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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举报！老禅师中饱私囊，将香客贡献的香火钱私吞了七成！他们三人串通一气、狼狈为奸，那些金银财宝就藏在……”

“大胆！”

还没等小和尚把地点说出来，洪天贵福就猛得大喝一声，如晴天霹雳炸响，打断了他的小报告。

一旁的三位老禅师脸色微变，举止上也或多或少的有些许异样，但不怎么明显。

不过洪天贵福挨得近，扫了一眼便将他们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还没等到他们发怒，洪天贵福就先一步出声喝止那伪僧，面目狰狞、指着他鼻子训斥道：

“好你个人模鬼样的妖僧，竟敢血口喷人，污蔑老禅师侵吞香火钱！好歹你也入过佛门，想不到你居然一点良心没有，我本慈悲，不想赐你云中雪；可你却乱泼脏水，企图用这种极端卑鄙的手段来免罪，我岂能留你这种妖魔于人世？”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深究！

从最开始将三位老禅师请出来的举动可以看出，洪天贵福心里是尊重老禅师。因为感悟佛法数十载的高僧，对人生、对世界应该都会有非常高深的理解和认知，相应的他们的道德品质也应该是值得信任的。

可是，刚才他瞥见了什么？

的确，微妙的神情变化并不能说明什么，没有直接的证据佐证，光靠一些可疑的举动臆想、猜测是不能推定有罪的。

但万一真的有黑幕呢？

古代修行的老僧也不是人人都高风亮节，在物质资料比较匮乏的封建社会，确实存在相当数量的僧人不为凡尘所染，专注修行，体悟佛法、普度众生；不过僧人大多是从世俗界遁入空门的，他们还存有尘世私欲，导致大多数僧人，尤其是青年僧人将念佛当做一种混口饭吃的职业。

其中，部分青年僧人在数十年后熬够了资历，混进了高僧的圈子，表面上看起来清心寡欲、慈眉善目，暗地里也干些肮脏龌龊之事。

后世就极少有这种情况，因为宗教势力要受到政府监管、群众监督，想干也没法干。

洪天贵福不管这三位老资格的禅师手脚到底干不干净，总之按照计划现在这个时候一定得保持他们高风亮节的形象。

既要清理不干正事的懒散伪僧，又得留一些真正的得道高僧，让形象败坏的伪僧反衬出他们高大威猛的慈容。

同时侧面烘托出太平军将士“清佛侧”的英明义举，还有太平天国救苦救难的亲切形象。

洪天贵福给郭河使了个眼色，郭河大致猜到一二，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有多问，带着两个手下，堵上那位打小报告的和尚的嘴，把他拖进了菩萨庙。

处理好了不稳定因素，洪天贵福思考了一下眼前的局势，理了理思路：

有了青年僧人们先前相互揭短的卑劣举动，已经不再需要拷问他们经书的背诵情况，就达到了扣“伪僧”帽子的目的。

刚才又把想告密、企图毁坏老禅师道德品质的伪僧给撂倒，正面人物的形象也保持住了。

接下来就是将太平军“微暴力”、“不成熟”的行径，歪曲成“清佛侧”的大义之举。

“老禅师们，实在对不住，今天我们的士卒情绪过于激动，在清理佛门败类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坏了寺庙的一些物品。说起来这也怪我们的将领管教疏忽，没有解释清楚‘清佛侧’时候的注意事项，在这里我再次向你们郑重的道歉！”

说着，洪天贵福严肃、郑重地朝着三位禅师深鞠一躬。

“呃……幼天王这是说哪里话，该道歉的应该是我们才对，是我们平时疏于管教，导致庙里进了这么多虚伪不肖弟子而不自知。还要劳烦太平军将士们清理门户，感激不尽……”

一名禅师作为代表，跟洪天贵福交换着场面话，不过这场面话越说越觉得哪里别扭。

“三位专注佛法，日夜冥想，感悟佛祖箴言，体察三界道法规则，思考人生真谛，没时间打理寺庙事务这完全可以理解。怪只能怪这些伪僧欲望太多，没有戒脱贪、惰、色、食的俗世杂念，不肯诚心向佛。”

把罪责都撂给背锅侠，剩下的人互相吹捧、打着哈哈，矛盾就化解了。

这是一种古老的权术文化，官场上颇为流行，在生活的其他领域也存在着。

洪天贵福和老禅师们在交流中增进了了解和加强了互信，彼此间眼神频繁接触，像佛祖与迦叶那样拈花一笑，心领神会。

或许老禅师们确实有中饱私囊的行为吧，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达成共识。

他们如此识趣地选择顺着洪天贵福铺的台阶下，讲不清是不是为了迎合洪天贵福，希望他默契地不提那些不可明说的事情。

这些事情深究无意义，现阶段不是纠结宗教事务规范问题的时候。

与寺院方面达成和解之后，还剩下最后一项任务就能平息事端。

得到群众的认可。

洪天贵福转过身来，对着街上几百位大爷大妈们微笑道：

“各位尊敬的爷爷奶奶，对不住对不住！刚才因为一些误会发生了不太愉快的事情，甚至我们的士卒还与你们有肢体上的冲突，这是我们工作上的巨大失误，事先缺乏考虑，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漂亮的九十度鞠躬再次做出，考虑到三鞠躬不吉利，洪天贵福只对着左右各鞠一躬。

“刚才我跟老禅师们的对话你们也听到了，我们太平军是为了给佛门清理门户才来的，绝对不是要摧毁供奉着诸位菩萨的庙宇！”

一边说着，洪天贵福又对着吴态诚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拍着他的胳膊道：

“乡亲们，这位是我们太平军前一军左一营旅帅吴态诚，他来自农村，没读过什么书，文化程度不高，对我们太平天国的政策方针理解不齐很准确，加上人糙性子野，所以对一些长辈做出了不理智的粗暴举动。快！给大爷大妈们道个歉！”

最后一句是对吴态诚说的，作为背锅侠，洪天贵福对他的态度比较恶劣，又是拽又是踹的。

不过他年纪小，这些“粗鲁”的动作看起来一点也不凶神恶煞，倒不有损形象。

吴态诚扭头幽怨地看了洪天贵福一眼，得到的是洪天贵福“凶狠”的瞪眼以及够不到屁股、踹在小腿上的一脚。

“大爷大妈们，对不起！”

没下文了。

洪天贵福眼睛都瞪出来了，一句国骂差点脱口而出。

这孩子连道歉都不会道，有没有脑子啊！亏他还叫态诚，态度哪里诚了？

毫不客气，洪天贵福一巴掌甩在吴态诚后脑勺上，怒斥道：“你小子这是道歉的态度吗？你知道你这次犯了多严重的错误吗？再不老实认错，信不信我削你……”

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吴态诚在洪天贵福挤牙膏式的推动下，零零总总说了三四千字的道歉词。吴态诚也有点觉悟，为了增强效果，竟然自己跪下磕了两个头，一个给百姓，一个给庙里的菩萨。

这的确不是洪天贵福逼迫的，虽然他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的四有新人，逼人下跪这种严重侮辱他人人格的行径实在难以说的出口。

除了吴态诚的道歉，他的两百多手下也整齐划一、隆重地道了好几次歉，鞠躬鞠得腰都酸了。

特别是几十个按倒暴躁老大爷的士卒，忍气吞声地挨骂不说，还自行掌掴一百下。

士卒们也识相，知道幼天王其实是护着他们的，不然就不是自行掌掴了，要是给那些暴躁老大爷打脸，猪头也得被打爆……

除了洪天贵福这边的极力表演，老禅师们也帮着解释、开脱，说太平军门户清理得好，清理得妙，清理得呱呱叫……

反正就是好话滔滔不绝地说呗，虽然大爷大妈中也不乏聪明的人，看出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冷静下来的他们也知道死磕没有意义，反正菩萨庙最终是保下来了，而且还清理掉了一大批虚伪的假僧人，实在没理由继续闹下去。

大半个时辰后，群众终于悻悻散去，洪天贵福等一众人才长呼一口气，放松下来。

“幼天王！东西找到了……”

早先把那个打小报告的和尚拖进庙里的郭河，这个时候走了出来，来到洪天贵福身边，附在耳边交待调查结果。

听完报告，洪天贵福挥了挥手，示意他到一边去，然后走到三位禅师跟前，面色不善地道：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西北院子的大水缸下那十箱银子是怎么回事？”

原本放松下来的老禅师们顿时又紧张起来，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头不肯说话。

“说话啊？哑巴了？看你们年长还以为是高僧呢！没想到是我高估你们的品行了，你们真让我失望啊！”

三位老头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恼，却不敢对洪天贵福轻举妄动，他们不时怨恨地抬眼看洪天贵福一下，不过又立刻被他狰狞的冷脸吓得低下头去。

人家是幼天王，背后是整个太平天国，别的不说，就眼前这三四百号能直接调动的人，便足够把他们的小庙和他们的老骨头拆几十遍。

“鉴于周边居民需要菩萨庙的继续存在，我饶过你们这一次，你们贪污的香火钱我收缴九成！记住！剩下的一箱银子也不是给你们挥霍的！多用于积德行善，赎尽你们犯下的罪孽，也算对得起你们身上的袈裟，对得起你们每天供奉的诸天神佛！”

洪天贵福那杀人般的眼神在他们三人的脸上来回扫过，最后在告诫他们一回，然后挥手领着郭河等手下要离开。

“幼天王！这些伪僧怎么办？”

吴态诚远远的喊道。

洪天贵福脚步一顿，转瞬又恢复，头也不回地道：“你要是愿意收留就让他们做你手下，要是不愿意，送给东王处置！”

那些伪僧确实不好处理，在乱世中他们这样游手好闲的人就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放他们还俗只会扰乱社会秩序，而且那些大爷大妈也不会允许他们这些玷污佛祖菩萨的败类，就这么轻易无罪释放。

让他们充军、上战场打仗？别开玩笑了，他们逃命比谁都积极，把风气带坏了那不是闹着玩的。

让他们做苦役吧，又没什么苦役要做。去城外布防区修建防御工事，还得担心他们逃跑，泄露军情机密。

最好的办法，似乎只能是丢给东王。以杨秀清的脾气……呵呵，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