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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我来思,杨柳依依》此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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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乡试,玛母便叫昊正努力温书,考得个名次,虽不能做官,但就是去一试,也成全了这一番诗书的念想。

昊正出生商贾人家,自幼听得生意经营之语,虽是多有八面玲珑之口,夫子相授再多,却也做不得老爷,这等风流人物,家中富贵,多有官宦来往,其中道行早已看的明白,如何有心思为官。加上父母从来经商往来,并没半些儿个书香门第的遗传,读书向来是应付之事,唯有与玥儿玩耍时才认真读个半月一月,过了这个空儿,早不知自己读过什么。

回到家中请过母亲安,小两口儿一溜烟飞到后花园,玥儿一本正经问道:“考得如何?”

“玥妹妹,你可看到院子里那棵松树,”便指着对面让玥儿看。

玥儿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依旧满面春风,“夫君,考得如何。”

昊正看支吾不过,顿时笑了,作揖道:“夫人好智慧,在下佩服,请受在下一拜。”二人已笑作一团。

不日,因长姐将要出嫁,卓家着人来请卓玥归宁。终究商贾人家好显摆财富,一个时辰的路程,第二日往返,跟着两个丫头两个婆子,内院管家与外院管家亲自引路,昊正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月白长袍外深蓝色锦缎披风,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连那马也是一番装扮,引得路人驻足,但见昊正满面春风,隔着人群也能感受到别家的幸福和乐。少夫人乘坐一顶金丝赫色撵轿,轿前两边各挂着一个红色荷包,风吹过,茉莉花香飘散,轿帘底端密密的串着一排水粉色珍珠。这轿子颜色看着朴素,却处处透着富贵气象。到了卓家,见过礼毕,留下红袖翠儿两个丫头,其余人原打道回府,说好第二日来接。

“长姐大喜,来给长姐道喜。”

卓馨含羞而笑,卓馨只比卓玥大半岁,比妹夫昊正大两月,如今要嫁给世家王氏幼子。这位王公子有三位嫡出的姐姐,三位庶出的兄长,因他是嫡出,因此王家格外重视这个儿子的婚事,如今已十八岁了,挑来挑去挑中卓家长女,也是门当户对,城中人奔走相告,似乎自家孩儿有了好姻缘一般。

卓馨看见如今二妹衣着鲜亮,不知道比家中强多少倍,眉眼间的幸福岂是语言能形容的,肤色更是鲜嫩异常,眼见得最可忽略的二妹如今都如此欢畅,又开始遐想自己未来的时光,想是官娘子风光过商贾人家百倍。

姐妹三人各自玩笑,小妹卓曦不时讽刺卓玥郎君貌美,大有替姐夫不平之语,红袖便道:“自古贤妻美妾,我家自有贤惠夫人,若是遇到容貌娇艳的,夫人大度,也是愿意为我家公子寻几房妾氏的。我家宽敞,也是容得下许多人。还请三小姐也帮忙留意着。”

“你家那么有钱,还找不到媒婆了,倒要别人留意,”三小姐的丫鬟钿儿立马回嘴。

“金山银山比不得玛氏宝山,王家谢家长不过河间玛家。这话就是说的我家,我家虽然有钱,却也看不出哪些女子急急地倒贴我家公子,所以还请姑娘也一并留意着。但凡有了合适的,我家别的不说,金银玛瑙夜明珠,应有尽有,管叫普通人家几世用不尽。”

如今玥儿也不言语,但叫两个吵嘴。

翠儿又说:“什么妾氏,咱们家三代没有听说有妾氏这一说,公子爱慕少夫人,多亏了月老,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敢是嫦娥仙子近在眼前,咱们公子也只当咱家养兔子的人呢。”

大家一同玩笑,大小姐的丫鬟菱花默默笑,不做声,大家知道她心思,并未说破。晚间饭罢,卓玥又回到生母冯氏那里。红袖与翠儿认真见礼,拿出玛母特别准备的礼物,除了金玉食盒之类,也并无甚新奇,只是那一盒马蹄酥糕,冯氏小心放下。

第二日,卓玥携夫君又去祖母陈氏房中,祖孙几人说笑欢乐,温暖和煦,一会儿打开老祖母这个箱子瞧一下,一会儿翻开那个盒子比一番,什么扇子上的画,手串上的刻字,玩的不亦乐乎。陈氏笑道:“这两个猴精啊。”

午饭毕方半盏茶的时间,玛家已经着人来接。小夫妻二人携手归去。

这一日归去后,自是昊正又来书院念书,玥儿在家与丫鬟玩耍,好在红袖聪慧,两人一起针凿女红,诗书字画,倒也还好。又过了一年。

一日,在书院中,昊正与同窗聊天解闷,同窗与昊正同庚,然尚未娶妻,这位秀才的父亲,确是隔几年纳一妾,隔几年纳一妾,据他的记忆说,其父一贯喜新厌旧,唯一不变的是他母亲郑夫人的身份,说罢。仰头长叹,问昊正:“是不是成了婚便不能奢望彼此爱慕,情深不移。如何才能保持婚姻的新鲜感。昊正兄,你说说看,为何你与玥妹妹能一直琴瑟和谐。”

“新鲜感!小人自成婚以来少有空闲与鄙人夫人厮守,天上的月亮圆了几回我便回过家几遭,每每看见夫人都是新鲜感,”说着眼里闪过一分无奈和九十九分得意,“终究是我与玥妹妹一处长大的缘故吧,‘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玥妹妹与我相谈甚欢。子之兄若是也觅得佳人,必能从一而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罢,用扇子拍了拍子之胸膛,笑的收不回来。

“玥妹妹的确美丽,不过,我更中意曦妹妹那样的女孩子,文静、内敛、善良……”说着,“腾”的一声打开折扇,陶醉起来。

“子之兄高才,现下都不必劳烦令尊大人为你请媒婆。”说着,坏笑起来。

“这是为何?”

“贤兄现在像极了媒婆,哈哈哈哈。”说着模仿子之打开折扇扇肩膀的样子。

子之劈头扔来扇子,却被昊正一闪躲过。二人笑的欢,小厮过来捡起扇子,不明觉厉,也是跟着笑。

昊正笑着笑着颔首,心下沉思“我那小姨文静是文静。”摇了摇头,悠悠的看了看子之。“依兄看,苏秦张仪比之李斯如何。”

“苏、张生乱世,诸侯纷争,因此所做一切皆为自己成就,而非其他。斯不同,彼时秦一统天下,斯大权在握,所做该为天天苍生,而命数注定,他做的对。”

昊正哈哈大笑。可怜一世人臣,从始至终也没有大隐隐于庙堂之上,反而对得。还是自己逍遥快活,虽无翻手为云的权利,却也没有覆手为雨的压力,既有家财万贯,又有往来鸿儒,何其自在,“我那小姨比之李斯有过之而无不及,贤兄可拜之为师,早日学习学习。”说罢眼神慢慢宁静。

“不要你那小姨你那小姨的说,曦妹妹在你未成婚之前,我们都换做曦妹妹的,如何成了婚便成了你一人的亲眷了。”

“此言差矣,是‘戚’,并非‘亲’,”说着笑着扇着胸。

“呦,玛大才子,没看出来啊,久仰久仰,只道是剑兰兄蹦沟里了,没想玛公子也有这癖好。等哪日我接上玥妹妹,等一条水沟,专等你蹦进去也好。”蔓延的鄙视斜着眼角睥睨而下,似乎再也不能容忍一般撇嘴。

若非弱水书院学生,想来必不能了解剑兰的光辉事迹。剑兰本姓米,单名一个兰字,十二岁上族中私塾先生取字剑兰。此人祖上三代布衣,然到了他父亲这一代便指望子嗣中出个秀才,剑兰幼子,自幼有才名,幼年便托人入了本族家学,因诸多原由,不能读得许多书籍,便在文字上下功夫,对于字义理解的甚深,不像本地普通世家子弟,真正可以说是个“不求甚解”,书背了不知多少,却并未真的悟了多少。因此,剑兰父兄甚是骄傲,每每夸赞剑兰有文曲星之才,也为他穿上长衫。十岁上,一日,剑兰出了家门要过的一条水沟,因为长衫之由,竟被挡在一侧,村中人便道,“小秀才,跳过来啊。”只见剑兰拉起衣摆,向前一蹦,直接掉水沟里去了,爬上来一身泥水,愤愤的哼着骗人。那人说,谁让你双脚跳的,一只脚跳啊。

“你懂什么,单足为跃,双足为跳。”甩去一个白眼。也是家中父母的缘故,让好好的孩子优越感强于旁人,才如此与长辈说话。

这有一些不相干的,因为看不惯这家主、主母的为人,便故意道,“这读书人呀,就是不一样,这不,手无缚鸡之力不食人间烟火,这么个小水沟也过不得,得当了老爷叫人抬过去呢。”

“可不是,这就掉水沟里了。”

“不对不对,这叫‘坠’水沟了,小秀才掉水沟哪里能叫‘掉’呢。”

剑兰着实让村中众人调侃了一番,又羞又惭,一溜烟回家去了。好在他却是上进,放下颜面,为村中员外家做粗活,借的几本书研读。后来竟一次中了秀才。人亦愈发谦逊有礼,不似年幼时。反而得到乡绅相帮,去了弱水书院。

但这剑兰坠水沟的事,却传扬的十里八村都知晓了。时常被同朋拿来调笑,也成了一个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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