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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有青血落燕京》第一章 燕王府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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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宁领命,找来阿斯怜带两人去了客房。两人一走,耶律大石便说道:“在下以为,刚才这李从吉是徐京从河北找的押运财宝的打手。而李从吉等人从未见过童贯,这里面有不少文章可做。咱们可以派一人扮作这李从吉的同伙,持此信至宋国东京,面见童贯,就说这些密使被军士识破,尽数被杀,他侥幸逃出,将信带回宋国。若是能取得童贯的信任……”

耶律淳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大为不妥,听闻童贯此人久在陕西用兵,岂能不知计谋?这等事,若是想瞒的了他,办事之人得十分聪明伶俐才行,哪里有这样的人选?”

耶律大石笑道:“大王,此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臣以为,韩家公子聪明机敏,临机应变,足可当大任!”

“哦?”耶律淳一怔,随即说道:“嗯……韩相公以为呢?”

韩昹初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耶律大石是说让韩青扮作宋人,潜入宋国,去东京开封府给童贯送信!韩昹顿时失色,急忙说道:“大王!此事万万不可!小儿年不过二十,不学无术,平日里只知混迹街肆,与商贾倡优为伍,纵然有些小聪明,怎能当此大任?大王三思!大石先生三思!”

“妾身以为……”韩昹一番话,耶律淳还未开口,王妃忽地说道:“若依大石先生所说,是要扮作这贼人的同党。若是要扮这等绿林草莽,可不要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儒生,亦不要久经沙场,杀气凌人的将军,大人所说公子常年混迹市井,岂不是正合适?”

王妃这一番话说得韩昹不知如何反驳,只得望向韩青,耶律淳悠悠说道:“韩公子?你自己的意思呢?”

韩青一言不发地听他们说了半天,此时听到耶律淳叫自己,忙站起身来,韩昹看着韩青,不住地使眼色,韩青瞟了一眼父亲,说道:“回大王,小人……嗯……小人愚钝,不堪大用,王妃、大石先生着实高看了小人,可……”他又看了看韩昹,犹豫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可若是大王不弃,愿提携小人,小人愿当此任!”

韩昹一听此言,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耶律大石大笑道:“果然,大王,韩公子勇决过人,足可当一臂助,恭喜大王!”耶律宁也说道:“臣也是如此想,伯朱常说,他家幼弟貌美,才智又胜他十倍,再加上术薛最近常催促之事,臣以为,莫非天赐此人予大王?”

耶律淳眉头一扬:“哦?韩伯朱?他也这么说过?”韩青长兄名韩紫,字伯朱,在三司任职,以聪慧闻名。

耶律宁点了点头,耶律淳思索半晌,说道:“韩公子不知平日是否习武?”

“禀大王,小人家传一套相扑摔打,自幼修习,后来又学过拳术、剑术,不过技艺平平,前些年随名师学箭,略有小成。”

耶律淳点了点头,说道:“苏斡,你去把明皇弓和落星剑取过来。”

这苏斡是耶律宁的契丹名,耶律宁领命而去,韩昹又急忙说道:“大王,小儿无知,不知天高地厚,大王切不可轻信。知子莫若父,大王听老臣一眼,千万不可让小儿担此重任!”

耶律淳呵呵笑道:“相公不必如此着急,等一会儿苏斡回来,再做定夺。”

耶律宁去了不久便返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张雕弓,一柄宝剑。耶律淳说道:“韩公子,方才你说你弓箭略有小成,孤欲观之,此弓甚佳——”说着,对着门外一指,“门外有枯树一棵,公子试射。”

韩青接过雕弓,见此弓质地极坚韧,弓臂上镶金刻玉,还绣着两条龙纹,知是名贵宝弓,因久不用,弓弦已下。韩青上了弓弦,从旁拿出数支羽箭,打开房门,对着那枯树并力一射,羽箭如电闪一般击中了树干。

这树并不十分远,树干又粗,因此这一箭看上去也没什么。可不待众人开口,韩青不断上箭拉弓,瞬时又射出三箭,众人再定睛望去,才知韩青第一箭射去,力入树干,震得树上几片枯叶落了下来。韩青再出三箭,正正将那几片树叶钉在了树干上。

耶律宁随即赞道:“好!韩公子力道、准头、和这连珠箭法,皆是上佳。”耶律大石和萧鲁宁也随声附和,耶律淳点了点头,抚须说道:“韩公子果然射术精湛。此弓乃是唐明宗李嗣源自用之弓,原无名,俗称‘明皇弓’,李嗣源因之以成霸业。太宗皇帝破开封,从石晋国库中得此弓,带回北地,留在燕京宫中。先帝赐孤,韩公子今日救孤性命有大功,孤将此弓赠予韩公子!”

韩青一听,急忙说道:“不敢!既然是先帝御赐之物,小人安敢受此大礼!”

“无妨,孤一生少历战阵,今日竟有生死之险,幸得韩公子相救。公子于孤有救命之恩,孤岂能吝啬。”耶律淳说道。辽国风俗异于中原,宋国皇帝御赐之物,臣子绝不敢轻易予人,辽国则无这般忌讳。

韩青只得拜谢,耶律淳看了看韩昹,说道:“韩相公,孤意已决,令郎智勇兼备,足当大任,相公莫要再推辞。”

韩昹无奈,只得说道:“大王既然决意已定,韩昹无话可说,惟请大王依赵括老母故事,若青儿有误国之事,望大王赦我家一门老小死罪。”

耶律淳笑道:“相公言重了,孤依你便是了。”说罢,众人重归入座,耶律大石说道:“大王,韩相公一门世代忠良,足可信任。加上此次韩青南下,也避不开相公,臣之前未让相公回避,就是意思,飞狐营之事,不如让相公知晓也无妨。”

耶律淳点了点头,韩昹疑道:“先生所说的飞狐营,是什么?”

“韩相公有所不知,此次宋国细作深入燕京,勾结我国叛臣,甚为可恶。不过……”耶律大石微微一笑,说道:“两军交战,兵不厌诈,细作之事亦是常理,我大辽在宋国亦有不少细作。”

“哦……那这飞狐营……”

耶律大石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相公可能已经猜到了。一百年前,宋国与我国缔结澶渊盟约之后,虽然两国和好,但宋人狡诈,反复无常,又常有觊觎我幽燕之心,圣宗皇帝与承天太后深思熟虑,派遣了十五名细作潜入宋国开封府,探查宋国有无北伐消息,以便先发制人,后来渐成定制。兴宗时李元昊作乱,又遣数名细作潜入夏国兴庆府,后先帝嗣位,赐宋国诸人名为飞狐营,夏国诸人名为灵丘营。此名来自飞狐、灵丘二县,乃是我大辽连接山前山后最为险要之处。”

“依惯例,飞狐营由历代南京留守执掌,灵丘营由历代西京留守执掌。飞狐营同时设指挥使与都监,指挥使亲镇开封,统画全局,都监留燕京,辅佐南京留守,都监与指挥使定期传递消息,上一任飞狐营都监是家父,这一任便是在下。”

韩昹父子都听得愣住了,没想到眼前这位燕王府上的幕僚,竟然是潜伏在宋国众细作的大头目之一。耶律大石接着说道:“指挥使每三月遣人回燕京回报消息,这一任指挥使是耶律术薛。十天前,刚刚接到术薛密信,并未见异常,想是童贯此番行事甚是隐秘。因此此次韩青你前去宋国,将此事报与术薛知晓,让他多加留意。”

韩青说道:“先生的意思是……”

“没错,你也要加入飞狐营。”

耶律大石言罢,耶律淳接着说道:“韩青,方才所说之事,不是说笑,其事重大,不可轻易。你既然要入宋国做细作,就必须加入飞狐营,听从耶律术薛调遣。你此时若是愿意退出,还来得及。”

韩青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说道:“小人绝非一时兴起之言,家兄在西北边疆建功,小人羡慕已久,今日既然大王肯托付小人如此重任,小人自然不敢怠慢,定当置生死于度外,全力以赴,为国尽忠。”韩青提到的在西北边疆的哥哥,是韩昹第二子韩纨,此时正在西北路招讨司戍边。

耶律淳笑道:“好,好,耶律将军?”说着,望向耶律宁,耶律宁说道:“韩青,大石先生即将离营,已得大王首肯,从今往后,我便是飞狐营新任都监。你既然意欲为国建功,今日我就收你于麾下,入得吾门,再无后悔之理,你可三思。”

韩青说道:“绝不后悔!”

耶律宁说道:“好!从今日起,你便是大辽飞狐营中一员,入飞狐营,则终身皆为飞狐营之人,除非升迁或南京留守特许,否则不得退营。擅离者,视同叛国,大辽虎狼必将除之而后快!”

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块银牌,“此乃飞狐营银牌,谨慎保管,切勿丢失。银牌反面即为南京留守司银牌,凭此银牌,在南京道一府九州皆可便宜行事。”

韩青看了看那银牌,上方雕着青牛白马、天神地祇,下面有数个契丹大字,为“飞狐”之意。反面与正面雕画相同,唯有字样换成了“大辽南京留守司”七个汉字。

韩青将银牌收入怀中,耶律宁接着说道:“飞狐营之事,燕京城中唯有大王、王妃、韩相公、大石先生与我知晓,除此之外,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否则以叛国罪论处,你可明白?”

韩青点头道:“韩青晓得。”

耶律宁望向耶律淳,耶律淳说道:“术薛几次三番来信中说,飞狐营上军缺员已久,望孤给他寻觅些后生才俊,孤在诸宗室、贵戚中一时找不到合适之人,不曾想韩相公家竟有麟儿如此,也算了解了术薛一桩心事。依惯例,入飞狐营之人,孤皆要赐予宝物。苏斡,拿落星剑来。”

耶律宁将那把宝剑递给耶律淳,耶律淳执剑说道:“此剑名‘落星’,是说当年有星陨落于燕京皇宫中,入土七八尺,犹荧荧有光,陛下令人掘出神铁一块,重百余斤,铸成十剑。唤狱中一死囚,令其披厚甲三重,告之‘我今赦汝’,死囚喜而拜谢,即以剑斩其腰,三甲齐断。陛下喜其锋利,自携一剑,以其余九剑赐诸勋贵,其中二剑在燕,一赐予驸马都尉萧旦,一赐予孤王。今韩青入飞狐营,孤赐此剑为赏。”

耶律宁接着说道:“往日他人入飞狐营,大王不过赐以金银玉石,今日以陛下御赐宝剑赐你,还不快拜谢!”韩青连忙下拜,双手接过宝剑,见有星象璀璨列于剑身之上。韩青沉声道:“臣敢尽股肱之力,以死报大王大恩!”

“大王,臣以为,事不宜迟,不如明日就让韩公子出发。”

“就以大石先生所说,明日午后,韩青可来府内议南下之事。”说罢,耶律淳起身示意,众人一同起身行礼道:“大王早些歇息,我等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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