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乙有些疑惑地望着老头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老头把烟袋锅子在炕沿上哒哒地敲干净，放到一边，又去把地上的火盆端到炕上，盘腿坐在火盆边，咳嗽了两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后说道：“老汉我姓周，叫行生，是我师父的第五个徒弟。这里是苍山，外边的人都没听说过，没什么名气。”

“当年师父带我们来这里，我们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后来问起来，他老人家说，你们别看这山不起眼，但这山上有灵气，是块宝地，然后就不说了。我们师兄弟也很好奇，没一年的功夫就把这山方圆十里都走遍了，也没看到什么宝。”

古小乙撇撇嘴，心道：“你师父神神叨叨的说的胡话，亏你们也信，真是什么师父教什么徒弟！”

老头周行生摸了摸烟袋杆，没有抽烟，接着说道：“后来我们长大了，武功也各有各的绝活，就陆陆续续的下山去走门路讨生活。其实，除了我之外，师兄他们在山下都有家的，贫富也不一样，下山之后，他们有的子承父业做起了买卖，有的则趁着有几膀子力气给大户人家做了护院，生活倒也还不错，最差的二师兄当街卖艺，讨来的钱也能养活一家老小，算是各得其所了，只有我无处可去，就留在山上照顾师父。”

“其实师父身体一直很好，倒也用不着怎么特意去照顾，每rì早晚饭菜，平时端茶倒水，洒扫庭院，也就是这些东西。师父平时很温和，吃穿也是极其随意，我做来就吃，也不管味道如何都能吃饱，每rì里除了练功，就是在山间各处闲走，没有目标，有时候看到动物打架也会停下来看看，然后再走，走到哪里就睡在哪里，但第二天早饭的时候总会赶回来。”

“师父唯一的喜好就是爬山，但从不刻意去找那些名山大川，走到那里，看到了就会爬上去，有时候甚至还会在上面睡一觉。我问他时，他就说吃饭是个过程，爬山也是个过程，没有什么特别意义。”

“合着让我不停得爬山，都是他教的啊！”古小乙心中不忿的想到，不由对老头的师父腹诽了几句。

周行生微眯起眼睛，纸窗上透进来的光线里，能看到浮尘翻滚的样子，“后来呢，我也一直跟着师父闲走，爬山，虽然师父没有再教过我一招一式，但那段时间却是我武功进步最大的时候，直到十年前的那天，我记得是三月初九，那天天很晴朗，早上师父没有出来吃饭，我走进师父房间的时候有一股特殊的味道，现在还记得，但不知道那是什么的味道。师父已经穿好衣服了，就坐在炕里，背部靠着窗户，见我进来，还朝我笑了笑。”

“我说，师父该吃饭了。他点点头，还是笑着，说行生啊，你今天下山一趟，去找你的四位师兄，告诉他们务必在四天之内回来一趟，我有事要说。我当时不到三十岁，没有想太多，当天服侍师父吃过饭以后就下山了，挨个地去通知几位师兄，因为之前已经去看过一次，所以没有花费太多的功夫，第二天晚上就回到了山上。”

古小乙看周行生似乎完全陷入了回忆当中，虽然一直盯着前方，但眼瞳是散的，没有焦点。

“那两天师父白天还像往常一样出去闲走，晚上吃了晚饭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屋里的桌子上放着些笔墨，每次进去送水都看到他在写着些什么。四位师兄在我回来的第二天晚上就过来了。第二天一早，我们被师父叫进屋里。师父屋里还有那种味道，后来我问了几位师兄，他们也说都闻到了，但是说不清那是什么。”

“师父先是考较了几位师兄的武功，一一做了些指点，然后就说出了苍山点兵的事。”

“苍山点兵？我听那个……那个樊师兄说什么苍山点兵要开始了，到底什么是苍山点兵？”古小乙忍着嘴里的烫伤说道。

周行生道：“其实苍山点兵就是我们苍山同门比武的意思。当时在师父的主持下，我们师兄弟五个比了一场，最后让我拿了头名，师父当着四位师兄交给我一个小箱子，就是你去山顶取下来的那个。”

原来让我爬那么高是替你去取箱子啊，这都什么人啊！古小乙白了老头周行生一眼，说道：“这不是都比过了吗？那家伙还说等了我十年，难道他师父没跟他说起过？看来他师父也是老糊涂了。”

“当时是比过了，可大师兄和三师兄都不服气，说他们整rì忙着生意，荒疏了武艺所以才不敌我的，还要约定rì期再来比过。”

“那就等个一年半载的再比一次啊，反正谁也不怕谁！”

“当时我也这么说的，可是师父摇摇头，说等不及了，说他大限已经到了，没有时间再等下去，而且箱子中的东西至关重要，不能随便流落出去，只好先交到我的手里，至于箱子的传接，他说让我们都收好了徒弟，然后也来一次苍山点兵来决定下一代的归属。”

“啊，要是按你说的，我还真得跟他们打架啊？”古小乙有些吃惊，自己除了爬树就是爬山，一招一式都不会，虽然不知道孟小雅那些人功夫高低，但人家好歹是正经师徒啊，到时候三两下就能把我哄成渣了。

周行生没有说话，干枯的老眼中没有一丝的波动，似乎还没有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古小乙无奈的继续躺着，眯着眼睛望向屋顶，屋子没有吊顶，能清楚的看到上面的椽子和泥土，椽子上包裹着一层白霜雪，不禁想到这房子得好好修理一下了。

“呃，如果我打不过他们，是不是那个箱子就是他们的了？”古小乙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不禁有些蛋疼，这可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山上取来的，就这么让他们拿去简直就是白送，自己和他们又不熟，这事儿亏得慌。

“嗯，按照师父说的，会是这样。”老头周行生点点头，说话还是很慢。

古小乙有些激动，嘴角动得太大，扯动嘴里的水泡，不禁嘶了一声，“知道这样你还让我去那么高的地方取？又不教我武功，是不是…….哎呦，是不是你不想要那个箱子？你不要你早说啊，这会取下来又不……不想要，你不要我要！”

“你要？”周行生低头瞥了一眼古小乙，“你怎么要？不说孟小雅，就是那个樊问策你能接他几招？”

古小乙有些愕然，“小雅师姐的武功比樊……范师兄还要高？”什么师兄师姐，好像到了这里就小了一辈似的，叫着还真不适应。

“孟小雅是你大师伯的关门弟子，别看比你大不了几岁，其实已经练了十多年功夫，你大师伯的绝活儿分花拂柳剑已经被她练得炉火纯青，在你们这一辈里，没有人比得过，这次的苍山点兵如果不出意外就是她的了。”

“那个樊问策樊师兄呢？功夫再jīng妙，可是一力降十会，他们若是打起来，胜负可就难说了。”

周行生摇摇头，没有接他的话，借着火盆点燃了烟袋锅子中的烟叶，又抽了起来，烟火缭绕中，双眉忽而紧皱忽而松开，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有人说话，古小乙躺在炕上，也越发的无聊起来，看着懒洋洋照进来的阳光，困意又上来了，小心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身子往被里蹭了蹭，只留鼻子以上在外面，脑子里开始一半清醒一半混沌，忽然听到身边老头凑到自己耳边说道：“你想不想打赢他们？”

“打赢他们？”古小乙嘴里重复了一遍，激灵一下反应过来，睁开眼睛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想不想打赢他们，在苍山点兵中取胜？”

古小乙看到上方的老头的眼睛似乎有一抹光环在闪动，是这么多天在一起从来没看到过的，“当然想！”激动地说完这句话，才想到前一个问题，有些气馁道：“可……可是我真的打不过他们。”

“如果，我有办法让你有这个实力呢？”周行生此时声音苍老而又磁xìng，像极了循循善诱拐骗少女的大叔，如果不是嘴里叼着一根烟袋锅子的话。

“真的假的？”这老头一向不靠谱，古小乙这一个多月以来深受其害，望着老头，心底已经升起了不好的念头。

周行生挪开身子，回到原来的地方坐着，吧嗒一口烟，说道：“跟你说实话，这种事儿的真假连我师父都不知道，当然我更不知道。”

古小乙知道了，这是又要拿他来做试验了，听三叔说城里的洋鬼子会用小白鼠做试验，难不成是要自己做小白鼠？

“其实这事你也不用害怕，若是成了，你会受益无穷，就是失败了，也不会影响你什么？”

“如果失败，会怎么样？”古小乙问道。和其他人一样，他并不想纠结于自己是怎么来的，而是想知道是怎么没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又是这句不负责任的话，说完老头周行生就下炕走出去了，身后传来古小乙的大叫：“你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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