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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之巅:通往坤宁》第129章 铃有结时终有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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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胤祥府里见过几个孩子,雨媛硬要留我用过晚饭再走,犟不过,只得差人回了乌喇那拉府,与她在花园散步话家常。

虽然入冬,今日天气却很晴朗。岚光依依,煦风融融,拂在心头上,洋洋暖暖。雨媛挽着我的手,从后花园漫步到前庭,温温雅雅说她和胤祥这几年的事情,我认真听着,忍不住陪她笑陪她哭,连连道:“真好,见你们终于安定,我也放心了。”

“嗯,”雨媛点头,看看落日,将我的手挽得更紧,“这会儿,圣旨该下了罢。”

我也抬头看不知不觉下山的太阳,清冷的蓝从天际四周蔓生延展,紧紧围住西天那抹稍纵即逝的晚霞。此时此刻的紫禁城、太和殿,该是箫管齐奏,堂皇灿烂罢。胤祯站在金灿灿的大殿中间,接过康熙手中明黄缎子包着的兵符,兄弟朝臣皆匍匐。下一刻,他走出午门大清门,举国上下都知道王朝帝国出了一个位列十四声名赫赫的“将军王”。

爱新觉罗胤祯——大将军王。

“是啊,该下了。”

那时候,他才六岁。我和德妃站在永巷看他踢球,发辫盘在脖子,身影瘦小却如梭,我说十四弟自小有英雄气象,将来必能成大事。德妃摇头,无论老四还是老十四,都不指望他们出类拔萃。然而今日,一定是德妃毕生最骄傲的时刻,她庆幸自己有争气的、孝敬的、能干的、受宠的小十四,却舍不得把目光看看匍匐在大殿角落年过不惑的老四,其实同样争气,同样孝顺,同样能干,将来也一定,同样受宠……

残阳坠落,天际暗去,寂寥一卷冬风袭来,随之丫鬟的声音:晚宴备好了。雨媛拉我回走,突然有些沉默,直到上了抄手廊才问:“您和四哥怎么了?”

我拨着指甲,力气一滞,竟生生刮破半边。指甲盖红了红,鲜血顿涌,我捧着手坐在边上长凳,雨媛一边道歉一边给我包手,我看着渐次血红的手帕,轻皱眉头,弄不清楚到底是手比较痛,还是心比较痛。

终究是,十指连心。

疼在身上的痛,都是痛在心里的疼。

她擦着血,眼泪都快要流出来,“您和十三爷讲话时我就看出来了,一直想问却不敢问。从我嫁给十三爷,都是您们和和美美,开导我们规劝我们,今儿见着您心事重重的样子实在担心,就莽撞问出了口。您……”手一抖,碰到我用来遮掩的手镯,露出尚未消去的紫痕,眼登时瞪圆。我看着那,打下袖子不是,撩开手镯不是,只得苦笑抱回自己的伤手。雨媛看了会,叹叹气抬头,似看到什么人,迟疑半刻,起身走了。

我的心随着一扯,转过头,见胤禛站在上抄手廊的楼梯。星辰般的眸子直直盯着我的后背,说不出情绪。我回转头,目光扫过纱灯下斑斑点点的血滴,也起身,往雨媛离去的方向走。

月的银辉从东而来,起初覆盖我的半面脸,后来变成阴影,覆着他。石青斗篷在月光下泛亮,他身上我熟悉了几十年的冷木清香,依旧无声无息地在暗夜袭扰发酵。从东拂到西,揉进我的呼吸,却教我厌烦。

过洁人愈憎,为何我不在的日子,你依然可以把细节都完美得无可挑剔。难道我,对你丝毫不重要,思茶思饭思锦衣,一切如常?

“宽容我。”仿佛听到心中疑猜,他毫无征兆地开口。我拧紧手指的痛处,让那痛更加钻心,冷笑问:“第几回?你的一生,需要乌喇那拉氏多少回毫无理由的宽容?”

“我也宽容过你。”

好一个长人不长心的混账。我咬起牙,转向那月光下星辰般的眸子,“难道不应该,你,难道不应该宽容我?你有的我没有,我能给的都给你,你该不宽容我?”

“我也给了你,尽了我所能。”

“可是你有秘密!你为什么始终,夫妻这么多年,始终都不肯完完全全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不想时时刻刻猜你,念你、揣测你,我累!我累!我有时候,甚至只想做个宫女,做个丫鬟,做个妾室,我宁愿把自己贬为尘埃,也再不想看到你对我有秘密。”

胤禛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我必须有秘密。”

“是与我有关、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

“不是。”

“是你绝不想我知道的秘密?”

“是……”

“王八蛋!”我伸出手猛地推他的胸,把他从廊檐倒推到地下花丛,“既然这样,我们过什么日子,离婚算了!”

“哎,”话没落音,他就整个人窝进胤祥静心修剪的灌木丛,“娜娜,”他伸手探了探没有找到任何可以使劲的地方,无奈道,“下次不要突然袭击。”

我捧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反击:“我什么时候袭击,是我的秘密,凭什么要提醒你?”

袍子刮破几处,缩着腿侧头盯我,我斜睨他,哼了声打算离开,他忽问:“离婚是什么意思?”

“秘密。”

迈动小步子,心里的郁气舒畅了些,他闷闷地半躺在冰凉的灌木丛,道:“帮个忙。”

“什么忙?”

“拉我。”

“拉……”故意张大口型,似笑非笑,胤禛垂下眼皮低低“嗯”了声,我却摇头:“不行,你会打我”

“爷不打女人!”他坐在花丛里,好像还是我冤枉了他。我翻翻白眼靠在柱子上和他较劲,角落里忽转出盏灯笼,胤祥领雨媛大步流星走过来,不由分说道:“四哥,雨媛说你打四嫂了!”

“我没……”

胤祥绷着脸,拿灯笼晃了胤禛的脸和四周被压折的灌木,又照了我指甲盖上出血的部分,和雨媛交换个眼神,面向地上的胤禛,“四哥竟然是这样的男人,太让我失望了。”

雨媛无声把我拉到胤祥高大的身影下躲着,胤禛瞟了我们一眼,将双手撑住扎手的灌木根茎,试图站起,胤祥却摆手吩咐:“就这样坐着,不把话说清楚不准起来。”

“胤祥,”胤禛脸色顿冷,“这是我和她的事情,用不着你瞎起哄。手,扶我起来!”

胤祥身子板比他强壮得多,将我挡得严严实实,“假若是在你们府里我自然管不着,不过既让我知道了,这个公道我就非为四嫂讨不成。四嫂跟你那么多年,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大男人非要对女人动拳头,羞不羞?”

“羞不羞?”胤禛终究不畏胤祥的压力站了起来,走上廊檐道:“问这话时,你记得自己是和谁说话么?乌喇那拉宁娜,你也不说句话!”

胤祥展开双臂,护着我和雨媛与胤禛对峙,雨媛一脸严肃搀着我,我站在胤祥的阴影里,倒觉得蛮好笑的,任他问,也不做声,希望好十三弟用力地煞煞那人威风,为我略出口气。胤禛问了,没人答话,他性子躁,“喂”了声要有下文,胤祥打断道:“别吓唬我们,别的事我一定尊重四哥,打福晋,我绝不依。”

“乌喇那拉氏,你凭良心讲,我打过你?”胤禛探头,胤祥举高手:“别用这种口气说话。”

“我用什么口气?”他舞了舞又是泥土又是破洞的石青斗篷,“你看看,这模样,是我打了她,还是她打了我?胤祥,不要弄不清楚状况打乱仗,让她出来,我们把话说清楚。”

“四哥,”雨媛把我又往后扯一点,壮着胆子道,“您的态度能不能好点。四嫂是个弱女子,一辈子只能靠您生活,要她出来和您说清楚,肯定是您说什么就什么,受多少委屈都没地儿说。我和十三爷不是和您作对,只是四嫂的伤我看得清清楚楚,绝对造不了假,弟弟弟媳都在场,您就招了,给四嫂道个歉。”

“娜娜,”胤禛被胤祥两口子堵着,一朝我走就被胤祥拦住,只好道:“四嫂的伤不是打的。”

胤祥问:“不是打的,怎么有淤痕?”

“这,我没法解释。”

“不能解释就,”胤祥往后摆摆头,“雨媛,把四嫂带走,他们不能单独相处。四哥,我们哥俩谈谈。”

“是,”雨媛屈了屈膝,拉我回大堂吃饭,胤禛瞪圆眼睛被胤祥往反方向拉,嘀咕道:“你俩别掺和行不行,我是要接她和沛沛回府的。”

“行啊,四哥,把嫡福晋和女儿都怄跑了,咱俩真得谈谈。”

“别闹祥弟,”他的声音被越拉越远,“你非要害四哥妻离子散不成?”

“你这种态度,迟早。”

“爷……”

“走,不准回头瞪四嫂!”

“四嫂,咱们走罢。”我站在拐角,直到胤禛被胤祥拉得看不见才动身,一边走一边笑道:“就该祥弟教训教训他,不然还以为我势单力薄,在娘家住一住就非得回去不可。这次一定要住到他三顾茅庐,不然那鸡飞狗跳的雍王府,我还不稀罕回去呢。”

“放心,”雨媛挽住我,“都包在胤祥身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他找点事开心开心,我也乐得。”

用过饭,包了破碎的指甲,胤祥和胤禛都没开心回来。我叮嘱雨媛给他们哥俩送了饭,告别十三阿哥府回去,才进后院就遇见皱着眉抱手等我的沛沛。

“怎么了?”和景娴比,沛沛越来越刁蛮任性了。我避着跟她老爹一模一样的目光,轻摆手绢往后花园走,她大踏步跟在我后面,道:“这么晚回来,是不是鬼混去了?”

我回头看她嘟嘴的样子,笑了笑,“你额娘年纪大了,出去没人要。”

“那我们就回去,”她抓住我的手,“反正都没人要你了,你还犟什么,咱们一齐回去把阿玛拴牢!”

“舅舅对你不好么,阿玛又不来接你,想他做甚?”

“你怎么说不清楚呢,”她仰起头,责备地看着我,“家里有年侧福晋有钮祜禄格格,她们都比你年轻,你一大把年纪了闹脾气,小心阿玛被人家抢走!当务之急我们回去找阿玛跟他和好,不然,他以后就不和我们和四哥五哥住去了!”说到恐慌处,瞳孔胀得圆圆,大约委屈,撇直嘴角就嚎,“怎么办呐,怎么办呐,搞得我没阿玛你没丈夫,你就开心了,就解气了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阿玛啊,我不要他当别人的阿玛,我要他当我的阿玛!都怪你,都怪你,是沛沛命不好,摊上你这样的额娘,搞得我有家不能回,有阿玛不能认,住在舅舅家,他们都喜欢景娴,不喜欢我……啊……我的阿玛我的家我的老慕啊……臭额娘!坏额娘!世上最讨厌的额娘……呜……呜……”

沛沛哭得喉咙里的小肉肉都在抖,我叉着腰,歪着头,站在路中央,勉力将嘴唇抿紧,一声不吭。她见情况不对头,低声抽噎着擦了会眼泪,待听到有人靠近,又仰直头,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雍王府的嫡格格遭了亲额娘的委屈。

我和她耗着,牵了她的手被负气甩掉,冷道:“额娘给了你时辰,哭没哭完都跟额娘睡觉去。不然,这辈子休想额娘回心转意!”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回家!”

“听话!”

“我!要!回!家!”

“那拉氏!”门上小厮不知什么时候领了从胤祥府里脱身的胤禛进来,他铁青着脸,狠狠吼了我一声,走来道,“大老远就听到孩子哭,黑天半夜的,任着她把喉咙哭哑,你也不心疼?”

“阿玛!”沛沛抹掉泪,猪八戒见嫦娥般扑进胤禛怀里,“你终于来了,沛沛好想好想你!”

“阿玛也想沛沛。”柔情蜜意。

我放下叉腰的手,冷眼打量那对肉麻到极点的真父女,耸耸肩,拍手道:“好,好,物归原主,快领你的宝贝女儿回去,我铁石心肠,伺候不起你的娇儿,更伺候不起你这大爷,通通的,让我清静。”

胤禛放下刚被抱到手里的沛沛,直身道:“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解气,听孩子的,回去呗。”

“对啊对啊,”沛沛跑过来牵我的手,手心里全是鼻涕眼泪,“听阿玛的,我们回去。而且,”压低声音,把我们的背转向阿玛,“刚才说了,她们都比你年轻,你再不回去,我们就得认年侧福晋做额娘了……你不想吧?”

“你威胁额娘?”我弯低身子,已经松动,沛沛急忙笑着摇头,“哪里,只要你回去我还是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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