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吓呆了，愣了楞，只能又立刻捏诀，企图把河水再次恢复平静，然而，不管我捏多少次！！念多少次！！”青木激动了起来，月暮生赶忙梳理梳理他的背。

他才稍稍稳定：“饶是我念尽咒法，河水依旧，向前奔涌，丝毫不停。”

“我当时忘记了什么是哭，只记得眼泪一行一行不由自主的从眼眶掉出去，我一边沿着河流的方向跑一边喊：“青城！！！青城！！！！”青木那天喊青城的时候，明白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不要天地应他，他只想青城应他。

“我就这么一直跑着，一直喊着，终于，或许是到了下游洪水分流，河水平静了很多，我的嗓子也早就喊不出声音了。”

青木说着，回忆起了当天自己所看到的情景，这么多年过去了，别的事早已记不清了，唯有那天的事全都历历在目，尤其是他追着水流，终于看见了青城的那一刻，那一幕，像刻在骨头上的红炭，日日将他灼伤，又像兜头砸下漫天冰雪，彻骨寒凉。

“我追到河流的中间，一块大石挡住了很多顺流而下的树枝，还有在一堆树枝里的??????显得那么弱小的，青城的身体。”青木的语气不再颤抖，他直直的盯着月暮生和黄海山，说出那时的绝望。“他那么小，就跟一堆枯枝烂叶一起，在河中飘着，不会动也不会说话，我扑进水里，唤他’青城。青城‘那时我的嗓子因为追河水时的大喊，已经叫不出声音了，而冰冷的青城，眼睛紧紧的闭着，也不曾回答我。”

嗯？是死了吗？黄海山想，可听刚刚他们话里的意思，那个青城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啊。

“我当时的心里，除了悔恨，就是悔恨，再来一次的话，绝对不再不听师傅的话，绝对不再乱用法术。”

青木苦笑了起来，：“但，我想??????这些就让青城去完成吧。”

“哦？”月暮生也有点听不懂了。

青木看着月暮生苦笑了一下：“我看见的法术，里面还有一个是用命续命的法术，我当时对躺在那里的青木说，就，让哥哥，把未来的岁月，还给你吧??????“

“谁知，我使完法术，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是青城拍着我的脸，他叫我’哥哥，哥哥？‘我睁开眼看见是青城，先是不可置信，后来一想，不会是我们都死了吧。想开口问他，但是嗓子坏了，咳嗽的说不了话，只能发出’青城‘就出不来声儿了。”

“青城蹲在我旁边，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瞪着大眼睛问我：’哥？你嗓子怎么哑了？‘还伸手来探我的体温，青城手心的温度传到我的额头，我才意识到，青城没有死，我或许也活着。”

“那还真是幸运啊。”月暮生评价，但青木没有回答，继续说。

“我问他’青城，我们都活着吗？‘那孩子拧干自己的衣服帮我擦了擦脸，对我说’哥哥你在说啥啊?????我醒来就发现你睡在我旁边，咱俩不是来游泳的吗？为什么睡着了啊？‘”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青城活着，我也活着，这是最好的，若不是衣服上湿漉漉的，我几乎要当做一场噩梦，做过就算了。”

“我把这次生还认定是奇迹”

“唔，确实是奇迹啊，用了用命换命的法术却没有人死去，而死了的人却顺利的活了过来，说是奇迹一点儿也不为过啊。”月暮生对道法的事儿也不是很懂，但是世间的一切都是有得有失，有偿有还的，青木所说的这种的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把人救活，哪怕是在这样一个拥有鬼神力的世界，也确是奇迹。

而从小接受科学教育的黄海山同学想的是，该不是那孩子只是在水中昏迷了，自然浮起，不是每年都有那种被冲上沙滩生还的人吗。青木也是疲倦加上着急给晕倒了吧。

青叹了一口气：“是啊，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那天带着青城回去之后不免被师傅一顿责罚，我都欣然接受，师傅虽然对我的一反常态觉得有些奇怪，但既然是好的转变，也就不管太多。”

“此后，我的修炼更加努力，我把一切都归结于上天赐予自己的幸运，我变得谦虚，勤奋，好学到拼命，十七八岁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可靠道士了。”

又来了又来了，刚觉得他没有夸自己了呢，真的变谦虚了吗？我怎么这么不信啊，黄海山鼓着嘴。

”唔，那很不错啊，但，事情不是到这里就结束了吧。“月暮生知道，若是到这里就完了，青木也不会来找自己，那个亡灵的事，可还没说呢。

青木点点头。

“有一天师傅把我叫去，把一枚钥匙交给我，是藏书库的钥匙，告诉我里面都是动干戈，改命运的大法术，还说我现在已经足够靠谱，知道判断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师傅也没有多的可以教给我，就自己去那浩瀚的书海里研习吧。“

“我手里捏着这把钥匙，不可避免的想起幼年时那次惊心动魄的经历，我就独自一人打开藏书库的门，像冥冥之中被指引一般，走到一排书架前，拿下那本八岁时曾瞻其面貌的著有续命法术的书籍??????”青木又捂住了自己的脸，看起来瘦弱又无助。

“然后呢？你在书里发现了什么？”

“我，又看到了那个以命换命的法术，却发现一行自己记忆力完全没有的字。为什么不记得看过那行字？！！！！我差点把书掉在地上，这个法术救了我和青城，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把它当做警钟长鸣心间，这个用一个人的命给另一个人续命的法术，何时有那么一行字？？？”

“哦？是什么样的字？”

青木的眼眶变得更红了，“那，那法术的最后写着【二人须八字相合，五行互补。】”

这十一个字像一个巨大的玩笑，从天而降撕碎了青木十年来的虚伪幸运。

在他感谢上天赐予的幸运拯救了他兄弟二人的性命的同时，方圆不知何处，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和青城八字相合的生者，就这样被无端夺去了性命?????

“也就是说，你和青城之所以两个都没死，是因为有一个无辜的人替你死了，复活了青城，对吧。”月暮生应当是故意的，把“无辜”两个字咬的重了些。

青木低着眼眸，点了点头。

什么？！！！黄海山差点跳起来，他是不懂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但是月暮生说的一个无辜的人死掉了他是听得明白的，这，这算怎么回事儿？！现在报警来得及吗？！他的焦躁被月暮生注意到，月暮生悄悄摁住了他就要起身的膝盖。

“那，你有什么要我帮你的？”

青木讲到这里，已经陷入了噩梦再做一次的沉默，就听见月暮生问他有什么可以帮他的“月先生，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后来我研究了很多我当时使用的那个法术还偷偷查了那女子的讯息，知道她还以为自己留在人世??????她这样的亡灵是不可以超度的，只能彻底消失，不入轮回，但是，如果青城亲自呼唤她的名字，再用一次法术的话，可以把青城的肉体给她的灵魂，如果青城知道真相的话一定会这样做的??????”

“所以？”月暮生挑了挑眉。生死离别他见得多了，悲情怨灵也接触的不少，但是这种无辜的因人为死掉的，还真是少见，想象一下那个亡灵好端端的待在家里，不知道咋回事，就死了。

“我???甚至都不敢查她身在何处??????”青木的五指紧紧的扣着自己的脸，那里面埋着有所缘由，陈年长月的懦弱。

啧啧，月暮生斜了斜嘴角，眼中没有一丝温度，真是，人间多少无情事，道是离奇更有奇。

“之前那位李先生的房子，恐怕正是这位亡灵的家吧，因为莫名的死去，所以还认为自己尚在人间，才有的闹鬼事件，你青木，也是因为这个，在见了她之后，仓?皇?而?逃。”月暮生摸着下巴，一字一顿。

“我当时着实惊慌了，那种情况之下只想尽快离开，没想到??????”

“——你没想到我就那么凑巧就找了你最不想找的人来办这件事。”月暮生把茶杯端起，没喝，说了这句话又不轻不重的啪在桌面。

青木闻言，嘴唇抖了抖，欲言又止了一下，还是开口“我希望月先生能帮我把青城的葫芦要来，我亲自去解决，他一旦和那位亡者沟通的话，亡者命理里的记忆就会全部在青城脑子里激活了。”

“所以？你不想被青城知道真相咯？”月暮生的表情还是笑着的，但跟平常那种温暖亲切的笑容不一样，像某种面部肌肉无力但是天生五官奇特的猫科动物。随心所欲又冷淡玩味。

这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转瞬即逝，他的笑容又变得亲切、温暖：“可以，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