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他没有脱衣服，甚至连鞋子都没脱。

奥利翁的身体依旧虚弱，在谈话之后，很快便昏睡了过去。

然而格雷却丝毫没有睡意。

只要闭上眼睛，那个记忆中父亲开朗和善，和自己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就在对着自己哈哈大笑。

嘴里还叼着一只头颅破碎的乌鸦。

不知过了多久……

“该死！”

格雷翻身而起，使劲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从枕头下抽出手枪别在后腰，披上外套，悄悄出了家门。

在出门前，他小心翼翼地将门锁好，并在门窗口都放上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接着，他敲响了街对面的房门。

不一会儿，拖鞋蹭过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

“嘿~亲爱的小格雷，这么晚有事么？”

门吱呀一声打开，萨米尔太太穿着厚实的睡袍，一脸困倦。

“抱歉，萨米尔太太，这么晚来打搅你。”格雷怔了一下，然后强忍着内心的诡异感受，礼貌地欠了欠身，“不知道是不是方便借一包火柴？晚上实在是太冷了，而我又实在太过粗心，不小心让壁炉熄灭了。”

“噢~可怜的小格雷！你肯定被冻坏了！“萨米尔太太赶紧拉开房门，侧过身子，”赶紧进来！洛克市的冬天实在太冷了，每到这个季节我的膝盖就阵阵发疼……“

“谢谢你，萨米尔太太。”

格雷再一次欠了欠身，随后走进了房门。

“不错的判断。”

门吱呀一声在格雷的背后关上，与此同时，一个略显粗糙的男性声音从萨米尔太太的口中传来。

格雷内心的顿时担忧消散了不少，倒不是因为自己终于联系上了组织，而是强烈的违和感正以一种野蛮的姿态把其它情绪赶出他的脑海。

以前网上的女装大佬至少很多都赏心悦目，但这个老太太实在是太挑战底线了……格雷绷紧了脸上所有能够控制的肌肉，让自己看上去没有任何表情。

“奥利翁回来了，鲍尔先生。”

科瑞珂.鲍尔——顶着萨米尔太太的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示意格雷说下去。

接着，格雷就详细描述了奥利翁所说的一切。

“知道了，我会尽快向史蒂芬汇报这件事。”科瑞珂的表情，至少萨米尔太太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奥利翁告诉你他去沃伦.杰弗森家经历了什么吗？”

“不多。”格雷仔细回忆了一下奥利翁最后近乎于梦呓的话语，微微皱起眉头，“他只说他翻开了一本书，然后就全身麻痹了，最后被沃伦.杰弗森从窗口扔了下去。”

“明白了。”科瑞珂.鲍尔转身走进旁边的一件偏房，模糊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今天你不需要再做什么，回家，好好睡一觉。”

“这样就可以了么？不需要告诉史蒂芬发生了什么吗？”

格雷使劲搓了搓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慌张。

“这是我会做的事情，一个优秀的管家会在渔船刚刚靠岸的时候去采购今天所需要的新鲜鱼类。“科瑞珂走出房门，一头微卷的短发和面料简单却合身的正装，”顺便问一句，你会不会恰好记得那本书叫什么？“

“《阿尔·阿杰夫》。“格雷看着眼前陌生的脸，反应了一下才回答道：”奥利翁记得非常清楚，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弄错。“

“很好。”

科瑞珂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火柴扔给格雷，随后打开了房门。

“祝你有个好梦，记得点燃壁炉，格雷先生。”

管家打扮的科瑞珂伸手立起外套的领子，挡住吹进领口的冷风。

“这真是一个寒冷的夜晚。“

……

中午，因格斯国立大学门口。

“嘿！格雷！没事吧？你看上去糟透了！”

说话的是莱尔.奎恩，那个奎恩家族的次子，格雷的胖子朋友。

此时他的圆脸上满是担忧。

“别担心，我只是缺乏睡眠而已。”

格雷用双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即便是已经把奥利翁的事情告诉了科瑞珂，格雷昨晚依旧没能安心睡觉，直到天边已经泛起银白，他才勉强睡着了一小会儿。

然后紧接着，就被客厅中的摆钟叫醒。

这让格雷备受煎熬，要不是今天早上的课还是来自于那个闪耀的洛肯教授的微积分课，恐怕他现在还趴在桌上长睡不起，而不是强打精神老老实实听了一整个上午的课。

即便如此，格雷还是被那个严格的数学教授狠狠瞪了一上午。

“但愿如此。”莱尔的表情依旧担忧，“下个星期就是冬季游历了，要是病假可不是件好事，那可是整整四个学分！”

“冬季游历？“

格雷现在感觉脑子里浑浊一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欧~天啊！你的状态真的是糟透了！“莱尔捂着额头，完全没有了作为一个贵族应该有的高雅做派：”你不会是忘记了吧！该死！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有准备！“

然而格雷此时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好友的身上。

不远处，史蒂芬正站在那里。

“我当然记得，费斯湖，对吧？“清醒过来的格雷迅速从记忆中某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挖出了冬季游历的目的地，随口敷衍道：”放心吧莱尔，我没事，我先回去了。“

“格……唉……“

莱尔刚想开口，但看着格雷跑开的背影，只能叹了口气。

另一边，格雷迅速坐上了史蒂芬的车。

“怎么样？是昨天的信息有结果了么？”

还没来得及拉上车门，格雷就急匆匆开口问道。

“很遗憾，虽然这些信息都很有价值，但从目前看来，鉴于沃伦.杰弗森的失踪，这个事件恐怕要转为长期任务来处理了。“

史蒂芬的语气依旧极为淡定，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小事。

“也就是说，一点用都没有，对么？“

格雷重重将自己砸进副驾驶的椅背，仿佛刚才好不容易才积累起来的精神一瞬间就被掏空。

“不，我说了，这些信息很有价值。”史蒂芬扶着方向盘，轻巧地转出了拥挤的街口，“这些信息都已经用电报传递到了‘俱乐部’的总部，现在各个分部都在交叉对比这些信息，也许很快就会有结果。”

“但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是么？“格雷闭着眼睛，心中积累的焦虑让他异常疲惫，”所以我现在还要每天像是有人拿着枪顶着我的脑袋一样生活？“

“正因为如此，格雷，我认为你需要一些额外的帮助。”史蒂芬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不知道你对于‘施法者初级教育’这样的拓展课程有什么样的看法？”

“等等，你是说，你打算教我法术？“

格雷“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一旁的史蒂芬。

“当然，前提是你签了这份东西。”

似乎早就猜到了格雷的反应，史蒂芬非常自然地从外套的内侧口袋中，掏出一张折得极其随意的羊皮纸和一只吸墨钢笔。

“‘俱乐部正式成员协议’？“格雷不过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他扯起一脸假笑，不满地看着史蒂芬，“你早就猜到有这一天了是么？之前伊娃小姐把那本笔记给我也是你授意的吧？”

“噢，那个倒不是，不过伊娃小姐确实是一位体贴的女士。”

史蒂芬这次真的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成年男性特有的狡黠。

“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