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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猎鹰旗》姬舞尸山 91绝地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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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绝地突围

释放杨桑然虽是澳津的命令,但拷打过桑然的鹿野中佐,深知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便私下决定除掉桑然。侦缉队故意让一头狼犬“逃脱”,又让十几个侦缉队员,跟在狼犬后面追踪。桑然左手抱着婴儿,右手使出铁砂掌,将飞扑的狼犬迎面击昏在脚下。小手指劈在犬牙上受了伤。桑然一口咬住狼犬脖子,用力之猛,竟使血如喷泉。跟踪的日本人见状,互相看了一眼道:“瞧那狼犬的血,像从虎口里喷出的。咱绝不能纵虎归山。一起上!”鹿野中佐害怕澳津追究,没敢让侦缉队员带枪,只让他们带着刀斧铁棍,穿着中国青红帮的短打扮。这样他们便可以说:杨桑然死于中国的帮派纠纷,道死插牌路死沟埋,与日本侦缉队无关。便衣打手们在桑然身后猛追。桑然武功虽好但受刑太重,加之手无寸铁,难敌十余人的刀斧围攻。正在危急关头,团里派出接应的何水文等人,从草丛里一涌而出,十几只驳壳枪一齐开火,打得侦缉队满地找牙。

雪寒故意最后一个与桑然相见。她站在团部窗口前,望着战友们围住桑然,望着少媛扑进桑然怀里,她顿时心慌得满屋打转。从四壁迸出的燃烧的字眼:妒火!让她心口喘不上气来。她在噩梦中看到那字眼。在少媛俯向丈夫的红唇上,看到那字眼。在少媛比她年轻上,也看到了它!她高声自语:“他爱她吗?”这种可能性,使她的心突突跳动!她想从他往日的音容笑貌中,找到答案。她愿意用生命,去弄清这一答案!大概是桑然主动问起她了,有人指向雪寒站立的窗口,桑然神情专注地朝窗口望过来,雪寒无法再躲着不出去,她飞快地擦去眼泪,带着辛酸的微笑迈出房门。

侦缉队没带枪吃了大亏。鹿野中佐咽不下这口气,找到自己读武备中学时的同窗柴田卯―,恳请柴田大佐出兵“惩罚”独立团。鹿野中佐愿率侦缉队及大队伪军,替大佐的联队打前锋。柴田卯―也正想替京山石板河中队出口气――石板河中队从京山调往皂市,隔了一座山梁与独立团平行向东运动,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偏偏鬼子的狼犬大声嗥叫起来。按照日军作战条例,移防或行军是不许带狼犬的,大扫荡时才可以带狼犬。鬼子中队长舍不得随行多年的狼犬,因而将自己和全中队都葬送了。只有那条狼犬活了下来,被少川送给了天门县大队。在夜袭赖兴场的战斗中,那狼犬一口咬住了皮大林的腿肚子。汉奸皮大林被活捉住了。

独立团路过两王山时,雪寒专门去了一趟树屋,取出埋在树下的三只手枪。那是日本炮兵的配枪。桑然和雪寒炸毁日军炮阵地的事,这才最终为人所知。习幕洲乘部队宿营去看了看树屋,他一脚踢翻了接泉水的竹筒,脸色铁青地回到营地。他带回一块泉水泡胀的蘑菇,扔到雪寒脚底下道:“你和他在树屋里过得满自在嘛,又是盐腩豹肉,又是鲜汤蘑菇,既壮阳又催情,没准连豹鞭也吃了吧?求你告诉我,吃了那玩意,他可以干你多长时间?”薄雾从营地前飘过,裹着人间的浑沌。薄雾落在河滩上,静如处子。薄雾毫无重量,却压得雪寒透不过气。她脚趾扣住马镫,直想呕吐。面对习幕洲的逼问,她没有回答一个字,只是翻身上马,挥鞭抽开拦住马头的政委,朝着营地外飞奔而去。高速度地打马奔驰,能让她喘上气来,不至于失声痛哭。她确实和桑然有私情,但这不是一根马鞭,一条山道,一份是,一份否能解决的。……

黎明的暖色,凑上残夜的冷色,结成瞑昧连理。雪寒终于冷静下来,拨马回返营地。突然间,她发现了松林冈后面,幽幽泛蓝的鬼子刺刀。鹿野中佐隐没在刺刀的蓝色光阵中。山坡下的河滩上,柴田大佐的联队正涉过激流,漫山遍野地扑过来。“鬼子咋知道团队的行踪?竟悄悄跟踪上来了!”雪寒来不及多想,策马扬鞭跑回营地。

松林冈突围战开始了。政委令桑然带骑兵向东引开敌人,掩护大部队向西突围。桑然远眺的视线,投向了东方,稍稍偏过了雪寒。雪寒低下了头。骑兵连后面,一个战士发现了她,笑了笑没出声。左侧的丛林里,朝霞由熹微到华彩浮泛,燃烧起蓬勃生机。这种生机,却无法穿透孤独嫉恨的帷幕。孤独的习幕洲透过树叶,从嫉恨的幕缝中,注视着雪寒的侧影。白兆山的半羊神,长着鹰爪似的额角,眼里却轻柔含泪,闪动着爱情的磷光。丛林的另一边,独立团的主力,正悄然向西而去。

桑然转过身,缰绳缠在左前臂上,马刀无声地向东一指。骑兵连默默地掩杀过去。树上一些陈年挂枝,被炮声震掉下来。机枪声中,叶如雨下,似有无数利斧在砍伐。鹿野拉着了导火索,却一脚踏翻,跌进沟里。从沟底炸起的泥块,腥臭难闻。桑然在马上晃了晃,锁骨上落满碎叶,衣领成了血条。雪寒跟在后面,嘴角鼓胀了一下,便泪如泉涌。黑马肚带上滴着泥浆,鼓胀起鬃毛下的筋肉。一些反穿衣服,让白衬里显露在外的人形,似由雪花本身凭空勾勒出来,从雪堆里惊跳起来,在马头那凶狠的额际白斑前奔逃。一股白沫淅沥沥的,从黑马嘴里淌了下来。恶意的微笑,挂在了桑然的刀穗之下。这足够激励他,砍下十颗狂呼乱叫的脑袋!鬼子的机枪转了过来,弹链哒哒地跳动。马刀砍在带棱的握把上,四个指头齐断了。

政委的皮夹克,泛着油光。椭圆形的准星,套住了桑然的后背:砰!子弹扎进马蹄下,哧溜出一条雪线。马蹄卷起白烟,踏过一张死脸。“打中了?”政委急驰过去:垂死者吃惊地睁大眼,瞪视自己的政委。虚空中飘过薄雾,飘过裹挟的亡灵,飘过一声喊:“快看!政委跟着咱们呢!”桑然回头一看,骂了一声:“见鬼!他怎么跟在后面?”一颗流弹飞来,打死了政委的马。习幕洲围着死马,陀螺一样打转。纯洁的马血,被踩得稀脏。日伪军围拢上来。柴田的呢斗篷显得阴森可怖。习幕洲两眼僵直,透出绝望的疯狂。桑然勒住缰绳,回马奔来:“抓住马镫!快!”政委抓住马镫皮带,跟着马跑了起来:“……别跑得太快!看在雪寒面上,求你啦……”桑然阴郁地喝到:“住嘴!正是因为雪寒……才救你的!”习幕洲正觉得马镫湿冷,忽觉大腿灼热。他松开马镫坐在地上。骤然间,连朝阳也背过脸,遗弃了他。草丛忽地黯淡下来。他一瘸一拐地逃进草丛。涨潮般的刺刀丛,闪亮地逼向桑然掉转的马头。桑然驰着就跳下马来:“骑上去!”习幕洲眨了眨眼。桑然扶政委上马,自己踩镫上鞍,还没坐稳,便惊得瞪大了眼:“雪寒?!……你们两口子……可真是要命!”雪寒飞快地拨转马头:“我就在一边跑,等你的马累了,就换到我的马上来。”

政委倚着一根多节的枝丫,慢慢爬下马。他扔掉缰绳,像猴子样一蹦一颠,走到一旁。突围时炸起的泥浆,灌了他一靴筒,每走一步,就从开了绽的靴底下,流出一道泥血。他靠在一棵树上,抬手招呼了一下。桑然松开搂住雪寒的手臂,从一股刺鼻的马汗味中,跳下马来。习幕洲疼得咧嘴,像在苦笑:“靴子里全是血啦。瞧,你的马在那儿撒尿哩……咱们是各流各的。”桑然沉默不语。言语意味着孤独。他不孤独,至少现在。习幕洲眨眨眼:“我还以为,这次要为反法西斯战争,为我那酸黄瓜般的嫉妒心……献出生命哩。可我居然还活着,只是一个劲儿地想睡。有啥办法?血流多啦!”“您那酸黄瓜般的嫉妒心,怎么啦?”桑然张开了口。习幕洲的颚骨,进入了一种异常的抖动状态:“这正是我跟着你的原因:我从后面……朝你开了一枪!”他们的目光相遇了。政委的目光,像是啄壳而出的鸟喙,尖锐地跳动着:“现在,我很高兴没打中……可以后……”他几乎没有张开咬紧的牙关:“我会不高兴的。”“你会的。”桑然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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