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乌龙阵之害群之兵》第四章 命不由已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你没有家族遗传的疾病?比如癫痫,痴呆,神经错乱之类的?”夏翻译观察着齐仁说。

“病?没有,没有,我没病。”齐仁摇头。

“那么——,你这是紧张?”

齐仁一怔,忙笑了笑,“是,是有些紧张,毕竟是新工作嘛不太了解,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来。”

“哦,没必要紧张,这工作难度不大,只要四肢健全……嗯……就算不十分健全,也能做得,关键是啊这里待遇特好,一日三餐不用愁,一年四季有衣穿,每个月发的那个薪饷呐你都发愁怎么花出去,嗳——,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呐?”

齐仁的确是心不在焉,他眼睛的余光将他大半的注意力都挪到了他的身后——

身后,丁三已越来越近,他甚至可以听到丁三气急促的喘息声,也已感觉到丁三发着狠的恶辣的目光,他越发地不安,心里暗暗祈祝,愿此时老天能打个晴空霹雳,一下子将这个如甩不掉的阴魂般的家伙劈得灰飞烟灭。

奇迹没有出现,霹雳没有打下来,不过,怪异的事还是冷不防地发生了,一件蓝灰色的物件突然飘然而至,遮挡住了齐仁的余光,丁三便从余光里消失了。

齐仁猛地回过神来,他好像听到夏翻译提到了薪饷,就随口道,“薪饷?是真的吗?”

夏翻译在确认了齐仁并没有走神后,即又堆满热情地笑,说,“当然了,还有啊,一年当中有二十几天的年假——”

“还有年假?”齐仁的注意力已完全转移过来。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长叹,便听有人言道,“真的是好待遇,有道是,良知丧于困地,德性毁于无食啊,为留男儿有用身,且将廉耻放一旁。”

齐仁人回头看时,却见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立在身后。

这人又高又瘦,宽大的道袍穿在他身上,就像挂在竹杆子上,风一来,就扑簌簌地飘扬,如同搭架晒衣,道袍又实是太旧,还打了好几个补丁,虽是衣袂飘飘,却无法使人将其和仙风道骨联系到一起,更别说从中寻出几分飘逸了。

齐仁冲那人笑了笑,正想问刚才的朗朗上口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忽见那道人的肩头探出半张脸来,只这半张,齐仁的心中就是一惊,暗道,不好,这冤魂到近前了。

急回转,对夏翻译说,“是啊,这么好的条件上哪里找去,我现在就想去,哎呀——我很急,急得快着火烧了,马上去,行吗?”

夏翻译喜滋滋地瞧着齐仁,慢悠悠地说,“当然,当然,年轻人,就是心急呀——”他在登记册上的一个位置点了点,“先把手续办完了吧,在这个上面按个手印就行了。”

齐仁不假思索就沾了一指头红印泥,在登记册上按下指印。

“走,走,赶紧地去吧。”齐仁催道。

“急了不是,”夏翻译呵呵地笑,“不要急,先在这里等一小会儿,等人凑齐了,有车来接,会把你们一起送去的。”

齐仁见急走无望,就说,“我现在算是你们的人了,是吧?”

“当然,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你们不会眼看着自己人受欺服,对吧?”

夏翻译一瞪眼,忽地提高嗓门,道,“他哪个敢欺我们的人?枪毙他全家。”即又压低声音,缓语道,“齐仁啊,你的选择是有勇气的,明智的,但也往往是被无知的人所误解,我理解,你放心,只要到了我们这里,你是绝对安全,不会受到任何骚扰。”

齐仁喜道,“好好,咱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便满是得意地向身后瞟了一眼,正瞟见遮在道袍后面的那半张脸,他看出,那半脸正变得颓唐和恐惧,“那么,我先在这里等会儿?”

夏翻译一指身后,“去后面,凉蓬里等,免得被太阳晒着,还有水喝,什么都不要担心,安心地等着就是。”

齐仁应了一声,便摇晃着膀子,走进凉蓬里。

夏翻译满意地看着登记册上那个颗红色的指印,执笔又在上面备注道:此人积极向上,为不可多得之人才。

写完后,就随口喊道,“下一个。”

袍衣飘飘间,道士打扮的人已站在桌前。

夏翻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人,说,“我很欣赏你,刚才是你吟的诗吗?”

“正是在下。”那人道。

“嗯,在国家和人民需要你的时候,身为一名宗教人士,毅然决然地走出庙宇,来到尘凡,真是可敬可仰。”

那人微一摇头,“非也,在下并非道士。”

“哦?”夏翻译一怔,“可你这身——”

那人将袍袖一抖,“不过是混饭吃的行头道具尔。”

“那——你是做什么的?”

“在下精研玄学,从事的是占卜业,俗称看相算命。”

“哦,哦——”夏翻译尴尬地笑了笑,“算命的啊。”

便执起笔,问,“你的姓名?”

“贾有才。”

“财?哪个才?”

贾有才用袍袖一掸破旧的道袍,“显而易见,只能是才学的才。”

“嗯,嗯,看得出,你的确有才。”

这在此时,贾有才的身后突然发生一些骚乱,引得两人转目去望。

原来,丁三在看到齐仁报上名进入凉蓬,虽然惧地夏翻译的威胁,但仍是心有不甘,在贾有才身后探头探脑踌躇了半晌,才决定放弃,正要撤身离去,却没承想身后有人张开双臂将他抱住,身后那人力气特大,饶是丁三如何挣扎,都挣不开分毫,便急道,“谁呀,干什么呀?”

身后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俺说你排队就老老实实地排,别总晃来晃去的,晃得俺心烦。”

“谁说我排队了,我就是来看看热闹,我这就走,你放开手。”丁三没好气地道。

那人并不放手,道,“噫——,瞎说,俺明明看你在这里排了半天了,咋会是看热闹,是不是家里有难事,说给俺听听,俺兴许能帮你。”

丁三恼极,奋力扳那人的手,仍是扳不动,就喝道,“放开手,我有什么事,用不着跟你说。”即而语带哀求道,“放开吧,我就来看热闹的,我压根就不想来这报名,报个冤鬼名啊!”

身后那人终于松开手,“哦,看来你真的不想报了,那俺就上你前面了。”

丁三这才容得回头看,他本是想痛骂那人一通,再或给那个几记老拳,而这一看之下,心中的暴怒瞬间平息下去。

这是一个头大体胖的家伙,一身的肥膘还晃来晃去的,他有一件背褡,但没穿在身上,被顶在了头上,用来遮挡毒烈的阳光,这个人显然对刚才的鲁莽颇感歉意,就冲着丁三憨笑。

虽然怒气平息,但丁三绝不想再理会这个人,一低头,就要走。

“等等——”夏翻译语带严厉地喝道。

丁三一愣,继而心中发慌,忙回过头,小心翼翼地冲夏翻译鞠了一躬,陪着笑道,“您,您叫我?”

“当然是叫你。”

“有事吗?”

“没事能叫你吗?”

“哦,哦,那您吩咐好了。”

“你刚才说什么了?”

“说……,我说——什么了?”

“装糊涂是吧?你说你压根就不是来报名的,你说来报名的都会成冤鬼,是你说的吧。”

“天呐,冤枉啊,我可没那么说。”丁三慌惧道。

“压根不想报名,是你说的?”

“这个是,我认。”

“冤鬼,也是你说的吧?”

“他那个……是倒是,可是——”

“我一点也没冤枉你啊。”

“不是——”

“想抵赖,你先不用说,我先告诉你,你刚所说的一切将面临什么后果,一,你在蓄意破坏本次报名活动;二,你在扰乱正常的报名秩序,在社会上制造恐慌情绪;三,你心怀敌意,图谋不轨,凭这三条,你会被下大狱,哦,大概不必下狱,直接就给枪毙。”

“冤枉啊——大人,”丁三发急喊道,突然跪倒在地,“我没有敌意,没有不轨啊。”

夏翻译冷笑一声,“你冤枉吗?”

“真的冤枉啊——”丁三语带哭腔。

“那么——,你可以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你啊。”

“怎么证明,什么行动?”丁三急切地问。

夏翻译却不开口,只执起笔,端详着眼前的登记册。

“老爷,你说说吧,怎么证实?”丁三发急地喊。

夏翻译皱了皱眉头,嘴里嘟囔着“笨蛋——”,仍不作答。

贾有才叹了口气,道,“这位仁兄,你还是排在我后面吧。”

“我是排在你后面,你甭急,可我怎么证实我自己呢?”丁三越发地焦急。

“哎呀——你也太笨了,”身后的胖子也发起急,“连俺都听明白了,你还不清楚,你得给人家拿损失费啊,你把人家这里搞得这么乱,不得拿出百八十的做补偿啊?”

丁三一呆,道,“我就一干活的伙计,哪有钱拿啊?”

夏翻译终于忍不住了,用笔头指着丁三道,“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是真笨,后面的那个,没听明白你就别装,净在这儿瞎添乱。”把笔头调过来,敲点着桌上的登记册,道,“看到没有?这里,这里才是能证明你自己的地方。”

丁三也终于明白了,他木讷地想了一会,说,“我,我得跟老板说一声才行。”

“行啊,等你老板去监狱看你的时候,你再跟他说,不不,刑场,在刑场上说更有悲剧感。”

“那也得让我想想啊。”

夏翻译显出一脸的不耐烦,“行行,你想想吧。”回头冲凉蓬里的那名工作人员一招手,“小王,去招看一下他,他要想一想。”

小王就沉着脸,紧攥双拳,向丁三走来。

丁三忙摆手,喊道,“不用,不用,我想好了,我排队,我排在这里。”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夏翻译转过脸,继续和颜悦色地对贾有才道,“好吧,刚才说到……哦,年龄,你的年龄,多大了?”

“三十一。”贾有才回答。

“住哪里?”

“四海为家,居无定所。”

夏翻译驻了笔,抬眼打量着贾有才,他这才注意到,贾有才的脸干枯得像老树皮,若是一笑,马上就会簇起一大堆横七竖八的皱纹。

“原藉是哪里?”

“辽宁。”

“哦,我觉得算命这个行当挺不错的,也没本钱,算准算不准都能赚到钱,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当今之世,正天下纷挠、兵荒马乱之时,生灵遭涂炭,人命如草芥,能苟且偷生即是幸事,对前程命运多不抱有希望,因此来算命者日少,无人算命,算命之人就无钱可挣扎,就只能忍饥挨饿,原想改行从事他业,然,一无本钱,二无本事,思来想去,只有这里最是适合。”贾有才语声平缓,似是在同夏翻译谈经论道。

“嗯——,说得是有些道理,不过,虽说这里不需要本钱,也不需要本事,可是,得需要体力啊,没体力,难有发展啊。”

“哦?”贾有才怔了怔,道,“这倒是我的疏忽的了,竟没想到这一点,体力正是我的最弱处,看来是我来错了地方,只好就此作别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夏翻译急忙探身抓紧贾有才的胳膊,说,“别急嘛,这事还是可以商量的,做买卖也得有出价和还价的时候,你这怎么连价都不还就要走呢?”

贾有才只好又转回身,说,“我这双手自幼至今,只捧书本,从不沾比书重的物件,我恐怕难以胜任此职。”

夏翻译“嘿嘿”一笑,说,“那也要看是什么书,四库全书你若是能拿得动,这里的东西可就如同摆弄小孩子的玩具了,不妨去试了再说,或许会给你一个轻快的职务。”

“这倒也是,我且试了再说。”贾有才说。

“嗳,这就对了。”夏翻译这才松开了手,此时才觉出额头上正有汗珠淌落下来。

将贾有才的登记手续办完,笑眯眯地瞧着贾有才走进凉蓬蓬,这才转正身子,将脸色一沉,说了声,“下一个。”

下一个自然是丁三,这时的丁三却还有点小小的得意,原因是,他或许多少报了些仇怨。

仇人就是身后的胖子,如果不是这个胖子将他抱住,大喊大叫引得人们的注意,,他怎么会这般凄惨地排队登记呢,这简直就是毁了他的一生,这个仇可以视为世仇,所以,当他听到身后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时,他决定,报仇。

报仇是这样完成的。

胖子悄声地问,“喂,你识字吗?”

丁三当然识字,虽然他只是戏楼伺候茶水的伙计,可老板是很有远见的人,为了培养几个可以伺候高档包厢的贵客,专门请先生教他们识字,先生是现成的,是戏楼的账房先生,多加了点钱,算是赚做了教课,伙计们也有良莠不齐的,大多数人识不得几个字,但丁三很好学,很能钻,账房先生识的字,他全学到了,不止如此,他还能看报,从报上,又学得不少账房先生不知道的新词新句。

“当然,识得。”丁三回答。

“那个牌子上,写得是啥?给俺念念吧。”胖子说。

丁三使劲压住胸腔里狂蹦的心脏,稳了稳神,说,“那几个字啊,哦,写的是,省牲畜养殖公司招工处。”

“牲畜养殖公司?是……哦,就是饲养畜牲的地方,对吧?”胖子兴奋地道。

“嗯……也可以这么说。”

“那地方,有肉吃吧?”

“养牲畜,肯定是有肉了。”

“太好了,俺终于找到一个管肉吃的地方了,俺——俺得谢谢你,你就是俺的恩人,俺谢谢你。”胖子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突然伸手又将丁三拦腰抱住。

丁三被勒得喘不上气,只好拼命挥手拍打胖子的手,心里懊恼道,怎就不说是纺纱厂招工呢,看看这家伙会怎样?

丁三从胖子的双臂里逃脱出来,刚刚喘息几口,就听见夏翻译的喊声,便忙应了一声,凑到桌前。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