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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我来思,杨柳依依》第三章 花自漂零水自流,相思本无,闲愁徒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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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晃过几年,昊正将到弱冠之年,不过眼看着,他也就止于举人了。这若不是玛老板上下打点也怕是悬有这名。这一年,学中大多人准备进京赶考,希望谋个一官半职,也好荣耀乡里,搏一个封妻荫子。而卓曦,也因为选秀事宜,不得不草草嫁与子之。当时卓先生看中了米剑兰,而卓夫人却看中子之家室人品以及其待卓曦的一片心意,卓曦心中中意谁,并无从知晓。后终因不愿与米氏那样行为的人成为儿女亲家便作罢,也因事出紧急,草草成婚。如今,子之倒是勤学上进,大不比从前。

昊正细思,自己终归不是读书的料,从前读的书一来是因为好奇,二来也是因为妻子,因此上进。如今,自己商贾之后,如何能为相为将,倒不如提早开始做买卖,也好似坐吃山空。想毕,回去与母亲妻子商议。玛母开明,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虽然汝父羡慕中原文化久矣,然而眼见得我儿志不在此,不过眼下我儿并无半点经验,尚不能立刻走南闯北。”

不日,玛父归来。决计让昊正与众士子一同进京,也应试,也做些买卖。叫卓玥女扮男装,红袖扮作书童,再着八人携珠扇两车一同进京,一行十二人、三辆车,往帝都赶去。同行还有众书生,只不过其他人为名,他为财。

京城地处繁华,名贵的折扇珠宝倒是异常好卖,不上半日,家人便找到熟识商人,卖了珠宝扇子。也顺便介绍了少东家。因为学生们一道前来,因此住在同一间酒楼,相互照应,相互学习。这几日,卓玥对生意倒是略有上心,前日也假做家人一同去了家中相熟的店铺,也看看听听这生意为何。虽然年方二十,嫁做人妇也将四载,然而依然赤子之心,对许多新鲜事物好奇心不减,便携红袖处处闲逛。一日下来,倒是见了许多新奇玩意儿。

这边昊正和子之聊的不亦乐乎,曾经是朋是友,如今关系更进一步。子之如今神采奕奕,对于念书这事,万分上心,时常会说,“拙荆着我务必高中而归。”昊正讪笑,如今如何将来如何却不可知,然子之曾经什么模样大家心知肚明,让你高中,岂不比让我高中来的更艰难。

有道是“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昊正此番却是骄矜了。卓馨因家事劳碌早已碌碌无为不记得念书为何物。卓玥也慢慢倦怠了这普天之下第一要紧事。只有卓曦,自嫁与子之,冷眼旁观一众姬妾丫鬟老婆们明争暗斗你死我活,早就潜心念书,不理纷争了。若有不长眼的欺负到她头上,便能生出千重计谋万种手段叫其死生不能,加上郑氏相助,夫君偏袒,如何还有人敢找她的麻烦。昊正不比子之,子之可以天天归家,若看到有仆人待卓曦不甚敬重就是直接扔缫丝房中苦死,更不必说有敢挑衅的了。毕竟子之家中姬妾甚多,手法严厉骇人也不甚打紧,并无人追究,只当是寻常事呢。子之看到卓曦果然大户之女,又开心万分。比之之前求取时还要欣喜。却是许多事情料不定,看似是祸事,却逢凶化吉,看似是福事,其中却隐藏着许多祸事。人事说不定啊。

是夜,卓玥与昊正聊天说地,说起这人性,卓玥百感交集,昊正却看得很透彻,劝一句,“不要思考人性,太复杂,永远也想不透,只看着罢了。玥儿感叹,对待有些人真情实意,大多竟会换的背信弃义,对带有的人只滴水感怀,不想竟能获得涌泉相报,谁曾想这滴水其实万倍不能抵过这真心真情啊。昊正便劝慰,这世上哪儿有什么情谊,大多数便是这黄白之物作祟,你我来到这天子脚下,并不熟识任何人,他人之所以敬我,不就因为我父手里的人脉珠宝么,倘若今日我家不再经商,不再有人来往,商家定不会优待你我。”

“的确如此,若非你我身后之资丰厚,谁会如此,可这世间珍贵的东西都不能用钱来买。”

“夫人,这世间,除了你说的那些,才华、真爱,什么都可以买到。可是才华有什么用,没有人只想让才华藏在箱子里蒙尘,大多想用其换得名利,但这名利,花点钱就可以有。真爱,夫人,若果真你我从未相见,你可曾会爱上其他人,是的,也许不会,你可否记得话本上所说杜十娘,她不是随意找人托付一生,不是一生转瞬便被转卖。谁何曾左右的了自己的命运。”

“你说的对,谁都不可能真的按照心中所期望的过活,这一生是规划不了的。”

“哦,对了,子之兄说,给他一千万两白银,他便可以卖了所有。你呢,给你一千万两,你是否会卖了我。”

“嗯,曦儿也问过我,我仔细思量了许久,我觉得相公你值一千一百万,所以我不卖。”

“哎呀,我家夫人勾引人的功夫见长啊,我倒是小看了夫人,还以为夫人依旧只读诗书不食酒色。”

“此言差矣,非我长进,如今嫁做商人妇,只是洞悉货物的价值,我夫君那哪里是钱能衡量的,乃天上皎月,海里蛟龙,岂能估价。”

“娘子,你可曾想过日后,倘或你我不再依附父母,你我二人应当做什么才能不愧一生。”

“若说学馆,眼见得是不能了。我们也只有开泸当酒,学那卓文君与司马相如。”

“娘子,你我成婚以来,你从未变过,依然单纯善良。”

玥儿并没有看到昊正眼底隐隐忧伤,他知道,如今的玥儿,早就做不了当泸娘子了。而娘子,自始至终也不懂得这人心险恶,看似如大家懂得许多道理,却也终究不接地气,倘若自己不能照管到万一,那妻子,未来将无可指望。想到此处脊背发凉,将玥儿抱的更紧一些。

而后又开始羡慕子之,如若如子之般,便也不再担心什么。

考试结束以后,剑兰约昊正一起去某家做客,剑兰为高中,在来之初,便封了自己所做文章拜在某人门下,如今,正是要去再谢一番,昊正携卓玥同去,卓玥照旧扮作小厮。

这位倒算不得什么大人物,若说不算大人物,却也是因为在京城,这个官职向来是出力不讨好的,一不小心,不是得罪了这厢便是得罪了那厢,若不管不顾,则一旦皇帝不喜,便招来祸患,诸君所言正是——这等官职便是京兆伊。

这位大人,白皙面皮,须髭中等,四十上下年纪,负手而立,不怒而威,倒很难想象为什么会见米兰这样无权势背景,学识普通的地方小儒。

几人见礼毕,郑大人坐在堂中主位,两位坐客位,寒暄过后,郑大人便问,玛生家中所行何事。

“回大人,小生家中商贾经营。”

“河间府玛氏多否,还是只生一家。”

“这个,小生却是不知,只知道我家方圆二十里之内,并无同姓。大人为何会有此问。”

“哦,余有一故人,与汝同姓,后来听说搬迁至河间,因此随口一问。”郑大人又一次装作不经意眼睛扫到立在昊正身后的卓玥。

玛策何许人也,进门之前便发现略有异样,以为只是不经意,如此这般,早意识到不对劲,却不方便发问。卓玥嫁与玛策四载,这样识人断事的本领更是了得,更装作谦卑的样子,侍立在侧。只有剑兰,做了中人尚不知道何故。

相谈许多时,这位郑大人假做不经意间对昊正道:“贵乡真是人杰地灵,玛公子伴读都是威风凛凛、意气风发,可曾读过什么书。”

玥儿见问,便走上前来作揖道:“小生拜见大人,小生不才,与贤兄剑兰、昊正幼时一同读了几年书。”

“哈哈,卓夫子果然不简单,弟子各个气质不凡。可又为何扮作小厮模样?”

“小生听得贤兄要来拜见大人,心下羡慕,又怕突兀,因此磨得他二人不过,便扮作小厮一同跟来了,还请大人勿要见怪。”

“不见怪,你小小年纪便有这般风流,老夫看着也欢喜。你们年纪轻轻饱读诗书,将来一定是国之栋梁啊,”突然话锋一转。“公子怎么称呼?”

卓玥一时愣住,直接编出长兄的名讳,“小生卓驰,夫子取字驰之。”

“卓驰之,孩子,你便是卓夫子的长子!”郑大人神色略有些激动,硬是硬生生压下去了,喜形于色。

“不,”不等玥儿回答,昊正立马答道,“师兄的确与驰之兄同名,不过他们并不相识,”昊正扫了玥儿一眼,继续一本正经的编,“驰之兄家中也有一夫子,他时常挂在嘴边,我们幼时倒是相见过的。不过,与我家夫子,确不是同一人。因为此次进京,他一个人,所以我们与他作伴。我们以前是同窗,如今是挚友。”

剑兰坐在一旁,内心已然惊呆了,克制自己不要睁大眼张大口。毕竟二人是他带来,万不敢说穿卓玥是女子,只怕郑大人因此看轻了他,不能助自己平步青云。只得“嗯嗯”附和着昊正,任他瞎编乱讲。

郑大人又道:“重名重姓本是常事,并无甚稀奇,奇就奇在同地域同名姓,年纪看着也相差无多吧。”

“驰之贤弟不日弱冠,师兄二十又一,长我一岁。”

“可曾娶亲否?”

“娶了!”昊正装作尴尬的样子,似乎面漏难色,“娶了拙荆的陪嫁丫鬟。”

这谎言啊终究是谎言,无论为了什么在圆谎,终究会露出破绽。虽然郑大人并未名言,但昊正总是抢话,怎能不让人奇怪。

此时剑兰越发尴尬,只得配合着昊正夫妇,“大人勿见怪,虽说驰之兄娶的是婢女,但我看来,嫂夫人也是名门闺秀的气质。我们倒都没觉得什么,只是昊正这厮总是揶揄人家,让大人见笑了。还请大人看在我们年少无知,不要见怪才好。”

郑大人笑道:“人家娶妻,你激动什么。你不是也已婚配,难道还想再讨几房姨娘?”说罢,大家哈哈大笑。

昊正赶忙起身作揖不跌,“不敢不敢……”不绝于口。剑兰自知是说给玥儿听的。

这一场闹罢之后,郑大人也觉无趣,便打发了三人。回到客栈,剑兰一顿抱怨,怪昊正胡说乱讲。为什么不直接说玥儿就是夫子次女,昊正正是夫子快婿。

昊正故意吓唬他,女子怎能随意去别家做客,这显得对主人不敬。想这等达官显贵,多少人奉承巴结,怎能因为知道乡下一介夫子而随意亲近。还是不知道的好,否则可不影响了自己的形象吗。句句都是为剑兰考虑。

剑兰便不再说什么,兀自回去。

玥儿也惊讶异常,不知道昊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反复询问。昊正便一点点解释。

终归并不了解此人,不敢亲信他。所以不能公布玥儿身份。

第二日,小厮来禀,一天之内几人都被问了玛公子与“卓公子”的关系,因为出来时老爷吩咐过,决不能说出少夫人的身份,加之家人都被问,领头的觉得事关重大,就来报告昊正。昊正听闻,自知母亲当年说的确是其妻卓玥无疑,事态重大,如果贸然离京必定遭人怀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与众同学一道游玩,有时甚至携妓掩人耳目。好在一同来的学生看在夫子情分上,无论谁问,一口咬死,那是昊正的伴读,其他一概不知。

玥儿昊正终究年轻,小孩心性,时间一久,倒把这事儿忘得九霄云外了。但是时常携一妓,而且出手阔绰,却让老鸨心下活动。时常缠着两位“公子”,替这位水仙姑娘赎身。昊正本是商贾人家出身,如何肯做这赔本的买卖,卓玥心性善良,虽然这位只见过几次,却也心生怜悯。加之鸨母见赚不到钱,便更虐待这位姑娘。昊正本来也是带着这位姑娘掩人耳目,只这位姑娘在时,装作与卓玥是同窗好友,另有别人时,又装作公子与书童的样子。

一日,卓玥身上不好,又吐又难受,此时真是既不能光明正大请大夫,又不能偷偷摸摸请大夫,所以只得再请这位水仙姑娘过来,光明正大的请来大夫,才得以让大夫诊治。

卓玥怀孕了。

二人合计良久,决定以出游的名义,慢慢回家。既不能舟车劳顿,也不能坐以待毙。虽然卓玥关于昊正母亲说的事一概不知,但是也已经习惯了谨小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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