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矣。”我忍不住对着她笑了起来，“能有此待遇的恐怕这世间除了秦老唯一的孙子秦钰江便也只有我了吧。”

阿楚思虑片刻后，点了点头。

一切如母后所料。

秦老在我的说辞下，最终同意我可以前来受他教诲。

此事若外人得知，便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世人皆知有再世诸葛之称的秦老从不收徒，自开祖皇帝驾崩以后便抱病隐退朝堂，不出现在世人眼前。

前来拜访的人踏破了秦府门槛，无论贫穷贵贱，秦老亦从不见客。

更有人言见其一面比见圣上还难。

所以，能有如此机会，我便知足了，甚至还觉得此行出乎意料的顺利。

在我以为是自己足够的真诚打动了秦老先生时，却不知站在窗边看着我和阿楚离去的秦老陷入了沉思。

“你李家……终于出了个像你的后辈了。”

前脚踏出秦老所居的院子时，后脚便立马有厮迎了上来。

“姐，正厅好不热闹，的这就给姐带路。”

“多谢。”

厮身高与我差不多，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模样，偏偏装作大人成熟的模样，可是脸上却有着一团令人生疑的红晕。

“这位哥，你家大公子秦钰江可从江南回来了？”

除了秦老，秦钰江便是我此行的第二个目的。

今日是秦家家主秦束怀的生辰。

在京城有如此声望的秦家家主生辰请宴，许多世家自然都会上门前来庆贺，那么身为秦家家主嫡长子的秦钰江一定也会赶回来。

秦钰江此人，外界传闻他长得如神仙一般俊美，不仅如此，他温文尔雅，博学知礼，乃是不可多得的翩翩公子。

甚至有孩唱着流传的儿歌道：“识香知香料，觅郎见江郎。”

我倒是挺好奇。

厮显然被我对他的态度惊着了，立马回应，“公……公子前几日便动身回府，信中说是今日会达家中，想必此刻也应该到京城了。姐可是公子的旧识？”

此时秦府里里外外都是宾客，门口停满了各家的马车软轿，气派或是节俭的都有，离着秦府一条巷子都能感受到府内的热闹。

其实此宴大多数前来的并不只是为了庆贺秦家家主的生辰，而是为了自家子女的将来。

但凡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办宴，各个世家朝臣便会携女眷前往，四分是为祝贺，六分是为结识人脉。是高门显贵还是为官家，都不得不去争取这些个能露脸的机会。

但此次秦家家主的生辰又有些不同。

比如，久负盛名的秦家的大公子要从江南归来。

比如，秦家大公子已求得神药，终于可以治好秦老的顽疾。

比如，秦家家主今年正有意为秦家大公子寻一门亲……

这必然不是一般的生辰宴会。

宴会上许多暗涌已在悄然流动，即便难以察觉，也能看出与以往相比有许多人已表现出不一样的一面。

“秦老爷子可不是一般人，过他那关可是比登天都难……就你这样的人，恐怕这辈子连他老人家的面都见不上吧，还妄想和秦家扯上关系，”还未入正厅，便听到女子轻蔑的嘲笑声从园子不远处传来，“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不是别个秦大公子喜欢的梨花在发髻就能入了公子的眼的。”

此处是通往正厅的道，大部分人此时都在正厅凑热闹，因此一丁点儿声响在这里都格外清晰。

被奚落的少女身形单薄，一言不发，着了件看起来素旧的长裙，发髻间确是别了几朵梨花。她低着头不知是害怕还是自卑，却始终见她没有想反驳的意思。

或许她也无力反驳这本身是定数的命运。

说话的少女面容生的艳丽，衣着打扮也十分华丽，一看便知是朝中哪位高官重臣之女。本身就出挑的一个人，却因着话语间的轻蔑无礼，反而令人生厌。

或许当事人没有此等觉悟，她依旧用着高高在上的语气说着一些刺耳的话语。

“公主……”阿楚最是厌恶欺压他人之人，她似乎想要替那名被奚落的少女出头。

我冲她摇了摇头。

今日出宫本就是刻意隐藏的身份，虽说我平日里见的人不多，但难保会有人认出我们，一旦认出了我们事情可能就会难办许多。

阿楚似乎很恼怒，倒也没有再做出别的举动。

“真不知爹爹为何要带你这样的低贱的人来秦家主的生辰宴，”因数落没有得到回应，那女子像是气得不轻，却也气焰嚣张，“辛如朝，我劝你还是别做高攀哪家公子的美梦了，学你娘那套没用的，横竖都是个下贱的人生的。”

辛？这个姓并不多见，在朝的辛姓官员也只有……

“说话的可是大理寺少卿辛大人之女辛如暮？”有人由远及近，还未看清人便闻见其声。

那人举步轻摇兮若惊鸿，娇声潺潺兮若莺啼，婷婷玉立，窈窕无双。她由内而外透着浑然天成的大家闺秀之气，即使打扮简单却让人不得不将视线在她身上流转停留。

再看那人，眉若袅袅远山，眸若九天星辰，淡雅脱俗，娴静端庄。如有人说女子的美是如空谷幽兰一般，那么她便是那当之无愧的美中极致。

好一个如画里走出来的女子！

本趾高气昂的女子此时也不再嚣张，她狐疑地看着由远及近那宛若天仙般的的女子道：“你是……？”

那位女子还未接话，她身边的侍女立刻回答道：“我们家姐乃是柳……”

“我是谁不重要，”那女子瞥了侍女一眼，侍女意识到自己冒失于是低下头退后，她也并未责怪，仿佛刚才出言顶撞的并不是自己的侍女。那女子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姐需要知道的是，这里是秦府，不是辛府，更何况……今天是秦家主生辰，你以为任何风吹草动秦家会不知晓么。”

这一句立马让辛如暮醒了过来，她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在人面前的失态，也可能是面前女子太过美貌，又或许是那女子身上那股令人不容觑的气势，她随后对着低着头被她奚落的女子恶狠狠地说道，“辛如朝你还不赶紧回正厅去！看我不告诉爹爹罚你！”说完她头也不回转身便走向了正厅的方向。

那名唤辛如朝的女子默不作声，对于替她解围的人也未有要感谢之意。

那女子看起来也是脾气极好，见她并不想开口便转身打算回去正厅。

她这一转身，便瞧见了在离她不远处看着这出戏的我。

她巧笑嫣然，顾盼流转，如若不是被她的笑立马掩饰过去的一怔，我恐怕会以为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四目相接，这一刻的阳光也格外晃眼。

她轻启唇，“臣女柳相之女柳晤歌，初次见面，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

她这么一问，我突然不知该作何回复。

她不像是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问出这种话的女子，更何况……这种话一般不是男子才会问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