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雁山

“那个，你好啊……”

我掀开五十光色的珠帘，心中怀着抱歉的情感，再次回到那个令我惧怕的古玩店前。

芳芬雅说我需要试炼，所以我也站在保护事务所所有人的一边，来到这里，打算背诵芳芬雅交给我的事情。

身上还穿着昨天买到的衣服呢，印象不会太差吧。

坐在舒适的高脚凳上，深吸一口滤过指隙的空气，然后按照最后观察的印象抹过额前发丝。

男人从松散的阅读姿势中回到现实，在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露出了疲惫的眼神。

“昨天好像见过你？有什么事么？”

我的手指陷入包裹的缝隙，触感尽头有包裹塑料质的玻璃容器，残留室外的低温，好像还有些微汗水。

在决心咬紧心头之前，手指还是缓缓地从胯包中抽出。

直接提出取求好像有些不礼貌……

“……我正好有些好奇的事情。”

“哈……”男人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紧接着他转身去拿远处的玻璃水杯，似不经意间高抬额头，在阴暗的地方露出了被锯掉的角痕。

啊，这个也不是人类啊，会对我产生敌意吧？

“有什么想要问的。”

他看起来正在尽力做出和善的样子，果然我还是不太能相信那种外貌……但还是先把自己心中的疑问吐露出来吧。

“其实我是……昨天那个白发魔女雇佣的新助手，昨天是我工作的第一天，突然对魔法之类的东西产生怀疑了，就来找不是上司的人了解一下，这种咨询需要收费么？”

我露出了惊觉的样子，好通过情绪来打消对方潜在的疑虑。

不但故意采取疏远形象的称呼，这么会利用别人的自己都快产生罪恶感，但心中还是隐隐兴奋着。

“这还真是……无论是哪个人类都会对魔法的真相产生好奇啊，我说你，小时候观察过蚂蚁么？”

“蚂蚁？”

好在对方似乎欢迎我的问题，但我不知道如何接下一句。

“那种昆虫那里都应该有的，如果你是城市里长大的人倒也正常，啧不过是这样的话也不太可能被选为助手吧……”

男子斜视着天花。

他马上对自己选择的喻体表现出了疑惑，我马上晃动我抬起的手腕说：

“不是的，不是的，以前是在有风土味的地方长大，近年刚来到这个城市，是个打工女……”

“这样就好办了，那个……蚂蚁，是社会性动物吧？人类也是社会性动物，你对这个说法有意见没有？”

他的眼睛对我眨了两下，在博取必要的认同。

“完全没有，到不如说我从小就是被这样灌输的。”

不知不觉变成了挺立端正的坐姿，我保持呆滞的样子机械回答。

“蚂蚁个体之间的分工，是依靠各种信息素进行工作的，似乎对于判断同伴是否死亡也是凭借这个……我以前曾经用手指碾死最细小的蚂蚁，发现它的所有同类都会先好奇试探三秒钟……反应的时间几乎都一样，就连惊慌之后再遇到其他尸体也会马上选择绕路逃走……”

男人如此说着，话题突然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

“后来我意识到，那种惊慌不同于魔物和人类在看见死亡时的惊慌，它们在接到尸体信号之后只是极力避免自己沾染那种气味……然后再回到巢穴通知其他同伴，这就是工蚁的责任，它们和人类的社会也有相似之处……”

“可是人类之间的信息素嗯……荷尔蒙？”我打断他：“好像确实不像昆虫那样恐怖，如果我只是呼吸城市里的空气就知道自己该去干什么事的话，那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吧？”

我尝试让自己的外在显得打趣些，面前的魔物却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只是慢慢掩起了嘴唇：

“所以说信息就是物质和能量啊，对于很多普通人类来说可能无法理解，但这就是来自于你们社会，用来矫正某种认知缺口的理论。”

嗯……是呢，如果魔物从小都被灌输和魔法相关的物质理论的话，自然也不会需要这些的支持，魔力能办到的事情自然会用魔力去办，非定型物质的工具反而不会在他们的生存历史中占据使用比率的上风……

“所以说啊，魔物的魔力这种东西，实际上就是一种超级强大的信息素，本质上它和蚂蚁还有人类之间单纯的性荷尔蒙，在我们魔物幼教所被授予的观念中，所有孩子首先需要了解的概念，是一种被称作为‘图腾’的东西。”

“啊，那个，大叔。”

想着对方的寿命可能和我有所区别，但还是单纯看相貌称呼为大叔没错了。

“怎么了？”

他回答道，没有对我的打断表示不满。

“你平常经常阅读人类的书籍么？”

“啊。”他微笑一下：“实际上我在这里工作也没几年吧，有一天突然发现产自另一个世界的那些工厂书本其实都记载了很多好东西，说我是那些撰写人的粉丝也不为过，好了”他将十指并拢起来：“那么在你了解魔法之前，首先就要了解这个图腾的定义，他的定义实际就是……”

没有定义。

“哈？”

思路突然中断了，很显然我没能理解大叔话语里的意思，对方却没有为此惊慌，很显然他话后有话：

“图腾是一种与包容性相关联的东西，但没有魔法天分的魔物种类就会被认为没有种族图腾，他们生存起来会更为自由，但也通常被认为很难争取世界上的权利，为了了解图腾到底是什么东西，魔力种族的孩子们都会被要求高度接受他们部族传承下来的文化和习俗，以便让他们之间的每个个体都联系起来，使得他们能从名为图腾的魔力井中抽取井水……但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们真就一定要靠这种行为来获得权力……而是魔力作为一种可以干涉同类的强硬信息素存在；任何个体采取了不正当的做法，都有可能对种群带来极为恶劣的影响，魔力井可以说是不存在的，但是魔物们使用的魔法确实和其他魔物身上的魔力息息相关。”

“所以图腾就作为一种虚伪的信息素保留了下来。”

我总结说道，心中的自信让我说出来的，其实我感觉自己并没有发言权。

“这么说也对。”

魔物男人的表情阴沉了下来，好像我哪里的措辞使得他开始不悦。

“没有没有。”他看了看我疑惑的表情，然后说：“我叹气并不是因为你思考的东西很片面，实际上你只要能够理解就好，我只是突然意识到这种生命好像很悲哀，而且不少魔物在和人类发生遗传融合之后产生了新的混乱。”

“有不需要理解图腾就能释放魔法的……魔人么？”

我想到了城市天空下诡异的雷击事件，耀英檀的惊慌，以及让我感觉身陷在控制内，来自芳芬雅温柔感……

是啊，我今天本来就是怀疑那种能力是否存在的确定性，来找大叔，并与他聊这些的。

“有。”

大叔似乎决定举起书本，沉心阅读几个段落，对于我刚刚的问题只是淡淡的回答，没有集中思考的必要一般。

“他们好像不需要为了其他人负责任一样，挣扎在两类世界的边隙，也会受到很多不好的待遇……总之是会另魔物和人类都不安的现象……如果魔物的魔塔继续滞留在这个世界，那么他们就有了‘故乡’的图腾存在；魔物和人类的杂交种群，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扩大的恶化肿瘤，是由很多无序自私的图腾组成的腐蚀物。”

……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注意到魔塔这种东西的存在，听说这个世界上的魔物都是由那座巨塔输送过来的。

似乎是很难看到的实体。

真遗憾啊。

耀英檀

踩刹车很果断的司机叫苏秋，是个很容易被误解成呆笨人的男子汉，把它的从业青春都献给了……

盯着一块蜂窝状的显示仪器上。

他们是每天负责总结监控信息的一线民警，和在城市里巡逻的执勤员配合，每天处理大大小小的街头案件。

负责这样高压力低容错工作的警员将我带到他的家里，向我诉说了他未来的工作计划。

他说这个城市的人类其实很在意魔物人口迁居的问题，并且已经征得了相关方面的善解和接受范围内的支持，但相应的，整个公安系统则面临相当巨大的优化压力。

城市后台认为不需要招募魔物种的执勤人员，认为他们会让城市的存续面临不必要且多余的冗杂局面。

像是苏秋这种会把责任感写到脸上（他自己所说）的男人，则正在争取这个新系统中的职位。

实际上，导致他机遇来临的因素还有来自北方财团的暗中支持，这种事情早先就被苏秋意识到了。

所以，他应该算是个聪明的人。

聪明人带我来到他的家中吃家乡土特产糯米咸鸡蛋黄就泡面，在交给我如上信息之后才驱车带我去警局，表面上因为结识了新的人脉沾沾自喜，并且对我的言行产生兴趣。

待在他身边会让我产生一种安全感，一种逃离暗中监视所携带的安然，加上对方的工作性质是和我相似的类型，就连交流时的思考频率也降低了。

只不过，他盯着屏幕的样子，真让人担心他会听不到我说的话……

“啊！是不是这个！”

然后以惊人的直感率先找到我想要确认人像，那种体态和身形，我不会记错，首先出现在广角视角落的家伙，手中提着一袋零散的瓶装物。

恐怕是用这种色泽使得难以浸泡在钢笔使用环境的人恐慌，如果经过特殊处理，估计就是很好用的标记，正常人基本上就是被烙下死刑的程度，会在合适的时机受到雷电的伤害，留在那里的就变成了一种悬案……但。

摄像头的拍摄效率并不高，尤其还是用夜间的抓取效率，那充其量也就是个远途购物回家的人，苏秋是怎么得出结论的。

靠猜？

“啊，就是这个。”我确认到：“可以人面追踪么？如果可以收集到个人信息的话就太方便了，下一步的对策也可以决定……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

“啊对不起啊……”苏秋挠着头：“这里的设备都很老了，还没那么先进啊。”

“哦，苦了你了。”

我有点失望，但苏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那个人总是朝摄像头看啊，好像还是恶狠狠的盯着，不良少年也不像，完全就是病态，很像耀英檀你说的人。”

他刚才说什么。

就在那时，我的双耳捕捉到来自室内盘旋电路的一些杂音，那个复播着许多录像画面的屏幕突然开始出现大量噪点。

我一把拉住电脑椅的后靠垫，然后使出全部能做到的跳跃力向后一仰，着重撤退到没有电路包围的区域。

笨重的显示器在一声轰响中碎开了，所有的玻璃碎片飞溅到房间各处，其他的东西碎裂，也继承了后续的爆炸……

想到不能让苏秋的五官受伤，我抱住他的脖子往旁边主机箱里塞。

所有的噪声很快就结束了，执勤室的电闸也断掉，一股混合着焦糖味的燃烧气味传来……

“啊！啊啊啊！”

苏秋的身体上突然爆发出很大的力气，在地上捂着眼睛连滚带爬鲤鱼打挺，我还以为他哪里受伤了或者是让我碰坏了眼睛，连忙去查看，后来才顺着一股温热，发现唯一的伤口其实还在自己身上。

玻璃划伤过脸皮，现在已经愈合。

抬起身来看看办公室内的惨状，这里好像是被动能武器袭击了一样，然而被击飞的只有占比不到一半的玻璃碎片，可能损坏的设备不止一个屏幕。

“怎么回事啊！我们这里遭到袭击了么？”

“不……”

我用麻木的表情看着他，打算建议他将这些作为事故上报。

话说，如果是魔物的话，那个家伙真的有被管制的有效信息么？如果连身份证之类的东西也没有……

不过凭外貌推测的年纪，会是变异人的可能性的确不大。

我这边应该走不通了，不知道芳芬雅那边进行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