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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深处的童话》第一章 童年 (7)烧荒、春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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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无色透明的小雨从高高的天上落到幽幽的山谷中,被茂密的森林改变成了浅蓝晶莹的颜色,我喜欢这浅蓝色的小雨,它们让百合花更显生命力,让杜鹃花更加艳而不俗,让紫腾花充满了生机,让漫山遍野的小草显得更加青翠欲滴。

到了该播种的时节了,处处都散发出泥土诱人的芬芳,暖洋洋的空气流动着清香扑鼻的植物香味,家家户户忙着烧荒,耕地、播种。

春播总是从烧荒开始的。

春天来了的时候,爷爷就要带着全家上山。找一块比较好的坡地,砍掉坡地上的灌木和杂草,将它们烧成灰烬,这叫烧荒。烧荒之后,再把被烧过的地耕翻一遍,播下种子,这就是春播了。

那些灌木和杂草是如此之多如此之茂盛,堆起来象座小山。它们经过一个冬天的风吹日晒,已经干透了,只需划一根火柴就可点着。

灌木和杂草被点燃了,燃得“噼啪!噼啪!”的,好像在欢唱着春天的歌。

全家人坐在这“噼啪”作响的熊熊大火四周,喝水、聊天、吃东西。

幺爸挨着阿妈坐,一会儿给阿妈递水,一会儿又给阿妈拍拍身上的尘土。他一边拍一边偷偷地朝阿妈那边移动,慢慢地缩短着他和阿妈的距离。

大爸用三根长长的木头,在大火上方架起一个高高的三角架,三角架顶端挂上一根长长的铁勾。大妈把带来的铜壶挂在铁勾上,铜壶里烧着微咸的马茶。大妈又把在家里就准备好的烧馍馍拿出来,埋在红红的灰烬里,纯净的空气中随即溢满了一股小麦的香味。

阿妈总是要在火木灰里给我和弟弟烧洋芋。洋芋是我们在头年就选好留下做种的,不能烧多了,大人都不得吃,只有我们小孩子可以吃到烧洋芋,那个香啊,就别提了。

“你也吃。”阿妈咽着口水,幺爸把一块烧好的洋芋拍去灰,递给阿妈,阿妈又递给了旁边的我。

我嘴里吃着阿妈递过来的洋芋,心里像画眉鸟一样快活着。这是我在生活中体会到的另一种快乐和满足,一种生命中最原始最纯洁的快乐,是阿妈爱着我也爱着阿妈的快乐。

“哈哈哈,阿哥运气不错呀!” 幺爸站起来拍着手中的灰,大笑着说。

大爸笑呵呵地从森林中钻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只毛色斑斓的山鸡。

山鸡的咽喉下挂着松松的肉瓣,眼睛后面长着两个圆柱状的冠毛,浑身上下的羽毛是鲜红色的,极为亮丽漂亮。

“嘿嘿,有烧鸡吃啰!”黑尔甲高兴得在爷爷身上乱滚,爷爷乐得合不拢嘴。

大爸熟练地剐去山鸡的皮,挖去内脏,不放任何佐料,取下烧马茶的铜壶,将山鸡挂在铁勾上烹烤。山鸡的油滴落在熊熊的火苗里,空气中立刻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油味。一会儿,山鸡的香味也出来了,它强烈地刺激着我们的食欲,人人都禁不住悄悄咽下爬上咽喉的口水。

山鸡烤熟了,外黄内焦,大爸给每人分一块。呵呵,肉质细嫩鲜美,纯美的野味,浓浓的香味令人至今还口留余香。

丰富别致的午餐吃过了,剩下的是燃尽的火木灰。火木灰是极好的肥料,待其冷却后,均匀地撒在地里,接下来就开始耕地了。

美丽的雪域高原阳光灿烂,晴朗的天空悬挂着朵朵白云。

幺爸牵来了两头肥壮的牦牛,它们的黑色皮毛在阳光下闪烁着绸缎般的光泽。幺爸给两条牦牛的头上挂了各色彩绸,预示今年风调雨顺、丰收在望。一个重重的木犁架在了两条牦牛高高隆起的肩胛上。牦牛走前人走后,大家管这叫做“二牛抬杠,刀耕火种”的耕作方式。

“得!驾!”

幺爸在后面扶着犁,一路吆吼着。牦牛飞快地朝前奔去,身后不断翻卷出黑黑的浪花。这黑黑的浪花就是我们美好的希望,就是我们全部的寄托。

阿妈走在这美好的希望与全部寄托之后,把金色的种子撒播在黑黑的浪花之间,使美好的希望与全部的寄托有可能变成真正的现实。

这时的阿妈非常美丽,蓝色的小雨使她的皮肤湿润而充满光泽,显得尤其的水嫩光滑,微风轻拂着她高高盘在头顶的发辫,上身白布短褂紧裹着她的丰胸细腰,宽松的长裙被一根红色长带系于腰间。长裙飘洒、裙带漫舞,随着黑色波浪的不断向前推进,她的娇好身姿像蝴蝶般飞舞在美丽的田野中。

在后面扶着犁的幺爸,魂都被阿妈的美丽勾走了。他魂不守舍地扶着犁,嘴里不知所以地不断吆吼着,心却是那样的躁动不安,目光追逐着阿妈美丽的身影,以至于他扶着的犁头不是歪了身子就是犁歪了直线。

“严木初,你是怎么搞的?你看看,犁歪了,牛拉着更吃力!线歪了,长出的洋芋苗不成行。”爷爷高声地的责怪、数落着。

“嘿嘿……”幺爸只是笑笑,仍然沉湎于阿妈的美丽中。

阿妈心里明白着,她羞红了脸,埋着头,不着声,继续把那金色的种子撒播在黑黑的浪花里。

不管怎么说,在我幼小的记忆中,当时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啊,完全是一幅古朴、原始、雄浑的雕刻画。它就那么美丽、自然、纯朴地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没有半点的娇柔造作。

休息了,挨着的几家人总要一起玩。老人们聚在一起喝酒饮茶,讲述着远古的永远也讲不完的迷人故事。

今天的故事内容大致是这样的:传说森林中有一种花叫迷人花,它是那么美丽那么娇艳,还能发出一种气味。对于女人来说,这种气味无济于事。可是对男人们来说,这种气味非同小可,它能让男人们勃发难忍。古往今来,所有的男人们都被告诫不要去触碰它,不然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可是,男人们哪里经得起它美艳的诱惑?几乎所有遇见它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把它爱,结果没有一个不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以至于最后送掉性命。

“哦,你这古老娇媚的迷人花啊!娇艳害人的花!”老人们不无感慨地叹息着。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耍法。他们像这万物生长的春天一样,充满了生机,充满了活力,同时也充满了躁动和不安分。他们过盛的精力使他们不断地追逐、打闹、疯狂着。一会儿是一群女人把一个男人抬起来筛糠了,一会儿又是一群男人把一个女人按倒在地,他们要撩开她的衣服,暴露她美丽饱满的**。

被按倒的女人发疯似地一阵尖叫,旁边的男人、女人、老人都不会理睬她的尖叫声,也不会有谁去救这个尖叫的女人,大家只笑眯眯地看着。就像你在睡梦中,旁边站着一个人笑眯眯地看着你在残酷的梦魇中挣扎并不拖救一样。大家幸灾乐祸地等着,直等到那女人美丽饱满的**被暴露出来了才算满意了,男人们也才肯罢手放人。

瞧,今天是幺爸被筛糠了。我们一家人刚在新耕的黑土地旁边坐下来,幺爸正端起马茶,茶还没有送到嘴边,冷不防就被几个偷袭的姑娘逮住了。

几个姑娘有的抱脚、有的抱腰、有的抱脑袋,他真的是动弹不得了。幺爸只有乖乖地被她们抬到地中央,旁边的小伙子、姑娘、还有老人们都一齐帮着姑娘们呐喊助威。

“一、二!” 幺爸被高高地抛起来了。

“一、二!” 幺爸又被高高地抛起来了。

……

每喊一次“一、二!”,幺爸被就被高高地抛上高空一次,落下来被接住,屁股又被重重地撞在地上,同黑土地狠狠地亲吻一下。

幺爸疼得“哎哟,哎哟”直叫,但他的叫声被人们兴致正高的吆喝声淹没了。直到姑娘们累得不行了,才把他重重地往地上一甩,谁也不会管他的死活。

姑娘们各自逃命般地跑开了。因为谁跑在后面,谁就要被小伙子们逮住,那就该谁倒霉了。所以姑娘们最后那一下是最重的。只见幺爸躺在那里半天都动弹不得。

姑娘们筛幺爸时,小伙子们一边看着,一边作好了逮姑娘的准备。姑娘们跑得再快,也总得有一个落在后面的。哈哈,这一次小伙子们不是去逮最后那个,而是劫住了跑最前面的姑娘,谁也没有想到,这次是跑在最前面的姑娘遭秧了,她就是我们全寨最漂亮的卓玛姑娘。

阿妈静静地坐在那里,凝神遥望远山,好像心事重重。

“格格,我们去拾人参果。”

我无奈地跟着阿妈来到另一块地里拾人参果,白色晶莹的人参果,像晶莹剔透的珍珠,每一根人参果,都好像是一根线上穿着几颗珍珠的白色糖糊芦,可以生吃,甜滋滋脆生生的。

“啊!……”这是卓玛的尖叫声。

“哈哈哈……”这是人们轰然的大笑声。

两种声音在山谷中传得很远很远,很久很久,让寂静的山谷充满了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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