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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魔》第五章 四凶神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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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这莫小娟师弟已进入黄土高原地带。

一路上,行人渐渐多起来。二人听得路人纷纷传说,俱云黄河渡口出了大事。

这莫小娟与令狐玉略一商议,决定耽搁些时光,弯路过去查看一番,究竟这千年古渡头遭了什么劫难。

二人驰离黄河渡口不远,一眼看到成群的百姓扶老携幼,肩挑手提,犹如遭受兵灾似的,脸部充满痛苦表情向远处迁徒。

令狐玉勒住马缰,忧虑地向师姐问道:“师姐,你看这一派乱哄哄,却是为了何事?”

莫小娟道:“我也不明白,只是去问问便知。”

说完这话,却见迎头走来一位老丈。少女翻身下马,躬身一礼问道:“请问老人家,此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呀!这儿要发生水灾啦!”

“水灾?你们事先怎会知道有水灾?”

老丈叹了口长气,又道:“不错,天生的水灾我等事先不会知道,但是……唉!这是人为的水灾!”

言至此处,这老头却又不肯说下去,匆匆挑着担子子望前而去。

这少年秀目连眨,问道:“师姐,什么是人为的水灾?”

“不知道,我们再到前面问问看。”莫小娟答道。

于是二人又翻身上马,急朝百丈开外一座茶棚驰来。

二人来至茶棚,翻身下马,拣了个座位坐下。

伙计拿过来一壶香茶。二人刚啜一口,突听得一阵嘈杂脚步之声,二人抬头一看,却见从外面鱼贯走进七个灰衣人,其年龄都在五旬上下,个个目泛神光,太阳穴微微隆成。显然都是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姐弟二人吃了一惊,但看这七人面相,似乎又不象恶人。这莫小娟向师弟使了个眼色,叫他切勿轻举妄动,少年会意,只是低了头慢慢喝酒,冷眼看这几人动静。

只见他们走进店来,即落坐在当中一张座桌旁。其中一个老者,向堂馆点了几色上等好菜,又要了几坛美酒,即转头端详座上的客人。

当他看到了令狐玉时,似乎微微一怔,可是,又盯视了一眼,觉得这一个少年公子,目无神光,太阳穴不隆,似乎放下心来。

但是,当他看到这少年摆在桌上的那把墨扇时,却又是神色一楞,因为这把墨扇比普通的扇子大,一边题着诗,一边泛着银光,显然是非同寻常的东西。

老者心想这少年书生定然有点来头,可是,当他再将这少年本人与那墨扇相互对照一下,老者又暗自摇头,断定这个少年书生绝不会是什么武林人物。

那老者如此一想,也就收顺了视线。堂馆端来了了好酒,即时将各人的酒杯倒满,就到别的桌上招呼客人去了。

这莫小娟令狐玉经了那一次林虎的寻衅和胖和尚的相救,自知天外有天,从此处处小心,不敢随便惹事,一面低头喝酒,一面偷看这七个老者。看其神色,不象邪恶之流,面貌都是一团正气,但却猜不透这七个人的来历。

陡地,外面堂倌高呼一声道:“相公,请里面坐。”

随着高呼之声,酒客们都觉得眼前一亮,不约而同的向走进来之人看去。

原来这人是位身着儒衫,头带方巾的书生。这书生面容娟秀、双瞳点膝、高鼻朱唇,玉颊白中泛红,一双眼睛神光炯炯,似乎看得穿别人的五脏六腑。

那堂倌与一般酒客们都在暗暗惊奇:怎的今晚会同时突然出现两个俊美公子哥儿,真是难得。

后进来的书生,恰好坐在令狐玉斜对面的坐位。令狐玉不期然的微一抬视,顿使他一怔。因为他感到这少年书生的面貌,好象在何处见过,但一时又回忆不起来,到底是在那里见过。

少年书生见了令狐玉手中的折扇,目光一楞,但也只是一瞬间,旋即又神色正常,唇角微现笑容,轻点了点头,即坐在座位上,顾自向堂倌点酒点菜。

堂倌走后,这书生向别处寻视一番后,即双目微闭,将头轻轻向左右摆动,朱唇略起,似在吟咏一读绝妙的诗句。

令狐玉暗笑:“真是个书呆子。”仔细一听,那少年书生虽然朱唇在动,却并无声息。

令狐玉感到有些无聊,正要回头与师姐谈笑几句,却忽然听到有人轻声说道:“是他,老夫的眼力绝不会看错!”

令狐玉心下一震,双目微启,在酒客之中搜寻发话之人。原来正是七个老者之中最老的一个,因为他的咀唇微微启动,正在向其余几个老者耳语般说话,而说话之间,犹自双目炯炯,不时偷看那少年书生一眼。

令狐玉一面自顾喝酒,一面继续倾听,由于这句不着边际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已然看出七个老者,乃是名符其实的江湖人物。

此时,少年听到其中一位老者问道:“他是谁?”

那先时发话的老者,嘴角微绽笑容,以极其细微的声音道:“你们原来不知,这黄河一带连年屡遭蝗旱大灾,今年尤烈,入秋颗粒无收,故山民易子而食。我海外侨子闻讯义捐贩款黄金十万两。朝廷派了一名钦差,一名千总和一百二十名兵勇,押着这笔款子到三江重镇,兑谷赈灾。他们走的是水路,从省城龙潭角码头逆水上溯有四天的航程。岂料装船完毕,准备第二天登程的那一夜,官船被劫,钦差逃得性命,那千总和一百二十名兵勇悉数死于非命。人们都断定,除了‘佛门四凶神’,这江湖黑道上还有谁敢作下如此胆大包天而丧心病狂的大案?”

只听一老者惊道:“怎么又是‘佛门四凶神’?”其余几人,也是神色十分骇然。莫小娟令狐玉二人,听得此话,其心中的震动尤较这七个老者为甚。

武林江湖早就如雷灌耳般传说着“佛门四凶神”的事,但都似乎是十分遥远的神话:然而,此刻神话突然了事实,实在令人难以接受。恐怖,像幽灵一样地攫住了在场每个人的心。

“你的意思,是说这俊美书生竟是那恶魔之一?”其余六个老者,战战兢发问,不约而同的向少年书生偷偷看去。

那少年书生,仿佛对此孰视无睹,仍在目不斜视地喝酒吃菜。不管对于那几个正在议论他的老者,还是对于令狐玉,也未再看一眼。

此时,少年听得那起初发话的老者不屑地答道:“我说的是‘神捕白啸天’——京师大理寺首席捕快班头。”

六个老者一声惊叹:“原来名闻天下的‘神捕白啸天’白大侠,却是如此文弱书生模样!”

那最初发话的老者道:“人不可貌相,除了神捕白啸天,谁有这样的胆量,能有这样的本领敢接下这惊天大案?

这白啸天正是闽北芝城鹿口乡人。

案发前,他闻知家乡遭灾,告了半月假赶回鹿口,探望久无音信的老母和小妹。待得回到家乡,却见赤地千里、白骨露于郊野,鹿口上下,哪里还有老母、小妹的踪影?

正当他忧心如焚,探寻无着的时候,京师巡按府捕快营捕头,带着一块虎头令牌,从京城星夜赶来,向他报告了十万黄金大案的情节,请他主办此案,授与他极大权力,缉捕‘佛门四凶神’,不但可以调动各地捕房捕头,还可以调动各州府官军。眼下他肯定在微服出访,但愿此次他能马到成功。”

“也但愿我们天山之行马到成功。”另一个老者举杯说。

“嘘!”那老者把手放到嘴唇上,发出警告。

没有什么比这最后一句话更使莫小娟令狐玉惊异的了。

这一路,竟有如此多的怪事发生,他们竟一次又一次地碰到和他们这趟旅行有关的人和事!

等到那书生吃饱喝足,算了饭钱后出门,莫小娟向令狐五使了个眼色,姐弟二人也慌忙算了饭钱,一路跟了这书生而去。

只见他七拐八折,终于进了州府衙门,眼见得那老者所言是实了,这才转身返回客店。

“只要注意跟定这白啸天,何愁找不到那‘佛门四凶神’的蛛丝马迹?”莫小娟对师弟说。

二人回到客店,已是掌灯时分。姐弟二人日间辛苦,匆匆用了晚饭,就约定了明日早起去跟踪那白啸天,然后各各盥洗了上床。

是夜五更时分,莫小娟朦胧之中听得有人轻击窗户,细听却是连续三个短声,知是师弟有事叫她。急忙披衣起来,开门让师弟进来。却见令狐玉穿着一身夜行黑色短靠,长剑钭插背上,进门就轻声对师姐道:“师姐可曾听得房上有动静?”

莫小娟功力比师弟稍欠,却是睡得一夜安稳,不曾听得有何响动,故对师弟摇了摇头。

令狐玉道:“师姐倒是高卧得好,却不知险些着了人道儿!”

莫小娟惊道:“此事却是怎的?”

令狐玉道:“今夜三更时分,我听得房上有响动,忙穿衣起床,黑暗中听得有人从房上跳下,一路往师姐房间摸去。我悄悄上前,将那人从背后点了穴道,正待弄进屋来盘问,却见院墙上有动静,倾刻之间,但听得‘嗖’地一声,我忙将身子一闪,却是一枝袖箭擦脸飞过。刚躲过这袖箭,却又是雨点一般打来一阵暗器。等我将这些暗器一一打落,地上那人已是不见,却隐约见得一个人影在墙上一晃就不见了。我怕中了人调虎离山之计,不敢去迫,只是悄悄守在师姐窗下,直到五更,见无动静,方才叫醒师姐。你看这事却怎生是好?”

莫小娟听了道:“却是难为师弟为我站了半宿的岗。此事确是蹊跷,昨夜我正是将这出山两月来遭逢的怪事一一想来,直到二更才睡,哪能睡得不沉,却是差点着了人道儿。”

正说至此,却又依稀听得外面有点响动,这莫小娟还不及说话,却已见令狐玉腾身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临走前飘过来一句话:“师姐在家等着,休要再睡,等小弟去探个究竟。”

这小娟想要阻拦已是不及,只得穿上衣服,手握了长剑,坐在屋中静静等候。

那令狐玉出得院门,见一个黑影望东而去,心下更不思索,运起足下轻功一径赶去。

黑暗中,少年身形迅若流星,紧追不舍。那黑影轻功也是好生了得,这令狐玉虽有一流轻功,不久也竟失去了目标。此时,却见浓黑的天际一道电闪,天上竟下起雨来。

令狐玉心中暗自着急,在这延绵不绝的山脚,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只得冒雨赶路,想找个躲雨的地方。

刚转过一道山角处,蓦见远方山腰间有光亮闪动,心下大奇,一连几个纵身窜了过去。

来至近前一看,只见光亮径自一山洞中透出,便轻手轻脚走了过去。离开洞口两三步远,听见洞内有娇嫩声音道:“郡主,这儿离天山究竟还有多远?”

只听得另一个珠走玉盘的美柔声音道;“究竟多远我也不太清楚,如果途中不耽搁的话,也许不会误期。”

令狐玉听洞中有人谈及要到天山去,不由得再次大吃了一惊:又是一伙与自己目的地相同的神秘人物!他情不自禁悄悄走至洞口,向内偷窥了一眼。

只见洞内坐着五位绝色少女,团团围住一堆用木柴烧的火,在烘烤被雨淋湿的衣服。面对洞口而坐的黑衣少女尤为美艳,长的黛眉凤眼,皓唇朱齿,此时正手执小树枝拨弄地上的火堆。另外四位一色青缎女式劲衣,头挽发髻,年龄都在十六、七左右。照衣着上看,适才被称作郡主的定是那位黑衣少女,其余四人应是婢女无异。

令狐玉想罢,环首四顾,望见右侧十丈外有巨松数株,暗道:“不如就在树上隐蔽些时候以观动静。”忖罢,身子一拧,窜了上树。

不多时,却见东方泛曙,晨风袭人。这令狐玉在树上举目四望,但见眼前层峦叠嶂、削壁千仞、万籁俱寂、怪石嶙峋,不时夹杂夜枭鸣叫,令人毛发悚然。

霎时,旭日东升,金黄色的光芒穿透了层层雾幕,扩展了令狐玉的视野。却见那山洞周围,仍于来时一样,半个人影不见。

突然,一股细如蚊哼之声,随风飘人少年耳鼓:“我正要找你的两个女伴,有种的就出来。”话声冷如寒凉,起自树林之中。

少年伶伶打个寒颤,立即意识到那黑衣少女遇着了凶险。当下急抖身形,循着话声的方向直追过去,小心翼翼的走进树林,渐渐深人,全神贯注地防备四周。

走了半晌,他忽然觉得树林四周的景物,完全改变了样子,树的密度似较初进这树林之时稀疏了甚多,但是树林的范围却不知变大了多少。因为他在林中走了半晌,仍旧未走到树林的边缘,纵使他张大目力,也看不到究竟多远才算这树林的尽头。举眼一看,哪里有什么人影可寻?

这少年心想自己出来这许多时候,那师姐一人在家也不知是怎的了,心中挂念,遂忙忙欲寻路走出林子。

也不知怎的,他明明记得来时的道路,转回去时,却突然分不了东南西北,钻来钻去,总是回到原来的地方。

少年心里越发焦急,担心中了什么人的调虎离山计,怕师姐在客店中遭到不测。

正在此时,却见前面林中转出两位青衣少女,正是刚才所见洞中的婢女。

令狐玉却待要闪避,已是不及。只见其中一位少女上前对少年道了个万福,柔声问道:“相公可是令狐小爷,我家郡主有请。”

令狐玉大吃一惊,不知对方如何猜出了自己的姓名,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正是在下,不知你家郡主请我何事?”

那青衣女婢说:“奴家只是奉命来请小爷,至于所请何事,奴家也自不知,望公子明鉴。”

令狐玉暗想,刚才听得他们言语,似乎也是欲往天山方向而去。既然和我目的相同,眼下这两个少女又不似有相害之意,何不随她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反正眼下转来转去也走不森林,过去问个路也好。

令狐玉主意已定,遂跟了这两个少女,转了半个弯子来到方才的洞口前,却见又是两个少女迎上前来,对令狐玉道:“相公这边请。”

令狐玉迷迷糊糊跟着两个少女走进洞中,却见洞中青石之上坐着的黑衣少女,正是昨天被那四个青衣女子叫作“郡主”的绝色女郎。

这“郡主”见到令狐玉进来,忙起身迎过来道:“相公果然就是令狐少侠?前番我们正有要事相商,明知少侠就在洞外,却也没有邀请少侠进来,害得少侠浑身湿透,还望少侠勿怪。”

令狐玉再次大吃一惊,寻思自己行动如此小心,还是让这黑衣少女发现了行踪,心中好不懊恼,遂欠身道:“小生正是令狐玉,至于‘小侠’之称却不敢当。刚才追赶一个怪人上山,到林中失去了这怪人的踪迹,且又一时迷路,无意中走到洞口,听见姑娘等正在说话,不敢进来打扰。也不知姑娘怎的得知小生在门外?又如何知道小生就是令狐玉?”

少女笑道:“江湖上都在传说,有一少男少女放出话来,要找佛门门凶神寻仇,这可是少见的胆大包天之事。那日奴家在客店中看到相公二人,见你二人与传说中的二人相似,便多留了一个心,派了一女婢一直在跟踪相公,故此知道相公在洞外。至于称相公为少侠,却是因为佛门四凶神武艺高强,手段残忍,相公等一对少男少女却敢公然挑战,想必有绝世武功,奴家正是佩服的紧!”令狐玉听了此言,心中疑团方释,正欲开言,那郡主却又往下说道:“昨日见少侠在洞外,想必奴家主婢几人的谈话相公已知之,奴家胆敢动问少侠,何以要那几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晦气?”

令狐玉见对方一切皆知,想是推诿躲闪不过,干脆老老实实将自己师姐弟二人如何全家被害,如何被高人搭救,如何在山上学艺十三年,又如何被师父派出山等事一一道出,只是隐去了寻找魔鼓一节。

少女听罢,道:“少侠苦大仇深,敢于满天下追寻杀人凶手,正是义薄云天,奴家佩服得紧!此山洞中没有好东西相待,且容奴家聊备水酒一杯,给少侠压惊如何?”

令狐玉在林子里钻了一夜,又让大雨淋得浑身湿透,正是又饿又冷,听罢也不推辞,竟答应了下来,照那少女的吩咐在另一条青石上坐下,却见那几个青衣少女拿出些腌鸡、白酒和水果之类,更不客气,坐下便吃。

那郡主自己却是不吃不喝,只是陪坐一旁,让那青衣少女不断添酒挟菜,伺候得甚为殷勤。

酒过数巡,少年腹内蓦地绞痛,心中暗道,我这是怎么了?一看那身旁的青衣少女,正笑嘻嘻地拿着酒壶,但那脸色却象是发紫发蓝。他摇摇头,怕是自己醉酒眼儿出了毛病,但一想,醉酒只会看人不清,绝不会看人变色啊?

这时腹内又是一阵倒海翻江般难受,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中了毒。不觉觉心下大骇,赶紧强运真气,暂止疼痛,再望那郡主时,见她亦是面作青蓝,正望着他笑,那笑容却有几分古怪。

令狐玉知是着了人道儿,也无暇细思,一收腹提气,将那腹中酒如箭般逼了出来,只见一道白光直射郡主。

那郡主身一晃躲过,哈哈大笑,道:“令狐玉,你今已喝了我毒酒,还想活命么。”

令狐玉恼怒之极,又逼出一道酒箭射向身旁的青衣女子,那女子猝不及防,竟让这酒箭给射得仰头而倒。

那青衣女子又羞又怒,爬起身来,抽出了一柄短剑,却被郡主喝开。另一青衣丫环,原来剑已出鞘欲来相帮,闻得郡主之言亦自退在一旁。

令狐玉恼恨得不知如何是好,指着郡主道:“你——你到底是何人,如何无缘无故就将这毒酒害我?”

郡主冷笑道:“你人之将死,知我是谁又有何用?”

令狐玉大怒,挥掌拍去,这时,腹内绞痛又盛,这一掌却拍偏了,轰然一声,掌风将一张大仙桌子击得粉碎,碗碟满厅乱飞,汤汗四溅。

那郡主见令狐玉在中毒之后,掌上仍能有这么大威力,不由得暗自心惊,对两个青衣女子道:“我们走,干完正事后再来收他尸体,吃了这许多毒酒,却不怕他跑了。”说毕,与两使女一晃不见,厅中仅留下满地残羹和木屑碎瓷。

见得众女子去了,令狐玉方冷笑一声,心自感谢师父昔日教给自己的逼毒内功,今日却救了自己性命。一边盘膝坐下,强运功力,提丹田真气,在体内缓缓游走。真气每行一圈,他就呕出一口带血的毒酒。如次反复数次,地上残酒黑血,积了一大摊。

这时,他心头窒闷渐去,腹内也只微有疼痛。他知道性命已无碍,毒质大部分去尽,又运会儿功,把剩余毒质从体内逼出,约一盏茶工夫,身前又多了摊黑血,他满头汗珠如豆,微微喘息。

他缓缓站着,略做运动,四肢恢复灵活,只是劲道一时还恢复不了,为保险起见,他又试将真气运转数圈,感到畅通无滞,心头清爽,于是“嗖”地把剑拔了出来。

他现在对那神秘的郡主恨极,若是再次撞见,那自然是下手不容情。

他想,这贼女子不是还要回来收我尸么?我便等着,也让你着我道儿。

主意一定,他回到厅中,躺到地下,运功一逼住气,脸上顿显青紫之色,手足冰凉,如此试了几次,颇为满意,但消消停停睡在地上养神,一待听到人声,便可装死。

躺了一会,毫无动静,天却渐渐黑了下来。

他想,我这般守株待兔,不知能否奏效?一下又想着师姐,猛地觉得好笑:“我在这里睡地装死,她在那客栈之中也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再等一会那妖妇不来,我还是回去算了,以免师姐挂牵。”

正等得不耐烦,突听得洞口隐隐有了人声,接着环佩叮当,有人向前厅走来。

令狐玉忙闭住气,四肢冷凉,双目暴睁,一脸青紫,活脱脱是个暴死模样。

少顷,只见一缕黄光从厅后射来,接着悉悉率率进来三人。当灯光一瞧到令狐玉脸上时,便听到一声呼叫,道:“这厮果然了帐也。”却是那青衣使女的声音。

令狐玉微微斜眼瞧去,见郡主还站在远处不敢过来,似乎还怕他暴起伤人。令狐玉此时若一跃而起,拎住郡主是绝无问题,但他心想自己几次被戏弄,这次也要戏弄她们一下,便继续躺着装死。

那青衣女子走近了,用灯在令狐玉脸上晃悠,见他模样好生可怕,竟“妈呀!”一声叫了出来。

郡主喝道:“怎么?”

青衣女子道:“他那样儿好怕人。”

另一丫环笑道:“毒死的人还看的么?”

郡主道:“去瞧瞧他是不是死透啦?”

令狐玉心里大怒,心中骂道:“狗东西,死便死了,还要我死透,死透是怎么回事,待会你自知道。”却继续闭着眼睛装死。

那青衣女子蹲下来,碰了碰令狐玉的手,又是声惊叫。

郡主道:“又怎的啦?”

使女道:“他的手冷凉,都硬了。”

另一丫头拍手道:“哈,这是死透拉,真死透啦。”欢愉之情,溢于言表,郡主也嘻笑了一声。

这令狐玉心中一阵气苦,心想,我一定先吓她们个半死,否则出不了这口鸟气。

这时,却听得郡主在吩咐掌灯,只听火镰劈啪,接着,烛花暴响,洞内亮起几支手臂粗蜡烛,顿时一片通明。

郡主:“好啦,我们可喝顿庆功酒啦。”

令狐玉心中突然奇怪,这郡主怎的这么说话,才一个时辰不见,就这般瓮声瓮气的,象是伤了风。

却听得一使女道:“现在却拿这厮怎么办,死狗一般,又沉又硬。”

另一个丫头道:“若不是毒死,便拿去喂了狗子。”

令狐玉恨得在心里咬牙,眼角微瞄,见二丫环在收拾地上东西,一边说道:“喂,我们先把他丢厅外去吧,在这里碍手碍脚。”

另一丫头道:“好,我这便来。”二丫头练武之人,动作敏捷,说搬就搬,一下就来到令狐玉跟前。

令狐玉想,是时候了,且看小爷手段。在那两个丫头刚想蹲下时,他一吸气,手脚不动,直挺挺地竖了起来,脸上还是一片青紫,双目突出,一副暴死之相。硬硬地立在厅当中,直瞪着郡主。

只见两个丫头魂飞魄散,尖叫跃离,与郡主站到一处,一边颤声道:“怎的炸尸了,这个僵尸鬼。”

郡主脸上表情倒是毫无变化,但身子瑟瑟抖个不住,三人望着直挺挺朝她们站立着的令狐玉直抽冷气,连逃跑都忘了。

令狐玉见她们那个模样,心里一阵痛快,暗道,再吓她们一下。

蓦地,他把眼咕咚一转,又复瞪直,嘴角僵硬地抽搐几下,象是在笑,然后迈着僵直的步子,一步步向她们逼了过去。

只听得一个使女尖叫一声,当场就吓晕了,另一个使女返身便逃,那郡主嘴张了几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显已骇极,尖叫一声,返身使逃。

令狐玉笑道:“郡主,现在才逃,不嫌晚了点么。”微一点是,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背,如婴儿般提了起来,顺手一拂,点了穴道掷在地下。

郡主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瞧那样儿,也差不多要吓晕过去了。

令狐玉心想,晕过去须不好问话,于是一收功力,脸貌恢复原样,笑嘻嘻地望着郡主,却听那郡主恨恨连声。

令狐玉恨声道:“姑娘这般恨我,我和你有杀父之仇么?是何时糟蹋了你家坟山么?在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郡主扭过头不望他,只冷冷哼了一声。

令狐玉心中恼道:这厮反而嚣张,我原不用对她这么和风细雨、客客气气,当下刷地虎起了脸,道:“贼女子,你听着,你若好好供出毒害我的图谋,告诉我你到底是何人,一切都好商量,若不通融,只有死路一条。”

郡主道:“奴家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令狐玉大怒,道:“好呀,你硬气,硬得好,看小爷来整治你。”

他倏地欺身,一指点出,然后冷笑着站起。

片刻后,郡主身子发颤,口中呻吟不断,豆大汗珠从额上冒了出来。

令狐玉点点的是她麻痒之穴,便得她浑身上下无处不痒得钻心,这种奇痒,比痛还难受数倍,时间一久,任谁也忍受不了。仅过一小会儿,郡主大声呻唤起来。

令狐玉道:“怎的,招是不招?”

郡主只是呻唤,却不回答。

她实在忍奈不住,想用手去身上挠抓,但被点了穴道手脚均不能动弹,她双目暴睁,对令狐玉泼口大骂起来。

令狐玉笑嘻嘻地道:“姑娘倔犟刚硬,倒使小爷不胜软佩。但你骂人也太毒,小爷却不耐烦听,我且到别处走走,一个时辰后再回来瞧你,若那时人还未死,便请告诉我招是不招。”说完他返身欲去。

郡主大惊,道:“喂,别走,你别走。”她惟恐令狐玉真的去一个时辰,那这苦楚就难挨了。

令狐玉停下,道“想好了?”

郡主道:“想好了。”

令狐玉手一拂,解了她麻痒穴,说道:“招吧。”

郡主道:“还须让我身子自如活动,方好说话。”

令狐玉笑道:“你别想捣什么鬼,你以为身子能活动就逃得了么?”

郡主道:“你若不完全解开我穴,一切免谈。你自诩武功高强,难道连我这小姑娘都守不住?”

令狐玉道:“你这厮诡计多端,自然小爷也不怕你飞了去。”

郡主道:“解穴吧。”

令狐玉冷笑连声,弯腰将她提起,拍开了她穴道,一掷在地,道:“招吧。”郡主爬起来,坐到张椅子上,道:“招什么?”

令狐玉怒道:“我不是已讲过了,你装何糊涂?”

郡主冷笑道:“你以为我真会招么?哈哈,无知小儿。”

令狐玉恨不得立时掐死了她,怒目圆睁道:“我不把你整治得不死不生,也枉在江湖上混了。”

郡主一抬手遮住嘴懒懒打个哈欠,语音含糊地道:“臭小子,你想怎的——就怎的吧。”

令狐玉道:“好,”踏上一步,又要点她穴道。

这时,却猛地怔住了,郡主捂住脸的手在这刹那滑下,而出现在令狐玉眼前的,却是一张七窍流血的脸。

令狐玉骇然,道:“贼女子,你弄什么鬼?”

郡主不答,身子歪斜从椅上翻倒下地,令狐玉用手一探,竟已气绝身亡。这下事起突然,大出令狐玉意料之外,后猛地省悟,这郡主利用解穴手脚能动之际,以手掩口服食了剧毒药物,以至身亡。

令狐玉对她宁愿自镣不愿供出真情百思未解,又气得跺脚咒骂。这时,一眼瞄见两个青衣使女,也竟倒地气绝,脸上和郡主一样七窍流血!

令狐玉见状大惊,也不知今日竟是撞了什么鬼,这几个女子莫名其妙地邀请了他,又莫名气妙地对他下了毒,眼下却又莫名气妙地自杀身亡了,不知她们宁死也要遮掩的是一个什么秘密?心中惦记客店里的师姐,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回了客店。

回到客店,却见莫小娟安然无恙,长剑在手,显见是枕戈待旦,坐了一天一夜。见得师弟平安回来,心下大喜。细问了师弟所见之事,奠小娟眉头皱得更紧。

“这一系列事件真叫人扑索迷离,如何这许多身负绝流功夫的武林人物都在赶往天山,而环绕你我身边发生的这些事情却又该如何理解?似乎有人对我们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行事却又古里古怪让人猜不透。这些人究竟要干什么?我们似乎一直就被人跟踪着,却又并不见对我们下手;我总感到冥冥之中似有高人在一直保护我等,却又并不明白现身。这些人都是谁,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莫小娟自言自语道。

“师姐就不用苦苦冥思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这许多无头公案,到时候自会见出分晓,既然猜不出,又何必费这些心思去猜?”令狐玉对师姐道。

“师弟说得也是,我们只管往天山去,是祸是福,到时自知。”少女说。师姐弟二人遂不再多想,匆匆打点了行装,启程再往天山方向而去。

就在令狐玉师姐弟流连长沙那几日,神捕白啸天接到丐帮湖南堂口密报:钦定要犯“佛门四凶神”正在长沙!

这白啸天自从接了皇上令旨,日夜察访,却是蛛丝马迹也未拿到,正焦躁得紧,见了丐帮密报大喜,急忙将金牌令符发往长沙府,接过了州府兵权,一面急调京师大内十二高手前来长沙驰援。

这一切都做得不动声色,那长沙一城人除了三两个紧要官员,竟是无人得知一场铁壁合围将在这古城展开,仍是一派太平景致,热闹犹胜往日,作为长沙一绝的“天心阁”,更是生意兴隆,八面来财,寻常之人,哪里嗅得出这空气中孕含的刀光血影?

原来这长沙南有天心阁,北有兴汉门,一道雄壮的城墙牢牢围着这兵家必争之地。古城一片勃勃生机,是商贾云集的繁华之地。

有首儿歌专门形容长沙城的妙处,道是:“南门到北门,七里另三分。白沙串碧玉,红粉销黄金。”

这儿歌中的“白沙”,单指南城门天心阁后的一串水井。水井深不盈尺,名唤白沙井。奇怪的是名为白沙,井底却是些平整青石,并无一颗白沙。井水清洌甘甜,无论大涝大旱,这一串水井都是碧冷冷地不溢不枯,从早到晚,南门附近的百姓在井边汲水洗衣,更有些汉子挑了井水送往城北沿街叫卖:“白沙水咧,又凉又甜罗!”

无论用水的人有多少,这串浅浅的水井总是永远保持尺来深水,远望恰似一条绿莹莹的碧玉项链。这便是“白沙串碧玉”的由来。

俗话说高山养俊鸟,好水润红颜,天心阁下有这串白沙好水,便有精明的妈妈们依水修楼筑院,蓄几位粉面娇娃,作那卖笑营生。久而久之,这天心阁下便有大片红楼暖阁,小巷虽幽,车水马龙却终年不断,成了长沙城第一热闹的去处。

莫小娟令狐玉师姐弟二人前脚离开长沙,那“佛门四凶神”之一的“驼鸡活阎罗”后脚也到了长沙。不过他们劈面相逢的可能实在太小,因为这姐弟二人象一般观光旅游之人,不过是逛大街住客店寻找热闹之处游玩,而那“驼鸡活阎罗”本着他那风流的本性,却一来就直奔那花街柳巷,一连三天三夜,都呆在那著名的天心阁中。

这天心阁妓院有个最叫座的妓女,艺名唤做李香香,却是长沙城鼎鼎大名的粉头。

这李香香不但貌如天仙,身柔如水,棋琴书画无一不通,且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甭说长沙,就算整个湖南,这李香香也是响当当的第一名妓。

一般公子哥儿要得她伴陪一夜,十两白花花银子自不必少,还得提前约订,到时候还得看这李香香高不高兴,不高兴了银子退你,遇上了小气的公子哥儿出点言语,说不准那十两银子掷还给你,再倒贴你十两银子,叫你长点见识:要省钱,何不去那街头巷尾寻那五十文钱脱一次裤子的烂污货色,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这李香香虽是年方双十,却在风月场中经了整整五年大风大浪的磨砺,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什么男人没见过,要说对什么男人动心,那可不容易。可这一天,她倒对一个客人有那么一点动心的意思。

这客人说年轻,也不年轻了,少说也有四十。可他总有些什么地方,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系住了李香香的心。

首先,这男人异常的强壮,一副身子骨硬绷绷,脱了衣服,那一鼓一鼓的肌肉带着光渍,仿佛生铁铸成,压得李香香娇喘不停,却又舍不得他挪开。

行房事时,爷儿们都有的那玩意儿,比那一身肌肉还要出色,粗壮刚劲,妙不可言,极胜鏖战,一夜风流过来,把这李香香鼓捣得嗷嗷直叫,快活得没法形容。

待到衣冠整齐之后,那李香香捧上香茶,二人对座品茗,娓娓而谈,才知这客人却是个风流俊赏的识货之人,对香香琴棋书画上的造诣,竟是一一欣赏得到点子上。

你说他是老风流吧,却神态之间又带着那么一种淡淡的冷漠,偶尔眯缝起眼睛,让香香看得心惊,似乎在这人眼中除了自己,竟是傲视从生,以万物为刍狗。花起钱来,连香香这种风月场中老手,也觉得他阔气的惊人。

那一日,一场颠鸾倒风的**之后,香香拿起琵琶轻拢漫然,唱了一曲姜白石的歌曲《鬲梅溪令》,却道是:好花不与滞香人,浪粼粼。

又恐春风吹去,绿成荫,玉钿何处寻?

木兰双浆梦中云,小横陈。

漫向孤山山下觅盈盈,翠禽啼一春。

却唱得字正腔圆,声情并茂。那客人连声叫好,敬了这香香一杯酒,自己也喝了一杯。

那香香见客人是个知音之人,一连谢过了,却再调琴弦,又唱了一首柳三变的《鹤冲天》:“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争不恣游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向。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客人拍案叫绝,令香香唤来一名丫环,把出十两金子,叫丫环去长沙最著名的一家珠宝店买来一对祖母绿的玉镯,专赏这我自犹怜的“白衣卿相”。

那香香见了这玉镯爱不适手,正在把玩不已,谁知这客人却皱着眉头,指出这玉镯身上的几处庇漏,说道:“这等货色,如何把来送美人?”

香香道:“相公既是不满意,叫丫环拿去退了重买就是。”这相公竟然将这价值十两金子的玉镯随手就送了丫环,再把出二十两金子与香香,让她捡好时候另去选一对称心的玉镯。这相公那一掷千金的随随便便真是了不起,仿佛家里埋着个金窖。

一连三日,这相公和香香泡在一起,竟是千怜百爱,说不尽的缠绵温柔。

到了第三日上,这相公突然动了玩兴,要为香香表演易容之术。

香香兴致勃勃,目不错珠地看着。只见这相公从身上拿出一张人皮面具,往脸上一套,却见一个风流的中年文士,转眼之间变得狞恶无比,把个香香吓得半死。这还不说,一转眼却又拿出一些物事,往身前身后这么一寒,却就变了个高大丑恶的驼子。

香香道:“相公快别变戏法吓人了,奴家只知世人整容为了变美,却不曾见有人好端端要把自己变得如此丑恶。”

一语未毕,却见这易容后的相公竟凑过身子,要以这恶鬼的容貌身子与她交合!

香香不肯,那相公竟出手用强,三下两下撕去香香身上穿戴,一反平日的温柔体贴,两手粗暴地抓扯着香香地两只柔软的**,用满脸粗硬的胡碴使劲扎着香香白嫩的脖颈,扎够了,便恶鬼般腾上身子,毫不客气地大动起来,淫笑着,将这香香恣意强暴。

事毕,也不容香香穿上衣物,便叫香香唤进那贴身丫环。

这小丫环笑盈盈进来,手上还戴着这相公送得祖母绿手镯。不承望推门进来,却见到个恶鬼般的驼子,哪里还有那风度翩翩的慷慨相公在?

却待要出声发问,听得这恶鬼狞笑一声道:“你们可曾听说过‘驼鸡活阎罗’的名字?从来没有一个见过他真面目的人能够活下来。”

说完,只听得“毕毕剥剥”几声,可怜那一代名妓李香香,连同那十五岁的小丫环,转眼之间已是香消玉殒,脑袋早被这恶魔拍扁!

这驼鸡将那丫环的尸身往床上一扔,和小姐并排躺在一起,拿来被子盖上。又从行囊中取出一身袈裟穿上,一忽儿就变了个驼背和尚!

妆扮完毕,从小姐衣厨中搜出那二十两金子,再从丫环手上除下那手镯,细心将屋里搜了一通,将那香香平日的积攒一古脑卷了,留下一串小小的佛珠,随着一声“阿弥陀佛”,早从窗口飞身而逝。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却见这驼鸡出了妓院,一路往城东而去。

越过城楼直奔郊外,来到城东桃花山下一处空地。见了四下空旷无人,遂站定身子,发出一声清啸。

那啸声内力惊人,穿过层层暗夜,竟震得周围树枝簌簌作响,少顷,只听得一前一后三声啸声从远处传来,同样是内力深沉,少说也来自三五里之外,却见转眼之间,三条黑影已轻飘飘飘到面前。

这驼鸡也不看人,对着黑暗中的人影轻声道:“兄长们来得好快!小弟见了兄长飞鸽传书,立即来了长沙,却已等了兄长三天。”

另一个声音答道:“兄弟早来三天有什么要紧?即使你一句不说,为兄的也知道你这三天在哪里过的,想必是好生快活了三天。”

驼鸡道:“兄长猜得不错,只是兄长难得如此急煎煎飞鸽传书,不知出了什么事要唤小弟等三人?”

伸手不见五指中,四个人已渐渐聚拢。

却见这四人,与这“驼鸡活阎罗”的打扮一模一样,其余三人都是身穿袈裟的中年和尚,却正是那令江湖人丧胆的“佛门四凶神”。那刚来的三人分别为老大老二老三,这驼背魔头在四人中武功最高,年纪最轻,却是“四凶”中的老四。原来“佛门四凶神”俱由老大飞鸽传书召来这里,却是要合计一件紧急勾当。

此时一抹月光透出云层,照见这坐地的四人,幸喜此时无人经过,否则见了此四人,包他立地吓死——这名满天下的“佛门四凶神”个个神色狂傲,面现狞恶,几人虽然相貌不一,高矮不同,但每人那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却是让人不寒而凛。

那老大老二是两个身穿大僧袍的胖大和尚,一持降魔杵,一佩大戒刀。那老三鼠眼无眉,须发皆灰,一望而知不是一个善良之辈。

片时之后,只听得那老大沉声说道:“今日召见各位兄弟,却是出了件大事。”

跎鸡道:“兄长休要恁地唬人。以我兄弟四人的本事,这些年何曾怕过甚人?却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大的事也当没事!”

那兄长道:“话虽是这样说,此番却与往日不同。你等想必也听说了,前些日子,也不知什么人在黄河渡口打劫了朝廷救济灾民的四十万两黄金。

抢便抢罢,这厮们作了如此弥天大案,却在现场扔下几串小佛珠,还让几个目睹者活着,均一口咬定是四个和尚所为,中有一人为跎背,此却不是陷害我等兄弟又是什么?如今朝廷派了那神捕白啸天,持了金牌令符,却要克日捉拿我等。

若是派了别人倒也罢了,这白啸天乃当朝第一条好汉,一身功夫不在你我之下,这倒也不十分打紧。只是,白啸天此次办案非同寻常,乃是奉旨办案,皇上发下御用金牌,授权这白啸天有调动各州府兵马的无边大权,定要将咱兄弟四人兜捕归案。”

三人听了,方始大惊失色。

须知,江湖中人,不论作恶还是行善,从来是宁负绿林不惹官家。如今朝廷大动干戈,那却不是儿戏。任凭这“佛门四凶神”如何本事高强,这一旦惊动了朝廷,却也绝非小事一桩。

这驼鸡道:“这却端的大事不妙。依兄长之见,我等却该如何是好?”口气中已完全没有刚才的那种轻巧,显然已感觉到大祸临头。

“有什么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那兄长的声音答道。

驼鸡道:“却是往何处走,方能逃脱这天罗地网?”

“兄长”道:“此事为兄的思之再三,我等可先往终南山暂避,那里山高林深,我等又从来没有染指过那里,不会有人怀疑。我等就去那里,躲他个十天半月,再作计较,兄弟们以为如何?”

三人听了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纷纷同意。

计较已定,四人当下就行起身。

一连两日,路途之中倒也太平无事,四人渐渐将那戒备之心松懈了几分。

那一日,四人经过一道大丫山口,来到峰顶,看看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一轮冷月,将那清辉投在四近黑漆漆群山之间,倒仿佛四周尽是魑魅魍魉,让人无端打个冷战。

那驼鸡道:“好险峻的去处,若是那神捕白啸天在此处设一拨伏兵,我等却不是要束手就擒?”

这驼子也活脱是个乌鸦嘴,只听他一言未毕,那山腰之处传来一声长啸,啸声中,清冷的月辉下,几条人影身形如电,迅速绝伦地直朝峰顶上射来。

来人好快的身法,啸声起时,人影尚在峰下距离三百多丈地方,啸声落时,竟已登上了峰头。

四人但见来人一身黑衣,眼睛精芒四射,如冷电霜刃般慑人生寒,一看就是绝流高手。

与此同时,西北方向,四人身后,也陡地掠起几条人影,自四人头顶飞越而出,飘落在四人身前,冷然凝立,赫然也是黑衣刀客。

第一个黑衣人一声不吭,倏地单手一挥,轻飘飘拍出一掌,直击最前面“佛门四凶”的老大前胸。

老大立即出掌相迎,“砰。”一掌硬接,震响声中,黑衣人身形未动,这老大却被震得胸口血气翻腾,踉跄连退了七步。

眼见老大一击受挫,驼背魔头动手了。这魔头功力在四人中最高,也不喜使兵刃,与人动手时只是一双手掌,掌劲浑厚,右手微抬,点出三缕指风,隔空朝第一个黑衣人后背穴上点去。

驼背魔头三指点出,双目暴瞪,目光比电芒还要强烈射人,眼球色转赤红,额上青筋暴起。那神情,简直是要择人而噬。黑衣人目睹此状,心中不禁大生凛骇,双眉暗皱。

就在此际,另一个黑衣人用一股极细而非常清晰的声音对他传音入密:“用你的‘飞云掌’法,闪电快攻,一气呵成,连拍十掌,不要给他喘息的机会,好了,可以出手了,快。”

传音声落,果然陡地一声喝道:“接掌。”声落掌发。

身形倏地前跨三尺,双掌挥舞如电闪般拍出。掌风呼啸,劲气如涛。

那边驼背魔头早已提聚一身内功真力,凝神蓄势以待,见黑衣人掌力发来,也即一声大喝。双掌疾挥,真力山涌,硬接硬迎。

砰。砰。砰。声如暴雷连响,狂飙猛卷,劲力激射中,二人已不折不扣的硬拚了十掌,身形各自飘退。

驼背魔头目光凝注着黑衣人的脸呆住了,此人不但和他硬拚硬接了十掌,而且毫无一丝受伤的迹象。看他脸色虽然略现苍白,呼吸略现粗浊,但那寒电般灼灼坚定的眼神,似乎仍有再拚三五掌之能。

此时,只听得又是一声大喝,四人面前又出现两个黑衣黑衣人,随后又是两人,一时间竟是络绎不绝,一眨眼面前已站了一圈,少说也有三五十人。四个魔头见状大惊,也不知这山顶了埋伏着多少这种黑衣怪物,今日却是遇上了劲敌。

此时,只听得这刚到的两个黑衣人大喝一声:“你等四魔头作恶多端,今日须得纳命来了!”

声音未落,两个黑衣人一青一白双剑一挥,身随剑走,踏洪门,走中宫,欺身上步,寒光耀眼,左剑疾点驼背魔头无名颚下喉结穴,右剑削腕,扎腰肋。

另外那些黑衣人则分别缠住了那剩下的三个魔头。

先说这围攻驼背魔头的一方。那攻向驼背魔头的两个黑衣人踏洪门,走中宫,乃是剑客欺人的招式,这两个黑衣人显然没把这驼背魔头放在眼里。

这驼鸡活阎罗一声冷喝道:“两个小子,恁地托大!”

身形不移不晃,左手食中二指一招“白云出岫”,寒光暴闪,带起一片呼呼劲风封住对方的双剑,中指指尖猛然斜点前面黑衣人期门穴。

两个黑衣人心头猛地一震,闪身避期门,挫腕撤剑,连连后退。

须知驼背此招名为“旋风八式”,虽然总共只有八招,但却是妙绝天下武林奇学,不但威力无俦,而且每一招式间,均皆暗蕴着无穷尽的变化,莫测高深的玄奥,招招相连,式式不断,真有神鬼难测之机。这驼背凭着这套旋风八式,纵横天下,未曾碰到过一个敌手,就连能够接得下他五招的人,也未遇上一个。

两个黑衣黑衣人纵是功力深湛,剑术造诣颇高,但怎是博大精深,奥妙绝伦的“旋风八式”之敌?刚走了三招,陡闻“当”的一声暴响,寒光一闪,一黑衣人右手长剑已在驼背一招“春风化雨”下震脱出手,直飞半天。

这黑衣人剑被震脱出手,右臂酸麻,虎口剧疼,鲜血涔涔,虎口已被震裂。心中不禁骇然大惊,争忙飘身暴退,铁青着脸色,楞然望着这魔头发愕。

另一黑衣人见状大喝一声:“魔头小心了!”身形已陡地跃起,探臂伸手,迅逾电闪风飘,快捷无俦地猛向这魔头抓来。

哪知这驼背魔头早就料到这一招,一见对方的手抓来,早已抽剑在手,口中立时一声大喝道:“小子,找死!”宝剑一抖,陡见金光暴闪,一招“风卷残云”,已经疾如电光火石般划出,直朝对方抓来的腕臂截去。

黑衣人心头蓦地一惊,方要缩臂闪避时,但无奈对方出手太快捷,长剑早已截中他的腕臂,只听得陡地一声惨叫,血光崩现,身形暴退,一只左臂,已被齐腕截断,鲜血淋淋,直往外流泻。

那边的两个黑衣人见状大惊,身形一晃,飘身跃落驼背身侧,长剑出手,同时一声暴喝,身形疾纵跃起,两枝长剑,一左一右,挟冷森森寒气,分向驼背魔头身上要害扎到。

却见那魔头不慌不忙,身形巍然不动,右手长剑一挥,顿见狂飙疾卷而出,硬将二人同时扑来的身形剑招震退。

两人见状,喝了一声:“好身法!”话落招出,寒光暴。

闪,两枝长剑又同时递出,疾逾电掣,击肩,扎胸,眼看这驼背魔头已无处闪避。

这驼背魔头不愧为一代高手,但见他一声冷笑,脚下倒跺九九,身形倏地一晃,便已极其巧妙地避开,两枝长剑全皆走空。

二人见双剑走空,立时变招换式,展开天山派剑法绝学精华,全力抢攻。

刹那之间,顿见两枝长剑,寒光闪闪,剑虹纵横,宛如寒涛掠地,怒潮腾空,冷气森森,劲风呼呼,交织起一片又紧又密的剑幕,将那魔头身形裹在其中。不愧是江湖是负有盛名的剑术名家,招式不但玄奥劲疾,而且沉稳凌厉,确然不同等闲。

可是,这驼背魔头一身武学功力已达武林极流,举目当今武林,能与他相若者,可说是少之又少。尽管两个黑衣剑术高手将一套绝顶剑法施展到顶巅,招招尽是绝学精华,但那驼背魔头始终是气定神闲,在两枝长剑凌厉的剑影中,飘身游走,间或伸掌还以一招半式。

这时,一黑衣人已将那负伤的黑衣人包扎好伤口,一见这种情形,不由双眉紧蹙说道:“师兄。你且在这里休息着,我去帮帮三师弟和四师弟去。”说毕探臂拔出长剑,一声喝叱,龙行一式,跃身加入战团,三人成三角形,将那驼背魔头包围在核心。

援兵一加入,三剑联手,立时威力陡增,与先前大不相同。

这一来,那魔头更不敢大意,倏地一声朗笑,身形立时加快,双掌猛挥疾舞,掌风凌厉绝伦,令人震骇。三人只见他双掌翻飞,劲风呼呼,如肌的掌影,在紧密的剑幕光影中,宛若汹涌的惊骇浪。

这三个黑衣人空白拿着兵刃,打了半天,不但连这魔头的一片衣角也没沾上,而且反而被对方的掌招劲风,逼得有时连剑招都递不出。

此时,这魔头的身法不但更快,而且每一出手招式,都是招连招,式套式,连贯而来,复杂异常,真是快若电掣,看都无法看清。三人是越打越心寒,越心寒,手中剑势招式就缓慢。

这时,又见一黑衣人拔出长剑,身形一晃,纵跃而起,扑到驼背魔头面前。

就在他身形刚刚纵起之时,却陡闻一声惨叫,但见一道寒光冷森森地直向他迎面射来。他心中一骇,连忙急施千斤坠身法,硬将刚纵的身形坠落地上,回首定神一看,原来是一枝长剑,已插在身后路旁的一株大树上,深入尺许,剑柄还在摇晃。

再看前面情形,已是大变,一黑衣人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口角溢血,胸前衣服焦黄,脸色紫黑,已经毙命。另一个黑衣人右手虎口鲜血泊泊往外直流,站在一边呆若木鸡,直着双眼发愣,满脸尽是惊怖骇栗之色。

最使他骇异的是第三个黑衣人,只见他右手举着剑,左手食中二指骈指着,站在当地怒目瞪睛,一动也不动,显然是被点制了穴道。

再看那驼背魔头,却依旧是那付气定神闲的样子,垂着两手,目注着他,岸然卓立,脸上神情在冷傲中挂着一丝讥诮一冷笑。

此时,只听见一片怒喝之声,又有两个黑衣人加入战团。只听得怒喝声中,陡闻哗啦啦连声响,寒光疾闪,二枝七尺多长的钢鞭点、扎、打、扫、挟呼呼劲疾。疾如电闪,威猛无伦,分向那驼背魔头左右前后要害攻到。

刹那之间,只见两枝钢鞭交错纵横,鞭影如山,天矫有若龙蛇。而且此攻彼退,彼出此收,恰到好处。这两个黑衣人武功颇高,并且善于合击之技,威猛凌厉,招式沉狠,威势凌厉,困着驼背魔头的身形。

好魔头,只见他依旧是气定神闲,在如山的鞭影中,电闪般飘忽着身形,倏东忽西,忽南倏北,身形如鬼魅,不但奇极,而且也妙极,绝极。任凭二人展尽鞭法绝学,攻势凌厉威猛,却仍是无法沾上这魔头的衣角。

一团鞭影中,只见那魔头身形飘忽,闪避攻招,双掌挥舞翻飞,或夺鞭,或乘隙欺身,递掌发招,招式之奇诡,真是神出鬼没的难测之机。

在这种情形下,黑衣人是越打越胆寒,越胆寒,也就越气馁了。但是,胆寒气馁有什么用?这时,已是欲罢而不能的了。

突然,只听得那魔头发出一声清越震耳的清啸。啸声中,他身形疾闪,分光穿影,蓦地凌空拔起,扶摇直上,竟直升七八丈高下,身形落地,蓦地一声大喝,挥掌旗发出一招!

此招一出,但见狂飚骤起,猛往攻来的两根钢鞭扫去,口中同时又是一声大喝道:“撒手。”

喝声甫落,只听得哗啦啦一阵暴响,鞭影飞腾,两个黑衣入右手虎口全被震裂,钢鞭脱手飞向半空,落向十多丈外,胸中血气翻涌,内腑已被震伤,心脉断裂,口角溢血,魂断当场。

再看另外三个魔头那一边:那大魔头已经连毙三个黑衣人,此时却被一个绝顶高手缠住不放。

这新到的蒙面人也不用兵器,一双肉掌竟逼得这大魔头连连后退。眼看得败象已现,这大魔头只得使出生平绝招,阴阴地后退两步,立掌当胸,突地一声暴喝道:“老鬼!你且接老夫一掌试试!”喝声中,双掌已经平胸推出,一股阴柔劲风,直朝这黑衣人当胸撞来。

旁边正与那二魔头鏖战的黑衣人见了大吃一惊,识得这阴风掌力的厉害,生怕同伴硬接吃亏,连声喊道:“兄弟!

当心他的白骨阴功!”

喊声未落,那大魔头已是剑眉倏挑,口中一声冷哼,双掌一翻,掌心外吐,疾推而出。掌才推出,凶狂飚骤起,热气灼人,劲势有如排山倒海向对方撞去。这一掌推出,竟是使用了全身力道,威力之猛,实为罕见。

那黑衣人避之不及,只能出掌硬接,两股掌劲接触,只听得山崩地裂“轰”的一声震天大响,接着就传来一声令人战栗的惨吼。再看那战场,却见那大魔头依然伫立原地,身形未曾稍晃,依旧气静神闲,稳如山岳,而黑衣人的一个身躯,却已被震得离地飞起,去势有如矢,直飞至五丈余外,方始势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口中血如泉涌急喷,心脏碎裂,浑身变黑,一缕孤魂,径往阴司地府报到去了。

那旁观的黑衣人陡地从呆怔中惊觉,两只眼睛碧光暴射,口中发出一阵极其刺耳的厉笑,厉笑声中,右臂倏夺反探,寒光一闪,背上的长剑已经出鞘。

只听他厉声暴喝道:“胆大魔头,竟了伤我兄弟性命,今天老子要不将你毙于剑下,誓不为人,接招!”

话落招出,震腕抖剑,剑尖幻起剑花朵朵,身随剑走龙行一式,冷森森、寒光疾闪、剑势凌厉、快捷绝伦,直奔无名胸前刺去。

但见对方长剑出手,剑势凌厉快捷,剑尖竟指罩着大魔头胸前数处大穴要害!

一般人在这种剑势招式下定然难逃性命,可是那老大的确不愧为成名多年的魔头,在对长剑招式疾厉攻出之时,竟是静如山岳,卓立不动,直到剑尖距离胸前五六寸许,只才一声冷笑,身形微闪,避开剑招,伸右掌,疾如电光火石,扣向对方右手腕脉穴,那黑衣人心头微微一震,连忙沉腕撤招,剑变招式,奋力疾挥,寒光暴闪,剑推千层浪,发招再攻。

大魔头一声朗笑,展开身形,双掌挥舞,凭着一双肉掌,勇斗对方宝剑。这种打法真可说大胆透顶!不仅是大胆透顶,简直是欺人太甚,显然没把对手放在眼内。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在这种情形下,黑衣人已知对方一身武学功力高不可测,当下使出绝学奇招,一轮猛攻,一口气竟攻了七招之多。

这七八招,招招精奇,着着狠辣,出手不但快捷,而且沉稳,威势劲括,凌厉无匹。

那大魔头不愧是威震江湖数十年的老魔,静看着对手的出剑招式,踩着九宫、七星、五行八卦那种综合复杂、玄妙无比、使人无法揣摸方位的步法,在对方长剑疾刺中闪避着身形,只偶尔攻出一两招。虽只是偶尔出手攻出一两招,但招式奇诡、快捷,每一出手,必将对方逼得退避不迭。

这时,那边苦战着的二魔头三魔头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响彻长空,震得人耳膜嗡嗡,丈外树叶簌簌坠落。

啸声中,二魔双掌挥舞翻飞,已展开了一套奇绝无伦的掌法,顿见劲风呼呼,掌影纵横如山,威势凌厉,快捷无与伦比。真是每一招每一式,含有难以窥测的玄机、无穷的变化、绝伦的奥妙。

在这刹那之间,与之游斗的四个黑衣人被这种奇诡无比的掌招包围,手中空有四枝长剑,但却被劲道绝劲的掌风所逼,重如千斤,竟是无法施展招攻敌,只剩了闪避腾挪的份儿。

两个魔头将四个对手杀得眼花缭乱,瞠目结舌,被迫节节后退,险象环生。转眼之间,陡闻三魔一声朗喝道:“撒手!”

几个黑衣人连看也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人影蓦地一花,右手虎口一阵剧终,手中长剑便不觉脱手飞去。

长剑一去,四人顿时心惊胆裂,正要倒身暴退,却觉一股绝强无比的灼热掌劲已快如电闪地击在四人胸口上。这一击,重如千斤巨锤猛撞!

只听得先先后后四声惨吼,四个黑衣人喷出一道血箭,身躯直被震飞三丈以外跌落地上,顿时了断,赶到鬼门关与那几个伙伴见面去了。

混战中的其余黑衣人听得同伴惨吼,心中均猛然一惊,只听得一惊觉,一黑衣人一声暴喝道:“魔头!胆敢连伤我们兄弟,今天我等与你们拚了!”

喝声中,身形已飘风而出,寒光一闪,剑指二魔无名喉结、左右肩井三大穴。

其余几个黑衣人也飘身跃出,各各拔剑在手,晃动身形,分左右齐朝两魔疾攻。

二魔见数剑攻来,四手一挥,一股灼热的掌风劲气,硬将攻到身前三人的身形逼得后退三尺,跟着身形微闪,已飘移在六尺开外。三人同时攻刺来的三剑也就纷纷走空。

黑衣三侠见三剑招走空,立即一声怒叱,晃身形,挥剑跟踪再攻。另外三人个黑衣人身形被无名掌风逼退,却是略退即进,剑招再发,迅逾飘风电掣,又朝两个魔头劲疾攻来。

这些动作,写来似乎极为缓慢,事实上却是快捷无与伦比,直如电光火石陡闪,只不过是刹那间的工夫。

也就在这瞬间,两魔陡见眼前碧光暴闪,只见一个黑衣人手握着一根长不足尺,碧光闪闪的玉笛。

两个魔头久经江湖,焉有不识此笛之理,一见之下,心中立时齐吃一惊,硬将攻出的身形收住,脱口惊道:“神捕白啸天的‘夺魂碧玉笛’!”

“哼!”白啸天冷冷地说:“怎么样!是不是害怕了?”二魔厉笑道:“小鬼!神捕白啸天的‘夺命碧玉笛’虽是威震武林,但老夫弟兄岂便怕了你!”

白啸天望着二魔一声冷笑道:“既是不怕,你们就试试它惊电十二招的威力看!”说毕一声暴喝:“好!魔头且接一招!”

一语未毕,只见碧玉笛寒光闪闪,挟冷风劲势,直向当头两魔头捅到。

二魔立即挺剑出招,三魔也挺剑攻出,两剑疾若电闪,劲势凌厉,攻向白啸天身上要害。

白啸天一声朗朗长笑后,震腕抖笛,陡见碧光绕空,一根碧玉笛,忽地化起一化笛影,真幻难测地指着两魔面门点去。

此招是惊电十二招的精粹之学,电闪长空。这一招最奇的是,不管敌方人数多寡,都宛若置身在笛光笼罩之下,笛端指向两人要害。

两魔对“惊电十二笛”只是闻名,未曾见过。白啸天这一招电闪长空出手,两魔心中不禁大是凛骇,慌不迭地撤剑收招,飘身暴退数尺。

见两魔身形暴退,白啸天哈哈一声朗笑道:“这还以为你们佛门四凶神有多高武学,原来也只不过如此,连这一招电闪长空都挡不住,也敢那么狂傲称能!来来来,这才不过是个起手式,刚刚开始,怕个什么呢,再试两招看看。”

两魔只攻出一招,便即被无名施展笛招,一式电闪长空奇学迫退,不由得怯意顿生,从心往上直冒凉气。心底怯意一生,当然也就不敢轻亡出招躁进,四只凶睛,碧光灼灼,齐注着白啸天,只听得一声大喝,两魔一拥齐上,将白啸天围住,各自挺剑往白啸天身上刺扎疾攻。

这一出手,两魔居是毫不留余力,展开了生平绝学。只见两枝长剑,寒光闪闪,有如寒涛掠地,又若怒潮卷空,威势刚劲凌厉,招招恶毒,式式狠辣,攻的均是白啸天身上要害。

两魔不愧是为江湖成名数十年的老魔头,剑术造诣火候,高深惊人,不同凡响。

白啸天见两魔已展开绝招,猛力狂攻,一声朗笑道:“对呵!这才是呵。”口中说着,身形展开,有若行云流水,在两道劲疾凌厉的剑影中,避攻还攻。

只见他挥舞着碧玉笛,封前挡后,架左拦右,攻招诡异,神出鬼没之极。晃眼七八个照面,忽见无名手中碧玉笛疾挥,突化碧浪千层,宛若碧雨飞洒,笛招一变再变,越变越奇,越变越快,越变越狠。

刹那之间,顿见那碧玉笛指东划西,点南戮北,出招神速,真是迅若奔雷,捷似掣电,招连招,式藏式,诡异奇奥无比。

别看两魔功力极高,手中长剑造诣精湛,招式诡异狠辣绝伦,但在这套绝倒武林的笛招之下,却是相形见绌。

起初,两人还能出招抢攻,沉着应付,但是,当对方将这套笛招精粹之学施展开来时,非但被逼得出招困难,且满眼尽是碧光笛影,宛如千百根碧玉笛,漫天盖地,围绕着两魔的身形。

最令两魔骇异的,是两人的长剑只要一触近碧光,立即被一股无形绝大的劲力反弹回来!而这反弹的力晕,也因他们攻出力量的大小而异。力帚越大,反弹的力量也就越强,致使两魔的长剑几乎把持不住。

转瞬又是三五个照面,白啸天的笛招越来越神妙,越演越离奇,渐渐,笛身发出了一种轻脆的嗡嗡之声,在嗡嗡声中似乎含着某种绝大无形的吸力。两魔的长剑递出,只要对方出笛一引,他们手中剑便会不自主地被引往旁边。有几次,几乎和自己人的剑撞击上。

两魔不由得越打越心惊,愈斗愈胆寒,简直摸不透对方的武学功力,究竟有多高?高到了如何的程度?

武学一道,讲究的是精、气、神凝合一致,手眼身法,不容有丝毫差错疏所,否则,必被对方乘隙猛击,纵令武学功力均皆高过对方,亦必害落下风,弄得手忙脚乱。

两魔既已心惊胆寒,精、气、神当然就不能凝合一致,精、气、神不能凝合一致,手眼身法,也就自然松懈散乱,疏漏渐露。

陡听得“叮”的一声脆响,跟着便是一声惨叫,二魔手中的丧门剑,已被碧玉笛磕上,脱手震飞,右肩挨了一笛。

须知这白啸天真力贯注笛身,这一笛,那二魔如何承受得了?肩骨顿时全碎,身形摇晃,踉跄疾退数尺,痛得跌倒地上。

三魔见状,一声怒吼道:“小子,老夫弟兄今天和你拚了!”挥剑疾如狂风骤雨,直朝白啸天浑身要害狂攻猛扎。

那白啸天见上风已占,却是气定神闲挥舞玉笛,口中冷笑着道:“你们这群恶贼,小爷今天要叫你们开开眼界,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学,免得你们自负狂妄,横行为恶!”

说着,陡又一声朗喝道:“撒手!”又是一声叮脆响,三魔长剑顿时脱手震飞,碧光闪处,三魔头闷哼了一声,身形仰天栽倒,昏死过去。

顷刻间,四魔已躺下二魔,只剩下大魔和驼背魔头还在拼命斗敌。那大魔头心中有数,这样恶斗下去,必然这白啸天擒住,有心就此罢手退走,以后再谋报仇打算,无奈却被白啸天缠住,却是欲罢不能。

“佛门四凶神”成名江湖数十年,威震武林,从来无人敢惹,想不到今天竟碰上了煞星。一上来,就将老二老三伤在他的碧玉笛下。佛门四凶的威名,今日不但已经全毁,连想就此罢手都不可能。

退既无望,只得作那狗急跳墙,以命换命的拚命打法。

两魔心中好像有着默契似地,念动意转,一声暴吼,剑招顿时加紧,寒光飞洒,呼呼风生,威力大增,两枝长剑,状似疯虎般猛朝白啸天狂攻刺扎。

一人拚命万夫难挡!何况两魔均是武林一流高手,那白啸天虽是武林奇才,功力高绝,也禁不起两魔这种以命换命,不顾自己性命的拚命招式。

想到这里,这白啸天看看自己方面也是伤亡惨重,面对两魔这种两败俱伤的拚命打法,心中已自有了罢手之意。

再斗了两三个回合,只见他忽地跳出圈外,两魔本是欲罢不能,逼不得已,情急拚命,见对方后退,亦即连忙飘身疾退,并肩立在那受伤的两魔身旁。

大魔拱手道:“神捕白啸天,果然名不虚传。我兄弟今日栽在你手中,来日却再领教。”说毕,两魔各扶起地上的同伙,飘然而退。

那白啸天见己方也是无力再战,只好眼睁睁望着四个魔头逃去,回过头来收拾这血肉狼籍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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