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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跤衣》第九集 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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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个姐姐当中,我最不喜欢的要算二姐了,她不但长得五大三粗,说起话来也是粗门大嗓,除了没长胡子之外,她跟男人几乎没什么两样。关键还不是这些,她的古怪脾气,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哈萨克人温和而宽厚,在接人待物方面更是热情而慷慨,你很难见到邻里之间、或者婆媳之间,跳着脚破口大骂的场景。而这些优良的性格特征,在二姐身上似乎找不到一点点踪影。她的脸上很少有笑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别人欠她多少钱呢。

二姐先前可不是这副模样,她爱说爱笑,好打抱不平。往拦水坝拉石头的时候,她敢跟小伙子们比试,看谁背得石头大,跑的趟数多。有一回,两个毛头小子,躲在草丛里偷看姑娘们洗澡,二姐冲过去,一只手提溜一个,将那两个家伙扔下了河再。你想想那得有多大气力呀。

二姐是爷爷去世的头一年从婆家跑回来的,不知是什么缘故,她再也没有回去过。长大以后,我才听大姐说,那是因为二姐在奶孩子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一侧身,整个**就压在了孩子脸上,等她醒来时,孩子早已窒息而亡。这一下,二姐可受不了了,整日惶惶忽忽的,加上婆家人的冷言冷语,一怒之下,她就跑回了家。

拦水坝建成后,大片大片的荒漠得到了灌溉,清凌凌的河水流进了家家户户的院子,地多了、草场多了、树多了,克孜勒塔斯的村民们渐渐富裕起来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爷爷的名字就成了拦水坝的代名词。我知道,那是人们在念他的好呢。一个人的**消失了,而他的灵魂却活在人们心里,这种人是不会死的。

红柳一夜之间就长出了叶子。沙哈尔的爸爸给他做了一根柳笛,那声音呜噜呜噜的可好听了。我看着眼馋,就从兜里掏出五个羊拐跟他交换,他摇了摇头,继续呜噜呜噜地吹。爷爷要是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也会给我做一根柳笛的,而且柳条上面一个结疤也没有。我使劲往天上看,没让眼泪流下来。

天暖和了,大人们又该忙着种地了。有一天,张队长来到家里,他蹲在门坎上,见忙着绣花的二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一连抽了两根烟,咳嗽一声说:“库拉西妹妹,我告诉你们,现在三中全会召开了,土地要实行家庭承包制了,你们家按人口可以分到二十亩地,你快去看一下吧,春耕就要开始了,别误了节气。”

二姐耷拉个脸问:“你给我们分得是哪一块地?”

张队长以讨好的口吻说:“当然是老马家门口那块地了,那可是村里最好的地了。忘了谁我也不敢忘了你们家老爷子的恩德哟。”

二姐不动声色地说:“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你们家那块地,好像才是最好的地吧?”张队长知道二姐的厉害,他就是当年偷看女孩子洗澡的那个人。

张队长楞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你要是觉得我的那块地好,那咱就换过来。”二姐才不买张队长的账呢,她说:“你要是愿意呢,就把你的地分给二楞他妈吧,她刚死了男人,孩子还都小。你要是不愿意呢,就把我的地分给她们家。”二姐虽是商量的口气,但话茬却很硬。我看张队长的长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紫,心里很是着急。二姐也真是的,你说你得罪谁不好,偏偏要跟张队长过不去,他在克孜勒塔斯可是最大的官,别人总是悄悄往他家送东西。那天晚上玩捉迷藏,我躲在屋顶的草垛子里,就看见沙哈尔他妈提着一个羊腿把子,扭着屁股进了虎虎家。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把这事告诉了沙哈尔,沙哈尔回去告诉了他妈,他妈在我放学的路上,塞给我一块奶疙瘩说:“你要是不说出去,大妈还给你大白兔吃。”我点点头,欣然答应下来。爷爷总说,你答应人家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要不你就别答应人家。我照爷爷说的去做了,真的对谁也没提起过这件事。要不沙哈尔他妈才不会给我大白兔吃呢。他妈也够抠门的,给我糖的时候,她自己先咬去了一半。我有点生气,可又一想,你答应人家的事你做到了,人家答应你的事人家也做到了,当时人家只是说给你大白兔吃,又没说是一块还是半块,你怪不着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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