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雅的座驾是金陵汽车厂于帝国历五四五年推出的八骏系列中的腾雾，纯白车身很是打眼，但锦字头的车牌，却让对着这辆车流口水的人打起了哆嗦，赶忙收回目光，以免被传说中无处不在的锦衣卫密探给盯上了。

与方雅并肩坐在车厢后座的陆晖看着车周围超过五米的真空区和五米以外拥挤不堪的车流和人流，很努力的抑制住自己询问方雅锦衣卫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可怕的问题的冲动。能在拥挤的南京朱雀大街上，享受到连巡街力士开道都未必能达到的通畅效果，这个锦字头的车牌还真是……

仿佛看穿了陆晖的小心思，方雅很淡定的开了口：“锦衣卫在一百年以前还是缇骑，上侦内阁阁老，下察黎民百姓，不过立宪后我们抓人的手续比捕头还要繁琐，他们看谁不顺眼还可以以可能危害社会治安为借口，带回去关上二十四个时辰……我们连使用这个借口的权利都没有。”

厄……陆晖看了看一本正经的方雅，又想起之前在参谋部的对话，继续压抑住自己质疑上司的想法。不过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表情，方雅瞥了他一眼，噗嗤一笑：“开玩笑的，锦衣卫抓人，从不需要借口。不过内阁跟议会那帮鸟人，平时斗得你死我活，一到针对我们锦衣卫的问题上，就好得他妈得恨不得同穿一条裤子。”

无视于陆晖惊见高雅女上司爆粗口的惊讶表情，方雅继续道：“所以我们的编制一直在减少，至于资金……从来就没有全额到位过。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锦衣卫根本没有话本、戏台和西洋片里控诉得那般无孔不入，神通广大，在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都知道他大舅姥姥的二姨太太昨天晚上是吃了碗鸭血粉丝汤还是吃了十只菜肉馄饨都知道。”陆晖补充道。

“我们不会随意浪费纳税人的钱财，虽然一直没到位过。”方雅继续面不改色的以帝国新闻发言人的正气面孔说道，根本无视自己坐的是价值三十七万明元的腾雾车的现实，现在一名熟练技工的月薪是一百一十明元，这份工薪，足够养活五口人还能三天吃一回肉：“所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我们要抓人，但只抓大人……物。”

“这般说来……下官开始为月俸担忧了。”陆晖开始觉得答应进入锦衣卫是个正确的选择，虽然他根本没有选择，。即使麻烦很多，但是方雅这个腔调，他很喜欢……也很熟悉，那头该死的老狼——与金陵狐，川中豹，威海蟒并称为帝国四兽……不，帝国四杰的青城狼，帝国北方军团参谋长，徐离原——一打起哈哈，也是这副腔调。

“别情没有告诉过你么，锦衣卫是有自己的产业的。”方雅有些惊讶的望向陆晖：“马六甲海峡通行税的百分之十一，一百二十年的累积，足够我们买下小半个澳洲。事实上也多亏前辈们这样做了，不然今天我只有乘公共电车接你去镇抚司了。”

“该死的老狼，果然阴了老子一把。”陆晖在心底恨恨咒着，不就是偷了你几瓶汾酒么……

徐离原，男，帝国历五零三年生，湖广道郴州府人，武衔正二品，帝国北方军团总参谋长，字……别情。

“禀报大人，下官是从前线被直接拉上雪橇，赶了一天的路，坐上火车，睡了三天到达南京城的。进城的时候已经臭了，如果不是有参谋部的宪兵带路，我连城门都进不了——巡街力士会以妨碍公共安全为由将我踢进玄武湖然后关上二十四个时辰的。”心中有所明悟的陆晖开始俏皮了：“至于徐参谋长大人，自从过年的时候下官不小心找到他藏在文件柜后面的三瓶五十年汾酒，并不小心喝掉以后，下官再也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老不死的货！陆晖在心底狠狠的补了一句。

“这人啊……”方雅又是一笑，虽然她在陆晖面前已经笑过很多次了，但是绝对没有哪次有这次这般的光彩，眼波流转，笑自心底出，就连眼角淡淡的鱼尾纹，也因这嫣然一笑而消失无踪。

那老头……那老头……有本事啊有本事，陆晖暗赞了几声后开始回想起自己，年过三十还是光棍一条，当年的学妹如今只怕小孩都生了一伍了，自己却连个洗衣叠被的人都没有，这是何等的人间惨剧啊……不行，下回见到徐老头一定要让他赔偿自己的精神损失和青春损失……据说他有个正在南京雨花大学上学的侄女，生得是标致非常……

方雅的说话打断了某春心随着街旁柳条一并荡漾的光棍的意淫：“等会回到总部，我可以让财政处提交一份南镇抚司近五年的财政报告，以及福利报表给陆佥事查阅，相信看完之后，陆佥事不会因忧心月俸而影响工作了。”

“下官不敢，身为帝国官员自当以帝国千秋伟业为重，岂能因私欲而废公事。”陆晖的演技早许多年就在北方军团磨砺出来了，没想到到了南京城，也大有用处。

“官员也是要吃饭的。”方雅轻笑拂过车门内部的真皮装饰：“锦衣卫从不吝啬，更不希望因为物质问题而抓自己人，陆佥事明白么

高薪养廉啊……真是好地方，对于加入锦衣卫的决定，陆晖越发觉得自己是无比正确和有远见的。

“下官明白。”陆佥事以垂首掩饰喜悦，谨受教：“大人，下官字子吉……”

“君子之光,其辉吉也。”方雅轻颔首：“好字，不知为何人所赐。”

“下官当年在东林学院的座师，南浦先生。”提起当年的恩师，陆晖的声音里，还是不禁带有几分尊敬之意。

“南浦先生上个月刚升任东林学院山长，兼南京地方议会议长，子吉重回故地，可一定要回去拜访老师的啊。”

“这是自然……”

二人说话间，汽车已经平稳停下，坐在前座的副官迅速下车拉开了车门，跨出车厢站定的方雅指着面前的九层大楼对陆晖说：“欢迎来到锦衣卫南镇抚司，陆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