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退役（三）

郑兮渊静静地搂着杭采萧纤细温软的腰身。．这首曲子悠长和缓，给已经连续跳了三支的人群一个休息时间。大部分人都散到四周的酒桌旁谈笑风生，只有寥寥几对还留在舞池里。郑兮渊本来也想退下去喝一杯，再问问其他人关于杜家和蔡家的事，但被杭采萧拒绝了。她倦怠地叹息着搂上他的脖颈，把脑袋靠在他肩上，郑兮渊只好双手扶住她的腰肢。

这样的杭采萧就像换了一个人。欢快、热情、光彩照人，一如她月白旗袍上真丝纹绣的大朵盛放牡丹。

“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你，采萧。”郑兮渊一语双关地说。今晚的惊喜似乎有些太多了，但他却不能专心享受。那一时冲动闯的祸还需要处理。

可不能再冲动下去了——他对自己说。

“什么样子的我？衣服？跳舞？”杭采萧的语气轻快欢欣。

“都有。”她的发香渗透在空气里。

“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我呢？”她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他：“你的导航勤务，还是你的勋章礼仪？”

郑兮渊知道这个时候可不能说谎，否则会被一眼看穿。于是回答：“我——习惯我的导航勤务了。不过今晚的你……很让人难忘。”

杭采萧俏皮地歪了歪嘴，却说：“我们去喝酒吧！”

“好！”郑兮渊赶紧答应。却又为刚刚的回答感到一丝后悔。他才发觉，其实还是喜欢自己的勋章礼仪多一点……

他们走向木狼小队聚集的那张桌子。桌子四周笔挺的帝**服与婀娜的月白旗袍一一相间，军服上的黄金勋章与旗袍上的盛放牡丹一显一隐地反射着厅内灯光。队里其他五人与他们的女伴构成了一幅刚柔并济的美丽画面，其他人仿佛不忍打扰这幅美丽，都自觉地没有凑过来。不过郑兮渊知道，再跳一个环节之后，战友们就该打成一片了。

“嘿！咱们的队长大人来了——”侯陆抢先嚷嚷，“你们俩终于肯分开了？以为你们要一直黏到明天班机起飞呢！”

郑兮渊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侯六儿这小子嘴太坏了……不料身边的杭采萧却笑着回答：“我们会的，不过不用你监督。”

大家都吓了一跳。郑兮渊赶紧抓起酒瓶倒了两杯酒，顺便岔开话题：“聊什么呢？”

“还能聊什么，咱刚闯的祸。”唐谨言正拿水果刀将一枚红心樱桃剖成两半，剃掉核，放进身边他的女伴的酒杯里：“准备怎么报答将军的厚爱？”

“把这事搞定呗。”郑兮渊喝了口酒，心说这女孩惨了，给唐谨言这个风流才子当一回女伴，她的心离碎成两半也不远了。

唐谨言：“那我们只有12小时。”

郑兮渊：“够用了。3号，雍和杜家你了解多少？”

“新兴家族，地位跟我们唐家差不多，运气比我们唐家好。其他的——不敢恭维。”唐谨言撇嘴。

王弘毅：“他家是做什么的来着？信息？”

唐谨言：“没错。开始做太空商业资讯，后来获准报道军政大事，靠煽动雍和人的反四阳情绪积累了不小的人气。他家的崛起，要我说，肯定有大家族在背后支持。”

郑兮渊：“那这件事……”

“不好说。不排除蔡家真的叛国的可能性。东四阳势力割据，乱了几十年了。国内物资产量巨降，他们还总打仗，靠什么？就是进口咱的东西。帝国各家族跟东四阳做买卖不是新鲜事，关键是卖给谁。要是卖给亲帝国的势力，那就是发战争财，缺德是缺德点，不算叛国。要是卖给仇帝国势力和海盗……”唐谨言摇摇头，把刚喝光的空杯子放到一边，他的女伴立马欢欢喜喜地替他满上了。

“不过即便是跟亲帝国势力做买卖，也不能明目张胆。”王弘毅道，“帝国的官方态度只承认东四阳的扶桑元氏为正统，所以跟其他势力扯上关系，都得遮掩着点。况且老百姓不管那么多，在他们眼里，‘东四阳’就等于‘海盗’，没什么‘亲帝国’‘仇帝国’的分别。”

“那这个‘太阳神风’海盗团，是个什么背景？”郑兮渊看向杨真。

“我也只是知道一点。”杨真回答，“这个‘太阳神风’名字起得大，其实还是个小团体。不过它的头子原田隼是个有出身的人，受过不错的教育，从他这海盗团的名字看，志不在小。”

郑兮渊：“它有政治后台吗？”

杨真：“这个就不知道了。”

郑兮渊：“它对帝国的态度？”

杨真摊摊手。

郑兮渊：“连你都不知道？5号，你老爹垄断着天禄的物流，是所有四阳鬼子眼里的肥肉，你们应该有每个海盗团的详细资料才对。”

杨真点头：“除非它没怎么侵犯过我家。”

郑兮渊环视大家一圈：“看来事情明朗了？”

几人都点头。侯陆不屑地哼了一声：“无聊的家族倾轧——你们星球人真是吃饱了撑的，占着全宇宙最好的地方，却不好好过日子，成天勾心斗角、相互拆台，偏偏还抓着大权不放……帝国早晚得毁在你们这帮世家大族手里！”

其他人轻笑起来，类似的牢骚他们也听惯了。唐谨言笑道：“侯六儿，我把飞廉唐家的地盘给你，让你去‘全宇宙最好的地方’过过好日子——”

“别！消受不起！我这把贱骨头，习惯了人工温控、人工造氧、人工光线和循环用水了，你还是让我在太空城呆着吧！”

大家哈哈大笑。唐谨言道：“你看看——人呐，总是对现状不满，又安于现状。——这话谁说的来着？”

“圣乔尔。”林子宣回答。

“没错，是他。”唐谨言道，“他总爱说这类自相矛盾的话。”

林子宣：“因为现实就是自相矛盾的。”

唐谨言：“是吗？——哦，我忘了，6号是圣乔尔的信徒来着。”

林子宣笑道：“你就不是么？”

唐谨言：“别傻了，他都死了1700年了——”

林子宣：“可你还在引用他的话，不是吗？”

“……”唐谨言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周围人也都一阵沉默。如果说，已经四分五裂的新天鹅世界，还有什么能让所有人一旦提起就感受到强烈的共鸣的话，那就是当初穿越天鹅虫洞，来到这个世界的“命运号”上的50298名缔造者之一，新天鹅世界的思想之父，被尊为“先知”的圣乔尔了。

“据说——”郑兮渊打破沉默，“圣乔尔临死的时候，正赶上新天鹅世界‘大扩张’伊始。在那个如火如荼的年代，他却预言新天鹅世界将重蹈地球文明的覆辙，历经一个千年的黑暗时代……现在看来，他又说对了。”

“帝国的内耗，十一星盟的宗教迫害、连年战乱，东四阳的分裂——”王弘毅接过话，“想不到改了一下纪元，却让历史真的重走了一遭……”

还是历史本来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