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个生日了，父亲还没回来。

克罗斯坐在联盟新建比赛场的贵宾席上，准备参加自己二十岁的生日庆典和机甲联盟的开幕式。国王梅敦戴着三重金冠，落座于最高的席位。自称舞台之神的怪人基万，此刻正主持着一切，将全场的气氛调到了高潮。在巨大的七大神雕像下，所有人准备着在七大神的庇佑下完成今日的仪式。

工作人员将一件定制的金桌子艰难地抬进场地中央，一旁的文员急忙把接下来要签署的文件一一放在上面，并加上密封防护。干员在一旁守护着这些文件，不让任何人触碰。为何他们还不赶紧签掉这该死的文件，今天没有会议，我真的想回家看书，呆在这简直是一种折磨，什么事都干不了，只能傻坐在这里，还要受着所有人鄙视的目光，该死，这帮人都得下地狱，尤其是那个大皇子，他就是个脑袋长蛀虫的白痴。

“再等等吧，孩子。”坐在克罗斯旁的叶尼撒夫人拍了拍他的手，“不会太久了，孩子，马上就好，咱们很快就回家。”

她总能看出别人的心思。“恩，我知道，小奶奶。”克罗斯看着这一切，心里总觉着厌烦。只好独自用两只断臂揉弄起上衣的金色镂丝玫瑰，以前没事干的时候，他常这么做，以打发无聊的时光。乐手和皇家乐队演奏着热闹的歌曲，先是《人皇之光》，后来还演奏了《枪炮与玫瑰》、《塞尼尔的幽灵》、《葛赛提斯第六冲锋交响乐章》等歌曲。净是些讨好国王的歌，克罗斯如是想到，这帮乐手应该去给国王当弄臣，而不是在这里显摆。

“现在，现在，各位。”舞台之神基万用他最响亮的声音说道，“无论你是在台上还是台下，请入座，世上最精彩的开幕式即将开始。我是你们的主持人，基万.斯恩克.金牙，仪式大师，舞台之神，欢迎你们的到来。”随着他宣布仪式开始，乐手们全部停止了演奏。基万用手将观众们的目光引向国王，“首先，我们请国王进行讲话。”四周掌声立即雷动，克罗斯也跟着附和起来，用两只断臂努力的想打出声音，但什么也没听到。

“我简单讲两句，办这个联盟的意义，在于培养这个国家的武将之才，不是给小孩子做游戏的场所，所以请各位导师们尽己所能去培养新一代的人才，所有工作人员尽你们的所能协助联盟的工作，我们需要的是一只真正的军队，一只劲旅。这是我们的未来，谢谢。“四周再次响起排山倒海的掌声，克罗斯却无心再鼓掌，只因为他想起了当时请求国王加入联盟是被拒绝的场景，那天梅敦国王说的话仍然记忆犹新。

“为什么我不能加入联盟？”

“你是古罗瓦家的人，你以后是需要从政的，机甲这一块不适合你，克罗斯。”梅敦国王边喝着纯酿边说道，“四大家族的人都一样。”

“陛下，您恐怕忘记了贝斯林家的那三位先生，迪亚士，迪克西，还有那位盖柯伊德。不都有了进入联盟的资格了吗，他们可是贝斯林家的人，贝斯林家！难道贝斯林家被四大家族中除名了吗？”

“他们家无所谓，你知道的。”梅敦拿手帕擦了擦嘴，“盖利大人有多能生你是知道的，他们家族就算有这三位孩子选择机甲，其他也有人来继承政治事业。”

“我们家也一样，陛下。”克罗斯从未觉得自己有那天这么激动的说过话，“我们家里裘西可以继承首相事务，巴格里尔也一样。”

“你父亲坚持要你继承，你外祖也一样。”此话一出，便什么都不用说了。

克罗斯心里闷闷不乐，却也不知道何处发泄，只能默默忍受着。更重要的是，他明白贝斯林家那三个同龄人是什么实力，迪亚士虽然会用沙子做复杂的攻击，但在他眼里却不值一提。迪克西的机甲虽然精良，但本人只会一通乱打，毫无章法可言，只要找到破绽，一击便可使其覆灭。盖柯伊德较他两位哥哥虽然更难缠一些，但是由于战斗经验不足，在克罗斯眼里依然不是同等级的对手。按古罗瓦的话来讲，这三人的实力完全比不过自己，他才是最适合上战场与敌人一战的人，可偏偏自己却要继承这首相之位，该死，等到投票公决的时候，就把我选下去吧，换另一个家族的人来当这首相，反正我们家也当了太久了不是吗？

基万令人不舒服的音调再次传到耳畔：“感谢国王陛下简短有力的演讲，让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吧，签字仪式，让我们请十二位神选之人来为我们签下神圣的字迹。现在，揭开密封吧，干员们，由国王带头，我们开始。”金牙话音刚落，国王梅敦带头起身，前往签字的长金桌。身后，盖利.贝斯林，奥兰多.瓦提紧跟在后。

“你该去签字了，克罗斯，快去吧，签完就能走了。”叶尼撒夫人搀扶着克罗斯起来，后者叹了口气，在表祖母面前晃了晃两条断肢，“这让我怎么签？小奶奶，我是个废人，我可不会用脚签字。”

“基万说有特殊设备可以让你签。去吧，克罗斯。”古罗瓦没有办法，只好走向那张桌子，当真正到了桌子边上时，第九位代表已经签好了两份文件。一份由艾兰尔文字书写，一份由克斯里文字书写，听说是为了纪念人皇在克斯里的故乡。

“这里有金属臂，克罗斯先生，你可以戴上它签字，自动的，很方便。”盖利笑嘻嘻地对着克罗斯说。

我知道这是给我准备的，你这头肥猪。“好的，谢谢你们了，大人们，我真是受宠若惊。”该死，我这辈子就只戴这一次假肢，他在心里极不情愿地抱怨着，同时带上金属臂别扭地在两份文件签上了名字。

“您还需要盖个手指印。”基万在一旁道。

“我怎么盖手指印？先生。”克罗斯反问。

“这还不简单，很荣幸，克罗斯先生，你将成为艾兰尔大陆历史上第一个用脚趾头盖印的人了。”此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直到梅敦轻咳一声才打住，克罗斯知道是谁说的，因为他听到国立图书馆的管理员拉姆朗日笑得最开心。

都去下死烬地狱吧，克罗斯不理会众人的嘲笑，在所有人面前用左脚脱下了右脚的鞋，大脚趾在文件上沾了朱红一按，他听到一些人的轻笑，都去笑吧，愿你们生的孩子都没脚趾。克罗斯艰难地穿上鞋，回到了观众席，叶尼撒夫人拉住他的断臂，“咱们走吧，孩子，你签好了。”克罗斯听出了表祖母话语中的愤怒，但他并不想立刻离开，因为他听见了基万接下来说的话。

“接下来请十二位代表接受国王的授权。他们是神选的勇士各位。”

克罗斯把断臂搭在表祖母的肩上：“再等会儿，我想看看，就一会儿而已，表祖母。”他把慈祥的老妇人搀扶回座席上，自己静静地看着那十二位机甲联盟的导师。他们将领导的是机甲联盟未来的典金级战斗人员。

这些人的事迹克罗斯多少有知道。所以他只关注自己认可的三人：死灵火焰奎洛.海姆，虚幻镜像道尔德，以及夺命死镰陈.安东尼奥。奎洛师从科技城教头百瞳，克罗斯也是后者手把手教导出来的，所以海姆可以称为克罗斯的师兄。从百瞳的口中，他知道奎洛的实力并不较师父和自己逊色，特殊的高温火焰开创了火焰机甲的先河，克罗斯还未与其交过手，不知自己的鼓风技术能否敌过无情的火焰。

而道尔德能引起克罗斯注意的原因是其诡秘的战术，一位高层区的老选手曾告诉克罗斯，道尔德掌握了一种特殊的方法来实现隐身，从而以击败对手于无形之中，那位老人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很显然他想隐瞒什么。这也从侧面显出道尔德的厉害之处，他能让所有机甲手之间对他隐身的方法只字不提。是个强者，他值得我去学习。克罗斯在心中叹道。

至于陈.安东尼奥，高层区的房间一直流传着此人的传闻。有说他是伊卡利斯，帕克转世，也有人说亲眼看见死烬在他身后跟着。人们相传的陈，安东尼奥形象是一个嗜血的恶魔，从来不给敌人任何机会，将他们尽数斩杀，甚至有一个老头大着胆子说此人是艾卡米亚.多德维尔假扮的。没人知道老头最后的下场，但所有人都相信了他的这句话。虽然克罗斯不相信什么传言，但能被百姓们吹成如此的魔神，想必实力也会不俗。

克罗斯本想看看有没有这些人的试场赛，可惜开幕式在十二位领导者被授权后便进入表演时间，这让他很扫兴，怀带着郁闷的心情，他和表祖母互相搀扶着和妹妹们回了家。家里给克罗斯无比舒适的感觉，尤其能够和自己的机甲共处一室让他倍感愉悦。仆人们早已料理好了，餐桌上摆着各色各样的食物和一个蛋糕，为的就是庆祝代理首相的生日。本来之前开幕上说好就要庆祝，结果联盟只是利用这个打了个幌子来博取关注度。对于此点，古罗瓦虽然不满，但面对家人带来的温暖，什么气都消了。去他的，我要好好吃个饭了。

这一餐他吃的很好，所有家人都祝福了他，莱娜亲自给他喂饭，还喂了一小块蛋糕。这才叫生日，那帮人真应该来看看。克罗斯在家人的陪伴下度过了二十岁生日，倍感欣慰，刚才在开幕式上受的气都已烟消云散。饭后，他一个人来到地下室，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的“风王冰鹿”。想起过去自己和它的传奇。

他记得当初父亲和家人多次劝阻他驾驶机甲的疯狂念头，亚洛.古罗瓦老爵士很不能理解他的决定：“克罗斯，孩子，你天生就有缺陷，不适合做此类的事，你应该学习从政的技巧，而不是学习怎么操控大家伙。”

“古罗瓦家不需要机甲手。”父亲冷冷的如此说道，“我们需要的是一位首相，并非一位操控者。”

接下来无数人都对他说了几乎同样的话，但是所有人都败给了他的固执，克罗斯偷偷的去找了科技城教头百瞳训练，后者倒是不觉得克罗斯无法操纵，而只是单纯地问他：“你能学会坚持吗？”

“我可以。”克罗斯.古罗瓦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很好，因为下一个伊卡利斯.帕克永远不会放弃坚持。我教你机甲。”于是他们共同造出了“风王冰鹿”，一件集结两人智慧的结晶，两个各有缺陷的人打造出了后来乃至现在都难逢敌手的机甲。克罗斯认真的钻研了百瞳的手动操控术，在此基础上创造了属于自己的脚部滚动操控技术。以此代替四肢的协调性，这种自我改良的效果很显著，高层区的选手不断地败在自己的手上，到后来几乎没人敢挑战他，

但他知道整个科技城定有能与自己一战的人，后来，风龙.提亚斯出现了，两人交手了一场，以克罗斯的失败告终，风龙的机甲有着无与伦比的速度，凤王冰鹿根本来不及反击便被击倒在地上。那时他意识到面对速度极快的机甲手，他似乎无能为力，他总以为自己在机甲上已经克服了自己的缺陷，但他明白一些四肢健全的优秀机甲手相比，他目前真的无法战胜。于是他不断放开脚步，依然在寻找着什么，他坚信自己能靠机甲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残废。

曾经父亲问他：“你为什么不愿意装假肢，一了百了。”

克罗斯对着窗户看着自己的倒影，笑着说：“父亲，灵魂与精神不需要义肢。”

如今他还是如此所想，所以克罗斯觉得加入联盟才能够发挥自己的最大价值。在未来某个可能的战场上，为王国，为自己，甚至为所有人作战。而父亲和国王的拒绝让他十分失望，兴许在典金级比赛日那几天，我能够上去打几场，到时候应该所有人都会彻底对我刮目相待了吧。

一阵敲门声打破克罗斯的思考。“少爷。”女仆莎娜娜说道，“有人要见你。他说自己是首相大人的朋友。不愿说姓名。”

“把他迎到会客室，我马上过去。”克罗斯吩咐。

“明白了，待会儿您需要茶点吗，少爷。”

“不用了，娜娜，我今天不饿。”他笨拙的用手肘把自己从座位上支起来，等待了一会儿后来到会客室，打量起前来拜访的神秘之人。来者身形瘦小，全身裹在兜帽大衣里，穿着雨靴，双手搁在大腿上，背部弯的像一座桥。

“您好，您是我父亲的朋友？很抱歉我不能和您握手。”

“无妨，很荣幸与您相会。”访客沉着嗓子说道，“克罗斯公子，请让你的女仆和管家回避，我们需要单独聊一聊。放心，我不会害你，你的保安已经搜过我的身，我没带任何武器。”

克罗斯摆摆手肘，让所有人都出去。当莎娜娜关上会客室的门之后，里面只剩下他和访客，来者没有摘掉兜帽，但露出了自己的嘴，开口说话：“对不起，克罗斯少爷，我骗了你们所有人，我是河岸刀鬼，今天特意来拜访您的。”

河岸刀鬼？克罗斯难以置信：“在我的印象里，你是爱穿丝绸上衣和喷北海花雾的人。你的声音也不对，怎么做到的？”

“做全境卧底的上司，总应该会点儿伪装的技术，不然就会成为别的杀手刀枪下的亡魂，而且无时无刻被别的人跟踪。我讨厌如此。”河岸刀鬼道。

“你找我什么事。”克罗斯正了正身子，努力使自己的身体配上断肢仍然挺拔好看一些。此刻，他才想起自己身怀代理首相的职务。

情报大臣微微一笑：“我只是来跟您谈些事罢了，大人，有些事情需要您知晓，首先我想问您。”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嗓音仍然暗沉无比，“作为阿兹克特.古罗瓦大人的儿子，您是否注意到家父有何不寻常的行为？”

克罗斯疑惑地回答道：“不寻常的行为，没有吧，除了这一年他一直在外，其他父亲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河岸刀鬼端起莎娜娜拿来的红茶，慢慢品了一口：“是吗，那或许是我多虑了。”

“多虑什么？”克罗斯问。

“偶，是这样的，我截获消息说梅德在议会里派了卧底，所以在排查。”河岸刀鬼面带歉意的笑容回答道。

“您怀疑我父亲？”

“在消息截获之后，每个人都会成为嫌疑人。但照您的说法，家父应该可以排除在外，我觉得您也可以，毕竟我知道您定是忠于王室的。”情报大臣摩挲了下自己的双手，“这是第一件事，还有一件事，我想问您，您熟识基万这个人吗？”

“机甲联盟招徕的主持人，我仅知道这一点。”克罗斯低下头用嘴品了口红茶，使自己头脑保持清醒。

“那您对他的认识太浅薄了，实话跟您说，这人是目前科技城最危险的人物，他干下的每件事都令人发指，此人是一位邪教教徒，曾经领导多起性质恶劣的案件，并且动了手脚以让警方转移目标。您知道杰敦大人去年被谋杀的事情对吧，那就是基万干的，警方一直没抓到凶手，却没想到杀人犯光明正大的在机甲联盟的舞台上主持。”

“你，你有证据吗，大人？”克罗斯不知为何感觉后背发凉。

“我要是有证据就报告加德警长了，何必来此？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十分肯定，毕竟以他的这些黑历史和我截获的信息来看，应该就是此人所为。”河岸刀鬼又喝了一口茶，“克罗斯公子，您是代理首相，所以我理应告诉你这些，兴许我们可以一起找到指控此人的证据，让杰敦大人在比尔里德那里安息。”

“如，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很乐意在父亲回来之后与您合作。我现在力量薄弱，有些事得靠我父亲来处理。”克罗斯喝了口茶，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

“我理解，少爷，我理解你的苦楚，没有问题。我们就静等家父归来的时候，相信不会太久远不是吗。在家父回来之前，我会去更尽力的调查，您则仍然做好您的事，并且记住远离基万便可。”

“这简直难以置信，我今早还在他面前签了份文件，就在基万面前。”克罗斯道。

“您一定得小心他，他来自于穷凶极恶的两大邪教家族之一的艾森家族，他们似乎崇尚和信仰某位邪恶故事里的主教，听坊间传说这位主教每戈菩罗年需要吃下六名幼女和六名成年女性，以及六名幼男。听听啊，大人，这是多们恐怖，什么怪物会拿孩子们当祭品。由此可见，这位基万先生和他的家族都应该彻底被毁灭，而您，或许可以助一臂之力。”河岸刀鬼道。

“我，我明白了。”克罗斯摊在会客室的沙发上，仔细思考着方才情报大臣说的话，他几乎从没关注过基万这个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主持人，却得到情报大臣如此关注，想毕真如河岸刀鬼所说，他很危险。我得提防一下了。

“在临走前我想再告诉您一件事，知道对您十分有益。仔细听好，克罗斯大人。这世界上有五个人能颠覆世界。一个是基万，一个与警察乐此不疲的玩躲猫猫的游戏，一个在知识的迷局里深陷不拔，还有一位沉浸在过去中无法回头。”

“那还有一位是？”克罗斯好奇地询问。

“还有一位，就在你眼前。”他说着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