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练了三天，苏锦又给她加了个新项目。

“这筷子你咬着，保持微笑。嗯对，你得先学会笑，会笑了你的表情才让人看着觉得没那么苦。”

苏锦搓了搓手臂，她天天对着这张跟吃了苦瓜似的脸，有点吃不消。

“你靠着墙练，这样见效快一些。”苏锦给越玲示范，她的背挺得直直的，显露出纤细的天鹅颈。

“哦，好。”越玲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学着苏锦的样子，背紧紧贴着墙。

“其实练这些我们不是为了讨好男人。”苏锦补充：“恋爱只是我们生命中的一个侧面，你最重要的是学会完善自己，悦纳自己。当你看到你变得越来越美，越来越有气质时，你的自信也会更多些。”

苏锦暗叹一声，自己的表姐如此轻易地为了一个男人而彻彻底底放弃了自己，变得越来越糟糕，这所谓的牺牲，在她看来是彻彻底底的本末倒置。

最重要的是靠相互的吸引来留住爱情，一味牺牲到头来可能只感动了自己。

“你的腰太硬了，该柔软一些。下腰会吗？看着我，就是这样。”看着越玲已经练的有模有样，苏锦勾起唇，打算放个大招。

她在柔软的垫子上几乎把自己弓成一个圆，就像是水做的一般，柔若无骨。

越玲都要惊呆了。

“别怕，你也行。”苏锦直起身来，过去托着越玲的腰。“嗯，很好……再弯一点……”

“不行不行，腰折了……”

*

“每天晚上抹牛乳知道吗？美白。”

“诶，这两个颜色太冲撞了，衬得肤色黄。”

“这个是玫瑰露，每天早晚抹遍全身，可以调理下你的肤色，还有些香味。”

苏锦越来越觉得有趣，原来在自己手底下，看到一个人焕发新生，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是这么有成就感的事。

苏锦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面带微笑，肤色白皙，体态匀称，服饰精美，最妙的是她的眼睛，眼神中时常带着一抹浓的化不开的愁绪。每个女子都是独特的，要有些属于她个人的特性。这抹忧愁不是败笔，反倒是最大的亮色。

“好了，我们该找机会去试验一下。”苏锦觉得闭门造车是不对的，总得去看看实际效果。

大家说好才是真的好。母亲把这么艰巨一个任务交给她，总得回去炫耀一番自己的功劳才是。

苏锦带着越玲出了门，叫了辆黄包车，直接到督军府。

“小姐好。”两旁配着枪的军士在一旁站岗，看见她把枪一卸，齐齐行礼。苏锦点点头，面不改色地跨过门槛，越玲却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急急跟在苏锦后边。

苏锦，就是这督军府里最最娇贵的大小姐。

这苏家的发家史呢，得从30年前说起。

其实以前苏家本来只算得上一个中等家族，有钱有地，但没有权。不过时势造英雄，当时因为经济原因，华夏和一伙洋人开了战，人家船坚炮利，大炮轰开了华夏的国门，洋人从北边和海上过来，一上岸岸就四处烧杀抢掠，像蝗虫一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是可忍孰不可忍，听到这消息，苏家一门三兄弟直接招了兵马，掏空家底在关系向来不错的老美军火商那里购置了一大批军火，直接上前线抗敌去了。

苏家家大业大，这庞大家财却因此一夕散尽，连地都卖了，整个华东省豪强们没有不笑他们傻的。前方有洋鬼子打过来怕什么，自有政府军抵着，他们这些富贾支援些许就好了，随身配个□□，带几个保镖，这街上的洋人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哪犯得着拿命去前线拼，那可是真真正正的枪林弹雨。

不过没成想，这仗一打就是七年，真真正正错估形势的却是他们。

政府靠不住，不断往后方迁，上头源源不断的税得交，厂子里东西积压着没销路，根本没进项。

白花花的银子直往外流，眼看着这一家家的，家里头这现钱越来越少。一部分人卷着铺盖跟着政府跑到南方去，另一部分不愿意，祖祖辈辈都在这，到自己手里把祖业丢了，没脸下去见列祖列宗。

所幸后来洋人是被打跑了，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政府军势力弱，又表现得这么没骨气，扔下老百姓被洋人打得抱头鼠窜，早就失去了对整个华夏威慑力，特别是这些顽强在前线抗敌，抛头颅洒热血的军士，他们连自己的饷银都领不到！

省里各级人事命令没下来，根本也发不出军饷，这苏州城里除了几家好心些的地主富商施粥赈灾之外，其他大户人家却都大门紧闭，装作对外界饿殍遍野的事情毫无所觉。饿着肚子的军人们干脆就打了个商量，把他们这大宅一破开，瞬时金银玉器就被洗劫一空，连粮食都给搬空了！

这理还没处说！人家拿枪杆子指着脑袋呢！

这兵彻底成了匪，他们就是肥羊。其他好运些的立马学乖了，也开仓放粮，只求保个平安。在这乱世之中拿着金钱烫手，深怕送不出去，钱，也得活着才有命花啊！

但这整个苏州城唯一的例外，早就散尽家财，空余老小的苏家呢？

苏延存不仅没战死，手底下还收编了不知道多少只军队，早成了实际意义上的大帅，若是谁敢动苏家老宅一下，怕是以后骨灰都没地儿敢存。

世道太乱，手里有枪才是王道，富豪土绅们都是等着苏延存回来去投靠的，所以苏家的衣食住行，根本就不需要他们自己操一点心，这些地主豪绅们都给安排的舒舒服服。

苏延存拥兵自重，扩张了不小的地盘，南洋军政府一纸命令下来，他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督军，这苏家，也就扩建成了督军府。

苏锦从小在这儿长大，对这里的一切熟的很。

她真的算是长在蜜罐里的，上头两个哥哥都大她许多，她出生那年，苏延存正好打了胜仗归家，从那时起世道基本上就大致安稳了，父亲在家的时间长了许多，虽然周边小摩擦不断，但是总体来说再也没什么可以威胁到华夏存亡和苏家生存的。

作为整个苏家这一代唯一的千金，她几乎就是骑在苏延存脖子上长大的，她并算不得娴静，没当做普通女娃子养，于是苏延存亲自教她骑马，射箭，使鞭子，玩枪，要什么给什么，即使后来生了个弟弟，算得上是他的老来子、心头宝，也不见得有像对苏锦这般上心。

“爹爹。”

苏延存正穿着一身军服坐在堂上，脚下跪着两个人，看着苏锦进来，神情虽仍是严肃，但表情已缓和许多。

苏锦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在堂侧坐下，定睛一看，除了一个低垂着头的陌生面孔，地上跪着另一个竟是哥哥。

看着哥哥憋屈的样子，苏锦有些好笑，又好奇：“爹爹，二哥又怎么惹你了？这么给他下面子？”

“治军不严。”苏延存无意多说，苏锦没再过多打听细节。

她看出了一旁站着努力减少存在感的越玲的不适，本来跳下凳子准备走，那一直垂着头的男人却突然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眸子略略在她身上定了两秒，然后移都没移一下，就垂了下去，依旧是跪的非常之标准。

苏锦百分之百确定，他是看到了自己的脸的。

……然而他为什么那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