的缘故,家里的餐食清简了许多,所以直到用过晚饭,天才刚刚擦黑,薄李氏自觉精神不济,喝一口茶水,捻起手里的佛珠,冲几个孩子摆摆手:“你们也早点歇下吧。”

东昌已经七岁了,但还是最爱粘薄李氏身边,瞧着母亲桌上的新鲜樱桃眼馋,凑上前去:“母亲抱抱。”

薄李氏最疼爱小儿子,忍着困意把他揽进怀里,把桌上的盘子移的近些:“来,我的乖儿,吃吧。”

她凑近了灯光,才看到东昌的脸上有道红痕,疑心是白天磕碰了,抬眼盯着乳娘:“昌哥儿脸上怎么搞的?”

那乳娘知道太太最心疼这个小儿子,怕被责罚,不免慌乱起来,转头看到琥珀正端着撤掉的碗筷要出门,张口说道:“是琥珀,我看到琥珀开饭前和小少爷打闹来着。”

东昌听到自己乳娘这么说,也跟着说:“琥珀最坏!”

琥珀在家里被这样冤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平日是不敢在太太房里听差的,这一回是被厨房马大娘支来收碗筷,偏偏撞到这件倒霉事,还好她反应快,立刻跪在地上:“回太太,开饭前我在厨房马大娘跟前架火,并没有到前院来。”

薄李氏原本垂着眼睛做样子,听了此话才抬起眼睛来,正好看到跪在地上小人儿,明明身上穿着破旧的粗布衣服,却还是衬得肤白可人,不由又想起这小丫头的娘来,心中烦躁:“不老实!”

琥珀还想争辩,薄李氏却一脸的不耐烦:“且饶你一回,去外面跪着去。”

薄大奶奶院子的回廊下有一块地方,原本的铺的好好的青砖被挖出来,填上碎瓦片,专门用来罚跪,自打琥珀记事起,在这罚跪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却没见过旁人在这里受过罚,所以她常疑心这地方就是薄大奶奶专门给自己准备的。

琥珀这边领了罚,捧着碗筷规规矩矩地走出门去,那边院门口却匆匆进来一个丫头,一进屋就跪下磕起头来:“舅老爷,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薄老爷本来半躺在长榻上吸水烟,正是半睡半醒之间,睁开眼睛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这不是珍珠么?怎么这么晚跑来了,可是宝璐出什么事了?”

那小丫头名唤珍珠,是薄宝璐出嫁时买的几个丫头中的一个,也是薄家带去沈家所剩无几的几个老人之一,此时突然赶回来,必是薄宝璐那边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薄李氏眼瞧那珍珠面色狼狈,猜想那位精明的小姑奶奶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便冲乳娘使个眼色,让她把几个孩子带出去,又把房里的人都打发出去,自己上前去扶珍珠:“哟,这是怎么了?看把孩子急的一身汗。来,坐下慢慢说给老爷听。”

那珍珠受了薄宝璐的支托,自己也知道自己责任重大,哪里肯起来?双手托着一封信交给薄李氏:“小姐说,这件事务必请舅老爷帮忙。”

薄宝璋不由心中慌乱,勉力维持镇定,凑近了油灯,把信纸铺开看,待看完半晌不语,只将那信纸递到薄李氏手上。

原来,一周前的傍晚开始,沈嘉木突然高烧不退,没几个时辰的工夫,竟然烧到神智不清,来看病的大夫一听症状都惊的什么似的,异口同说是海上传来的疫病。

沈家原本在餐饮上就极讲究,这次为防瘟疫,连水都只喝自家院子里打出来的,外面出入的东西全都记录在册,防的就是有人混搭来路不明的东西进来,因而沈嘉木的病就更是蹊跷,沈老太爷下了令让严查,查来查去就查到了薄宝璐曾经托沈嘉木从她乳娘家带了一包绣花样子回来,那花样子到平常,可疑的是包花样的布却是一件旧衣服,再查问乳娘,她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那旧衣服的出处,这样一来,就更加可疑了。

沈老太爷又气又急,痰瘀气结,竟一下子病倒了,主事的一老一少都病倒,沈家更是乱成一团,有人眼见沈嘉木药石无方,给沈老太爷出了个主意,说是让循着古法,给大少爷找个八字合配的女孩儿过病,说不定能把病气带走。

给人过病这老方儿自古就有,只是有点太阴损了,沈老太爷本来不同意,可眼见沈嘉木昏迷几日未醒,实在是再无他法,又恨薄宝璐心思歹毒,所以让薄家出一个女儿去给沈嘉木过病。

薄宝璐怕被沈家休离,慌的什么似的,急忙写信给自己的哥哥,只说自己无辜,希望哥哥能念在兄妹情深色,将一个女儿送到沈家去。

薄老爷看了信,一时也拿不出主意,两只眼睛看着自己的太太,希望她能给拿个主意出来。

薄李氏心中却明镜似的,强压着怒火,冲着珍珠点点头:“你远道而来,也是累了,先下去休息吧,容我和老爷商量一下。”

待珍珠刚走出门,薄李氏冷冷哼一声:“老爷我给你说,我的女儿一个也不能去。这件事我不答应!”

薄宝璋心中也是一团乱麻,一边不愿女儿去送死,一边又心痛自家妹子,冲着薄李氏摇手:“太太,小声些,小声些,我可就宝璐一个妹子。”

“那女儿就可以送人情了么?你那妹子胆子也太大了,明知道沈嘉木是沈老爷子钦定的继承人,还要在他那里动手脚,现在出事了,才想来找娘家哥哥了?过病?说的好听是过病,说的不好听就是陪葬,沈家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合着连配阴婚这一步都想到了?”

她越说越气,索性上前抓住薄宝璋的衣襟,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起来:“我不管,你妹子闯的祸让你妹子想法子去,别想动我的女儿,要不我就带女儿回娘家去!”

那薄宝璋一向敬重薄李氏,此时乱了方寸,只由薄李氏揉捏,低声哄她:“太太莫急、太太莫急,也不至于就到那一步了……”

薄李氏也知道总得拿出个法子来,先唬的薄老爷没了主意,自己反到平静下来,幽幽的开口:“真奇怪,沈家怎么也会出这样的疏漏?只说要薄家出一个女儿,却没说是哪一个,也没说是哪一个娘生的。”

薄老爷本来还毫无头绪,听太太这样一说,愣住:“太太你的意思……”

那薄李氏瞧一眼跪在院子里的琥珀,轻轻点一点头:“虽然那孩子从来没有过过明路,可是谁不知道我的陪嫁丫头李绣娘给你生了个女儿?现在想想,说不定老天爷就是安排这个丫头来给咱们薄家挡灾的呢。”

薄宝璋心中不忍:“绣娘还病着,这孩子也太小了些……”

“那是送珮菁还是珮薇过去?老爷你到说说?”

薄李氏早看出薄宝璋心中的动摇,从掖下抖出丝帕轻轻擦擦眼角:“要说我也是不忍心,琥珀这孩子正是招人疼爱的年纪上,她娘又一直病着。要不是眼下这过不去的坎上,我也不会让这孩子去沈家。不过,咱们也不要单往绝路上去想,你不是也说过这孩子命硬么?说不定这孩子真能把沈少爷的病过走,到时,还能少得了她们娘俩的好处?。”

薄宝璋听到此处,渐渐觉得让琥珀去沈家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转头看看外面,叹一口气:“太太果然有见地,这件事情就按你说的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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