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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行》第六章 遥忆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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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茬苒,一晃七年。

而我,按花妈妈对外间的说法是:大抵早产又难产被伤了脑子,所以至今都不曾开口说得了一个字,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相……

说这话时,我盯着她千年不变的招牌笑容,我真的,也很想笑。

七岁之前似乎都没人管我,花满楼刚进来的那些漂亮姐姐们学诸般琴棋才艺之时,我总是像一条懒蛇般闲闲地挂在回廊的凭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听,抑或是在不远处玩得一身都是灰。

我很喜欢听戏。

没人“敢”来特意注意到我的存在,盖因那些“注意”到我的人都会在第二天就会消失无踪,听人说是花三姑嫌她们资质愚钝又把她们卖到别的地方去了,在这囊括了五国大陆之中最才貌双全的女子集中地----花满楼来说,从来不缺的就是貌美如花的女子,一句“没资质”估计是连给厨房打杂都不会有人要。

花妈妈有一次不无惋惜地盯着正自顾自玩的九连环的我失神了半天,她以为我感觉不到她落在我身上的眼光么?我还听见她喃喃地说,要是会说话该是多完美的一个小人儿……

我偷笑,尽管我不能笑出声,因为我是一个小哑巴。

尽管花妈妈对我很疏远,却总会在我睡着的时候到我床边絮絮叨叨跟我说上好多话。

有一次她坐在床沿,抚着我的头发低声自语:“阿鸾,大抵是你嫌这世间无人堪配与你说得听得吧!”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久久不去,幼小的我当时曾闭着眼偷偷想:难不成我就是那什么什么夫子说的‘金枝玉叶’身?!

“听说你叫阿鸾?”花满楼刚来的琴师站在我的眼前,一身透明淡青薄绛纱,乌发千丝随意在脑后绾了一绺结,他嘴角此刻挂着一抹温润笑意,是个四十开外的清雅男子。

“鸾凤之鸣,相应青云,阿鸾,是个好名字。”他头也不回,对着我身后不知名的某处道:“可惜,此女丽眉带煞,命宫之中血光极重,只怕是凤靡鸾吪,百鸟瘗之之格。”

“只是乳名而已,”花妈妈悄无声息的从不知名的暗处走出来,像一缕幽魂:“命格之说,歪谈而已,有人断言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但最后死的恰恰是说这句话的人。”

尽管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那般笑意盈盈,幼年的我却一直都觉得她的笑意从未到达过她的眼睛,但她总是能把那副表情千年不变地维持下去。

“你似乎很偏袒她。”那男子说,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怕花妈妈,我甚至能觉得他的眼里有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是谁说过,稚童的眼睛总能看到这世间最真实的东西?

上天拿走了我的声音,却让我的眼睛更加清明。

花妈妈牵起我的手,转身离去。

后面传来琴师淡淡地声音:“八年前,我曾画过一名女子,”花妈妈的脚步微顿,良久,在缓缓传来微颤的琴音中他轻声道:“她和阿鸾,长得很像。”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男子,是花妈妈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

童年的我甚顽劣。

寂寞的顽劣。

那些极擅察颜观色的姐姐们从来对我敬而远之。

我永远都是一个人。

所以我最热衷干的一件事情,便是偷偷跑去花妈妈睡觉的床榻前,想观察睡梦中的她是不是还是这副笑脸。

结果是每次都是还没溜进门就被她给拎了出去!

花妈妈就像到处都长着眼睛和耳朵!

她经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身后,像一只走路都不带一点声音的猫,带着猫一样森寒的笑脸。

每当这时候我总觉得她会一把抓住我然后像吃耗子那样把我给吃掉!

她身上时时散发着那种神秘又冷漠的气息,尽管她总是在笑。

不过她长得很好看,身上总带着好闻的香气儿,看上去比这里好多姑娘姐姐们都年轻,可是这儿所有的人都得叫她一声花妈妈。

闲时我听园子里的姐姐们说,妈妈就是娘亲的意思,娘亲就是你最亲最好的那个人,也是最疼最爱你的那个人。

但是我从她们恭敬的语气和咬耳朵时还斟字斟句的闪躲神情里感觉到:所有的人都怕她。

虽然我很小,但是我的感觉一向都极准。

我能感觉到花妈妈看我的眼神是奇怪的,夹杂着诸般很是复杂的光芒,一闪即逝。

好像她完全清楚我一天到晚都干过些什么。

这种感觉很奇怪很不舒服。

我不喜欢被别人洞悉一切的感觉,虽然我只是一个几岁的小哑巴。

所以每当这种时候我便会‘唰’地昂起我的小脑袋,像一条直立上身的蛇,崩紧了毒腺挑衅地瞪着她的笑脸。

在我的瞪视中,她的眉眼她的肩便会在我的目光里慢慢柔和,很有些低眉敛目的样子。

不过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她可是这个叫花满楼的地方最实权性的人物,她说的话从来没人敢说一个不字,如果有人敢不听话,用楼里姑娘们的话来说,就会死得不能再死了。

花妈妈那日不在楼中,趁服侍我的嬷嬷打瞌睡,我吃着花满楼的大厨们为我特意制做的糕点晃到了前院,素日里花妈妈严令我来这里,我的活动范围只得楼后那一大片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个外人进来的小小天地。

然后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仔细一听好像是男人和女人在打架。

我便往那门边靠去。

刚探了一下小脑袋,忽见门“吱嘎”一声大开,那个刚来楼中的被唤作碧珠的女娃斜敞着一截水绿肚兜倚斜在门口,我看到她露在外面的胸前一片红红点点很是碜人。

她刚才一定被打得很惨-----我心里想。

此刻碧珠嗲声嗲气先声夺人:“啊呀呀,小东西,不知羞,屁点大年纪就思春,居然趴在外面听墙根儿……”

我忍不住叹气:如果会说话就这个声音我看还是不会说话比较好。

再说谁偷看了,我只是好奇你房里那奇怪的声音罢了,再说我还没那门板高呢,便是要看也看不着,再再说我为什么要偷看你,你长得又没我好看!

我不说话,只是昂着小小的脑袋冷冷地看着她打横倚抱在胸前的手,因为那葱段儿般的手里握着的一个拳头大的物什儿,馨香扑鼻。

&qt;原来你就是她们说的那个小哑巴……”碧珠将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眼光嫉恨地在我身上穿的衣服和手里拿的糕点上停了停,一声冷哼:“连花魁姐姐都没资格吃的专门从皇宫里请的师傅做的云丝桥?哼!”

她眼睛转了转,坏笑着把手里那物什在我眼前一抛一抛:“这是极品的金叶紫檀木雕刻的观音像呢,可是宫里面皇上才用得起的物儿,咱们可是使不起!寻常百姓家要是现了这个可是夷九族的罪!喂,小哑巴,你想要看么?”

碧珠故意将那观音像凑到我鼻子前。

我便伸手去拿。

碧珠却使坏地把那手抬得高高的,逗着我在地上一蹦一蹦像颗跳豆。

她还很坏心地、一字一句道:“小哑巴,不知羞,大白天的听墙根儿,赶明儿让龟奴把你捆了给卖到蛮子番帮那地儿去,免得你成日在门外偷看!”

结果她还真说中了。

第二天果真有人被卖去了番帮,只是那个人是碧珠,不是我。

后来我听到后院学琴的姑娘姐姐们背地里说,那碧珠当时被三下两下捆得像颗粽子,刚叫了一声,就被花妈妈叫人用针线给缝了嘴。

“蹄子话忒多!有的没的尽乱说,倒不如给她缝了图个安生去!免得成天管不住舌头的乱嚼……”花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可是在场所有人当时都看得直哆嗦。

我暗想她们肯定是因为衣服老是穿是太少的原因吧。

可是后来我又无意中听见花满楼的姑娘们背地里在说:千万不要去得罪那个花妈妈捡来养在后院儿的美丽小人儿,更不能叫她小哑巴,得罪她的下场就是跟碧珠一样,死得不能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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