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大会开完，一切似乎恢复平静，每个人都和原来一样，爱学习的努力学习，爱玩耍的找机会玩耍。好像只有一个人，赵云轩，感觉一切都变了，至少他眼里的世界变了。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在他眼里却感觉有了灰蒙蒙的外衣。

大会后因受凉感冒，赵云轩在宿舍休息了几天，实际上用药后第二天就好了。饭菜由同学们从食堂捎回来，除了吃饭、上厕所时站站，走走，其它时间就赖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看着上面的一个黑点慢慢变大，又慢慢变小。脑子在胡思乱想，仔细琢磨，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终于还是要上课。在路上，赵云轩碰到认识、不认识的人，总是低下头，急匆匆走过去。听到有人在说话，总以为是在议论自己。上课后，老师在讲台上讲课、板书，为了避免和老师的目光接触，总是低着头。下课后，有同学约他出去打球，他压制住内心的渴望，摇摇头。

放学后，拿着搪瓷缸子来到食堂，看着拥挤无序的人群，他总是站在角落里等待。找一个人少的窗口，打上一份饭菜，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一个人低头默默咀嚼着。这时，总感觉食堂内有人在跟随着，注视着自己，回头看时，又好像没有这个人。

后来，赵云轩找到老师，把座位调到最后排靠窗户的角落。班里有五十五位同学，恰好那个位置没有同桌。上课后，摊开书本，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从晴空万里看到阴云密布，从旭日东升看到夕阳西下。书本一页未动。

几位任课老师找赵云轩谈过话，他总是一个姿态，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老师们无可奈何，叹息着放弃说服、开导他的努力。

几位要好的同学来劝赵云轩，他也无动于衷。学习委员温建杰对他们几个说，“让他一个人静静吧。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还没有从那件事上摆脱。过一段时间，心态平和后就会没事的。”

和赵云轩拉开一段距离后，韩弘文小声的问，“如果他心里一直放不下，怎么办？”

温建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时学校经常补课，周六、周日正常休息的很少。赵云轩是高一年级，两周休一次大礼拜。这周周六有课，晚上没有晚自习，放学后赵云轩漫无目的的溜达，不知不觉来到镇医院附近。

一个甜甜脆脆的声音传来，“小帅哥，又见到你了，在想什么？我在你后面半天了你也没看到。”

抬头，原来是她，那天为自己处理伤的镇医院护士宋婉蓉。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在青春梦里，她总是一身护士装浮现。今天，她身着浅黄色束身羽绒服，脚蹬长筒靴，美妙的身材丝毫未被寒冷遮盖。

“宋……护士姐姐，是你！”赵云轩忙回答。

“还记得我，挺有心计的。”宋婉容娇笑着，“是不是来找我？”

“不是，我只是出来转转，不知怎么来到这里。”赵云轩脸红了，有些烫。

“是吗，我以为是来找我的。太让我失望了。”宋婉蓉接着打趣道，“是不是我的魅力不够？！”不知为什么，宋婉蓉见到他就想揶揄他。可看到他脸红的样子，就想起那天为他包扎全身的场景。她上班不久，护士学校时看的都是死翘翘、硬邦邦的尸体，赵云轩是她第一次一个人看到的男人身体，虽然有些稚嫩，有些伤痕，还是散发着一股阳刚气息。内心怦怦直跳。

她忙叉开话题，“那天的事怎么处理的？”

“打架斗殴，留校察看。”赵云轩小声回答。

“打架，你那叫打架，被人打得全身简直没一点好地方。我还听说，学校还专门为这事开全校大会，也太大题小作了。”她接着说，“我表妹在你们校上学。听她说过你的事，你的情绪挺低落的，是不是抑郁了？”

“抑郁，什么是抑郁？”

“抑郁症是精神疾病的一种，综合起来有三大主要症状，就是情绪低落、思维迟缓和运动抑制。知道吗，这种病有严重的自杀倾向。”

赵云轩吓了一跳，忙把最近的情况向她叙说一遍。

宋婉蓉想了一会，分析现在还够不上抑郁症，不过，如果不及时处理，还会向下发展的，那时就麻烦了。这是由于心里憋屈，没有发泄造成的。如果能够及时发泄应该能够缓解。

“这样吧，你跟我来。”宋婉蓉带着赵云轩向北走。镇医院北面有一片杨树林，进入里面，夜幕将来临，四周一片寂静。

“来，在这里，使劲喊两声，用最大的力气，其它什么都不要想。”

赵云轩有些迟疑，在宋婉蓉鼓励的目光下，终于“啊……啊……”高喊出声。声音高亢，打破了树林的平静，良久之后好像树林深处还传来回音。

大声喊完，赵云轩感觉全身像断了弦，猛然松懈，胸口的憋闷感倏然减轻，整个人发软要坐在树下的草地上。猛然，他的手被温柔的小手抓住，暖暖的，滑滑的。

宋婉蓉喊道，“在想什么，还不快走，有人来了。”

赵云轩看到有几个人向这边走来，忙跟着往回跑，如果被人看见肯定要被当作神经病的。

两人跑了有几个街口，才气喘吁吁的停下。宋婉蓉想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下，才发现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俏脸顿时就红了。

“把手放开，人家帮你，你还要――”说了半截，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

两人无声了一会。还是宋婉蓉打破沉默，“你刚才的声音真难听。”

“我不说，你让我说。我说了，你笑话我。”

看到赵云轩有些急，宋婉蓉抿着小嘴笑了，“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对了，喊完之后，感觉怎么样？”

赵云轩把他的感觉说出来，接着又问道，“每天都这么喊吗？”

“不用，可选择的方式很多。你只要把内心的情绪能发泄出来就可以。”

临别时，宋婉蓉对赵云轩说，“有什么事别憋着，没有人聊天来找姐姐。姐认你这个弟弟。”

“谢谢婉蓉姐。”赵云轩鼻子有些发酸。

根据宋婉蓉的建议，赵云轩想了半天，有了，街头游戏厅，打电子游戏。镇上有两家游戏厅，各有十多台机子，主要是街头霸王、名将、新快三、三国志等打斗类游戏，以及射击类和麻将类的游戏。角落还放上一台赌运气的苹果机，常听到有人押中大奖时的高呼，以及机器吐板“哗啦……哗啦……”的声响，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可没多久就见他又倒吐了回去，却总是乐此不疲。进入游戏厅，房间不小，可还是显得很拥挤，到处都是人，主要是初中、高中的学生。以前玩过，没有太多感觉，这时全然不同，心中压抑的情绪在虚拟世界的相互打斗中消磨。

每天都找机会玩上一、两个小时，有时找机会找宋婉蓉聊聊天。她们护士在镇医院轮流值班，五天一转，一般不变动。人们的生活好转，对身体的爱惜也逐日增加，有小病时选择扛着，或到小诊所打针输液，大病时选择到县里或市里大医院看病。乡镇医院落入人们意识的空白地带，病人不是太多。预计好时间，在她下班前在医院外等她，和她一起说说话，聊聊天，逛逛街。也许把她当作了看病的医生，或者是知心的姐姐，和美丽的她在一起，赵云轩内心居然平静，没有起一丝涟漪。

赵云轩精神面貌逐渐好转，像变了一个人。看人不再躲躲闪闪，走路不再溜墙根。在食堂也能够勇敢冲向拥挤的人群，打回一份还算可口的饭菜，与几个同学坐在一起，听他们胡吹乱侃，指点江山。回到宿舍几个同学打牌时也围着看，熄灯后听他们为女同学们打分、排序，偶尔还插上几句。只是课程拉下好多，听课时跟不上节奏，加上有几位老师在讲课训人时总提起他的名字作另一面的“范例“，就不再听课，照样看着窗外的云淡风轻。

赵云轩感觉自己已经恢复正常，除了面对考试时。高中的大考小考就像平常吃饭一样普遍，除了期中、期末考试外，增加了月度测试，有几个老师还经常在晚自习时到班上临时发份考卷测验。老师间相互“撞车”的事时有发生，曾经一次晚自习时发过三份试卷，同学们都不知道该完成那一份好。考完每位老师总喜欢把成绩当众发下来，按成绩从前到后，以示激励。赵云轩从前不偏科，现在也如此，每门功课都在直线下滑，共同勾画出“好――一般――差”的轨迹。

赵云轩沉浸在回忆，时间过的很快，二十多里路也很快过去，熟悉的村子来到眼前。以前总是盼放假，放假后可以找几个同学好友，打牌溜街，无所事事的转，或是窝在家中，从天明到天黑，抱着电视看。今年联系他们，几个未上高中的到南方打工，其他几个也是有这样那样的事要做。猫在家中看电视呢，想到自己的成绩，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况且还要对着父亲写满劳苦的脸。

这个暑假，该怎么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