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一秒钟。这个问：“你有一米八三吧？”另一个回答：“哦我一咪八四。”然后紧接着问：“你也一米八四吧？”

那一个回答：“哦我一米八三。”接着两个男孩互相锤了一下肩膀哈哈大笑。

方俊亨在加拿大游学主攻了几年建筑设计，辅修是园林设计，回国后疯狂地迷上中式园林。他眼里的园林设计师田筱川，理论殷实才华横溢，难得的是背后还隐隐着一种超现实主义的浪漫理想；而田筱川眼中的方俊亨外表阳光富足，潜在内心的设计意念却简朴唯美，还有那一股依依不舍的古韵情怀与他极为相仿。田筱川觉得这样的海归，实属难得。

他们是经一位朋友引荐认识的，原因是，大家都想参加一个名声闹得特别响的园林设计大赛，但各自都有自己的短板，需要一位合作者互补。两个完美主义者万万元想不到，他们是那么一拍即合！

“碰上合适的女人，难呀！可碰上合适的男人，这么容易！哈哈哈。”方俊亨跟田筱川第一天见面，一聊就是整整六个小时，互相把多年来关于中国园林如果融入现代城市、融入城市的美丽乡村每一个角落的设计理念互相倾诉得难分难舍！

头一次碰头便一见如故，田筱川奇异于在加国读了多年现代建筑的方俊亨，竟然会对凤鸣园的喜爱狂热到了顶礼膜拜的程度；而田筱川与中国古园林一样内敛、细致与内涵丰富的设计主张，和园林无处不在的大胆理念则让方俊亨大有相见恨晚的态势。当天两人滔滔不绝着共同的理想与见地，一整天也不想撤退。用方俊亨的话来说，如果他们是一男一女或者是gay，那可是一见钟情的款式了。

方俊亨与田筱川仿佛神交已久的朋友。

其实这回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谈完了设计上合作的事宜，已经带些酒意的方俊亨拿起了酒杯说：“筱川，惨了，我一见钟情了！”

筱川笑笑说：“我知道我魅力非凡，但我不喜欢男人。哈哈！”

俊亨推了筱川肩膀一下：“去！我是说我这回惨了，真的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了！”

筱川调正坐姿，一脸正色：“嗯，这真是一件悲惨的事件！谁家闺女这么倒霉？”

方俊亨几乎应声喷酒，两次往来，他觉得这个园林大设计师田筱川，说话的幽默无处不在，加上他沉静憨实的表面形象，稍不留神让他给幽上一默，那效果总是让人特乐。

俊亨笑着摇摇头说：“喂！惨的那个是我。她全程几乎看也不看我一眼！哇你说我这么帅，还帅了这么多年，是白帅了不是！在她面前竟然一点也不起作用！”

筱川先知一样深沉了一下，问：“那，你有发现她对别的女孩比对你好吗？”

俊亨进入了聊心事的状态，正经地回答：“有啊，她对一个小美女就很亲密。”

筱川先知顿悟似地下结论了：“嗯，我明白了，她，喜欢女人！”

俊亨忍不住喷笑出来，推筱川一下：“hey！别这样损我的梦中情人！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梦中情人feel呵！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神仙姐姐，天仙妹妹，哇那么脱俗、那种忧郁、那样不食人间烟火、那气质！哇！我死啦！啊！”说完一饮而尽然后装中弹倒下！

筱川扯他一把：“算了吧花心大少爷！过两天还是这种感觉再说吧！你不是跟那个什么师妹恋爱热谈中么？”

方俊亨一脸嬉皮：“哇你说那大块头大芷遥？唉！这位跆拳道不知什么带多少段的、每朝起床就绕山跑几公里的。唉！我哪是她对手啊！高头大马的又粗鲁，你还比她温柔一些，跟她当兄弟还差不多！”

田筱川见他滔滔不绝地为自己的花心掩护，连忙打断：“哎！通常能给你这种感觉的女人才像当老婆的。喂你也太花心了方俊亨，一会儿小师妹变大块头；一会儿又神仙姐姐变天仙妹妹的！”

俊亨无奈地吐一口气：“自己的感觉骗不了自己嘛。就像咱们，才认识几天？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泄露隐私跟你讲私人感情的事儿，对其他人我才不会！”

筱川一副长者样拍拍俊亨说：“那是你堕入情网随便抓个人来倾诉，这么巧我倒霉！喂你连自己的丑闻也泄漏如此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呵，你可得记住啊，我们的园林大赛合作计划，未成事之前别泄露半点机密，让你老爸知道就前功尽弃了。”

俊亨潇洒地一饮而尽然后说：“行！就咱们两个知道，其他人，一概不提，ok？”

筱川赖皮地笑笑说：“不行，我得跟我爸爸提，他可以帮我们的关键。”看酒杯一倒满，方俊亨又来劲了，靠过来说：“嘿！再说说我的神仙妹妹啊这个……”

筱川恨铁不成钢地哀叹一声，继续忍受方俊亨开始打结的大舌头：“这个，我无论如何追到她的！实在太，太这个出众了！太有气质了！太没法说了！你知道吗？她就像从一幅古画里走出来似的，给我一种前世今生的感觉！”

筱川忍不住喷笑了打断他：“哇，神仙妹妹怎么让你讲得好像土包似的？古装武侠剧场吗？”

俊亨恍然大悟：“对！没错！古典美！就是古典美！是真的，就是第一眼看见她，就仿如隔世的感觉，就是你绝对会为她飞蛾扑火的感觉！会！为她赴汤蹈火!”

筱川顿顿酒杯打断他说：“唉，喝吧，再说我就要走了！”

俊亨又来一个恍然大悟：“哦！那种感觉你肯定明白，你不是说有个青梅竹马的妹妹么？”

筱川哈哈一笑：“知道就好了，好端端一个情场老手，还给我装什么初恋甜蜜！”

名城的这家清吧的沙发特别宽软干净，方俊亨爱半躺式懒在上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田筱川则贴着靠背，感慨着走到二十五岁，居然还会碰上这么单纯的朋友，这种单纯不一定是方俊亨，而一定是他们之间的友谊。

友谊，与其说是蒋芷风与田筱竹自幼儿时期以来的长久关系，不如说，是筱竹对芷风单方的关系。田筱竹是哥哥田筱川的跟屁虫，哥哥爱护极了芷风，筱竹也跟哥哥一样爱护极了芷风甚至仰慕芷风出众的清绝容颜。筱竹是一个长相学生气很浓重的可爱丫头，大圆眼小圆脸，也是很讨人喜爱的长相，从小就一直和仿佛画功精细的工笔美女一样绝色的芷风形影不离，没有什么人觉得她也是个小美人儿。

今年，芷风大三，就要二十岁了；筱竹刚进大一，才十八岁。大学校园里每天都会出现这样一对受尽各组学生群体议论的漂亮人儿，对这个幅每天都会出现的画面或羡慕或忌恨，或垂涎：蒋芷风安静悄然地捧着一叠书轻步快走，她眼中似乎看不到任何人，其实她是不想任何人看到她；田筱竹一边叽叽喳喳一边跳跳弹弹地在一旁，一起走进校园，一起走出校园。芷风从来不看其他同学一眼，筱竹傻头傻脑地，甚至虎头虎脑地，有点缺乏成长激素似地幼稚，跟芷风一起进出，根本没有其他同学会把眼光落到筱竹身上，因为每回芷风飘过，大家只会感觉看她的时间绝对不够用！缺乏机会与勇气的男生们目光全部集中在芷风身上，却总是望梅兴叹不敢走近一步；女生们惊讶完芷风的纤巧柔若无骨和堪称绝色的容颜之后，总是忙不迭照照镜子，或马上收不住嘴巴数落一通芷风的会装啊太冷啊白得像个鬼啊之类的聊以安慰失落的心。尤其在这段时间，芷风成了头版头条的新闻特写以后，一些妒忌成疯的漂亮女生可高兴了，坐实了芷风的酷就是装，瘦跟白是营养不良等等……

芷风更加苍白的小脸，比前常凛冽了。只是筱竹一点也没有发现。

从学校赶回百强地产，芷风轻敲董事长办公室的门，一声“进来”后，筱竹却被吴秘书挡在了外头。

芷风瞧见筱竹瞪眉弄眼地在努力惹怒吴秘书，吴秘书朝筱竹挤出一脸即将要虐待幼儿的奸险。

门被关严了。

芷风早已暗中稳定了自我，用不卑不亢的语气、安安静静的语气问方百强的后脊梁：“董事长，请问有什么工作吩咐吗？”

方百强一个戏剧式的老板标准大转身，弹出一阵穿透鼓膜的哈哈大笑，把一本杂志抛到芷风跟前的茶几上：“哈哈哈，封面女郎！好！看吧，这期的财经杂志，偷拍的角度拿得准啊，把你拍得可怜啦哈哈楚楚动人啊哈哈。”

芷风往茶几一看，头轰地一炸！本期《财经杂志》封面，赫然就是她不知道何时被偷拍的俏像！芷风突如其来一阵气愤与羞辱，气得脸色煞白嘴唇发抖：“出报纸头版头条还不算！还上《财经杂志》封面？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不可以？”方百强一脸傲慢。

“报纸杂志全部不经我同意，就这么大一个肖像，你这是侵权！”话还没说完，眼泪便迅速贮满了：“不经我同意！怎么可以这样！”

方百强可不吃她楚楚可怜的这一套：“经我同意就得了！哈哈，瞧！‘方百强，仁者仁业仁心齐奉献！’哈哈标题也取得爽哇！”

芷风恨到了极点，可，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要标榜董事长的仁慈仁心，为什么不干脆贴出董事长期你的照片！”

方百强把脸凑近芷风倔强愤怒又委屈的脸，芷风忍不住厌恶地别开，但依然感觉着方百强喷薄欲出的犀利：“如果我的样子有你那么要命，我当然会出，我还会去当明星傍富婆呢！用得着这么辛苦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盖房子吃土搞基建？哼！小女孩，你知道你这回能当封面女郎，我背后塞了多大的红包给杂志总编？那些大明星脱多少回，也换不来这机会呢！”

芷风此时突然知道，生气和不理智，救不了已经形成的局面了。她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贫穷与状况，当然还有美貌，她绝对要守住自己的内心！无论如何，她警告自己，无论任何情况任何场合，绝不透露自己的内心，绝不让任何人知道，我将芷风要什么！

蒋芷风突然收住所有倔强与愤然，只剩下一脸委屈，大眼睛大眼泪往下滴。

方百强一看，立马收住犀利换一副老奸巨滑的仁爱：“哈哈哈，如果你是明星？一夜肯定就让我给捧红了！可现在，你不是明星，也红了，不可否认，这也是你的本事！美成这样，就是本事！”

美成这样，就是本事！芷风记住了！

方百强已经这么成功了，他已经完全大可不必为人这么讨厌的。可是，他依然的强势霸道得让所有人生厌，这是不是说明方百强的成功也归功于所向披靡的霸道和这让人厌的禀性？所以！就象她的美貌让所有女人妒忌……

芷风一边思考，一边看着视她美貌如粪土的方百强，对于这种绝对的霸道与疯狂，蒋芷风是感觉多么的无能为力无法把握。但同时，她却也觉得这让自己很受教！这就是所向披靡，霸道让人生厌到极致不为任何人所变！

这是她第一次碰见的人种，日常生活中，即便是老师同学看大门的老伯阿姨，没有不为她弱不禁风的美丽打动的，但方百强显然没有。他对她一点都不客气，不点都不为所动。

现在芷风清晰明了的，她在方百强面前，唯一能做到的，是不暴露内心的坚强，甚至，强大！

芷风泯着小嘴，跃动的大眼睛里委屈在加倍地闪耀，她几乎是呜咽出来的：“我是来应聘兼职销售的，我并没有应聘当傀儡的！但我觉得一进这家公司，我还没报到就已经被人推着走，身不由已地被公司利用来做你的免费模特！”

方百强拍几个响亮的掌声：“聪明！你是被公司利用，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任何一个员工，无论进入哪一家公司，如果公司不肯利用他，那他就等于废的！还哪有前途？”方百强绕到芷风的右面，芷风便把脸别向左，他再绕到左，芷风又别向右。

方百强继续声如洪钟地对芷风说：“坦白地跟你说清楚吧芷风小同学，百强公司，将会继续利用你惹人同情的身份和受人追捧的外表，哈，来配合我，哈，跟报纸杂志甚至网站做一系列的宣传和跟踪报道！哈！”

芷风在方百强的公办室里脑子空洞着找不着任何值得停歇的凭借物，她讪笑了：“真正的目的就是利用别人对我私生活的好奇，不断带出百强地产的销售信息，还有帮你歌功颂德是吗？”芷风表情是生冷地说着，但泪珠子断线似地一颗接一颗直线往下掉！因为说这一切的过程中，她心中已经作了决定。

方百强一幅将遇良才的美好态度：“没错！聪明！哟，哈哈哈瞧你这小脸蛋呀，多可怜哪，看到人心都碎了，连我都不忍心伤害你呀，试问其他人怎么不会关注你的追踪报道呢？哈哈，再坦白点吧，就是用你的可怜的美貌擦亮百强地产的招牌！你愿意吗？”

芷风装作生气地对应：“我不愿意！”

方百强甩出一个信封，里面厚厚的百元纸钞被甩出了几张：“我方百强做人干脆得很，一是一二是二！你愿意的话，这里两万块---你第一阶段的奖励；如果不愿意，马上滚！”

芷风呆了，眼泪的蕴含在眼框里仿佛也停滞了转动！她失措地喃喃自语：“两万？滚？”方百强动物一样圆而贼亮的犀利目光，刺穿着她的自尊心；童年以来关于钱的不堪与难受一幕一幕，历历在目。

两万元，刚好是前几天医生跟她说的保守数字！

四天前，芷风问医生：“医生，看好妈妈的病，究竟要多少钱啊？”

“你妈妈的病，难啊！不发作时看上去不是过分严重，但难在根治。长期的郁结与自闭造成的抑郁还有幻觉，要清手尾谈何容易，单单是首期治疗合计住院费用，起码就得两万！”

四个星期前，大学辅导员不停发来信息：“奖学金补不齐的学费不能再拖了。”

四年前，高中的班主任对把头低得不能再低的芷风说：“蒋芷风，拖了这么久的学费得交了。”

芷风只能还是那一句：“知道了老师，对不起老师，我再想办法。”

老师爱莫能助地心疼她：“唉，一开学，别说你了，老师也替你着急，但老师真的帮不了那么多。”

“老师帮我的已经够多了，这回我会自己想办法。”

“你这么一个小娃娃，能想出啥办法来？问亲戚借啊。”

“亲戚？”亲戚是芷风心头永远无法释怀的缺陷，她没有亲人，就是有，她

也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是谁他在哪。她真的没有亲人！无论任何一个同学，都有大把大把的亲戚，可是她蒋芷风，真的没有！

十四年前，医院收费处里传出一个女人聒噪的声音：“蒋澄舒！480块！”

蒋澄舒眼神空洞毫无反应，她象琥珀里的青蜓一样安静而透明，把自己存放

在记忆里。芷风掺扶着妈妈哆嗦在寒风中，这480的数字如雷贯耳：“480？阿姨，我，我只有48块。”

聒噪的声音再一次如冰雹一样扔出来：“问你爸爸要啊！你没爸爸的吗？叫

你爸爸来啊你来干嘛？”

“爸爸？”是啊，排队抓药给钱，那不是六岁的芷风应该做的事，精神病医

院不是六岁儿童蒋芷风该去的地方！而且是经常去的地方！可是爸爸呢？她的爸爸呢？

芷风闭上眼睛，让眼泪不断地往下掉。

学费、生活费、医药费，从一出生到现在，长期困扰着蒋澄舒和蒋芷风母女。

蒋澄舒不发病的时候疯了似地到工艺厂领各种手工回家，彻夜不眠地急迫地要在自己发病之前凑足一笔可怜得见底的费用。可越是急迫越是见鬼，下一次发病的时间总是提前到来。蒋澄舒恨透了自己，用头撞墙用拳锤胸！蒋澄舒心疼透了芷风，可是无从表达，总是呆呆地看着芷风窘迫中越发精致绝伦的脸，犹如风中的兰花草，清冷而又决绝地挺立着。

芷风知道妈妈很爱她，却一直在妈妈季节性的发病期，忍受妈妈那忧郁病人漫无边际的无情与冷漠。

即便是这样，蒋芷风不能没有妈妈。因为在这世界上，她只有妈妈。

芷风的童年没快乐，青春期没快乐，到现在成年了，依然毫无快乐可言。她

不明白，在车水马龙的繁嚣都市，也就拐了一个弯，还会遗留着凤鸣园和百年小楼如此荒芜的旧园林旧建筑；而一掷千金、没有钱谁了不瞧你一眼的奢华世界，这个时候又忽然把朝她母女俩冷漠了二十年的目光，全部齐刷刷地把慈善与热情投向蒋芷风的贫穷可怜！

一夜之间，关于她这个美丽特困生的报道，竟然会让一个城市如此兴奋！

如果她长得不美丽呢？对！美丽！可怜而美丽！就是我的本事！突然，蒋芷风收住了眼泪！

她张开眼睛，拿起茶几上的两万转身跑出董事长办公室！

方百强残酷的笑声无情地穿戮过芷风单薄的身体，关门的一刹那，芷风像中

弹身亡一样灵魂出窍！

在蒋芷风心里，这是在受辱中，在鄙夷的盯视中拿起自己需要的钱！这是一

种自尊心与尊严的洗礼！

好了。洗礼过了，一切就好了！

没有什么不可以！

蒋芷风眼泪洗擦过的脸，冷冷的冰玉一样得惊艳得夺人心魄。方俊亨迎面跑过的蒋芷风，简直是看傻了。

方俊亨悄悄来到芷风身后，犹豫一刻，还是走上去拍拍蹲在地上芷风的肩膀：“对不起蒋芷风。杂志封面的照片出得太快，我来不及阻止。”

芷风忙擦着眼泪低着头冷着调地说：“没事，我什么事也没有！”

俊亨不知道接着该做些什么，双手插进裤袋的时候无意掏出新换的手帕，于

是递给芷风：“别哭了。我，我有手帕。”方俊亨很不争气地又有点口齿不伶俐，芷风看着手帕没任何反应，俊亨忽然想起田筱竹，幼稚地补充了一句：“消，消毒了。”

芷风扭过头来看着他，一张雨带梨花的脸让方俊亨心都碎成粉了，眼睛如痴如醉如痴呆，不能转动。

芷风很直接地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哭的样子很好看？”

方俊亨忙不迭地回答：“是啊！噢，不是的，其实我的意思是你很美，你，哭的样子，更美。啊，不是……”

芷风苦笑着站起来：“呵，哭更美。原来可怜是值钱的。怎么我可怜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呢？”

俊亨急得要敲自己的脑袋了：“你不要这样子想啊。对不起我爸爸的行为，我很抱歉。下一回我会阻止他的。”

芷风还止不住地微微抽泣颤抖着：“不用了。你爸爸这么多突发奇想，谁能

阻止他呢？不要以为我有什么事，我没事。我什么事也没有。”

说完芷风转身要走，留下一串珍珠似的眼泪。

方俊亨心都碎透了，如果此刻有人要掏他的心出来换取这位伤心女孩的一笑，他真的愿意!

方俊亨跟在后面很真诚地说：“能让我做你的朋友吗？或者，让我象朋友一样帮助你。”

芷风苦笑着朝方俊亨扬起那厚厚的信封说：“帮助？这算不算是帮忙？对，是扶贫！”

方俊亨顿了一顿，说：“是朋友的关心，爱护。可以吗？”方俊亨阳光的气息洋溢在阳光里，帅气又明朗。

这是一个幸福而善良的男子，他正在用温柔真诚的目光看着芷风。芷风忽然想起那天黄昏里，树荫下他拥吻那个女孩时候的甜蜜与陶醉。

贫穷真可耻，扭曲了我接受施舍的平常心！这个男孩，是好人。

芷风一边想，并没有回答方俊亨，平静地看了方俊亨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方俊亨呆呆地看着芷风走得人影无踪，然后重重地拍自己一个大嘴巴，自言自语地喊：“方俊亨啊方俊亨，这回你死定了！”

大堂这时传来吴秘书语气狭隘而短促的声音三姑六婆一样追了出来：“你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给我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田筱竹脆脆的嗓子亮了起来：“还不够清楚吗？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吴秘书叉着腰站着怪叫：“那么你这死丫头竟然敢说我是猪？”

田筱竹摊摊手：“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那只猪像你而矣！”

吴秘书气得干涸的大眼睛都要瞪裂了：“说猪像我，和我像猪，那不是一样！”

田筱竹恨铁不成钢的作苦恼状：“那怎么会一样呢？我说那猪像你，分明是在表扬那只猪长得英俊；你说自己像猪，分明是在批评自己像猪一样又丑又笨！”

整个大堂忽地安静了下来，吴秘书慌忙左顾右盼，发现各个角落都有员工在掩嘴忍笑。吴秘书拉拉衣角正想发烂，方百强哈哈大笑着从里头走出来：“哈哈有趣有趣。吴秘书！”吴秘书马上一个打挺立正然后低头：“方董事。什么吩咐？”

方百强看着背着小背囊的田筱竹，问吴秘书：“这丫头分到哪个部门兼职了？”吴秘书一个休息，语气断章取义地短促：“分到，人事部，资料室，整理档

案资料了，方董事。”

方百强说：“调到销售部吧，这么可爱的孩子应该多见阳光！还能赚提成呢小宝宝。”

田筱竹一听，掩嘴偷笑了笑，朝吴秘书一个鬼脸，然后煞有介事地朝方百强脆生生：“谢谢董事长！”

吴秘书斜了田筱竹一眼，差点没背过气去。但还是立马遵命：“是！方董事长。”然后陪方百强一起走出大门跨上他实用型得很的座驾levante大中型suv。

田筱竹左看右看找不着芷风，正是纳闷当头，却看方俊亨呆呆地站在门外的一棵树下。便又咋呼起来：“哟！方俊亨，哇你傻乎乎的样子好有型哦！”

方俊亨对这小丫头总是忍俊不禁：“小学生你说什么？”

田筱竹扬扬那天拿去撸鼻子的手帕笑笑说：“噢没说啥，用逆向思维来讲，也就是说，哇方俊亨最有型的样子原来是傻乎乎的哈哈哈哈哈！”没等方俊亨有反应，田筱竹自己已经乐傻了的样子。

方俊亨双手插在裤袋里别着头笑了，咬一咬嘴唇说：“哎，你年纪这么小，嘴怎么这么贫啊？你叫什么来着？”

田筱竹耸耸肩：“我叫筱竹，是陪芷风来勤工俭学的女同学。不过硬被你老爸也扯进公司当兼职了。喂！我认识你好几天了你居然还不认识我？没点逆向思维！”

方俊亨一听芷风，来精神了。哄小孩一样语气：“那，你跟芷风很熟悉是吗？”

田筱竹呶呶嘴：“当然，咱们可是一块长大一上学一块吃饭现在一块上班的！”

方俊亨更来精神了：“那，我请你吃饭，赏面吗？”

田筱竹疑惑地看着方俊亨：“这个，让我考虑一下。”

方俊亨很意外地表情说：“我肯交你为好朋友请你吃好东西！你还考虑什么呀？小孩，咱们交个朋友吧！”

这回田筱竹不留半点空隙就接着说：“那好吧。走！”

这下到方俊亨疑惑地看了田筱竹一眼，问：“不是说得考虑一下吗？干嘛又答应得这么爽快？”

“我是说考虑一下啊，所以一下就考虑好了。走啊！”田筱竹扯上方俊亨就迈开大步。方俊亨真是哭笑不得地敲敲筱竹的小脑袋：“你嘴真贫！”

筱竹很谦虚地点头：“是啊，从前人家都这样说嘴贫的时候，我总是以为人家在诬蔑我。”

俊亨边走边说：“现在你知道人家没诬蔑你了吧？”

筱竹边说边走：“嗯。对，现在是觉得你在诬蔑我了。”

“天哪，你真可爱死了，气死人啦。哈哈！”看着田筱竹顽皮地溜走，方俊亨居然马上笑着追打。

一旁的levante里，后排正打着电话准备离开的方百强瞧见这一幕，心情，有点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