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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客奇谈》第三章 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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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琴心随“老鬼”到了厢房以后,旋即有人敲门。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她以为是“老鬼”派人送晚膳来了,然而打开门后见到的却是一名垂髫的丫鬟,身着齐胸襦裙,长得甚是乖巧。那丫鬟咬文嚼字,文绉绉地问她道:“敢问足下可是易小姐?”易琴心被她逗乐了,“扑哧”一笑道:“我便是,敢问小妹妹找我何事?”心说这是谁的丫鬟,怎么说话跟个书呆子似的。小丫鬟道:“我家公子在‘影月亭’摆宴,请小姐务必赏脸。”易琴心道:“你家公子是什么牛鬼蛇神?”小丫鬟撅起嘴道:“我家公子不是什么牛鬼蛇神,他是此间的三公子。”易琴心道:“你替我回复你家公子,不管他是三公子还是三公主,本姑娘不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婢女,恕不奉陪了!”小丫鬟抿嘴笑道:“公子知道小姐会这么说,便叫女婢给小姐带了件东西,说小姐一看便明白了。”说着取出一块双螭玉坠。易琴心心道:“是他?那紫衣人好歹也帮过我的忙,见他一面倒也无妨。”便对那丫鬟道:“他人在哪里?”小丫鬟道:“小姐请随奴婢来。”

出了这座小院,再翻过一座小山,便是山庄的后花园。易琴心随她走到花丛的深处,但见皓月当空,树影婆娑,紫衣少年背手立于亭中,微风拂过,衣带飘飘。小丫鬟道:“公子,易小姐来啦!”

紫衣少年迎出亭外,躬身一揖:“小生风溪冷见过易姑娘。”对那丫鬟道:“有劳你了紫玉,这里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那小丫鬟盈盈一拜,倒也做得似模似样:“紫玉告退。”

易琴心道:“这小女孩叫紫玉?怪讨人喜欢的。”风溪冷道:“是啊。紫玉小小年纪便古灵jīng怪,长大后肯定是个人jīng,但她的身世却是可怜,是个弃婴。说来也是巧合,那一rì若非她肚子饿,啼哭不止,我还不会发现路边的草丛里有一个婴儿。”易琴心惊讶道:“谁这么狠心,竟舍得抛弃这么可爱的孩子!”风溪冷道:“其实也怨不得他们,他们若非实在活不下去,决不会抛下自己的孩子不管。不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是对自己的骨肉?紫玉的爹娘将她放在人来人往的大道上,而非丢在荒郊野岭,便说明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还能有一线生机。”易琴心道:“你说得也是。对了,你让我深夜到此,有何贵干?”风溪冷道:“紫玉没和姑娘说过?小生的意思是,难得今夜月明风清,若是闷在屋子里,未免辜负了良辰美景。所以就略备薄酒,想与姑娘一起对酒当歌,同消万古之愁。”易琴心道:“等等!我想你恐怕找错人了,弹琴对弈、吟诗作对,小女子一概不jīng。你要附庸风雅,不如去找周公子,人家号称才高八斗、学富,然后将扇子放入易琴心的袖口里。这样的话,即便他不幸死于二哥和韩光耀之手,次rì她醒来之后看到了扇面上的内容,照样可以让真相大白于天下。风溪冷将袍子脱下来为她披上,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心道:“别了,易姑娘。”将她放在地上,纵身向黑暗中一跃。韩光耀见假山后人影一闪,想也不想便提步追去。风溪冷心想着自己将他们引开的越远易姑娘便越是安全,所以一开始便使出浑身解数发足狂奔,怎奈他平常缺乏锻炼,到了关键时刻,即便是尽了全力,韩光耀还是在他身后紧随不舍。奔出四:请姑娘尽快转告我大哥,杀爹爹者二哥也。

周晋道:“我调查过了,扇子确实是风老三的。我想是不外乎是风老三听到了风木秋弑父的事以后被风木秋发现了,现在风老三不是被软禁了,便是被杀害了。依我看来,风木秋若真连自己的父亲都下得了毒手,对他的兄弟也不会手软,风老三是凶多吉少啊!总之风老三失踪之事,风木秋难辞其咎。”张夜书道:“我们将扇子交给大公子,让他定夺。别多管闲事。”周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风老庄主的真实死因还有风老三离奇失踪,我们虽不可坐视不管,但此事事关重大,况且是他们风家的家是,外人尽量不宜插手;更重要的是,风老三生死未卜,我们没有人证。贸然揭发他,非但不能让案情水落石出,还可能被他反咬一口,说我们栽赃陷害,引起天怒人怨。”易琴心道:“那风溪冷呢,你们难道不管他了?”周晋道:“当然要管!你能活着见到今早的太阳,他可是功不可没,我们不能以怨报德啊。”张夜书道:“我们分头行事。靖北你和表妹把扇子送去给大公子,三公子的下落就包在我和安叔的身上。”霁月山庄作为湖广首屈一指的武林世家,每一次易主都牵动着许多人的命运。出于祝贺、巴结、凑热闹等等不同的目的,此次前来霁月山庄观礼的人不下七八百人。一大清早,练武场便已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巳时刚过,风天静身着宽大、肃穆的礼服,祭拜过风家的列祖列宗,由少夫人陪同,在群豪的千呼万唤之中登上练武场zhōng yāng的比武台。风天静道:“诸位大驾光临,敝庄招呼不周,万分惭愧。待这里的事了了,请诸位务必赏脸,入庄喝杯水酒。”群豪道:“大公子客气了!”

便在此时,一黄一灰两个身影从山庄的高墙之后飞出,仿佛两只雄鹰从群豪的头上掠过,飘然落到台上。众人定眼一看,来人是两个老者,一个着黄袍,一个穿灰袍,那黄袍老者手中还拎着个人。万正辛见了他们二位,双膝跪地,道:“小侄万正辛,参见二位师叔。”风天静夫妇似乎并不意外,道:“侄孙(孙媳)给叔公请安。”

群豪尽皆大吃一惊,相传风苍浪、风苍古二老在最后一次正邪之战中便与魔教长老雷严同归于尽。当年的目击者言之凿凿,他们若真的死了,眼前活生生的两个人又是谁?看来江湖传言多半是子虚乌有,不可轻信。

灰袍老者沉着脸不语。黄袍老者点了点头,捻须笑道:“你们都起来吧。正辛师侄啊,咱们有四十一年零三个月不见了吧?你师父可好?”都说风苍浪喜怒不形于sè,风苍古笑口常开,这黄袍老者自然就是风苍古了,而灰袍老者则是他孪生的兄长风苍浪。万正辛黯然道:“师父他老人家去世已有十六载了。”风苍古已是耄耋之年,对生死已看得很开,听到师兄的死讯,并不如何伤感,淡然道:“师兄病魔缠身,师父在世时说他活不过六十。算起来他过世时也七十有二,人生七十古来稀,也不算短命了。那目下是正清小娃娃执掌本门咯?”群豪听他如此称呼“玉真子”欧正清,一想起老欧不苟言笑的模样,便觉好笑。万正辛尴尬道:“正是。”风苍古挤眉弄眼道:“这小子与师兄一个德xìng,清规戒律一大堆,本门弟子应该没少受罪。”万正辛道:“师兄他对门下弟子苛刻,也是为他们着想。”风苍古道:“你不必为他说话,我也没说他做得不好,只是这样教出来的弟子听话固然听话,不会四处惹是生非,却都是因循守旧的木头,成不了大器。你和正清小娃娃不一样,老夫对你很是满意。”

风苍古说着将手中所提之人掷之于地,又补了一脚才道:“这后生鬼鬼祟祟地潜入山庄禁地,必是图谋不轨。被我二人撞破之后还yù行凶伤人,幸好我们两个老头宝刀未老,就顺手小小惩戒了他一番。”那人被他踢得滚了半周,仰面朝上,已被打得面目全非,浑身上下血迹斑斑,这就是他口中的“小小”惩戒。人群中突然有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到那人身上。群豪见是“玉面三郎”况枫,那么躺在地上的人应该就是和他形影不离的师弟“黑大王”包大受了。这二人多行不义,在场的群豪大多对他们深痛恶绝,见包大受伤成这样,都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包大受四肢的骨骼都已被风苍古以“鹰爪功”之力寸寸捏断,软如烂泥,纵然侥幸不死,恐怕也只能在床榻上虚度此生了。况枫肝肠寸断,心说风苍古好狠的心、好辣的手!他的师弟只是想趁这会儿人们都在练武场,山庄内防御空虚,进入禁地顺手摸点好处出来,罪不至死,竟被这老匹夫打得半死不活,连死都不如!但这两人武功深不可测,他实在招惹不起,当下把风家的历代祖宗都问候个遍,吭也不敢吭一声,负起包大受狼狈离去。

风苍浪沉声道:“那一场大战之后我兄弟二人心灰意懒,归隐山林,久不过问俗事,若非不破侄儿一再求我们代为保管历代庄主的信物,我们断不会再在红尘俗世中抛头露面。既然正辛侄儿在此,我便将信物转交于你,这里便由你来主持好了。”万正辛受宠若惊:“小侄何德何能,何敢……”风苍古打断他的话道:“你武功是没多大长进,但品xìng我们还是信得过的。你推三阻四,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万正辛不安道:“小侄不敢!”“那就好。”风苍浪掌上托着一只锦盒,大拇指一捺,那锦盒挟着一股劲风飞出。万正辛双掌齐出,朝飞来的锦盒隔空连打二三十掌,使得锦盒的来势大为减慢,将锦盒一把抓在手里。

群豪大惊,惊的是万正辛已将掌法练到隔空打物的境界;更吃惊的是,风苍浪随手的一招,以万正辛的修为还要耗费这么多的功夫方能破解。

风苍浪道:“很好,也不辱没了我衡山派。”两人一个筋斗,从众人头顶掠过,一壁向山门方向去了。

管家风抟和万正辛道:“万先生,吉时已到。”万正辛点点头,走到比武台上。打开锦盒,里边是一枚黄金戒指,上边镂刻着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万正辛朝南拜了三拜,两手高举戒指道:“风天静听令!现赐你霁月山庄世代相传的信物,你接过信物之时,便是一庄之主,自此以后,与本庄荣辱与共。务须三省吾身,扶危济困,匡扶正义,不得争强斗狠,残害良善,为非作歹,如若不然,我将假霁月山庄的历代祖师之命严惩不贷!”

风天静跪在他生前道:“风天静谨遵祖训!”双手高举过肩,正要接那戒指,韩光耀道:“且慢,为了山庄的百年基业着想,大公子不能胜任庄主之位!”高柏素与韩光耀不睦,道:“韩大侠管得也忒宽了吧,天静作不作得庄主也是你说了算的?”韩光耀道:“当然不是我韩某人说了算,除了已故的老庄主,谁的话也做不得准。所以大公子当立不当立,还得看是非公论!”高柏道:“好,我们就说是非公论。天静是二哥的长子,二哥过世了,天静接任庄主之位是天经地义!我知道你和木秋走得近,希望他能当上庄主,但废长立幼,天理难容,你别白rì做梦了!”韩光耀道:“高柏!好端端的你扯出二公子来是什么意思!韩某人行得正,坐得端,自谓这一生问心无愧。我和二公子是有交情,但韩某人做事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我之所以反对让大公子作庄主,是有充分的理由的。大公子私底下的所作所为,严重损害了山庄的利益,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高威是条直爽的汉子,气得怒发冲冠:“你放屁!大公子严于律己,怎会做出有损山庄的事来?”韩光耀道:“哼!这可说不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带上人来!”“是!老爷!”韩光耀的手下应声护着一名中年胖子走上台来。众人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韩光耀问:“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人?”胖子道:“小的名叫温传庭,又叫梁兴。”韩光耀道:“一派胡言!一个人怎可能有两个名字?”胖子道:“天地良心,小人说的都是实话啊!温传庭是小人的本名,是常德一家教坊的厨子,但梁府偶尔也会雇佣我们教坊里的所有人假扮他们府中的仆役,小人假扮的是一个叫梁兴的厨子。”韩光耀道:“他们为何要雇你们假扮他府里的仆役?”温传庭道:“这小人哪里知道!梁老爷、梁夫人和梁公子一家三口都是神神秘秘的,从不与外人往来,梁府平rì里都是大门紧闭。他们只有梁小姐回娘家省亲的时候才会请我们过去,大概是充门面吧……可又不大像,他们出手那么阔绰,明明就富得流油啊!只要有钱赚,我们管那么多干嘛!”韩光耀:“好了,你们带他下去。多给他十两赏银。”温传庭笑逐颜开:“多谢老爷!”

众人多少已经明白韩光耀的意思了,他现在将矛头直指大少nǎinǎi梁懿!

韩光耀道:“诸位英雄也都听见了。一个大户人家,平时谨守门户,从不与人来往,而且连一个使唤的丫鬟和小厮都没有,不是很奇怪么?于是我派人潜入梁府探查虚实,发现那里根本就是一座空城,什么‘梁老爷’、‘梁夫人’还有‘梁少爷’统统都不在。后来经我查实,这三个人、包括大少nǎinǎi的身份也是假的。他们都效命于一个叫‘逍遥楼’的神秘组织。梁府只是他们的一个秘密据点。大少nǎinǎi嫁入霁月山庄,是一场蓄谋已久、计划周祥的骗局!”

群豪问道:“‘逍遥岛’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倒是说清楚啊!”

韩光耀道:“诸位英雄对‘逍遥岛’知之甚少,但有个地方大家都应该耳熟能详,你们当中的一些人或许还去过,这个地方就是‘陶朱阁’。但诸位有所不知的是,‘逍遥楼’和‘陶朱阁’一样,都是直属于一个叫‘蓬莱’的组织的两个规模最大的机构!”

“陶朱阁”里有几分钱一大碗的街边小吃,也有上千两十来桌的宫中大宴;有昨夜达官贵人的书房里丢的古帖名画,也有古代皇陵大墓里盗的奇珍异宝;有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也有娇艳yù滴的二八少女;有杀人越货的恶毒计谋,也有赏心悦目的高雅歌舞。在这里,只要你有钱,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买不到的。这是个号称无所不能的交易所,一个令无数人心驰神往的人间仙境。

韩光耀又道:“‘陶朱阁’近乎是一个神话,但它毕竟还不是神话,因为在这里你至少买不到武功秘籍。而‘逍遥楼’与‘陶朱阁’则截然相反,它其他的买卖都不做,专做倒卖武功秘籍的勾当。若是你的武功被仇家得到,结果如何,诸位不用想也清楚。这还没什么,一些高深的武功一旦落入心术不正的恶人之手,轻则为害一方,重则引起一场武林浩劫,其后果才是不堪设想的。”

风抟质疑道:“韩大侠,老朽只是个下人,原不该多嘴。大少nǎinǎi过门十三载,敬老爱幼,事必躬亲,深受爱戴。常言道,捉贼捉赃,单凭你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你说大少nǎinǎi是什么‘渔人’,就举出确凿的证据来!如不能够,便请韩大侠下山去,我们山庄不欢迎你!”高柏道:“还是抟老哥水平高,说起话来一针见血。韩光耀,你有证据便拿出来,没有的话便赶紧的滚蛋,别在这里放你的狗屁!”

韩光耀道:“但凡‘逍遥楼’的人,左边的肩头上都有一个三叉戟的纹身,即便用药水强行祛除,也会留下一块疤痕。诸位若是认为韩某冤枉了大少nǎinǎi,不妨就请出几位女英雄和大少nǎinǎi一同入内堂脱衣检验。世上不会有这种巧合,大少nǎinǎi的肩头偏偏就有一个疤痕。”

风抟道:“真是岂有此理!大少nǎinǎi千金之躯,岂能随随便便让人看!”

梁懿道:“抟叔,我知道你心疼我,但你不必与他再作争执,因为我确实是‘逍遥楼’的人!韩大侠煞费苦心,等的就是我这句话吧?”韩光耀被她一看,竟有些不知所措。梁懿道:“对不起相公,骗了你这么多年。不过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至于连累你的。”风天静无任何反应,似乎此事与他无关。韩光耀道:“只怕你已经连累他了。绿柳,你家公子都让你做了什么。”梁懿身旁的一个丫鬟畏首畏尾,直拿余光去瞟风天静。韩光耀道:“你不必害怕,有在场的英雄给你主持公道,你家公子不会对你怎样。”

绿柳道:“奴婢绿柳,是大少nǎinǎi的贴身侍女。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一个晚上,那天正好是夫人的生辰,庄里又摆酒又唱戏,好不热闹。奴婢和紫烟她们酒喝多了,半夜起来……看见大少nǎinǎi悄无声息的从屋顶落下,手上拿本书。奴婢很奇怪,大少nǎinǎi是诗书世家的小姐,怎么会武功?而且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屋顶上做什么?奴婢想那本书一定有古怪。于是第二天就趁大少nǎinǎi不在屋里,装作打扫房间,细细寻找,最后在大少nǎinǎi的梳妆匣里发现一个暗格。奴婢每天清晨给大少nǎinǎi梳妆,这梳妆匣我看了好几年,直到那时才知匣子里竟另有玄机。暗格里有两本册子,不是寻常的经史子集,而是两本拳谱。奴婢心里害怕,便将此事一是否为三……三公子所书?”风抟见了那两行血字,大惊失sè,定了定神才道:“三少爷对黄鲁直的字情有独钟,经过经年累月的练习,已颇具黄先生之神韵,并且另辟蹊径,别具一格,当今之世恐怕很难再有第二个人能写出这样的字来。是三公子写的没错。”周晋道:“多谢老丈。另外可否烦老丈再从庄内传唤几人来辨识一下?”风抟道:“这个自然。”风抟命人随意从庄内各处传几个小厮、丫鬟来,他们的回答均与风抟无二。

周晋道:“诸位请看。”前排群豪见了,说给后面的人听,消息传开,练武场上登时沸腾开来,一片哗然。周晋道:“适才经过在下的验证,已可以判断,这两行字确是三公子所写。我想三公子不会无缘无故地诬陷自己的兄长,其中也未必没有误会和隐情,只是眼下,二公子确有弑父之嫌。依在下的愚见,兹事体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必须推举几个大公无私、德高望重之人彻查此事。二公子是当事人,避嫌起见,不宜参与其中,最好是在庄内静养,等待案子告破。”韩光耀道:“什么‘静养’,分明就是软禁!你凭一把扇子、几个字,就想定我们的罪,如意算盘打得也太好了。我们又如何断定这些字不是你强迫三公子写的,用以诬陷二公子的。除非你能请出三公子来,和我们当场对质,一辨真假。”见他如此自信,周晋肯定风溪冷是被他们掳走的,他此时是生是死,全看天意,但愿老天还未被猪油蒙了眼,他还没死。周晋道:“我也没说二公子一定就杀了风老庄主。但是在找到三公子、案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他终究摆脱不了嫌疑。不让他乱跑,也是为了他着想。”

韩光耀被抢白一顿,好没脸面,于是怒道:“小子大胆,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恶向胆边生,劈手便来拿周晋。高柏低吼一声,犹如虎啸猿啼,横腿向韩光耀扫去。韩光耀虽不曾和高柏交手,但距他的了解,高柏的实力与自己大约在伯仲之间。他这一拳志在必得,不肯中途撒手,心说即便分心去迎战,应该也不妨事,便变掌为拳,双拳齐出,一手护体,一手仍猛攻向周晋。谁知一触及高柏的手掌,胸中的气血便如壶中滚水,翻涌不息,身体生生向后滑了一尺。韩光耀满脸通红,一半是因为气血未宁,一半是因为羞愤交加。

高柏抢到周晋身前,防韩光耀还想动手打人,道:“好啊韩光耀,你门下弟子几十双眼睛都在看呢,枉你为人师表,口说不成,便要动手,偷袭一个不会武功的后生。传言出去,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风木秋道:“韩大侠不必与他们多费口舌,他们无非是想拖延时间。你和他们纠缠不休,反而正中了他们的下怀。”一把抓住韩光耀的肩头,袖中shè出一只飞爪,抓住墙上的一根旗杆,飞身上了高墙。他接着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与诸位并无仇怨,实犯不着刀兵相见,诸位若肯看在风某的薄面上让开一边,大家还是朋友。”群豪听了,一个个都施展轻功,争先恐后地退到墙根之下,和比武台保持距离。差点没踩死人。比武台上下就剩下二十来个人,除了风抟和几个忠心护主的家仆之外,便是周晋、易琴心、万正辛、高柏、铜啸北、云家兄弟和一些风天静的至交好友。

风木秋见云麟没走,凄然道:“其他人也就罢了,你我是八拜之交,为何连你也要和我做对?”云麟道:“正因为是八拜之交,我才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而不加阻拦。苦海无边,一步不慎,便越陷越深,永无回头之rì了。你听兄弟一句劝,别执迷不悟了,就此罢手了吧。”风木秋连说三个好,道:“这是你逼我的。你不顾念兄弟的恩义,我却不能不念故人之情。你死之后,你的妻儿、老父我会代为照看的。”

云麒还想再劝,周晋道:“云兄没听过忠言逆耳么?他现在已经入魔,又chūn风得意,脑子里都是浆糊,哪听得进逆耳之言?你再劝他,非但于事无补,还会将他彻底激怒,变得更加狂暴。那样我们会死得更快的。”

风天静道:“我和夫人区区两条贱命,况又犯了族规,是待罪之身,死不足惜。你们如此待我,我风天静感激不尽,衔环结草已是难报,实在不必再搭上这许多xìng命。趁现在二弟还未动手,都赶紧走吧。”他扑通一声跪下,道:“二弟,我这就给你磕头,求你放了他们。”风溪冷道:“到现在才想到求饶,为时晚矣。”万正辛和高柏一人一只手,将风天静扶起。万正辛道:“贤侄不要猥自枉屈,向他求情。风木秋一心置你和懿儿于死地,你就是磕到头破血流也无济于事,让你磕头也不过是个幌子,借以羞辱你一番,让你死得更加难堪罢了。”高柏道:“对!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惧一死!大不了跟他拼个你死我亡!”

万正辛让周晋还有易琴心两人站在中间,其他人便围成两个圈,站在外面。风木秋显得很不耐烦,缓缓抬起右手,只要他把手一招,那几十个蓄势待发的弓箭手立时便会放箭,他们这些人当中必有死伤。不出几个回合,恐怕已没几个人还活着。

便在风木秋已决定要大开杀戒之时,一白一灰两个人影从外边跃上高墙,快如闪电。那灰影手擎一把重剑,直奔风天静而去,重剑舞动,呼呼作响,风木秋猝不及防,慌了手脚,只一合便给那人逼落下墙头,万正辛三兄弟见机,迅速占领三个角将分木秋困在当中。那白衣人一眨眼从墙头的一端奔到石门顶,所到之处,弓箭手接二连三地倒下,随即启动铁闸,打开石门。周晋如释重负,心说张夜书和张邵安总算来的及时,否则他的一条小命便交待在这儿了。

石门升起之后,风溪冷当先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头戴风帽,身披素sè斗篷的人,手牵着一个仈jiǔ岁大、头上一点朱砂的男孩。那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目,但五指细白如同葱根,显然是一名女子。群豪见是三公子到了,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易琴心跑到风溪冷跟前,微微气喘道:“你还活着,可太好啦!周晋那张乌鸦嘴说你凶多吉少,把我吓得半死。”风溪冷道:“姑娘真的为在下担忧?”易琴心眼泛泪花:“你为了我甘冒奇险。你若是死了,我心里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幸好你没事,我也不必再提心吊胆的了。”说话间,她又破涕为笑了。风溪冷心中暖暖的,有她这番话,就是为她赴汤蹈火,他也义无反顾。易琴心弓着身,在那小男孩的脸上轻轻捏了把,问道:“这小男孩是谁啊?长得白白胖胖,好可爱。”那小男孩被她捏了一把,匆忙躲到穿斗篷的女子身后,偏着头,露出半张脸,两颗乌黑的眼珠子不住地打量着她,似乎想亲近她,又有些胆怯。风溪冷道:“这是我的侄儿。他从未见过外人,所以有些认生。”易琴心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我长得凶神恶煞,所以他见了我就害怕呢。”风溪冷道:“怎么会呢,姑娘……”他摸着头,只是憨笑。易琴心道:“我脸上画着一只王八么,有什么好笑的?”

那小男孩见了风木秋,突然向他奔去,口中喊着爹爹。高柏犹豫一下,便没阻挡,放小他进去。风木秋一把将他抱起,目中尽是慈爱,笑着道:“诩儿乖。”

众人都抓耳挠腮,大惑不解,风木秋的妻室顾君兰过世多年,并未留下一男半女,他又未曾续弦,哪里来的孩儿?莫非是那披着斗篷的女子是风木秋偷娶的小妾?

就在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穿斗篷的女子身上之时,她也摘下了风帽。只见她鹅蛋脸,凤目薄唇,不施粉黛,眼角虽已有皱纹,鬓边也有几缕白发,然而仍掩不住她绝代的风华。不说在场的男子无不为她的容貌动容,就是同为女子的易琴心,也由衷地赞叹一声好美!更有些自以为容貌姣好的妒妇,已打心底痛恨造物者的不公。

山庄的老人都已认出,这人便是“去世”已近十二年的二少nǎinǎi。十多年来,她的容貌并无多大变化,只是更加憔悴了。

风天静的脸sè更加苍白:“弟妹,你还活着?”顾君兰泪如雨下。她明明就好端端的在他眼前,难道还是死的?风天静问得奇怪,所以顾君兰的答也非他所问:“大哥,别来无恙?”风天静剧烈地咳嗽,他没有回答,却已足以回答一切。

风木秋道:“你答应过我,你不该出现在这里。”顾君兰道:“我何曾愿意,可是……”风木秋指着风溪冷等人道:“是他们强迫你的对不对?”顾君兰道:“不是的相公!没人强迫我。是我自己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再看看他。看他有无变化、是否过得好。”风木秋闭目无言,却可见他额间青筋根根暴起,不停抽搐。周晋将张夜书拉到一旁,道:“你如何找到风老三的,还外带个大美人回来?”张夜书只得将原委大略说了一遍。原来他们四人一分开,张夜书便让张邵安在山庄的后山最偏僻之处搜索,自己则直奔风木秋的住所。待打听到风木秋喜静,平时没他的吩咐谁也不许踏入他的住的那座别院一步之时,张夜书便笃定风木秋的住所里有问题。因为风木秋不许外人进入别院,倒给张夜书省了许多麻烦,可以在别院里随意行走。

风木秋的主卧虽然打扫得一尘不染,然陈木之味浓重,似乎长久无人居住。张夜书四下探查了一番,发觉靠在墙角的一只橱柜的柜脚与其他家具比起来磨损得更厉害,很显然是经常被搬动造成的。于是将橱柜移到一旁,耳贴着墙壁用指节敲了敲,壁内的回音虽然细若游丝,却逃不出他的耳朵,由此可以判断,这里有一道暗门。只是控制暗门关闭的机关在哪儿还未可知,但可以肯定,那机关决不会离暗门太远,否则工程量太大,仅凭风木秋一人之力每个一年半载绝难完工。

他自小专研机括之术,能看到一般人极易忽视的细枝末节,所以不多时,便寻到了暗门的机关,就是门槛前的一块青石砖。能想到将机关设在如此显眼却又不引人注目之处,风木秋倒也非泛泛之辈。张夜书手掌贴住青砖,运力一摁,青砖缓缓沉下,那面墙壁上随之现出一道暗门。他从烛台上取了支蜡烛,用火折子点燃,弓身进了暗门。后来见通道之内无一岔道,用手摸着行走也是一样,便熄了烛火,万一通道内暗藏敌人,他擎着一根蜡烛,无异于一个任人宰割的活靶子。他脚程很快,约摸走了一盏茶功夫,便已快到山脚。密道里忽然出现了个岔道,左手边的密道里还有火光。他悄悄跟去,便发现了戴着手铐、脚镣的风溪冷以及风木秋的“亡妻”顾君兰。

说到风溪冷,他自被风木秋抓到之后,便被点了睡穴,昏昏沉沉地送到密道里的一间石室里囚禁起来。等一觉醒来,石室里伸手不见五指,他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而且手脚被缚,逃也逃不了。顾君兰近rì见丈夫举止反常,过来查探,便发现了他被锁在石室里。那手铐、脚镣名为“蛟龙缚”,是山庄的一件宝贝,专为对付高手而打造的,锁链粗如儿臂,用百炼jīng钢铸成,纵有千钧之力也休想挣断它,何况他们一个是文弱书生,一个是娇小妇人。顾君兰取了丈夫斩金断玉的宝剑来,风溪冷用了一个时辰,直砍得双臂酸麻,那锁链上也只有一些挠痒似的抓痕,连个像样缺口都没有。还好张夜书多才多艺,还会开锁,才将他放了出来。

高柏道:“溪冷贤侄,高叔叔有句话问你,你务须如实回答,不得有任何妄言。这位周公子有你的扇子为证,指证你爹爹是风木秋害死的,此事是否属实?”风溪冷道:“……这确实是我亲耳听韩光耀和二哥说的。不过昨夜我明明已经落在二哥的手里,二哥完全可以杀了我灭口。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就说明二哥还是顾念兄弟之情的。若他真的连爹爹都想杀,又怎会对我动恻隐之心呢?我想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爹爹之死,极有可能是二哥的无心之失。还望叔叔、伯伯们能够对二哥从轻发落。”

风木秋将风诩交给顾君兰,道:“你别假惺惺的了,如今我落在你们手里,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爹是我害死的。我只恨自己有妇人之仁,没杀了你!”

风天静道:“二弟,我知道你平生最敬佩的人便是爹,我也不信你会加害他老人家。你若真是无心之失,相信爹他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的,你何必自戕?”风木秋道:“人死都死了,多说何益!老大,我最看不过的便是你这张满口仁义道德、假仁假义的嘴脸!”高柏怒道:“风木秋!天静不计前嫌,极力为你开脱死罪。你这种人,我们也不求你能感恩戴德,但你也不能以怨报德,这般诋毁他吧!”

风木秋道:“为什么你们都护着他!他生来便是个半死不活的残废,试问论智谋、武功和魄力,我哪一点不及他?他只是比我早出生了两年罢了,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我却注定处处受到冷落。不说这些奴才,为的他是未来的庄主,百般殷勤,便是爹、娘、万伯伯、铜叔叔、还有你高叔叔,何曾在意过我的感受?

好不容易他中了进士,远镇南疆,五年不回,大家都以为你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我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庄主之位非我莫属了。没想你只是失了一条腿,又回来了。他都这副模样了,爹还是不肯将山庄交给我。五年来我为山庄鞠躬尽瘁,为的是讨爹的欢心,结果只是做了一场chūn秋大梦,为他人作嫁衣裳而已。就连君兰她……她都对他念念不忘。”

万正辛道:“木秋啊,有句话我本是想带进坟墓里的。你可知不破他不选你做庄主的用意是什么?不是因为天静是长子,而是因为他宅心仁厚,有长者之风,由他执掌山庄,山庄虽不能威震武林,但也不至于家破人亡。而你野心太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山庄在你手中,终有一rì会因造孽太深而不得善终。天静在南疆的五年里,山庄的威势虽比以往更盛,但江湖中对山庄的行事也颇多微词。不信你可以问问在场的英雄们。”

周晋想道:“这些人适才大难临头时,跑得个顶个的快,也配称作‘英雄’?万老头也太赏脸了。”

风木秋道:“这些都是你为了袒护老大,胡编乱造的借口。你以为我三岁小孩,会轻易相信?老大,爹是我杀的,我死有余辜。我这辈子最恨的人便是你,在死之前,我希望你像个男人一样,和我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来证明爹是错的,就你这么弱的人,是不配执掌山庄的。你失了一足,我便让你一足,以示公正。”风天静道:“好,我就成全你。不过我的腿截去多年,已经习惯了,这假肢与真的也无分别。你无须相让,免得有失公允。”高柏道:“天静,你的身体……”风天静道:“高叔叔,你不用管我。这是我和二弟的私怨,终究得由我亲自了结。”

高柏道:“可……”万正辛摆摆手道:“你对天静这般没信心。天静是个有主意的人,他既已决定,我们多说也是无益,便随他吧。此番是他们的兄弟之战,我们只管观战,不可插手。”

一行人便退下台去,只留风天静和风木秋二人在上面。

此乃xìng命之搏,并非比试,风木秋自不会留情,一开始便出杀招,气贯双掌,一招“风虎云龙”朝风天静的天灵盖拍落,右手反掌击他的前胸,风天静没有硬碰硬,一招“空穴来风”,一闪一格,巧妙化开这一招。风木秋左臂变掌为拳,如猛虎出山,右掌放平,犹如猛龙过江,正是“追风掌”第四式“风虎从龙”,风天静不慌不忙,一招“风声鹤唳”伸指向他的掌心点去。风木秋用“风卷云收”回掌拨开,紧接着一招“疾风骤雨”连出三十二掌,一掌比一掌快,在场群豪,武功稍有不济的已然看不清他如何出的掌,风天静使出“扶风弱柳”左闪右避,间或回一掌,动作并非很快,却也丝毫不堕下风。风木秋三十二掌才打完,忽然横掌直削,速度更是惊人,二人使得都是“追风掌”,对彼此的套路都了如指掌,风天静也没料到他刚使完“疾风骤雨”这般霸道的招数还能使出“疾风劲草”,动作稍慢一步,鬓丝已被他削下数缕。风木秋紧接着一招“无风不起浪”,风木秋的内力自非风溪冷可比,这一招使出来,便仿佛有一股气浪滚滚而来,风天静一招“东风无力”与他相抵,飞出一丈,将风木秋的掌力化之于无形。

两人都对对方的招式熟悉无比,拆了这几招,风木秋以攻为守,风天静以守为攻,看上去风木秋略占上风,实则不分上下,谁也伤不了谁。风木秋已窥破这一点,于是陡然变招,使出chóng qìng府曹家的“二十一路幻yīn掌”。他少年时云游四方,汲取百家之长,悟xìng又高,现在功力大进,将所学的武功融会贯通,竟自成一脉,这一手掌法不仅使得jīng熟无比,而且经过他的改进,与曹家现任掌门人曹垣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群豪不免是一声惊叹。不待群豪晃过神来,风木秋手法一变,用的却是岭南玄都观的“妙指兰心”。风木秋一招换一样掌法,花样百出,无不别出心裁,妙不可言,群豪到最后都懒得惊叹了,索xìng张着一张嘴,以示滔滔敬仰之情。而风天静似乎别无新意,只能反复用“追风掌”化解,渐落下风。

易琴心焦急道:“大公子为何一味抵挡,却不反击啊?”风溪冷道:“大哥体质不好,所以学的都是一些平和中正的招式,又如何和二哥抗衡呢?”张夜书道:“大公子的反击早已开始了。”万正辛刚才见他在城楼上一展身手,已对他另眼相看,这时更是露出赞许的目光。

周晋道:“歩青这么说,是看出了些端倪么?”张夜书道:“与之前相比,现在他们有何变化?”周晋道:“他们出招的速度似乎比刚才快了许多。”张夜书道:“不错。”易琴心道:“可是以快打快,情势对大公子岂非更加不利?”风溪冷吃惊道:“你是说这是大哥有意为之的,但是怎么可能!大哥他究竟想做什么?”张夜书没回答,因为他也不知。

他们说话的时候,风天静和风木秋出招的速度又变快了,风天静的掌上的掌影若隐若现。风木秋骇然失sè,难以置信地叫道:“山雨yù来风满楼!”“山雨yù来风满楼”是“追云掌”最后一式,霁月山庄近两百年十一代庄主,无一不是名重一时的武学大家,但练成这一式的也只有包括祖师风重剑和号称天才的前任庄主风不破在内的三个人而已。而看似柔弱无比的风天静竟然连城了,别说是风木秋,就是高柏和铜啸北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风天静手上的掌影已从若有若无变为成百上千个,将风木秋身上各处要害悉数笼罩在掌影之下。其实胜负已分,落败对风木秋而言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但他向来心高气傲,轻易不肯服输,事情到了这一步,便想着破釜沉舟,将全身的真气尽聚于掌上,一招“风起云涌”,一声虎啸,震耳yù聋,衣冠尽皆飞散开来,只剩一件裤子,朝风天静横冲而去。而风天静的掌影也已环绕风木秋的全身。众人但觉眼前一花,一时间掌影尽没,风木秋双膝跪地,风天静的手掌距他的天灵盖不到一寸,却没拍下去。

顾君兰委顿在地,道:“你没杀他,谢谢你……我知道你刚刚没杀他,以后也不会杀他得。”

风木秋痴痴呆呆地道:“我竟然败在你的手下……爹是我杀的,你为何不杀了我,替他报仇?还是你怜悯我,我不要你的怜悯,快杀了我,杀了我啊!”他已经不是在说话,而是在用命嘶吼。

顾君兰道:“相公,你答应我千万要活下去。因为诩就快没有母亲了,他若是连父亲也没了,那他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有多孤单呐。”她说到最后已是气息微弱,随后唇边溢出一行鲜血,仰天倒下。风天静再顾不得世俗名分,抢上一步将她拥在怀中,泣不成声。她的胸前插着一把金簪,正是他送的,一直以来,她当做最心爱之物,天天戴在身上,即便是睡觉,也要放在枕头底下,生怕遗失。他曾许她打京城回来之后便来娶她,她曾望穿秋水、满面娇羞地等着他的花轿。

风木秋死里逃生,却生不如死,爬起来恶狠狠地推开风天静,道:“滚!是你害死了她呀!”拥着妻子失声恸哭。风诩年纪尚小,起初还不知娘亲死了,待父亲抱着母亲大哭,方知是娘亲死了,和父亲一并扶尸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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