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触碰
画梅比郁菁菁年长三岁，长期伺候郁四夫人，作为下人很懂得揣摩主子的心思，郁四夫人就是看中她这一点，所以才特意把她送给郁菁菁，可是她却一点也看不懂萧景时在想什么，忐忑地看向郁菁菁。
郁菁菁神色已恢复自然，望向萧景时，疑惑萧景时接下来会做什么。
萧景时微微侧首，身后的如霜立刻走上前，走到郁菁菁跟着，“扑通”一声跪下来。
不但画梅等丫鬟吓了一跳，连郁菁菁也有一瞬间的惊讶，忙看向萧景时，萧景时脸色如往常一般的苍白没有生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一开口还是温和的，问道：“世子妃，听说府里在传关于归宁之事的流言？”
郁菁菁回答：“是。”
“始作俑者是如霜？”
“嗯，方才她已亲口承认了。”
萧景时轻轻咳嗽两声，看起来很轻松，但是脸上的青筋已然突出，他平抚片刻道：“嗯，她也与我说了，既然如此，那她就交由世子妃来惩治吧。”
萧景时话音一落，不待郁菁菁做出反应，如霜的眼中便蓄出泪水来，咬着唇瓣，而后磕头道：“世子妃，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口无遮拦，请世子妃处罚。”
郁菁菁看一眼地上的如霜，而后道：“世子爷，如霜是你的丫鬟，应该……”
“是我的丫鬟，也是你的丫鬟。”萧景时道：“她眼中无你，即是眼中无我，如何惩治，世子妃不必顾忌我。”
“可是……”
“可是什么？”
郁菁菁道：“只是，我刚到王府，并不知道王府中的规矩，也不知道如何惩治下人才合适，还望世子爷指点。”
萧景时闻言望向郁菁菁，眼睛黑亮，眼神莫测。
郁菁菁回望萧景时一眼，而后微微垂眸。
房内一片安静。
一旁的画兰这才明白原来传流言的人是如霜，如霜真是太坏了，她气的不行，不明白世子妃为什么不狠狠惩罚如霜，反而让世子爷处罚，世子爷肯定会偏袒如霜，她心里不服气。
然而画梅却不这么想，她再一次佩服世子妃起来，郁府众小姐中，也只有世子妃能够做到头脑冷静，知进知退。
只是不知道世子爷会如何做，她偷偷瞥向世子爷，世子爷萧景时安然地坐在轮椅上，穿着细布直裰，衬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这副模样若是换作一般人，必是憔悴萎靡的样子，偏偏萧景时有一双如潭水般的眼睛，温和、沉静，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冷的贵气，让他看上去更加的俊美。
就长相来说，他和清灵出众的世子妃是天作之合了，画梅这么想着，萧景时便微微抬眸，看向郁菁菁道：“降为二等丫鬟，罚半年月钱，如何？”
“一切听从世子爷安排。”郁菁菁顺从地说。
“那便如此吧。”
“是。”
郁菁菁应后，看向如霜，如霜脸上早已没有了血色，后宅之中的女人，除了主子要争来争去，丫鬟们也是粗使丫鬟，二等丫鬟，一等丫鬟，一个个都想往上爬，如霜好不容易有了一等丫鬟的身份，如今却降为二等，对她来说，着实是一种打击。
只是，画兰觉得这个处罚太轻了，待萧景时走后，画兰便小声道：“世子妃啊，谣言都传的沸沸扬扬的，世子爷怎么没把如霜撵出去啊。”
“如霜跟在世子爷跟前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撵出去太不近人情。”郁菁菁道。
“就是。”画梅接话道：“如今如霜受惩罚的消息已经在府内传开了，大家都知道是如霜这丫头碎嘴，而且此次世子爷专门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事儿，就是为世子妃撑腰，府里人都说世子爷很看重世子妃，这多好的一事儿啊，何必在意一个如霜。”
郁菁菁点点头：“画梅说的是。”
画兰想了又想，才把画梅的话想顺了，这才信服了。
画梅朝向郁菁菁，又道：“世子妃，世子爷对你也是有心的。”
郁菁菁浅浅一笑，想到萧景时的那句“她眼中无你，即是眼中无我”，心里略过异样的感觉，有些许暖意，转而又想到母亲那般情深父亲如何寡情，师父的那些话以及萧景时活不过二十三岁的命数，心里的暖意骤然消失，继而镇定下来，道：“此时到此结束，以后不许再提，见了如霜也不许讽刺挖苦，知道吗？”
画梅画兰道：“知道了。”
郁菁菁余光中瞥见桌上的食盒，开口道：“画兰去给齐乐郡主送桃花饼去吧。”
“是。”
画兰拎着食盒走了。
画梅看一眼桌上精致的食盒，道：“世子妃，世子爷的药膳我去送吧？”
郁菁菁点点头，刚刚萧景时离开时，和她明说了扶风阁的事情由她来管，本来王府内各个殿、楼、阁、苑的一应事情都是王府管理，因为萧景时身子原因和王爷、皇上的重视，关于他的一切事件皆是特例，所以扶风阁也有别于其他院子，衣食住行用皆是自由，遇到一些特殊情况，才需要向王妃汇报。
如今这衣食住行用是由如露和几个嬷嬷管理着，如露暂时不在，她便把几个嬷嬷找过来，了解一下扶风阁内的各个情况，发现扶风阁账目十分清晰，且花度并不大，这让郁菁菁十分惊奇，不是传言萧景时每日靠昂贵药材吊着一条命吗？
管事嬷嬷立刻为郁菁菁解答，回道：“世子妃，你有所不知，王爷心疼咱们家世子爷，一应药材都由府内出，平时王爷去外地，听闻什么灵丹妙药，都会带回来给世子爷。”
郁菁菁翻着账本，貌似不经意地问：“王爷经常去外地？”
“是啊，少则两三个月，多则一两年的也有。”
“一直这样？”
“是。”
“那王爷岂不是经常不在世子爷身边？”
“是啊，咱们世子爷打小就聪明，整个大晋找不到第二人，这话是皇上说的。世子爷能说会道又活泼的，而且特别善良，王爷回回在外地最想的就是世子爷，所以世子爷才七岁，就被王爷带到战场观战，当时先王妃还在，就训斥王爷心大，王爷确实粗心大意，但是对世子爷是真的用心，每回出门，都交代王妃悉心照料世子爷，王妃对世子爷比对自己儿子都好。”
“所以，王爷不在府中，一直是王妃照顾世子爷？”郁菁菁又问。
“是，王妃凡事都将世子爷放在第一位。我们都盼望着世子爷赶紧好起来。”
闻言，郁菁菁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她初到王府那夜世子爷吐血，王妃次日便知晓，可能王妃是太关心世子爷了吧，了解了王府的大概之后，便和众嬷嬷一起专注于扶风阁的衣食住行上。
扶风阁虽不算大，但是各项事情还不少，加上与王府的各种关联，郁菁菁忙了两三天才把各项摸清楚。
期间她并没有停止给萧景时做药膳，她在清泉庵时，跟着师父学过一点医术，可惜她对什么都感兴趣，却是什么都不肯钻研，凡事都学皮毛。
好在她带了数本师父赠的医书过来，每日总会抽点时间研究一番，遇到和萧景时情况相对的，便记录下来，每日以药膳养着萧景时，而她和萧景时的关系，还是和开始一样，相待如宾。
她自己觉得这样挺好，至少萧景时不像她的父亲那样，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姨娘左一个通房右一个通房的给她母亲添堵，她一向担心母亲，母亲也挂念她，来了两封书信，说郁府一切皆好，她的妹妹和弟弟也是极好，就是想念她，希望她在王府能够孝敬王爷王妃，照顾好世子爷，尤其是照顾世子爷。
她回了书信，而后坐在窗前出神，昨天下了场雨，靖州如今湿冷湿冷的，她有些想念京城，想念母亲妹妹和弟弟，想念师父师姐妹，还想念清泉庵的山山水水，心里难免空空的，这时听到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她转头看去，看见有丫鬟推着萧景时进来。
萧景时道：“你下去吧。”
“是，世子爷。”
丫鬟离开。
郁菁菁赶紧收回心绪，看向萧景时，发现他衣着有些单薄，露在外面的双手微微泛红，她转身拿起旁边薄薄的被子上前，盖在萧景时身上道：“靖州的天气真奇怪，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
萧景时应道：“嗯，年年这个月份都是如此。”
“那你应当知道注意才是。”
“嗯。”萧景时应。
郁菁菁为萧景时搭上被子的时候，手触到萧景时的手，感觉异常的冰冷，她立刻双手握住他的双手，轻轻地揉搓着，温声问道：“手这么冰，是不是很冷？”
萧景时顿时一怔，黑亮眼眸望着郁菁菁。
郁菁菁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连忙放手，而后让画兰准备一个汤婆子，而她则尴尬地说道：“天气多变，注意保暖，不要生病了才是。”
萧景时轻轻嗯一声，放在薄被下的双手，有些僵硬地蜷起来，面上一派清冷，这时候画梅从外面走了进来，道：“世子妃，王妃差人过来找你，说是有事儿同你说。”
闻言，萧景时面色微微发沉。
郁菁菁无所察觉，问：“王妃找我？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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