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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有青血落燕京》第一章 燕王府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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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楚然摇了摇头,说道:“韩兄恕罪,令郎生得俊秀如女子一般,小弟错认了。”萧鲁宁笑道:“此事常有,不足为奇。”韩昹说道:“咱们还是赶快动身,青儿你快去牵马。”韩青答应一声,转身出了房门,过了一会儿,就见韩青已将马车直接拉到了庭院中,殷楚然抓起那个大口袋,先跳进了马车,韩昹和萧鲁宁也跟着上了车,韩青拉着马走到门外,关好大门,纵身一跃,一扬马鞭,马车疾驰而去。

走在路上,韩青低声对身后说道:“爹爹?”韩昹拉开车门帘:“怎么?”“爹爹深夜和舅舅去燕王府,孩儿觉得,定然是有机密要紧的事,咱们走大路,只怕前面仙露寺旁会撞到警巡院的兵士。夜半行车,已是犯了宵禁,不如咱们绕小路,只是要多走一会儿,爹爹莫要等得心急。”

韩昹点了点头,“走小路,你可知哪里没有兵士巡逻?”

“爹爹放心,”韩青笑道,“这一路决计碰不到一个兵士。”

韩昹回到车内,殷楚然说道:“令郎果然聪慧。”韩昹苦笑一声,说道:“哪里,只因他整日在外面和些狐朋狗友厮混,彻夜不归,自然知道怎么躲开查宵禁的军士。”殷楚然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却也不再提了。

马车在小巷内绕来绕去,走了不到二刻,来到了魏王府前。因耶律淳父子在燕地镇守十余年,深得民心,百姓都喊他父亲耶律和鲁斡“老燕王”,喊他“小燕王”,耶律淳封号为魏王,他的府邸本是魏王府,也被燕京人喊作燕王府。

马车一停,早有王府卫兵走上前来,韩青施了一礼,说道:“这位大哥,劳烦通报一声,昭文馆学士、权知南京三司副使事韩昹有要紧事求见魏王殿下。”

那卫兵狐疑地看了一眼车门,说道:“可有名帖?”

韩昹闻声拉开门帘,从袖中拿出一张名帖,递了过去。那卫兵接住,施了一礼,说道:“请相公稍候。”言罢,刚要转身,韩青抓住那人手肘,说道:“大哥且慢,相公深夜求见大王,有极要紧的机密重事禀报,大哥通报时,还请大王遣一名心腹之人前来。”

那人看了韩青一眼,说道:“阁下是?”

韩青说道:“相公是家父。”

那卫兵点了点头,说道:“小人晓得了,公子放心。”

卫兵进了王府侧门,没过多久,侧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人,看模样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白面无须,着一袭黑袍,上身隐隐看见里面套着一层软甲,腰间挂着一口马刀,月光之下,英气勃勃,浑然一副少年将军模样。那人径直向马车走来,到得车前,一抱拳,说道:“阁下可是韩相公公子?”韩青连忙回礼,说道:“小人韩青,是相公三子。”

那人上下打量了韩青一遍,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韩伯朱的幼弟,果然名不虚传。相公在车上?”

韩昹闻声,探出半个身子,那人一见,躬身一礼,说道:“耶律宁见过相公。”韩昹见了他,回礼道:“耶律将军,怎么深夜还在王府?”

耶律宁笑了笑,说道:“在下今日无事,正和魏王殿下对饮,反倒是相公怎么深夜来访?”

韩昹迟疑了一下,随即低声说道:“耶律将军请看。”他伸手拉开门帘,耶律宁探头往里一看,疑道:“这是……”韩昹悄声说道:“那口袋里是个南朝细作,从他身上还搜出了两封机密书信。”

耶律宁一听,面无表情地转了身去,对着府门前的卫兵们说道:“开大门!”卫兵们闻言连忙一齐动身,王府沉甸甸的大门缓缓而开,耶律宁回头对韩青说道:“公子驾车随我来。”随即向着门内走去。韩青赶忙跳上车,驾车跟在耶律宁身后进了王府,王府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阖上。

韩昹坐回车内,萧鲁宁问道:“刚才那人是谁?”韩昹说道:“他叫耶律宁,是南京警巡使。”“他应该不会是叛国的内贼吧?”韩昹摇了摇头,“耶律宁是魏王的心腹爱将,绝无叛国的可能。”

几人正说着,马车忽然停住了,韩昹掀开门帘,见耶律宁站在一处小花园门前说道:“马车就只能停在这里了,还请相公下车随我步行。”

韩昹三人带着那个口袋下了车,耶律宁对韩青说道:“请韩公子在此等候。”韩青点了点头,耶律宁转身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园门,四人进了园,耶律宁又从里面将园门上了锁。

韩昹等人随着耶律宁穿林过花,走了一段石子路,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屋中。耶律宁说道:“此处是王府内的一处密室,外无卫兵,内无侍婢,门窗严实,隔声极好,请几位在此稍候,我去禀报魏王殿下。”说罢,转身消失在了一扇偏门之后。

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偏门忽然一开,耶律宁走进来,一个闪身,让在了门旁,随即从门后进来一个中年男子,那人五十出头年纪,身穿一袭绛紫绸袍,头戴鎏金冠,脚踏金纹靴,面容瘦削,步伐缓慢,正是当今大辽南京留守兼南京道兵马都总管,魏王耶律淳。

众人见了魏王进来,一齐起身行礼,耶律淳略一颔首,坐在了主位,众人落座,韩昹率先说道:“韩昹深夜搅扰大王,望大王恕罪。”

耶律淳摆手道:“孤正同耶律宁饮茶赏月,还未入寝。韩公深夜来访,听闻是拿了一个细作?”

韩昹于是将前项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耶律淳,言罢,将那蜡丸递了上去。耶律淳打开蜡丸,从中拿出两封书信,他摊开纸张,只见第一封信写着:

“天庆五年三月四日,辽国李良嗣谨对天日斋沐裁书,拜上安抚太师足下:良嗣族本汉人,素居燕京霍阴,自远祖已来,悉登仕路。虽披裘食禄,不绝如线,然未尝少忘尧风,欲褫左衽而莫遂其志。比者,国君嗣位以来,排斥忠良,引用群小,女真侵陵,官兵奔北,盗贼蜂起,攻陷州县,边报日闻,民罹涂炭,宗社倾危,指日可待迩。又天祚下诏亲征女真,军民闻之,无不惶骇,揣其军情,无有斗志。良嗣虽愚戆无知,度其事势,辽国必亡。良嗣日夜筹思,偷生无地。因省易系有云:见几而作,不俟终日。语不云乎: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良嗣久服先王之教,敢佩斯言,欲举家贪生,南归圣域,得服汉家衣裳,以酬素志。伏望察良嗣忱诚,不忘悯血辙鱼,代奏朝廷,速俾向化。倘蒙睿旨,允其愚悬,预叱会期,俯伏前去,不胜万幸。”

耶律淳看罢,展开第二封信,见上写着:

“天庆五年三月六日,李良嗣谨至书于太尉相公阁下,汉唐故地,沉沦胡虏百五十年,良嗣心向圣域,非为一人一家之富贵,唯愿九州一同,燕蓟百姓重沐圣恩,尽去腥膻而已。大臣之心,与良嗣一般,金珠十五万贯,非我二人所欲,已教密使封还。大臣身处高位,不能擅离,只遣良嗣先行。还望太尉早纳良嗣归朝,他日圣朝讨逆,大军至日,大臣必将大开城门以迎王师。近日女真数破虏兵,东疆震动,朝内上下惊怖,不可言状。伏愿太尉相公早提虎狼,救燕地百万军民于水火。良嗣再拜。

密使至日,已另有给和知州书信写成,并附信后。”

耶律淳读罢两封书信,眉头紧锁,对耶律宁说道:“你去请大石先生来。”

耶律宁应声而诺,出了后门。耶律淳放下那两封信,呷了一口茶,说道:“这位殷先生,家在西域雪山极寒之地,远来万里,真是辛苦。”

殷楚然拱手说道:“小人偏鄙之人,不识礼数,还望大王海涵。”

耶律淳饶有兴趣地说道:“不妨,我国家起于北地,本是方外之人,原也不晓得许多礼数。阁下家住雪山,不知这雪山在西域何处?离玉门关、瓜沙诸州远近几何?在回鹘王治下还是黑汗王治下?”

殷楚然答道:“小人家住西域大雪山正中,雪山以东,是高昌、焉耆、北庭、龟兹等地,皆大唐故郡,归回鹘王管。雪山以西数城,名八剌沙衮、喀什噶尔,归黑汗王管。小人家在深山之中,不纳税赋,也不伏诸王管辖。”

耶律淳抚须说道:“原来是世外隐士,那殷先生怎的不远万里,到了我大辽地界?”殷楚然答道:“小人不才,喜好游历四方,年少时西向,曾去过波斯、大食,前几年东游至大辽,在黄龙府与萧兄偶遇,意气相投,遂成至交。”

耶律淳略一颔首,又对萧鲁宁说道:“萧将军,陛下已决意亲征?此次女直叛乱,如此势大?”

萧鲁宁答道:“禀大王,此次确是来势不小,那生女直酋名阿骨打,其人深通兵法,狡诈多计,更兼女直人如虎狼,勇不可当,官军屡败,是故陛下与宰相商议,决意入秋之后亲征。”

耶律淳点了点头,瞟了一眼殷楚然,说道:“调兵之事,待得天明,再来留守司商议。”

“是。”萧鲁宁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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