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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狼烟》第二章 初入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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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城里到处张灯结彩,工匠们赶制着牌楼、石坊等点景的工程,店铺的门廊下面挂着红灯笼,柱子也用红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和这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满街的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臂,拖家带口的乞讨,眼睛都是浑浊、灰暗,看不出一点的神采。孩子吸着母亲干瘪的*,却没有一滴的『乳』汁,急的哭闹不停。

随处可见的倒卧儿,穿着脏的看不出衣服本『色』儿的善堂苦力在顺天府和兵马司衙役的驱赶下,一张破芦席卷一个,捏着鼻子将这些已经硬了的尸体扔到车上。

王天纵一路上在马上颠簸,道尽了这里的凄惨和悲凉。

记忆中的甲午之败,难道真的是败在船没有日本人快,炮没有日本人多吗?

小二见王天纵不说话了,忙道:“爷您先稍等片刻,酒菜马上就得!”

过不多时,酒菜摆上,小二躬身施礼后退下。

王天纵看见饭菜,又突然没了胃口,扶着乌木雕花窗户发呆,他现在的名字叫做文嵩,二十岁,安徽泗州人,北洋水师学堂的学员,授了个六品的千总,刚刚毕业还没被指派到军舰上。

王天纵觉得王嵩这个名字有些不顺口,幸好清季有称呼对方表字的习惯,要是直接叫名字那和骂人没什么两样,涵养好点的不搭理你,气量狭窄一点脾气再火爆一点的,没准就漏风耳掴子扇过来了。

天纵二字被他移花接木成了表字,变成了姓文名嵩字天纵,别人称呼起来还是往天纵。

今年正值慈禧太后的六十寿诞,这两年为了给她做寿,要修颐和园,但以修园子的名义从户部拨钱,也难堵天下悠悠之口。负责三海大工的醇亲王脑子活络,打出了重建昆明湖水师的旗号,挑选了些旗人子弟搞了昆明湖水师学堂。

咱建水师保大清的江山,又是为旗人的生机着想,看谁还能再说三道四?

这个学堂就是撒土『迷』天下人眼的事儿,总共就办了一期,招收了三十六个人学员,两年前并入了北洋水师学堂。慈禧的寿诞眼看就要到了,醇王爷一是要给太后搞点新玩意讨她老人家一笑,二是让天下臣工看看,谁说太后把钱都花在修园子上了,咱旗人也练出水师了!

醇亲王奏请让这些旗人学员在昆明湖举行水师『操』演,慈禧一听,心花怒放,还是这个妹婿懂自己的心思,自然是照准。

醇亲王一个折子,慈禧动动嘴皮,可就让李鸿章坐蜡了,这些旗人学员斗鸡走狗、打马吊子牌、听戏唱曲、吹祖宗的功勋那是一个赛过一个,让他们开船、『操』炮就太为难他们了,都是些天潢贵胄,能和那些大头兵一块天天『操』练吗?那也太丢份儿了不是!

李鸿章万般无奈,只好又从北洋水师学堂当年的毕业生中挑选出来十个尖子生充实进旗人中间,省的这些旗人大爷在洋人公使、领事和王公大臣面前出洋相,让老佛爷坍了台。

老佛爷要是这个生日过不痛快,李鸿章就得一辈子不痛快了!李二先生也不容易啊!

王嵩正巧就是这被挑中的十个尖子生之一,这次跟着那些昆明湖水师的旗人大爷们一起进京,要在慈禧六十大寿庆典的时候,『露』一手给洋人们瞧瞧。

王天纵现在鸠占鹊巢,王嵩的身体里装的是王天纵的意识,可怜他哪里会『操』炮啊!这要是搞砸了,慈禧那老太婆杀人的时候,绝对是不会手软的!

即使躲过这一劫,北洋水师的毕业生马上就要分到各舰去参战,甲午海战,北洋水师可是打败了的!

王天纵不是没动过脱了这身虎皮逃跑的念头,可是往哪里逃?自己在这个时代要靠什么谋生?说起来好歹算是个文化人,可是这个年头通用的是繁体字,王天纵看文章最多认识八成,还需要联系上下文的意思,半看半猜才能搞懂,诗词歌赋更是别拿出来卖弄,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有几个懂平仄押韵的,又有几个懂骈四俪六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知道什么叫起承转合?更别提做八股文章应科举了!

而且大清文字狱盛行,祸从口出,更从笔出,敢对外人『吟』两句:“欲与天公试比高??????”,那没准就当反贼给灭了九族。

至于种田、做工自己更是一窍不通。

尽管对于经济、工业企业建设,文天纵自问多少还有点常识,可在什么地方施展?

小说里不是都说穿越人士有无数种优待吗?怎么轮到自己就都不好使了!

会造武器,利用领先时代的科技制造先进武器保家卫国,可以吧?想法不错,可惜不现实,各省制造局正在锲而不舍的用世界上最先进的机器生产抬枪,谁建议都不好使,咱大清就喜欢用这个,谁说洋枪比抬枪好,谁就是汉『奸』!修铁路发展商业,贸易强国?李鸿章那么大的权势,从天津到卢沟桥的铁路说了六年还没开工呢!搞工业实业救国?这年头私人开工厂,还没等开业就得被砍了头,北京城里开个烧锅酿酒就是死罪!连官督商办这种类似于后世的垄断国企,因为效率极为低下而被诟病的模式,都还被清流们一天几个折子在光绪和慈禧面前聒噪,搞的洋务派官员头大如斗。

还能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大清的体制几乎将一切富国强兵的种子都扼杀在摇篮里,在这个时代,纵然有天大的本事,没有关系没有权势,照样是一事无成。即使是权势熏天的李鸿章、左宗棠这些同光中兴的名臣,还要被层层掣肘,很多事情不能从心所欲。

穿越小说害死人啊!那些爱国思想泛滥的愤青们,如果真的也像王天纵一样穿越到清末,绝对都得被当做汉『奸』二鬼子。

王天纵是在僵化的垄断国企泡久了的油条,不像普通愤青那么幼稚,起码比较识时务,对清末的体制认识还算清楚,思索了许久,结论很是令人灰心,文也不能,武也不能,除了在北洋水师混,自己还能干什么呢?

在这种条件下想出头,必须借力权贵,这是个无奈的选择,清末本来就是个小人得志的时代。

可是真的不甘心啊!中国半个多世纪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的苦难就真的是不可避免的吗?

自己比这个时代任何人,即使是和那些最优秀的人比起来,眼界比他们开阔的多,而且对未来历史脉络的把握也是最优秀的政治家都不能比拟的。

也许,单单凭借这一点就够了,甲午不能是记忆中的那个甲午!

青石路上,一个身穿北洋水师军官服装的人骑着一头大黑走骡晃晃『荡』『荡』的过来了。他使劲的磕骡子肚子,骡子依然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这人不是刚才和王天纵一起冲城门黑脸汉子蓝二吗?

蓝二在家里行二,名叫蓝毅,字刚峰,满洲正白旗,满洲老姓是郭络罗氏,哥哥在幼年夭折,他就承袭了一个二等云骑尉的世职。他在这三十六个旗人中算是异类,做梦都想当大将军,有朝一日虎帐运兵、封狼居胥,在战场上一刀一枪凭着尸山血海的功劳搏他个封妻荫子。正因为这个『性』子,其他的旗人觉得他脑袋有问题都不待见他,他也懒得和旗人扎堆扯淡,在北洋水师学堂里只和同屋住的王天纵一直关系不错。

犟骡子、犟骡子,蓝刚峰越催骡子,骡子越慢,这头黑皮牲口和他耗上了,急出他一脑门子白『毛』汗。

正心事满怀的王天纵看见他那副样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蓝刚峰!”王天纵从窗口招手道。

蓝毅坐在骡子上,听见有人叫他,抬头一看,王天纵正笑盈盈的在窗口冲他摆手。

店小二接过蓝毅的大黑骡子,给牵到后院去了。

王天纵看见他,笑道:“刚峰,我听说你们旗人的女人回娘家,都是骑骡子的,真的假的?”

蓝刚峰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抓起酒壶,对着壶嘴就嘬了一口。

喝了两口酒后,蓝刚峰扑哧笑出声来,挑着大拇指赞道:“哥哥,你还真有邪的,刚才那三非要请我吃饭,让我在韩军门面前替他多多美言几句,这兔崽子平时眼里没人,今天算是彻底怂了!”

蓝刚峰说的韩军门就是刚才那个洋人军官,他的名字叫做汉纳根,德国退役军官,容克贵族出身,被李鸿章给请到幕府当了军事顾问,现在大清和日本交恶,李鸿章力保汉纳根做了北洋水师的副提督,地位仅次于丁汝昌。汉纳根来华日久,算是个中国通,熟悉的人都称呼其为“韩军门”,汉纳根也很享受这个称呼。这次进京给慈禧庆祝寿诞,昆明湖会水『操』的事情,李鸿章非常重视,派出美国人马吉芬亲自带队,生怕出一丝纰漏。汉纳根则是另有重要公事,随队前往北京。

北洋系统里,这些洋员算是比较开通的,也没有大清的官员那么喜欢端着架子,所以王天纵一路上就刻意的和汉纳根、马吉芬套近乎。刚才就特意挑起来汉纳根的火气,收拾了那税监。

这些旗人一个个不学无术,还牛气冲天,军机大臣、六部九卿他们都不怵,唯独见了洋人就肝颤。鸦片战争以后,朝廷被洋人打怕了,见了高鼻子蓝眼睛的腿肚子就转筋,居然连秘鲁、墨西哥都能从中国捞到便宜,签署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朝廷里那些大佬也搞不清楚秘鲁、墨西哥在什么地方,反正只要是蓝眼睛的就是洋大人,那就不能得罪,直到几年前李鸿章的北洋兴起,一批留洋的学生回国,详细介绍了海外各国的强弱之势,如梦初醒的总理衙门才算是废除了和这些国家的条约。

各省督抚和总理衙门办洋务、办交涉,这些年闹的笑话多了去了:买机器被骗子坑了货款,买了军舰结果被洋人霸占,花了大笔银子建好了工厂却死活造不出东西?????????也难怪保守的大臣和清流们看不上他们,有事儿没事儿就找他们的麻烦。幸好李鸿章、张之洞等人脸老皮厚,才没有被他们气死。

王天纵夹了一筷子羊肉,放在嘴里细细的嚼着,没有说话。自己现在能做的也无非是用点小聪明戏耍一下那三这种旗人贵胄。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其他的年月,确实很爽。但是,今年可是甲午年啊!

“哥哥,咱们韩军门真的是德国皇帝的外甥?他姥姥是德国皇太后?”蓝刚峰盯着文天纵的眼睛问道。

王天纵讥诮的笑着道:“他是德国皇帝的外甥不假,可他姥姥和皇太后八竿子也打不着,他和德国皇帝就是个远亲。”

欧洲贵族和王室之间通婚是极为平常的事情,德国的贵族七拐八绕的都能和皇室攀上亲戚,汉纳根这个德国皇帝的外甥,估『摸』着和刘备的中山靖王之后区别不大,属于需要考据癖们皓首穷经详为考证的那种。但是他的家世在德国确实很不凡,他爹老汉纳根是德国著名的军事家,要塞建设和防御的专家,曾经是德国元帅老『毛』奇的爱将,普法战争之后,老汉纳根凭借战功被封为将军,退役后当了美因茨的市长。

蓝刚峰又喝了两口烧酒,问道:“你说,咱们大清和日本真的要打仗吗?”然后蓝刚峰自问自答道:“我估『摸』着不会,日本弹丸小国,也敢跟咱大清交兵?英吉利、德意志这种顶尖的强国咱打不过,还拾掇不了个东洋小鼻子?我看这仗打不起来????????不过,我还真盼着打一仗,水师学堂这几年不能白上啊,是骡子是马也得拉出去遛遛!”

王天纵重重的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道:“我敢断定这一仗非打不可!”

“那咱们和日本人打,你觉得谁会赢?咳,这话问的多余,打小日本那是手拿把攥的!咱大清四万万人,一人一泡『尿』也淹了他那个小岛。”

王天纵叹了口气,苦涩的道:“但愿如此吧???????哎,只怕朝廷没那么大的『尿』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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