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怨恨便是那时候种下的。

本来应该被哥舒妩眉赦免的左夕雾却被证明出自青离王朝的宿敌鬼夕一族，因而被朝中大臣劝谏，必须将左夕雾处死。

白予靖劫狱失手被擒，带到哥舒妩眉面前时候已经是浑身血污。只是白予靖似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痛苦，却抬头恳求哥舒妩眉：“女帝，你能不能救救夕雾？”

哥舒妩眉心中难受和嫉妒交织，鬼使神差，她说出自己的条件:“我可以救她，但是交换条件只有一样。你要留在我身边，做为我的夫君。”

她脸颊一霎变得通红，长长睫毛抖动，却是故作镇定。

白予靖不可置信，突然扬声说：“我本来不肯相信，你是故意陷害夕雾，从前装模作样也从未想过放过她。揭穿夕雾的身份，最后利用她来威胁我。”

哥舒妩眉一时呆住了，万万没有想到白予靖居然说出这种话。

其实之前她真的有想成全，可是为什么白予靖就这样毫不留情利用自己对他的感情呢，一次又一次。她不信自己的心意，白予靖会不知晓。

“我没有做过这些，其实你不必勉强。”哥舒妩眉眼中流露悲伤：“青离王朝和鬼雾族势不两立，为什么你总是不顾我的立场——”

白予靖突然抱住她，闷闷的说：“是不是我若答应你，你就会去救夕雾？”

哥舒妩眉呆住了：“我不过是一时戏言——”

白予靖脸上一下子没有血色：“你玩弄我很有意思吗？”

他觉得自己宛如一个傻瓜，被哥舒妩眉任意捉弄，只因为哥舒妩眉有他最重要的筹码。然而哥舒妩眉并没有得意，神色微微有些不安。

白予靖第一次发现，怀中的少女也是一个女人，平时沉稳和高傲褪去之后，就在自己的怀抱中轻轻发抖。

他报复似的吻上了哥舒妩眉的嘴唇，很柔软。

“我求你救救夕雾好不好？”

当年那个少年的呢喃在哥舒妩眉耳边响起，哥舒妩眉看着天上飘下的雪花，恍如昨日。

最初面对白予靖的冷淡，她很委屈。

当初是你自己答应的交易，为什么一副我很亏欠你的样子。

两个人磕磕碰碰，她也无端对白予靖发怒。只是白予靖从来未与她争执，总是神色淡淡，却又对哥舒妩眉不冷不热。

或许直到她遇到那个人，方才解开心结。

“不错，没有一个人必须要为另外一个人做什么，可是爱情是不可能用公平交易来产生。女帝，我觉得你当初那么做，根本已经错了。”

男人眼睛清澄的望着自己，手掌抓抓乱蓬蓬的头发。

虽然听的时候很生气，很想拍那毛茸茸的脑袋，可是回去似乎觉得也有些道理。

周围的人都为自己不平，对于白予靖来说，也是莫名的压力吧。

成亲之后，哥舒妩眉也迅速成熟起来。偶尔回顾，也发现自己当年提出那个可笑的要求，是多么的幼稚。

只是如果喜欢白予靖是一种病，那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直到现在仍然不欲放弃白予靖的自己，真是无药可救。大雪吹来，哥舒妩眉连连咳嗽。

夜莹不觉将她扶住：“女帝，请当心身体。”

哥舒妩眉摇摇头，一双眸子晶晶亮亮：“让我一个人走一会儿。”

她眼中的凄婉堵住了夜莹的啰嗦，遣走了夜莹之后，哥舒妩眉嘴唇一张，一口鲜血从她唇中呕出。

自己只恐怕已经时日无多了吧，她却并没有准备请御医帮自己看看。

历来青离女王都是英年早逝，惹来众多猜疑，然而真正的原因，却是历代女王守护着的一个酸楚的秘密。

玄龙真气修练到越高深的程度，却会越加危险，最后修炼的女王却会经脉尽碎而死。

她若不死，除非散尽真气，只是这又如何能够？

修炼玄龙真气，是历代女王的责任，自己已经过分任性，如何再能丢弃？

当今强国林立，青离女王卓绝的武艺和果敢，也是威慑敌人的一种手段。

文武百官虽然不知道这个秘密，可是同样也知道历代女王仿佛受了诅咒一样，性命不长。

所以当初哥舒妩眉年方十岁，就登基为帝。

百官只求哥舒妩眉早些有子嗣，只可惜哥舒妩眉痴心白予靖，并不理会群臣广纳嫔妃的建议。

从学习玄龙真气的那一天，哥舒妩眉就知道这个秘密。

那一年，她才十岁，回忆中自己真的没有半分快乐。

生活中不能有半点逾越，否则必定被朝臣劝说，宛如木偶一般，小心翼翼，不能有半点行差踏错。十岁的女孩儿，爱转动的风筝胜过高高的奏章，却也不得不提着朱砂笔，头昏脑胀的看着这些东西。

这些都是因为责任两个字。

唯一一次任性是白予靖吧，她第一次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最后品尝到的却是无尽的痛苦。

哥舒妩眉眼中微微酸涩。

不肯告诉白予靖自己身体的状况，并不是防备白予靖什么。只是因为，自己分明知晓白予靖一生最想摆脱的人便是自己。

或许白予靖听到之后，内心反而会升起一丝喜悦和庆幸，终于能够摆脱自己讨厌的那个女人了。

哥舒妩眉轻轻呵了一口气，揉搓手掌。

她觉得有些冷了，眼前又仿佛浮起了白予靖对着左夕雾的那份笑容。

笑得好开心，为什么在自己身边就笑得不开心了呢。

哥舒妩眉又不由得大声咳嗽起来。

霸道的真气已经开始损伤她肺部的经脉，只是，并非她赌气不肯看御医。要是宫中的御医能够治好自己这种病，历代的女王也不会英年早逝了。

为了短时间里获取胜过男人的力量，付出的东西也是巨大的。

当然同时每代女王临时时候，都会吩咐将宫中最出色的御医杀了灭口。只因为并不愿意敌国知道这个秘密。

不肯让御医医治，也是为了不再牺牲无辜的人命吧。

每一任女帝都在怨憎中长大，得到了不能幸福的诅咒，哥舒妩眉知晓自己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