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两人跟着喋喋不休地瞎眼乞丐绕了几条大街，直到瞎乞丐的竹竿停在一尊石狮子脚下时，他们才停下脚步。

几经敲打石狮，瞎眼乞丐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嘿！地方到了。

何天生一直以为乞丐的形象就应是体弱多病衣不遮体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可他站在这青砖红瓦漆门大牌的院宅前，怎么也无法把它的主人身份与叫花子联系在一起。

“嗳！这就是我的那栋大祖屋，洪先生，里面请。”

大门打开，开门的是一位长的面容姣好的青鬓女子，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庭院里自己修补着鸟笼。

“七袋爷，我给您把人带来了。”瞎眼乞丐朝着院里一颗迎春欠着腰报告。

何天生在心里不禁吐槽：原来这老瞎子也会正正经经说人话啊。

不过能让比自己年长几十岁的老叫花子管自己叫爷，眼前这位肥头大耳的胖子也不是一般人物。

“好了，老祁。你走吧。”那人手一挥，那瞎子就毕恭毕敬的关好屋门退了出去。

洪师父望着这位聚精会神钻研鸟笼头也不抬的男人，心里对老瞎子对这胖男人的称呼很是在意。

“在下是走南闯北的赤条条好汉武艺人洪崔旺，敢问阁下是龙阳城花子帮的九袋爷？”

“这位仁兄太抬举我赵某，我赵某腰里没有九袋钱只有七袋米。”

看到红崔旺脸上流露出的诧异表情，那个胖绅起身掀开屋门上的棉帘，笑着请师徒两人屋里坐。

年轻好看的妇人在屋里点上了一注香，霎时间堂屋里弥漫着一股温和淡雅的香味。

“你的事我听说了，是不是街头献艺总有人来阻挠？”

洪师父点了点头。

“那几个人我赵某认得，他们都是龙阳城的杂牌县役，领头的名叫刘三望。我前些日子还与他喝过酒呢。总之呢，这事好说，白银一两。”

一两白银可以换1200枚铜钱，他们师徒两人一天累死累活顶着日头才挣一百多文。

洪师父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过了半响才缓缓说了一句：“俺们这种游街走巷的江湖艺人，图的就是几个吃饭钱。”

“哎呀，洪先生，你还真是不开窍哇。我不知道你以前都在哪些地方闯过，但是到了这龙阳城，你可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了。这里不说有着蔡李唐三大家族，还有着无数青帮虎公地皮蛇佬，我势力虽小，但保你个卖艺的一街平安无事还是可以的。”

胖子说完，像是发表了一通伟大的县令通告的官员一样使劲清了清嗓子，然后煞有其事的板着脸仰着脖子眯着眼睛端坐在那里等待回复。

何天生这才是见到了乞丐组织上级干部的厉害，不禁穿的遮体，吃的油头大肚，还有着宅院老婆像样的家具，最关键连说话语气都沾上点上层官仕阶级的做派。这哪里还是乞丐？比好多正常人都活的风光满面。

洪师父听了七袋爷的话，摩挲着双手说道：“俺看这里是有钱挣的，才要在这呆上一两个月。一两银子能尽孝七袋爷是俺们的荣幸，不过，容俺多嘴一句，俺要是想在龙阳城多走几条街，你看五两够不够？”

那男子眯着眼睛听了这话，打着哈欠摇摇手道：“城里这多大街小巷，组里地盘划分的可是清清楚楚。该我管的我自然说话好用，不该我管的我可一点都做不了主。”

“俺一天一百五十文，七袋爷您能拿五十文。两个月从俺这里扣走的可不比五两少。”洪师父开始了他的进攻。

胖子听了却不以为然：“你以为我赵爷缺你那点钱？”

“再过些日子就是送寒节，从那以后大大小小祭典俺能挣出个金元宝。”

“可是，我们丐头有规定，不是本省户头不准入行……”胖子终究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听闻有利可图还是动了心。

“这不是入帮，俺也不准备加入你们，这只是孝敬您七袋爷一个人的。你不说，谁都不知道。”

“先说好，洪先生，你每日卖艺所得钱我都要派人收回来四成。一会儿你在这给我写张欠条，立据为证欠我十两白银。两个月内如果你凑不齐十两白银，那我就要拿着这张欠条捉你去告官。还有，你要是提前离开龙阳城，那我岂不是太亏，所以你要拿东西抵押在这。”

这个胖子开口说出的条件让何天生听了十分害怕。他们又不是稳赚不赔的商队，谁敢打包票说老天爷没有个阴天下雨呢。万一换不上这笔钱，岂不是要跟师父一起进牢里。而且这家伙精明的狠，还怕师父私自逃走，要向师父讨要一样值钱的宝贝。

不过，何天生觉得他们师徒两人真的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在身上了。

正在何天生猜想师父会拿何抵押时，那个虎背熊腰的师父已经从椅子上弹起来，他二话不说掀起上衣然后两手揭开腰带。这一过程羞得那貌美妇人慌忙躲进里屋去了。

“啪！”一条光泽浅淡的土黄色玉带被摔在紫漆方桌上，震的七袋爷目光一闪。

“这是以前从战场死人身上摸下来的，你不嫌弃就收着！”

胖子拿起腰带，仔细端详上面的几块玉佩，故装淡然的说道：“我看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看在你这么果断交于我，那我赵某只好收下了。你放心，丐帮里的讨米队我会给你打通好关系，你放开手去闯街卖艺即可。若再有官府差役来滋事，到时必有我的兄弟帮你。不过有一句话我还是要当说。”

洪师父双手抱拳以示感激：“七袋爷，请说。”

“别惹城南三大家族的家丁车夫，别惹城里的青皮。”

“请七袋爷放心，俺洪崔旺打此不吃眼前亏。只管专心为七袋爷还钱。”

“对了，到时候我会对外宣称你是我远方表弟。你可别说漏嘴。”

“绝不会搞砸。”

迈出乞丐领班家的门，头顶上已经不知何时挂上了一轮金钩。

回去的路上，洪师父对何天生叮嘱说：“小何，你记着：以后你不管多么穷多么饿，也决不能去上街讨饭做乞丐。”

“为什么？师父，难道乞丐也是丧尽天良的勾当？”何天生心里在想要是能当成丐头也算是活出个人模狗样，那样的话他还宁愿当乞丐。

突然，洪师父转回身来，用一双刚毅严肃的眼睛直视着何天生，好似能把他肚子里的想法看破一样，所以何天生还从那眼神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严。

“人一旦成了乞丐，他就是辜负了他的所有亲朋好友对他的养育期待，这种人不配再是人了，他们只会是社会上的蛆虫垃圾。小何，俺刚才痛骂世上所有乞丐断子绝孙，你以后可别被俺骂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