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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无人》第六节 可惜风流总闲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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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总是无法下定决心和卫青认真的谈谈,只要一想到卫青敦厚的脸,赵丽总觉得一阵心慌,那支凌厉的箭总在梦中呼啸而来,也许在心中对他总有一种畏惧吧,做了太多对不起他的事,太多违逆他心愿事,所以那种愧疚总是萦绕在心头。

左右为难中,一个月过去了,没有任何的异常发生,赵丽越加的不安,却又不能直接询问霍去病他是否已知晓,从他的反应来看,似乎应该不知道,可是从情理来推断,他断然已经知道,可是为什么他没有任何的异常呢?越是这样,赵丽越觉得不安。

这天早上,霍去病很早便被武帝召到了建章宫,赵丽应卫子夫之邀到未央宫看花,四岁的嬗儿和七岁的霍光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赵丽身后,众位娘娘们一见嬗儿,欢喜得不得了,四岁的嬗儿,眉目如画,肤色白腻,除了那双极像霍去病的眼睛,他漂亮得如同一个女孩子,只要看见他,众人心里总会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柔情。

花开得很盛,枝头缀满了七色的花朵,众人啧啧赞叹着,赵丽也觉得好奇,执着嬗儿的手走到花树下,轻轻嗅了嗅清香的空气,转头正要对卫子夫说话,嬗儿却伸手摘了一枝花,“娘,漂亮吗?”

那枝花在嬗儿手中颤动着,众位娘娘神色大变,这株花可是武帝的宝贝儿,听说来自遥远的昆明国,为了让它在花期赶到长安,沿途的官员着实费了不少的心血,皇上等闲不给人看,今天不是皇后的面子,也看不到它,没想到却被嬗儿折下了这偌大的一枝,不知皇上见了,会如何的雷霆大怒?

看到众人的神色,赵丽已猜到一二,她低下头,正想斥责嬗儿,武帝和霍去病前后走进了庭院,仓促间,武帝未见到嬗儿,一见花树,便怒上眉梢,“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摘了这么大一枝花。”

众人还未答话,嬗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他把花枝扔到地上,抱着赵丽的腿大哭了起来,赵丽听他哭得伤心,心中恼怒,却不便作色,只是默默将他抱了起来,武帝听到哭声,便猜到摘花的是嬗儿,一脸的怒色立即变成笑意,“嬗儿,来朕抱抱,眼光还真好,竟然知道摘那枝开得最盛的花枝。”

听到他的温言,嬗儿的哭声小了,他悄悄的从赵丽的怀里抬起头,众人一见他的脸,不由失笑,嬗儿的哭声虽大,泪水越少,此刻抬起头,除了眼角的两滴泪水,再也看不到任何的泪痕。

在武帝怀里,嬗儿咕嘟着嘴,委屈的看着赵丽,似乎在责怪赵丽将他交给了武帝,武帝却很高兴,回到长安不过二个月,嬗儿对他已从最初的生疏慢慢的变得有些依赖了,“嬗儿,喜欢吗?朕命他们把这棵树迁到精舍去。”

嬗儿满面的喜色,似乎想答应,赵丽微微一咳,嬗儿眼珠一转,“喜欢,可是花在这里很漂亮,嬗儿喜欢到这儿来看。”

好聪明的孩子,武帝没有看赵丽,径直抱着嬗儿走进了未央宫,赵丽没有跟上去,反而走到长廊里,伸手轻轻执着李敢妻子的手,“妹妹来了。”

李夫人终于绽开了微笑,在宫里,除了赵丽,她对谁都有一份恐惧,现在看见赵丽,总觉得一种安定与温暖,自与李敢成亲,她便明白赵丽与李敢之间深厚的情谊,尤其是从前李敢和赵丽在长安的漫游更令她觉得亲切,赵丽,也是李家的一份子。

说了一会儿话,两人相携着向未央宫里走去,刚走到宫门,平阳公主一脸的寒霜快步从宫里走出,头也不回的匆匆走进幽暗的长廊,怎么了?赵丽紧张的向内张望,黑暗的宫里,只影影绰绰的看见霍去病站在卫子夫身旁,卫子夫同样的满面寒霜似乎正在斥责他。

快步走进宫里,想在卫子夫说出秘密前赶到霍去病身边,刚走了两步,就听卫子夫冷若冰霜的声音,“去病,你真不知道吗?你舅舅是被关内侯李敢刺伤的,他说你舅舅逼死了李广,没想到你竟然还在为他说话。”

鲜血似乎在这一瞬间沸腾,赵丽只觉得头昏脑胀,四周的景物飞速的旋转,她恶心得几乎晕倒,恍惚间,似乎有人扶住了她,抬起头,却是霍去病,他满面的恼怒,低沉着声音,“回去。”

回到精舍,富贵一见赵丽便慌了,赵丽面色苍白,冷汗淋漓,他正要上前,却见赵丽对他微微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的召走了精舍所有的下人,忐忑不安的站在庭院外,紧张的向内张望,,大司马这般的恼怒,夫人这般的神色,一定是发生了天塌地陷的大事。

沉默了许久,赵丽轻声道:“李敢太伤心了,他是个粗人,遇事总是容易头脑发热,听说大将军只伤了手臂,没有什么大碍。”

“大碍?要什么才算大碍?舅舅的为人,整个汉朝人都清楚,偏偏李敢误会了。”

自相识以来,霍去病从未如此的和自己说过话,赵丽知道他真的恼了,不止是恼了,简直是怒火中烧,不由有些畏缩,可是为了李敢,无论怎样的害怕,都得勇敢的面对,“我让他到大将军府负荆请罪。”

长久的沉默令赵丽觉得非常的不安,到底要如何才能平息他的愤怒呢?他的反应与自己的猜测完全一致,对卫青的尊爱会令他丧失应有的理智,说不定会出大事,眼下,只有一个方法能够压制他的怒气了,赵丽慢慢的起身,“自相识以来,你便清楚我和李敢的关系,在我心中,他是这世上我唯一的家人,除了你和嬗儿,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我不想他出事。你明白吧。”

明白,当然明白,赵丽的威胁永远不会用言语表达出来,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对李敢不利,赵丽这些言语之后隐藏着怎样的威胁,可是李敢冒犯了舅舅,绝不可原谅,也罢,为了照顾赵丽,暂且放过他吧,只有一有机会,便要教训他,让他学会尊重。

“明白。”

虽然他面上已经没有了怒气,可是赵丽仍然觉得不安,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到了末世边缘的恐慌,不知不觉间,面上便流露出那种无所适从的惶恐和不安,他感觉到了,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真的吗?也许是真的吧,因为他从不说谎,可是为了卫青,他会不会说谎呢?

天边的黑云越来越低沉,不知皇上为什么会挑选这样一个季节出来狩猎?赵丽轻轻的击打着马,穿行在茂密的树林中,早上便出了营,四处寻找猎物的踪迹,许久没有骑马,初时的新鲜感消失后,便觉得异样的疲累,尤其是和大队失散后,一直在树林里寻找着道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和恐惧,似乎就要发生什么不幸一般。

林子很密集,李敢熟悉的穿行在茂密的树林中寻找着野兽的踪迹,刺伤卫青后,他已做好了被杀的准备,安排好了家里的一切,可是朝庭却没有任何的动静,甚至霍去病也没有任何的动静,难道是赵丽劝阻了他?赵丽总是女子,她不明白,与其窝囊的活着,还不如痛快的死去。

“李敢。”是霍去病的声音,李敢回过头,果是他,手持硬弓,横眉怒目,“你知罪吗?你刺伤了大将军,你知罪吗?”

真的来了,这数月来,不是一直在恐惧这个吗?今天真的来了,却平静了,死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和父亲一样吗?更何况妻已有了身孕,想必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吧,只是不知道赵丽会不会伤心?

转过身,李敢很平静的看着霍去病,面上有一种深切的宁静,那种天地初开的淡然,“大司马,我已准备好了,如果你想为大将军报仇,就下手吧!”

霍去病冷笑道:“赵丽说过,你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我让你先射我三箭,如果你射不中,就怪你自己命不好。”

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音,空气里有淡淡的甜香,生的美丽,一丝一丝的浮现在心头,不要死吧!真的不要死吧!这一丝的机会,也要抓住。可是不知怎的,明知是唯一活命的机会,手却一直在颤抖,从前射了多少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颤抖,一、二、三,三箭射过,霍去病果然没有躲避,可是每一箭未及他身前,便已掉落,李敢扔下弓箭,打马向林外跑去,赵丽,只有赵丽才能救自己。

跑到林边,身后有羽箭如流星般射进了后心,李敢应声倒地,周围的一切都在慢慢的变黑,他突然觉得一种恬静,生前的种种如浮光般掠过脑海,赵丽、妻……,渐渐的远去了,只有静月的影像越来越清晰,久恋的苦渐渐的消散了,好了,好了,这心里的苦,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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