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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狼烟》第一章 高调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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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二十年五月初五

初夏的太阳升的早,刚刚卯时,阳光就有些刺眼了。正值端午节,挑担的小贩和有铺面的商户都摆出了一盆盆的粽子,空气里弥漫着大枣、豆沙的甜香味。

“当、当、当”,城头传出悠扬的钟声,崇文门外顿时『骚』动起来,人群向门口聚集,一时间人声鼎沸、骡马嘶鸣。崇文门是漕运的终点,又是税关,南来北往的船只都停泊在崇文门外的运河上,等候检查和缴纳税金。自打漕运改了海运,运河上的粮船就少多了,但是打钟的习惯依然。

几个税丁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晃晃『荡』『荡』的来当值。这些人穿戴相当的讲究,腰里挂着汉玉头子,宫缎的鞋面千层的底儿,府绸长衫外罩巴图鲁马褂,手里托着拳头大小的宜兴紫砂壶,边走还不忘凑着壶嘴嘬上两口热茶。这些税丁都是内务府的旗人子弟,不少腰里都系着红带子、黄带子,走路眼睛朝天,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

京城九门的关税都得集中到崇文门,这里庙不大,菩萨可不小,乾隆朝的时候,大名鼎鼎的和珅就是崇文门的税监。

一个刀条脸、短眉『毛』的税丁指着一排大车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告诉你,这些货没有一万两银子的税,爷就给你扔运河里去!”

这些大车上放满了南洋红木箱子,大铜锁锃明瓦亮,粗麻绳捆的结结实实,赶车的把势吆喝着大青走骡往路边上靠。几十个背着洋枪、身穿紫『色』号坎、裤脚比洋面袋子还宽的淮军士兵无精打采的坐在路边守护。

一个穿着蓝布长衫,管家模样的胖子点头哈腰的给税丁递烟:“爷抽这个,英吉利国来的洋烟卷,您高高手,一万两的税实在是太多了,做买卖还兴划个价呢!您看,一千两怎么样,小的再送五百两给各位爷买果子吃。”

税丁接过烟卷凑到鼻子上闻了闻,夹在耳朵上,不屑的道:“这就想打发咱爷们了?扯你娘的蛋吧,这些箱子都打开,爷先查查有什么违禁的物品没有!“

“爷,您不是已经抽查过了吗?你看上面的旗子,这是北洋的东西,不是私货。”

“爷管你公货私货,没有一万两,就别想进这北京城!你这些货少说也值十几万银子,爷抽一万两税金还多了?这也就是你们北洋的,要是别人的,起码三万两!”

正在两个人掰扯不清的时候,远处两匹河曲健马飞奔而来,『荡』起滚滚的尘烟。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对襟排钮的西式军服,长筒黑布靴子,腰里挎着洋刀,大樱帽子上泥金的顶子。

两个人身高也差不多,只是一个皮肤微黑,另外一个则是眉目疏朗、面如冠玉。

皮肤微黑的男人手按鞍桥,漂亮的一个旋身下了马,看着穿长衫的胖子问道:“怎么回事儿?”

“哦,蓝大人,他们非要一万两才能进门!”

黑脸汉子冷笑道:“一万两?崇文门的关税一年才给朝廷交五万两,这是打算讹咱爷们!”

税丁听他说话很内行,也有些惊讶,抬头看了看他问道:“姓蓝?旗下的吧?有老姓吗?”

“爷是郭络罗家的,正白旗。”黑脸汉子仰着下巴道。

“既然是上三旗的爷们,更应该懂规矩,这崇文门的关税是祖宗传下的规矩,别说是北洋的,就是蒙古王公、朝鲜使节、藩王进京面圣,这个税也免不了!咱崇文门不单是要给朝廷上税,每年还得给宫里‘献鲜’,这税钱咱是替皇上、皇太后收的!”

“拉倒吧,春天给宫里送一次黄花鱼,冬天送一次冬笋、银鱼,花得了几个大子?别扯没用的,正经划个价!”

“既然你老哥也是在旗的,八千,不能少了,兄弟面子可给足你了!”

“一千八百两,一个子都不添!”

两人讨价还价,争的口沫四溅,那个皮肤白皙,四肢修长的军官则在一旁呲牙咧嘴的『揉』着大腿。

从天津一路骑马到北京,虽然走的不算快,但是马鞍子已经把他的大腿内侧全都磨烂了,火烧火燎的疼。

他心里暗暗叹道:以前坐车从天津到北京,也就是两个小时的事情,这居然路上走了十多天。一路上都是土路,尤其是快到北京城以后,从蒙古高原吹过来的风夹着沙子直打脸,防风的蜡把脸都涂黄了。

王天纵原本是个垄断国企的政工干部,薪水不高但福利还不错,事情也不多,闲的无聊的时候总喜欢看看网上小说打发时间,尤其是对穿越类的情有独钟。

中国人从鸦片战争以后,吃的亏实在是太多了,犯的错误更是聚九州之铁,无以铸此错。只要是个有良心的中国人,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王天纵曾经萦夜梦回,幻想着自己也能穿越过去,凭着领先这个世界一百多年的知识,改天换地。

天遂人愿,一天正在和朋友打麻将的时候,突然失去了意识,等醒过来了,人已经到了光绪二十年的天津东局子,成了一名北洋水师学堂的学生。

老天爷的玩笑也可得太大了,今年就是甲午年,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的话,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就算是上天可怜这个风雨飘摇的老中国,也不能只给这么点时间吧?最要命的是,王天纵只知道今年要爆发甲午战争,却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当年上学的时候,怎么就没好好读书呢!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哎,即使知道又如何?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北洋水师学堂刚毕业的小军官,六品的千总,人微言轻,想改变甲午战败的结局,简直是痴人说梦。

老天啊,这不是玩人嘛!

黑脸的军官和税丁两个人讨价还价,一直也商量不出个章程,急的胖管家直搓手。

从城门里面走出来一个脸『色』乌青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大烟瘾戕害了身子骨的,细脖子顶着个脑袋,走路脚下没根,总觉得来一阵大风就能给刮走。

他边走边从珐琅彩鼻烟壶里舀出一点沫子,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刀条脸的税丁看见他来了,忙谄媚的笑道:“那三爷,您老不再眯一会儿?”

“不睡了,太后的万寿庆典就快到了,你们可都机灵着点。”

“知道了,您老就擎好吧!”

那三爷看看『插』着北洋旗号的车队,鼻子一哼,又瞅瞅那个黑脸的军官,扑哧笑出声来:“这不是蓝老二吗?怎么,什么时候也扛上五尺半(洋枪)了?还弄把修脚刀挎着,出息了啊!”

黑脸的军官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挂出满不在乎的笑容道:“那三爷,这些是李中堂给太后万寿的供奉,您高高手,放咱过去。晚上砂锅居汆白肉,兄弟做东!”

“什么梨中堂、枣中堂的,你们把李二鬼子当祖宗,爷都不拿眼皮子夹他!既然你蓝老二说话了,三爷给你这个面子,七千现银的税钱,再给弟兄们五百两的茶钱,这货就能进关了!”

“七千五?你怎么不去抢啊?”

那税监脸『色』一沉,理都不理黑脸军官,又闻了一下鼻烟,扭头打了个喷嚏,鼻涕顺着风四处飞溅,正巧喷在心事重重的王天纵身上。

王天纵本来看这些狗仗人势的税丁、税监就来气,再一看军服沾上一团恶心的东西,火立刻就冲上来了,攥着拳头怒视着那税监。

那税监斜乜着眼睛瞧着他道:“小子,不服是不是?想打我?碰倒爷一根寒『毛』,爷让你竖旗杆!你也不打听打听,爷爷是谁,你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也敢在北京城撒野?”

刀条脸税丁说话更气人:“就是,也不知道谁的裤腰带没拴紧,『露』出这么个玩意儿!”

王天纵火气本来挺大,但瞧了瞧他们那副嘴脸,除了恶心之外,还觉得他们实在是可怜,一群行尸走肉居然还自我感觉良好。

跟这种人渣制气,还真是犯不上。

“小子,长的挺俊啊!那爷我就喜欢小白脸!”那税监一屁股坐在路边停着的骡车上,斜着眼看着王天纵,『色』『迷』『迷』的笑道。

这下真把王天纵气得一佛出世,七窍生烟,自己不想惹麻烦,可架不住麻烦来找自己。那税监『淫』邪的眼神让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汗『毛』根根直立,脾气这回说什么也压不住,今天要是不修理修理他,晚上肯定要急火攻心,不吐血也得憋出内伤。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惜,爷爷不是君子!

黑脸军官看文天纵变了脸『色』,手握着刀柄,牙齿磨的滋啦啦响,急忙上去按住他的手,附在耳边轻声道:“哥哥,忍口气,和他制气不值当的!这是吏部侍郎那桐的弟弟,这小子和庆王爷家的振贝子是换过帖子的把兄弟,咱们有差事在身,办正事儿要紧!”

王天纵强压着怒火,脑子却转的比车轴还快,深吸了几口气,平伏一下心情,走到那税监跟前,满脸堆笑的道:“那三爷,咱弟兄也是差事在身,奉了杨军门的令,要是差事办不好,杨军门面前不好交代啊???????我们杨军门的脾气可不太好啊!”

“什么羊军门、狗军门的,这年头军门比永定河的王八还多,天桥上打把式卖艺的破落户,一个个都人无人六的自称什么提督、总兵??????都是些狗屁!他脾气不好?爷把他扔运河里泡三天,好好给他败败火!”那税监撇着嘴道。

王天纵变了脸道:“你敢骂我们军门?”

“爷骂他了怎么样?还能把爷的蛋咬了去?”

王天纵脸『色』铁青的走开了,转过脸嘴角挑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他唤过一个坐在路边的淮勇,嘱咐了几句,然后就蹦到一挂大车上,悠哉游哉的哼着小曲。

淮勇骑上王天纵的雪青马,卷起一阵尘土而去。

黑脸汉子看护着车队,骡子也都有些烦躁,不停的打着响鼻,喷出一股股的热气。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身穿西式军服,披着猩猩红斗篷的人打马如飞的跑了过来,他到了崇文门前,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雄峻剽悍的样子让人眼前一亮。

好一匹漂亮的西洋战马!

王天纵和黑脸军官见他来了,急忙走到跟前,双脚一磕,手按刀鞘立正行了个军礼。

这个人有一副收拾的非常整齐的大胡子,高鼻深目,鲜红的宝石顶子,翡翠翎管里『插』着双眼花翎,胸口上配带着金光闪闪的宝星。

那税监当时就傻了眼,来的是个洋人,穿的却是大清北洋水师的军服。只是这个洋人似乎脸『色』不善,手里晃着马鞭,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象是要找谁玩命的样子。

“为什么不许我们的车队进北京城!”洋人扬着马鞭怒喝道。

王天纵淡淡的道:“这位大人说了,没有一万两银子的税钱不许进城!”

“胡说,这个是李中堂大人敬献给慈禧太后的礼物,又不是商品,缴什么税?”洋人火冒三丈,厉喝道。

那税监一看来的是个洋人,那股子傲慢劲也跑到爪哇国去了,凑到跟前,点头哈腰的道:“哎呦,怎么是位洋大人啊?洋大人,我跟您说啊,这是咱大清朝的规矩,小的也是巴结差使!”

“我说过了,这是贡品,不是商品,没有交税的理由!传我的命令,摆队进城!”洋人军官不由分说,在马上一扬鞭子示意车队进城。

税丁急忙拦阻,那税监也有些急了,死死的拽着缰绳。

王天纵狡黠的一笑,然后对着那群坐在地上的淮勇拳打脚踢,板着脸喊道:“都给我起来,精神着点!听我的命令???????全体立正,子弹上膛,哪个不开眼的敢拦咱爷们的路,『乱』枪轰他个王八蛋!”

洋人军官听见王天纵下了这样的命令,抚『摸』着大胡子『露』出赞许的微笑。

这帮淮军的老兵痞早就看那税监不顺眼了,躲在一边冷眼看上司如何处置,这会儿得了命令,精神头也来了,狐假虎威的齐声道:“大人有令啊!谁拦着轰他个王八蛋,天塌下来有咱军门给顶着!”

洋枪纷纷压上了实弹,周围看热闹的商户和百姓,一看这个架势,急忙走避,商户也开始关门上板。

真要放起枪来,那可不是好玩的!

“刷刷刷”的拉枪栓声响成一片,吓的那些税丁面无人『色』,这些人欺负欺负普通百姓和商户还行,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胆小的当时就软瘫在地上,胆子大点的则往周围的商铺里躲。

那税监倒是有些胆『色』,尽管额头的冷汗流个不停,可还是拉着洋人军官的缰绳不松手。

洋人军官脸『色』更是难看,甩手一鞭子脆生生的抽在那税监的脸上。

“哎呦!”那税监捂着脸原地直蹦。

这一鞭子打的结结实实,从额头劈到了下巴。

洋人军官傲然的一摆手道:“全体上刺刀,枪上肩,正步走!”说罢,看都不看那税监一眼,自顾自的打马扬鞭飞奔进城。

淮勇们扛着刺刀雪亮的洋枪,喊着号子,趾高气扬的列队进城,洋面袋子般的大裤脚把地上的尘土『荡』起老高,也有一股自然的肃杀之气。

税丁们躲在一旁,抖得跟筛糠一般。

周围的百姓和商家看傻了眼,这唱的算是哪一出啊!自打元朝那会儿崇文门设立了税关以后,六百多年了,谁见过摆着洋枪队进崇文门的?

不过看着这些张牙舞爪的旗人税监、税丁吃瘪,老百姓心里还是挺痛快的。只可惜,整治了那税监的是个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未免让人有些唏嘘。

那税监看见洋人军官带着几十名淮勇走远了,又跳着脚的大骂:“杨军门、杨军门,闹了半天是个洋鬼子军门!*姥姥的,吃着我大清的俸禄,还敢这么张狂,老子和你没完!”

王天纵招呼着车队落在后面,他走到那税监跟前白了他一眼。

那税监吓了一跳,倒退三步,『色』厉内荏的道:“怎么,还想怎么样!”

王天纵看着他脸上的鞭痕已经肿了起来,忍不住哈哈一笑道:“那大人,您就认倒霉吧,我们军门是德国皇帝威廉二世的外甥!洋人有领事裁判权,大清的王法管不了人家,宰了你也算白宰,别看您家里有权有势,照样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找不着!顺便嘱咐您一句,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喷粪的,我们军门的姥姥是德国皇帝的亲妈,那是您能『操』的吗?这话要是传出去,德国皇帝恼了,兵船开到大沽口??????后果您可掂量着!”

那税监吓的脸『色』由白转青,嘴唇蠕动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屁股就坐到地上。

王天纵跳上马,对着马屁股抽了一鞭,河曲马撒开四蹄,踏着城里的青石路飞驰而去,留下一串狂放的笑声。

黑脸军官看他消遣那税监,一直偷偷的乐,突然明白过来,扯着嗓子冲他的背影大叫:“那是我的马!我的马!”

那税监楞了半天,从地上爬起来,衣服上的土都来不及掸,就冲着税丁们骂道:“看什么看?赶紧维持秩序,把闲杂人撵开,别挡了水师弟兄们的路,都麻利着点啊?????一群他娘的吃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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