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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嫡凰后》第6章 做我的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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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个时辰之前。

燕南纱睡在帷帐里,朦胧间醒来,外面的阳光照进来,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外面有人说话,悉悉簌簌,有小孩的笑声,也有大人的谈话声,无数声音交杂在一起。

温暖的被褥驱散了疲惫,还未清醒,她感觉自己仍生活在村子里,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慢慢睁眼,体感很快恢复,失去亲人的痛苦深深烙印在心里,那是现实。

外面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她仔细听着,在所有的声音中,她辨别出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个声音不是来自任何一个村民,却又不陌生…

是他!燕南纱一下坐起来,披上一件粗布斗篷冲了出去。

帷帐外,一个青衣男子正站在不远处,被一群小童围住,很显然,是男子的奇特装扮吸引了孩子们。

一个小男童拉着青衣男子不放,青衣男子莞尔道:“好了好了,以后再一起玩儿,好吗?”

“大哥哥,你长得真像壁画上的仙女。”小男童不舍得放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男子温柔抚摸小男童的头发,孩子方才乖巧的松手,慢慢跑开,又回头对他摆手。

男子笑盈盈地转过头望向燕南纱,与她四目相对。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寒宫云。

寒宫云轻摆衣角,快步走来,确定周围没有旁人后,对她道:“我这一只眼睛,可否换杯水喝?”

燕南纱心里疑惑:怎么是他?我现在是男装啊,怎么就被他一眼识破?

怀揣各种猜测,燕南纱将他引入帷帐。并为他倒了一杯水,盯着他慢慢品饮。

沉默良久,双方似乎都有许多话说,却碍于不算相熟,无从说起。

寒宫云与面前女子独处时,竟有些不自然。这很不像他。

他阅人无数,何种境遇都曾遭遇,本以为自己面对世间种种人事,都可心如止水。

但燕南纱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十分在意。初遇那夜意外颇多,这次再见,此女子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他挑起眼角,仔细端详她。燕南纱身骨轻盈,又不似一般家中闺秀那样瘦弱无骨,身上无半点锦衣华服,散乱的发髻上只有一支暗色发钗。

任何媚俗之物在她身上,都会显得突兀。

她就是有种浑然天成的吸引力,令人无法忽视。

寒宫云收回目光,如果继续盯着她,便无法思考。

因为接下来,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燕南纱对自己的身份被一眼看穿的事十分在意,看了看自己的装束,确实和哥哥无异,便首先发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寒宫云的左眼蒙了一块青色的眼罩,但这对他的容貌竟无半点影响,仍然好看,五官精致无暇,他浅浅一笑,轻言:“我看男女看得太多,你虽然换了发髻,更了身男装,别人可能无法辨别,可在我看来,你还是个小丫头。”

他顿了一下,摆手道:“你男装扮相肯定有你的原因,不用告诉我。”

燕南纱啧了啧,心说这真是个怪人,我也没想过要告诉你。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你来找我,有什么目的?”燕南纱警惕起来。

寒宫云放下水杯,缓缓说:“开诚布公的说,我不仅仅是个游唱人。同时也是传声者,贩卖一些世间消息,现在纷繁乱世,消息尤为重要。我没有目的地,到这里,也只是偶然。”他接着道:“燕南奇在这一带也算是个有名之人,认识他的人很多,不过……没想到,你竟然是他的孪生姐妹。那夜你突遇哀奴王的军队,满脸泥沙,方才没认出来。”

燕南纱刚想开口,寒宫云却打断她,“既然有缘再见,那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吧,哀奴王要在炎临旧关里将燕南奇的首级公开示众…”

寒宫云挑眼看着她:“旧关你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吧?献帝在位时废除的老城关。。”

“同时被示众的,还有那把龙鸢剑。”

燕南纱听闻,脸色立刻变了,厉色道:“何时?”

“明日。”

燕南纱嗖的一下站起来,“我马上动身!”

话音刚落,只见阿森冲进帷帐,一把拦住她:“不行,你去了就是送死!这明摆着是个圈套!”

天师跟在阿森身后,见到寒宫云,显然吃惊,愣了一下才道:“居然是你……”

寒宫云低头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天师点头回应,接着转向燕南纱,“这一次,去是肯定要去的,但…”

话没说完,阿森一听就急了,“先生你说什么呢?你怎么不拦着她?”

卦师让阿森稍安勿躁,道,“第一,燕南奇与皇族抗争之事已传遍周野,有识之士早已有意投靠,此时若失去燕南奇,人心尽散,这些年来的努力即刻付之东流。且,燕南奇是传说之身,是否真的被哀奴王所杀,其他人并不知晓,对外只道是杀了个替身便是。

第二,若此次能取回人头和龙鸢剑,对哀奴王的打击可想而知,并且,其他有此想法却不敢行动者,也会更加相信燕南奇的实力,从而追随燕南奇。”

阿森不如天师深谋远虑,也是听得一知半解。

燕南纱挣脱阿森,道:“不论如何,哥哥的任何一部分,都不能落入哀奴王之手。”

寒宫云喝尽杯中水,插话道:“天师说的有理,你如果真要号召众人,必要做些事迹出来。”

他拍了拍燕南纱的肩膀,“喝了你的水,算是欠了你的情,我与你一道去,也有个照应。”

“可是…”阿森还想说什么,却被燕南纱阻止,阿森叹气,只得妥协,“行,你去,我也要去”阿森拍着胸脯,“我一辈子都陪着你。”

言罢,几人商议后决定,天师留守营地。其余三人立刻动身,前往炎临旧关。

一路未歇,到达旧关时,已是天黑。映着月光,燕南纱望着那炎临旧关,它古旧破败,石砖斑驳,裂缝丛丛。风沙吹过,像一个仰头的怪兽,正张着巨口,似要吞噬暗夜星空。

它的围墙围成一圈,隐约可见四周火把微光,零零点点。

“看来,那个狗贼已经到了。”阿森狠狠道。

燕南纱想起小的时候,有一次与哥哥瞒着大人去远足,两人一路策马,便是来到了这里。她记得,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入口一个出口,易守难攻,进的去,未必出的来。

寒宫云望向若有所思的燕南纱,“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只要你能想的到的,我都能办到。”

她顿了顿:“寒宫先生,我想要50匹马和黑布。”又想了想:“不,要100匹。”

寒宫云稍显惊讶,瞬间又面带笑意,微微颔首:“明晚之前,定当送到。”

说罢,寒宫云青衣一摆,马蹄飞沙,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阿森和燕南纱决定在附近找一块风沙石的背风处歇息,两人走了一路,也都疲惫不堪。

不一会儿,他们看到夜色中,开始弥漫着淡淡的水气,阿森道:“这儿有处咸水海子,你的伤未愈,去泡一泡,舒缓一下吧,我在前面的沙石处等你。”

燕南纱点点头,其实她早被这水汽吸引,仿佛只有在朦胧隐蔽的海子中,她才能真正放松下来,得以片刻歇息。

她下了马,慢慢走入水汽中央,愈靠近,不知怎的,心脏竟然加快了跳动。

那个男人拥抱她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身体上,她从未被阿爹和哥哥之外的男人抱过。现在回想,又能想起许多当时的细节,那个男人的手上满是老茧,手指很硬,十分有力量。

她甩了甩头,想把那个男人的影像驱逐出脑海,“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能想这些事!”

这个海子的温度很高,水汽形成的雾非常浓,伸出手,竟见不到自己的手指,只有一团团白色。

她慢慢挪步,一点点卸下衣衫——外层的粗布斗篷,男式长衫,然后是女子的裹衫,最后,只剩下白布裹胸。

一圈一圈解开白布,整个身体舒展,脚尖点水,躯体也随之缓缓入水。

她仰头靠在石头岸边,闭上眼睛,享受片刻宁静,以天为盖,天地之大,空旷幽幽。

忽然就在这时,她猛地感觉到身边有什么东西,一下睁开眼,眼前居然是个黑压压的人影,那人将整个身体压在她身上!

糟了!是谁?她一个激灵,扬起手就准备挥拳,那人却快她一步,先发制人,将她的手死死按在岸边。

紧接着,她感到那人的呼出的气息已经贴在她的脸上,没等她反应,双唇上传来温度!

几乎是同时,本能驱使,她膝盖一弓,直接顶在那人小腹。

这她是用了全身力气的,只听见那人啧了一声,压制她的力量随之消失。

趁着这个空档,她转头摸向岸边的衣裙,裙中藏有短刀。只在刹那,刀已入手,回身刺向白雾之中。

刀尖刺空,燕南纱心里一紧,暗道不妙!同一时间,那人从旁而出,猛地一记掌刀斩在她的手腕上,这一下力量极大,她吃痛,手一松,短刀落。

“姑娘居然佩刀,真是狠辣啊!”

燕南纱一怔,此人的声音…

还未待她细想,对方手掌煽动,划开水雾,面貌逐渐清晰。

“怎么又是你!”燕南纱睁大眼睛,看见他,就想起他拥抱自己的感觉,脸上一阵火辣。

“打我两次者,姑娘,你可是同国唯一一人。”

燕南纱忽然想起自己什么也没穿,赶紧捂住胸,退后几步,坐入水中,“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次次都能遇见你!什么唯一一人?小时候没挨过爹娘的板子吗?况且,你突然袭来,对我不轨,我没杀了你,算你走运。”

燕南纱看着他,他只是笑笑,也坐入水中,道:“你一次问这么多,要我从何答起?也是,还未言过姓名,就对姑娘出手,多有冒犯,不过,是姑娘太过美貌,在下不能自持,也怪不得在下!”

“油嘴滑舌!”燕南纱愤愤道。

“在下梁炎,可问姑娘姓名?”

燕南纱心想,这人也真是奇怪,每次都要挨打才能变老实。

她犹豫了一下,道:“你叫我南纱吧。”

“南纱…”梁炎抬头,望向星空,“这名字,是一种剑吧?”

她十分惊讶,天师说过,他们的先人有着十分精湛的制剑工艺——制作出来的剑非常奇特,剑气挥舞如南风,剑刃轻巧如薄纱,此技法制作的剑叫南纱剑。只是这技法已经失传,只有些许传说留下,鲜有人知。

梁炎转头,看到燕南纱的样子,笑道:“不用吃惊,我在西凉边陲生活了十年,十年来,这黄土大漠,深渊峡谷,角角落落,我无一不知。”

“对了”梁炎又问:“你为何总是这么晚,一个人来咸水海子?”

“关你何事?那我问你,你为何一人来?”燕南纱呛他。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行,我先说,我是为了抓一个敌人。”梁炎笑道。

燕南纱心想也算是同道中人,便道:“我…我也是,不过,我是为了杀一个敌人。”

梁炎一听就乐了,“女人不应该在家洗衣烧饭吗?要不,就是梳洗打扮,抚琴跳舞。”

“谁说女人就该在家洗衣烧饭!女人也可以上阵杀敌。”燕南纱瞪了梁炎一眼,“要不是身陷水中,刚刚我就已经把你杀了。”

梁炎淡淡一笑,“姑娘果然不同于俗物,不知姑娘有何深仇大恨,要上阵杀敌?”

不知怎的,面对他,燕南纱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虽然他无礼又傲慢,却有着一种真实感,让人卸下心防。

“我的家人被奸人所害,我爹,我哥哥都死了,我娘也失踪了,我要为我家人报仇。”她低声道,接着,她看着梁炎,“那你呢?你又为何独自来此?你的家人呢?”

梁炎拨弄两下碎发,“泡个海子哪有什么理由,当然也是疗伤啊…”

燕南纱指了指他的背部,“你的那个印子是新伤?”

梁炎道:“不算新伤,许多年了,皮肉虽好,心伤难痊,这是我父亲亲手烙下的印子。家人嘛,我家除了我,还有好几个心怀鬼胎的兄弟。”

“怎有如此父亲…”燕南纱心里一紧。

梁炎仰头喃喃道:“总有一天,他要付出代价。”

听着他的话语,她忽然觉得,两人的命运仿佛有所重叠,她道:“那就愿你,也愿我,复仇成功吧。”

夜已深,她感觉不能久留了,便抓起衣裙想上岸,就在她跨上岸边的一刻,猛然,梁炎从水里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来不及躲闪,一个趔趄,跌入对方臂膀。

本以为对方会有什么动作,不料,他却静止不动。

时光凝滞。

也就是此刻,燕南纱感到之前发生的事都那么遥远,哥哥的死,她所背负的,在这个拥抱的瞬间,都从臂膀缝隙中溜走,只留下单纯和美好,她只用享受温暖的体温。

也许,梁炎也是如此,两人明明是陌生的,却又那么相似。

片刻,梁炎松开她,一把扯下自己的脖颈上的吊坠,那是一枚玉。塞入她手中,淡淡道:“这个是我最好的朋友送我的,可以保你平安。希望你报了仇后活着回来,我还想再见到你。”

燕南纱点了点头小声道谢,抓起衣裙,快步跑离这里,只感到脸颊发烫。

她在心里默默道:“我会来的,等我取回我哥的首级,取回龙鸢剑…”

梁炎盯着燕南纱的背影慢慢融入夜色,他回到水中,仰望夜空,头发因为沾了水雾,已经微微湿润,他闭上眼,满眼尽是这奇女子的身姿。

梁炎寻思,不施粉黛,也无半点金玉珠钗,粗布裙衫,清瘦白碧,眼中却透着股傲然,这便是世间女子最本源,也是最美的模样吧。待我先料理了那燕南奇,再夺了父皇的天下,定要娶她做我的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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