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少年心事

来到帐外立住身形，仰天而视呆立了很久，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郭天宁自小便出生在蒙古，被蒙古养父养大，此人非是其生父，但自小对郭天宁甚好，虽只是蒙古军中普通士卒，却从未让郭天宁母子吃不饱，穿不暖过，若养父尚在，郭天宁必须报答养父养育之恩，无论如何也不能擅自南归，独留他二老在草原之上，但其养父隋军西征时却于一场战争中不幸阵亡，再加上其母的劝说，他终于决定南下宋国。

但郭天宁毕竟在蒙古生活多年，所说所想无一不是一个蒙古人，若非郭母自幼教导，向其诉说宋国的辉煌，汉人城市的繁华，律法的严谨，礼法的优越，自小便在他心中埋下了向往宋国的种子，否则郭天宁只怕早已自认为是一个蒙古人了，毕竟像郭天宁这般虽为他族血统却生于蒙古，长于蒙古的孩童不在少数，光此处部落中便不下数百人，加之蒙古不同于汉人王朝，不在乎血统，只在养育，很多妇女幼童都是从其他部落抢掠而来，谁养大便是谁的孩子，至于是谁生的他们自己从不过问。也正因为如此，郭天宁自小在蒙古长大，却并未受过歧视，甚至还结交了不少同龄的好友，大部分虽是蒙古孩童，却也有不少是外族人的孩子被蒙古人养大。

但虽说如此，蒙古之地却为蛮夷之地，有诸多郭天宁无法容忍之事却无可奈何。郭天宁自小受母亲教导汉家礼法，尊老爱幼，尊师重长。更受其五位师傅教导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蒙古草原却是强者为尊，一切汉家礼法侠义之道在这里都不受待见，蒙古人只相信拳头，只相信力量。老人一旦老去，失去劳动能力，便被丢弃在荒原之中，任其自生自灭。郭天宁身边便有不少老人有此结局，这些老人年轻之时为部落东征西讨，为家人生存竭尽全力，年老之后却落个如此结局，着实令郭天宁寒心。更有甚者，结婚之时奉行强者为尊。蒙古有抢亲的传统，在一男一女新婚之日，其他男子可自由前来抢夺新娘，若新郎无力保护新娘只怕便要去参加别人的婚礼。就连蒙古大汗，成吉思汗铁木真年轻之时便遭受这等待遇，更别说其他蒙古男子，但蒙古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从没有任何人想过废除此等习俗。此等种种，就不一一列举了。这些年来郭天宁耳濡目染，对草原仅有的一丝情愫也快被消磨殆尽。离开野蛮之地，进入礼仪之邦，去看一看文明的样子，也是郭天宁此行的目的。

除了对宋国的繁华充满向往，郭天宁对宋国武林也充满好奇，虽然蒙古也有武者，但几乎都是部落武士以修习外功为主，最有名的便数蒙古摔跤术，粗犷笨拙却行之有效。但除此之外并未见过其它武学。而通过五位师傅，郭天宁才知道武林之中除了修习武学千奇百怪，如火焰掌寒冰手，斗转星移等等，当真让人匪夷所思。而且武林中人既有独来独往的，也有结成组织共同行动，如以血脉为纽带的武林世家，以门派传承为纽带的武林宗派，以江湖利益为纽带的武林联盟，他们或大或小，却各自有各自的看门绝技，有些善使棍棒，有些善使刀枪，有些却使用暗器毒药。

他们自小便接受训练，一般都要苦修数年才能有所成就，以内功为例，寻常之人，又得良师教导，差不多需要苦修十年方可成为普通武者，体内形成内力，普通武者只是比普通的街头混混厉害些，一般一人能对付三五个，厉害一点的也不能超过十个，只有成为一流高手和顶尖高手那才叫真的厉害，这些人才是武林的真正高手，均是能以一敌百的超级存在，但数量着实不多。

而且武学一途，除了天分，汗水良师之外，还需要大量的钱财做支持，除了保证身体的营养输入，还需购买药材淬炼身体等等，所以每一个武林高手背后都必然有庞大的财力支持，故而民间有穷学文富学武一说。

当然除了这些外在条件，武林与世俗最大的不同还是他们所信奉的理念不同，武林以墨家为祖师爷，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他们称之为侠义之道。而这侠义之道，几乎与世俗世界儒家礼法背道而驰，儒家礼法讲究忠君报国，而狭义之道讲究为国为民却不尊君上；儒家礼法讲究血浓于水，但侠义之道却说养育之恩重于天，如此种种，不一而论。虽然如此但侠义之道究竟如何又如何执行，各门各派各持己见互不相让，至今没有一个统一的理念。

“郭天宁，你在那站着干什么呢？”一个女孩对郭天宁说道，其身后还跟着好几个青年男子，郭天宁正想得出神，突然有人喊道。

“没事，齐格。”郭天宁对女孩说道。这女孩名叫齐格，是郭天宁少年时由部落族长定下的娃娃亲，身后那几人也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玩伴。

“听说你要随使团，一起出使金国，能不能带上我一起去？我还从未离开蒙古草原过呢！是啊，能不能也带上我们。”旁边的几个男子也附和着说道。

“你们这要求我很难办啊，这使团又不是我家开的，一切都要听从元帅的吩咐，哪是我要带谁就能带谁，再说我这次出使金国是有正事，又不是去游山玩水。”

“那你就去和元帅说一下吧，反正他和你是安答想必不会拒绝你的要求。对对对。”其他几人附和道，“客什，钝纶，你们怎么瞎起哄！等你们从了军，为大汗立下大功，不也是想去哪就可以去哪。”

这几人虽与郭天宁同样年纪，但郭天宁却比他们早上数年从军，其中自有多种原因，当时正值铁木真一统草原诸部，郭天宁虽年龄还小，却身怀不少武功也从中捞了不少功劳，甚至还曾有幸救托雷一命，这才与其结为安答，有他协助，郭天宁今后的前途必将畅通无阻。几人从小便生活在同一部落当中，是童年的玩伴，自是关系极好。成吉思汗统一蒙古后便又迁入一大型部落但几人却从未分开，他们陪伴郭天宁度过了最美好的童年。如果说郭天宁还有什么不舍得的，恐怕除了母亲就只有他们了。特别是琪格，对郭天宁一直倾心已久，但郭天宁却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当年定下的娃娃亲也是部落族长的个人决定并没有问过他的意思，而且母亲对她也不是很喜欢，毕竟草原女子作风彪悍不似汉人女子温柔婉约，恪守礼法。如果此次南归必然无法回到蒙古，那么跟齐格的婚约便无法履行，恐怕到时只有另觅郎君，只是苦了这位蒙古姑娘。

众人见不可能城市，便也各自散去，只留齐格一人与他诉说少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