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要将毛笔递过，不知怎的忽然脸色一红，讪讪道：“掌柜的……这个……掌柜的……”

掌柜诧异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年轻公子越发尴尬道：“在下最惯独宿，不喜与人同房，你看……”

掌柜听了一愣，随即满脸生笑道：“客官见谅，小店现下委实再挪不出房间来。这几天不光小店，其他店铺也一样，都是人满为患。您请多包涵，妹妹不是外人，在一块儿也有个互相照应不是？”

年轻公子还欲言语，身边的女子轻扯了他一下，低声道：“峰哥——”

年轻公子似有所悟，接着爽快道：“那好吧，房间在哪里？”

二人随着伙计穿过两处房井来到一间房前，伙计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先进屋掌好灯。二人随后进来，但见四壁粉白，器具整洁干净，到真是一间上好客房。伙计待二人检视完毕，开口道：“二位客官可中意？若没有别的吩咐，小的告辞。”

年轻公子充耳不闻，两眼垂地，不知正想些什么。女子一摆手，伙计退出，随手关上房门。这一来，暗夜寂寂，灯火无声，屋里只剩两个人。女子偷看年轻公子一眼，见他垂眉低目，犹在出神，遂轻咳一声，叫道：“张公子？”

年轻公子闻声惊醒，不由“啊”地叫了起来，满脸通红，张皇失措。

女子奇道：“张公子怎么了啦？”

年轻公子扭捏道：“没……没什么？”

女子道：“方才你怎么不叫小二给办点食物来，我们还没吃饭呢。”

“哦……哦……可不是……我去！”年轻公子旋风般抢出门去，惟恐有谁要捉他似的。

耳听脚步声急，人已去远，女子喃喃道；“奇怪，奇怪。”

不一会儿年轻公子回来，左手捧着一大包馒头、牛肉。右手提着一罐热水。女子帮忙接下，二人就在桌子上摆开吃起来。女子似乎很饿，不一会儿一个馒头已下去一半儿。正吃得香甜，偶一瞥年轻公子，却见他呆坐在那里，多长时间也不动一下，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女子心中疑惑，忖道：“一路上不见他这个样子，怎么一入这家客栈，竟神魂颠倒起来。”仔细察看，但见他眼睛发亮，嘴角噙笑，却不似中毒受了暗算。

正待出言相询，猛觉窗外有异。女子行动迅捷，“扑”吹灭灯火，一拉房门跃了出去，四下一瞅，旋即跃上屋顶。年轻公子随后跟上来，二人极目搜索，只见一条人影星丸弹掷，踏着远处屋脊高高低低向西北角遁去。

二人回房，俱是脸色阴沉，心事颇重。女子轻声问：“莫非露了行藏？”

年轻公子苦笑道：“哪有象我们这样的兄妹，来的时候我就说，还不如称你为姑姑，叫你姗妹，你总绷着个脸，叫人……”说到这里忽地脸皮一红，停口不语。

女子眉头一蹙，埋怨道：“你在码头上不该轻露武功的。”

年轻公子鼻子里哼一声，道：“你没见他们贼眉鼠目，真是瞎了狗眼！若不是此行有要事在身，我定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女子张嘴欲驳，话到嘴边终还是咽了回去，转而道：“好，不谈这些了。我再问你，自打进店后，你一再神色反常，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轻公子脸皮倏得一红，分辩道：“没……没有，哪里……”

女子正色道：“你休要瞒我，此行我们是干什么来的，你心中有数，总舵连遣四拔前哨入川，至今消息全无，你我五次受命，非同小可，若是有什么闪失，不唯你张公子没了脸面，总舵主一身安危何系？今番你若不说个子午卯丑来，张公子，我淳于姗姗可对不住了，咱们明日就分道扬镳，我可不敢耽误总舵大事！”

年轻公子愈发尴尬，急道：“你……你这是哪里话，我……我……好！”说到这里猛地一顿足，大声道：“你逼我说出来的，可不许生气！”

女子一皱眉，道：“你嚷嚷什么？怕别人不知道吗，什么事又牵扯到我了？你说！”

年轻公子忽地又泄下气来，闪避道：“算了，算了，不说了。”

女子微显薄怒，恚声道：“亏你张啸峰还是个男子汉，胆小怕事，缩头缩尾。”

年轻公子脸皮一阵儿红过一阵儿，目光闪烁不定，几次欲言又止。这时女子忽然似乎悟到什么，螓首一低，缓声道：“好啦，不用说了，吃饭吧。”

年轻公子喃喃道：“你我从福州经江西，过湖南。越湖北，进入四川，一路上为掩人耳目扮作兄妹，只是我‘姗妹’叫了几百声，也不听你回一声‘哥’，若然从头至尾一例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偏偏今日你叫一声‘峰哥’……”年轻公子越说越慢，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几不可闻。

这一来弄得女子面红耳赤，口里不成声道：“你……你……唉！”猛地站起身，“你……这时候怎么说这样的话？”

年轻公子嗫嚅道：“我……我哪里有这么大胆若不是……若不是……”

女子胸脯起伏不定，最后似是下了决心，道：“今晚你我行踪已露，也不知踩盘子的人是敌是友，我且踏踏风去。”不由分说，三两下卸去外面的闺装，现出一身玄色短靠，也不敢再瞧年轻公子一眼，一个箭步蹿到门前，低首抢出。

年轻公子话语出口顿生悔意，心中七上八下，如临灭顶之灾，哪里听到女子的话。直到她出门，这才回过神来，追着叫道：“你到哪里去？”跟着到了院子里，女子一声不吭，纵身上了屋顶，一望周遭动静，顺着西北方向直奔过去。年轻公子无奈，只好催动身形，远远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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