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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东晋之江左风流》第一章 荆州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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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瓣瓣桃花飘落在山间的清泉,一股股清泉结成一条小溪,一条条小溪汇成一条大江。大江之上,浓雾之中,数艘小船整齐划一地在江面上行驶着,中间有一艘大船,沿江而下。两岸春风吹拂,绿草飘拂。

这是晋朝太元七年仲春,当今皇帝是晋朝第十三位、永嘉南渡以后第九位皇帝——司马曜。这司马曜不过二十出头,已在皇位上坐了有好几年。当皇帝的自然有当皇帝的优越,不过也少不了一些平常百姓感受不到的郁闷。这郁闷有朝廷里头的,但更多是因为来自北边的虎视眈眈。这是这个少年天子的恐惧,也是南方所有人的恐惧,尤其是那些多年前从北方逃来的人,或许他们之中很多人已经归为尘土,但是他们的子孙依旧背负着那个噩梦。

司马曜在早朝散后又召见了几位大臣,问到:“诸位爱卿有何看法不妨直言。”几位大臣都是朝中位高权重之人,但此时却吞吐吐吐,如此军国重事,岂敢妄议。众人都在等一个人开口。那人看了看众人,然后回答道:“回禀陛下,臣以为,氐秦虽号称百万雄兵,势在侵我大晋,但其国势未稳,人心不一,若我大晋上下齐心,必能以一当百,击溃强敌。”说这话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宰相,侍中、卫将军、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幽州之燕国诸军事的谢安。这谢安字安石,少年时便已有国士之誉,但一直高枕东山,与王羲之等人畅游会稽,兰亭一会,风流无比。后来应桓温所请,成为其幕僚。当时桓温大权在握,晚年时更是传言有僭位野心,幸得谢安从中周旋,国家才免于改名换姓。谢安所说的氐秦、强敌,便是那东灭燕国、西降仇池、北破代国、南夺蜀中的秦国,氐族人在长安建立的国家,一个已经统治了北方的国家。而且这个国家正在谋划着南侵,让晋国上下如坐针毡。司马曜听了谢安的话,心中不安稍有缓解。司马曜很是信赖谢安,当年若不是谢安和王坦之,恐怕自己已经成为了第二个海西公。司马曜问到:“众卿是否赞成谢大人所言?”众人齐声答到:“谢大人所言极是”。司马曜又说到:“甚好,朕意也是如此。朕已诏桓冲入京,数日后便到,诸位先回去想想,若氐秦来犯,我晋国当如何对敌。”众臣回禀到:“谨遵圣旨,臣等告退。”

长江上,浓雾尽散。此时正是午饭时候。大船上,众人依次围坐,其中上首居中者,一身统帅着装,年纪五十开外,约莫三寸胡须,眉宇间英气逼人,不怒自威。此人是荆州刺史、领南蛮校尉,谯国龙亢人桓冲,字幼子。这桓冲可不是一般人,已故大司马、南郡公桓温便是其大哥。桓冲兄弟共五人,大哥桓温、二哥桓云、三哥桓豁、四哥桓秘,桓冲排行老幺。这几兄弟都做过地方大吏,尤其是那桓温,更是拥兵自重、权倾朝野,连皇帝废立也是轻描淡写。当今皇上的先皇司马昱便是由桓温所立。话说回来,大哥、二哥、三哥都已作古,四哥桓秘在大哥桓温死后作乱,被桓冲放逐,已有数年不问世事,因此桓家由桓冲坐镇,其众多子侄中,凡是为将者,都分驻于荆州、豫州各地。桓家儿郎大多出类拔萃,其中桓豁长子桓石虔、三子桓石民乃当世猛将,桓豁次子桓石秀、桓冲长子桓嗣、桓温五子桓伟皆为当世文杰。

饭食过后,小兵倒好热茶,桓冲抿了一口,向众人说道:“陛下此次召我入京,不为别事,氐秦厉兵秣马,况且襄阳已被苻丕攻占,南侵只是时间问题,我晋国已无退路,诸位将军有何看法?”桓冲话音未落,座下一大汉厉声说道:“他苻坚小儿当我晋国无人吗?只管放马过来,看我不杀它个片甲不留。”此人是桓冲帐下猛将朱绰。桓冲笑道:“朱将军快人快语,若我晋国男儿皆似将军这般人物,何愁他秦国兵马。”朱绰嘿嘿笑道:“我老朱只管上阵杀敌,其他事我就管不着了。”旁边另一人说道:“当年曹孟德何等英雄,挟八十万之师,却于赤壁折于孙刘数万联军,致使三分天下,那苻坚可比得了曹孟德?何况王猛王景略已死,苻坚本是志大才疏之人,如今缺了股肱之臣,穷兵黩武,不过是自取灭亡。”桓冲微微点头,说道:“我儿见识果然不凡,你再说说秦国何以会自取灭亡。”原来刚才说话之人便是桓冲长子桓嗣,字恭祖。桓嗣回道:“回父亲,孩儿认为,秦国目前状似强大,其实未必,第一,秦国近年来东征西战,将士疲于奔命,百姓更是苦不堪言;第二,秦国军队中,降人几占半数,如燕国降臣慕容垂、羌人姚苌、丁零人翟斌、赀虏乞伏国仁、河西鲜卑秃发乌孤、匈奴人刘卫辰等人皆是虎狼之辈,如今在秦国身居要职,拥有各自势力,怕也是这些人怂恿苻坚伐晋,不过是唯恐天下不乱,秦国一旦生变,这些人都会各自为战,北方怕是会再次陷入混乱;第三,苻坚的王位也是篡夺而来,其对宗族诸公多是小心提防,不敢委以重任,又将氐人分散于各地,令氐人寒心。如此三点,秦国难成大事,我晋国只要坚壁清野,秦人只会自乱阵脚。儿之愚见,望父亲和诸位将军勿笑。”桓冲尚未开口,那朱绰扯开了嗓门:“大公子说的在理,末将本也是这么想,可是肚子里没啥墨水,说不出个道道。”众人大笑。桓冲说道:“嗣儿所言正中秦国之弊,但苻坚毕竟不是等闲之辈,想当年我随大哥北伐,在蓝田与氐人大战,差点被苻坚所擒,幸有我侄桓石虔才逃过此厄。况且秦国人才辈出,尤其是苻坚幼弟苻融,此人不仅有理政之才,更有军战之谋;苻坚庶长子苻丕有乃父之风,堪称秦国第一猛将;还有大将吕光,可与百多年前的张辽、徐晃相匹。再者,慕容垂等人虽有二心,但一时并无反叛的可能,若此人为伐我之先锋,实为一大劲敌,临敌之时,不可大意。”众将点头称是。桓冲向桓嗣问道:“怎么不见灵宝那小子?”桓嗣回道:“六弟淘气,怕是与大该到其他船上去了。”桓冲不悦:“小子不好好念书,就知玩乐,待会让他来见我。”“是”,桓嗣接着说:“父亲,前面就是寻阳了,我们今晚是留在船上,还是上岸到城中歇歇?”桓冲道:“你堂兄桓石秀现在任职江州刺史,便住在寻阳,我本想见他一见,但陛下急诏,不可耽误,暂且就不上岸了。等过了湖口,改走陆路,三日内便可到京城。”桓嗣等人诺诺。

春天的阳光不似夏日那般毒辣,一个少年躺在船舷上,两眼盯着白云蓝天,此少年便是桓冲口中所说的灵宝,大名桓玄,字敬道,小名灵宝,为桓温第六子,袭爵南郡公。桓温原配为明帝之女南康公主司马兴男,未生子,其诸妾共生六子:长子桓熙、次子桓济在桓温死时不满桓冲掌权,谋乱未成,被幽禁于荆州某地;三子桓歆天资平平,不喜争斗,今为天门太守,吴国孙休时武陵郡稾梁山裂变,万丈峭壁洞开如门,于是把稾梁山改名天门山,分武陵郡西北部设置天门郡,此地开化未久,蛮夷居多,山水奇异,道路险阻,自有一番风景;四子桓祎天生鲁钝,闲散在家;五子桓伟才华出众,少年时更是风流倜傥,但桓温觉得其轻浮于事,因此没有委以重任,桓伟一直隐居于荆州宜都郡,已近三十年;然后便是六子桓玄,得此儿时桓温已五十七岁,因此桓玄与其诸位兄长年岁悬殊。桓玄自幼聪慧,深受桓温宠爱,桓温死后遗命由桓玄继承其爵位,当时桓玄不满五岁,一晃已过去九年。这九年来桓玄跟着叔父桓冲住在荆州,先是住在江陵,后又住在上明。

“大该,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匹马?”桓玄手指着天上的云朵说道。“哪里像马,分明像头牛”,旁边那个叫大该的少年不屑地说道。“我看你像头牛”桓玄不服气地说。那个叫大该的少年本名冯该,冯该之父当年跟随桓温讨伐燕国,战死沙场,桓温便将冯该留在桓府。冯该年长桓玄四岁,桓家人叫冯该为大该,是因为这小子身材魁梧,痴痴傻傻。冯该不喜读书,但力大无穷,又跟着桓石虔学了一身武艺,所以自小便当起了桓玄的护卫。桓冲此次应诏入京,原本只带了桓嗣及朱绰等数位将军,但桓玄知道后非要一起来,桓冲拗不过,便让他和冯该也跟着。“公子啊,这船上好闷啊”大该咕囔着,桓玄小声说道:“大该,要不咱们上岸玩玩去?”大该心里虽然也想,但桓冲吩咐,不许桓玄乱跑,到这小船上来也是不妥,没有桓冲命令,哪敢上岸去,所以大该只是一通摇头。“你怕什么,叔父知道了由我担着,你就说是我逼你的,行不?”桓玄看着大该说到。冯该仍是不允,桓玄也只好叹息。

桓冲小憩了片刻便让桓嗣把桓玄叫来,桓冲跟桓玄说道:“灵宝,你也有几年没有见你石秀哥了吧?”桓玄道:“好像五年前他回过上明一次,我都不记得他样子了,听嗣哥说石秀哥现在住在寻阳,我们是不是要去看他?”桓冲道:“你石秀哥最近身体抱恙,我本想去探望,但要事在身,不便耽误,我想让你跟嗣儿去看看。”桓玄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叔父要事在身,这次带的护卫又少,嗣哥不在叔父身边,那怎么行,让大该跟我去寻阳就行了。”桓冲笑道:“也好,但你要切记,凡事不可鲁莽,尤其不要与人争斗。你在石秀家住上几日,待我从京城回来再接你一起回荆州。”桓玄回道:“玄儿知道了。”然后桓冲又是再三叮嘱,又对大该一番叮嘱。桓冲派了一队护卫跟着桓玄大该,此时出发,天黑之前能赶到寻阳城。

惠帝元康元年,因扬州、荆州地广,不易管理,于是分扬州之豫章郡、鄱阳郡、庐陵郡、临川郡、南康郡、建安郡、晋安郡和荆州的武昌郡、桂阳郡、安成郡共十郡为江州。永兴元年,又从庐江郡分出寻阳县、从武昌郡分出柴桑县合为寻阳郡。江州州治本在豫章,桓石秀任职江州刺史后,将州治迁到寻阳,此地襟江带湖,处于荆扬之交通要道,桓石秀此举意在拱卫桓家势力的中枢荆州。

寻阳城外,两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赶着,前一辆马车中坐的是平昌太守陈广。陈广本是寻阳人,只是多年来一直在外地任官,很少回乡,此次带着女儿回乡一趟,探望探望父老乡亲。原来不久前皇帝选秀,听闻陈广女儿天生丽质,并且善于弹唱,便下旨征召入宫。陈广并非出身高门,知道了自己女儿被选入宫,自是高兴坏了,也趁女儿入宫之前,先回老家显摆显摆。而那后一辆马车中坐着的便是陈广的女儿陈归女和她的婢女珊瑚,这陈归女自小浸染儒家经典、琴棋书画,自然是大家闺秀,但当得知自己即将成为皇帝的女人,不但没有像他父亲那般惊喜,反而抑郁难安,但又不能违逆父亲,因而一路上不情不愿,话语不多。珊瑚当然知道小姐的心思,但又无可奈何,一路上只是尽力讨小姐开心。

马车进了寻阳城,陈广吩咐先在一酒肆歇歇脚,吃点饭食。众人刚走进店中,便听到一个爽朗而又似乎带着一丝醉意的声音吟道:

道丧向千载,人人惜其情。

有酒不肯饮,但顾世间名。

所以贵我身,岂不在一生?

一生复能几?倏如流电惊。

鼎鼎百年内,持此欲何成?

此人声音并不高亢,店中本就嘈杂,也没几人理会那人,陈广等人找了张宽敞的桌子坐下。陈广虽曾也是苦读之人,但内心并不喜诗书,当了官之后更是很少见他手持书简,不过倒是对于女儿很是严格。陈广自是并不在意吟诗之人,而陈归女却是心中一惊,惊的是这小城小店之中竟有如此高士,惊的是这诗中所道竟与自己不谋而合,惊的是听声音便知吟诗之人不过是一个少年。陈归女很好奇这个少年究竟长什么样子,其实那少年所坐的角落正好在陈归女十余步的对面,只是父亲在跟前,陈归女不敢张望。趁父亲与店家搭话,陈归女看了一眼那少年。那少年一袭青衣,眉清目秀,或许是酒的缘故,脸颊微红,陈归女竟看呆了,全然不知那少年也瞧见了她。那少年本就是个爱戏谑之人,借着酒意,盯着陈归女,缓缓吟道: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未及少年吟完,陈归女便红了脸,一是发觉自己盯着人家看太失礼貌,也不矜持,二来则是因这少年所吟之诗,挑逗之意明显,因而半是娇羞半是嗔怨。这少年所吟之诗出自《诗经?国风?郑风》,讲述的是一对男女在露水未干的田野相遇,男子对女子一见钟情,想要与她幽会。这陈归女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个翩翩少年看着她吟唱这样的歌,哪能不羞,哪能不喜,哪能不怨。那珊瑚也看在眼中,并不说话,只是偷偷地乐。陈广见珊瑚偷笑,责怪了几句,珊瑚和陈归女都低着头不敢说话。那少年本是心情沉闷,这下倒有了几分喜色,继续喝着酒,又唱了一曲《少司命》: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

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

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兮愁苦?

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

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

与女沐兮咸池,晞女发兮阳之阿。

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

孔盖兮翠旍,登九天兮抚彗星。

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

陈归女与宗族中人见过之后,在经过父亲的允许下,带着珊瑚上集市去了。珊瑚坏笑道:“小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说不准可要受惩罚的哟”

“小姐定是在想昨天酒肆那个公子,人家长得可俊了,又读了些诗书,和小姐倒也般配哦。”

陈归女被珊瑚看穿了心思,又羞又乐,嘴上却说:“你这臭丫头,你打趣我是吧,看我不打死了。”说着便在珊瑚腰上轻轻掐了一下。

“我的小姐,这事可想想就算了,看那公子的衣着,大概只是乡下普通人家,老爷那里肯定没戏的。”

“就你话多,那人若要是富贵公子,本小姐还看不上呢”

“啊,你完蛋了,这下可咋整,小姐马上就要进宫了,老爷要是知道了非气死不可。”

“你敢在我爹面前说一个字,看我不收拾你。”

“哎,奴婢哪敢惹你大小姐啊”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不知不觉到了昨日那间酒肆,两人进去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珊瑚取笑道:“见不到人心里是不是空落落的?”陈归女不理。过了些许时候,珊瑚有些不耐烦了,在那埋怨,陈归女本也心情冷却,此时,那少年却走了进来,珊瑚倏地跑过去一把抓住那少年,把那少年着实吓了一把。陈归女来不及制止,说道:“珊瑚休要无礼。”那少年昨日虽有些醉意,却还记得发生的事,因为昨日轻薄言语心中颇有些歉意。

少年:“小姐,昨日是小生的不是,还请见谅”

珊瑚在一旁说道:“你这小子好生无礼,众目睽睽之下调戏我家小姐,你一句抱歉就想了事?”

少年:“姐姐骂的是,昨日言语虽有冒犯,却是在下由衷之言。”

陈归女并未说话,心中只是颇为欢喜。

珊瑚气道:“谁是你姐姐,不是看在我小姐的面上,看我不收拾你。”

陈归女:“珊瑚无礼,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陈归女和那少年在二楼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

陈归女:“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少年:“我叫陶渊明,陶朱公的陶,深渊的渊,明月的明,小字元亮,不知小姐芳名?”

陈归女:“我叫陈归女,归来的归,小字蕙兰。陶公子是寻阳本地人吗?”

陶渊明:“我家在柴桑,距此不算远,小姐是回家省亲?”

陈归女:“嗯,父亲在平昌任职,我也就住在平昌。”

陈归女没有提及进宫之事,陶渊明其实也有不想提起的家事。陶渊明的曾祖陶侃在永嘉之乱前后任荆州刺史,晋室南渡后不久便接连发生了王敦、苏峻之乱,陶侃平乱有功,官封侍中、太尉,赐爵长沙郡公,死后被追赠为大司马。陶侃一世英雄,却生了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陶侃生前几个儿子便明争暗斗,陶侃病重,几个儿子更是起了冲突,各自收拢死士,大打出手,三子陶夏更是软禁了陶侃,将其活活饿死。陶夏在陶侃诸子中实力最大,为人也最为狠毒,此次夺权之变,陶渊明祖父也被杀害,其父当时年幼,幸免于难。后来朝廷介入,搜捕并斩首了陶夏等人,其他涉事人等也大多被贬。经此大变,陶家衰落,后来陶渊明父亲流落至寻阳柴桑,娶妻生子。陶渊明虽不曾亲眼目睹这段家族往事,却也听父亲多多少少说过。

“陶公子昨日在此独饮,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倒也没什么,我确实对酒没有抵抗力,恰好昨日多喝了点。”

“陶公子不像是嗜酒之人,听你所吟的‘道丧向千载,人人惜其情。有酒不肯饮,但顾世间名。所以贵我身,岂不在一生?一生复能几?倏如流电惊。鼎鼎百年内,持此欲何成’,心中似有屈子之意。”

陶渊明见陈归女一字不差地念完自己昨日所吟之诗,心中也很欣喜,又见其提到屈原,已然有高山流水之意,不知不觉间两人又近乎了些。

“不瞒陈姑娘,陶某虽是一介草民,本不该谋肉食者所谋,只是世道如此,心中郁闷,不吐不快。”

“男儿志在天下,也是人之常理,我父亲身在官场,官场是非我也明白些,至于这世道,或许历来便是如此吧。”

“或许是如此,前有屈原,后又贾生。”

“今有陶渊明”

两人不禁笑了起来。

聊了许久,彼此之间也以字相称。

此时珊瑚跑上楼来,咕噜道:“气死了,气死了。”

陈归女:“谁又惹你了?”

珊瑚:“你俩在这谈笑风生,我就去街上逛了逛,谁知遇到两个浑小子,蛮不讲理。”

陈归女:“多半也是你缠着人家吵架,看你也没少块皮少块肉。”

珊瑚:“嘿,陶公子你说说,这是什么主子,人家被欺负了,不安慰就罢了,还说风凉话。”

陶渊明:“珊瑚姐姐莫生气,我看定是那俩小子的不对,像姐姐这般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一般男子见了都会忘乎所以,何况是两个浑小子。”

珊瑚:“好啊,你也拐着弯取笑我,没想到啊,才这么一会功夫,你们都会合起伙来取笑我了,以后那还得了。”

陈归女听见珊瑚说到“以后”,心中暗自欢喜,却又忽觉忧愁。

见天时不早,陈、陶二人虽都有不舍之情,却不得不道别。

“元亮,听说明日溪谷有赏桃之会,我和珊瑚想去看看,你去吗?”

“好,那明天溪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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