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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行》第四章 龙隐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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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龙抬头。

龙隐于地,角宿初露。

这一夜,藏身在敌国西元的雾原子夜睡得极为踏实,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第一次在人群中初遇良人时,小女儿梦游般的酣甜中。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一夜桐花万里路,依稀有故人轻轻入得梦来,缓缓行至她的床前,久久地凝视着她,爱怜地挑起她的长发,一声声,诉不尽的温柔缱绻,子夜,子夜……你可知,千年的忘川,万年的寒泉,我在望乡台前无尽的徘徊,前路茫茫关山万里,而我魂魄无据……然而,我必须得走了……

四周涌上沉沉浓雾,她一个人置身在白山黑水间惊慌失措,而身后,是哀哀鬼哭……他们都是平澜的百姓,一生良善,却又莫名的在一夜间成为了独夫的刀下亡魂,他们缺肢少腿,面目模糊,用殘陋的手撕扯她的衣袖,问道:皇后,皇后……为何在关键时候你没有保住我们?你为何要摒弃我们?看,我们的亲人没有了,家国亦何在?你看……你看,遥远的望乡台上,那身插箭簇的男子,他夜复一夜的徘徊在这凄凉的幽冥之地,万年溯洄,不入轮回……

信郎!

雾原子夜心中大叫,如雷重槌,奋不顾身扑将上去!

忽前方天际有金龙急急飞驰而来,所经之处紫霞升腾,金光万丈,混沌难明的天际中烟云立收,乍现一片温暖的开阔明黄。

空气中隐有梵唱阵阵,佛谒声声,云端之上隐隐有人喝道:“当今乱世,神鬼不分,因爱生妄因爱生恨,皆是痴儿!堪堪弄得这软红十丈小小方寸之地哀鸿遍野,神亦是鬼,鬼亦是神!魃魈魅魉收之不尽!皆由嗔妄恨欲而化,人间涂炭,生灵遭殃!即如此,我不为尔等请命,谁去?我不入地狱,谁入?”

言毕,金龙背上跃起一金甲神女,手持金杵,指拈白莲,虚空中一轮,向着地上怔忡的雾原子夜:“痴儿,还恋这一泉泪眼!尘缘将了,胡不归?”

雾原子夜神情如雾堪堪望向空中神明。

空气之中梵音更甚,神人面色之间悲悯普渡:“也罢,你且自看罢……”

金杵一轮,莲幻明镜----

世尊讲经的灵山脚下。

那寒泉中有一条妖娇鱼龙,临花比照,对月弄影,不求闻达,不知烦忧,只怕离散;一蜉蝣死,一流光灭,皆惹起她婆娑泪下。于是她尝自作言:“必是有那鱼儿,也似我这般的常哭,经年积下泪来,方成得栖身这片泪湖寒泉。”

痴狂至此,忽然便仰头恣纵而笑,惊起周遭族类奔逃四散。

泪湖里渐起了流传,说她多少痴狂,整日价与影偶自言自说,无悲而泣,无喜而欢。

其实她并非痴狂,而是有了寂寞凡意。

可是这寂寞揽括江湖,又有何处可逃?

纵使逃得出江湖,又怎知就可逃得出寂寞?

只在落雨的夜,才收的住心田中这片寂寞无边,不必见离散,只需用心听。

她喜欢落雨的绵密悠长,更喜欢那雨滴的可以重来,只是不懂,鱼和雨分明是渺然的两世界,何以之间就有这般的系恋交缠。

她隐约觉到,那声声雨落声依稀是流转尘世的幽幽耳语,是专由他在说,专给她来听。

于是又一雨夜。她依旧在金莲之下翕目听雨,周遭却许久无声,疑惑之际,一滴泪滑唇而过,轻软、咸涩,她平生初次有了心动。

漫天雨幕于涟漪间无声掠过,细细轻裹了她的眉眼她的唇,忽闻耳际一声呢喃低叹:“小小鱼龙儿,也为寂寞苦吗?”

恍惚循声望,终得与他遇。

漫天的雨幕突绽九彩华光,交织出一张男子清俊雍容的眉眼,他是仙界的雾雨真君。

只这一眼,凡心已动。

她从金莲下没入水中,突然露头,施施然展开鳍,“我都数不清到底多少年了,岁月只是一样,阴晴也好,冷暖也罢,身边这一切只是入得进眼,触不动心,倒真是寂寞。”

他转着她飘荡,难掩满眼惊喜,“若终其一世,一次心动也无,此种无趣就真不知将之何许,鱼龙儿,”他轻笑,在漫天雨幕中裹紧了她妖娇的身子,“在这大罗神仙虚伪充斥的上九仙境,你跟我一样也是一个异类,可惜,”他摇摇头,发丝有如斜风细雨吻过她的脸:“缘可以遇,不可以求,想不到才遇知音,我却要走了。”

“去哪里?”

“人间。”

“人间是什么地方?”

“鱼龙儿,”他挟雨雾渐行渐远,“那是仙人眼中的历劫之地,亦是美妙之旅……”

自他走后,她便苦苦向世尊乞求,要入万丈红尘之中历劫一遭,化身为人,与他相遇。

“希有世尊!若得与他一刻相守,即使来世还做鱼龙,又有什么所谓?若是不得,纵为仙百世,也是无趣。”

“人生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汝心中已存执念不去,自觉已故,如何谛听能觉他者?”

“希有世尊!缘由天定,份在人为,痴固也罢,嗔执也罢,但求世尊怜我!”

世尊不语,怜她痴狂至此,终允她与他一刻相守,只是这仙界的一刻,便也是她这一世的一生轮转。

“痴儿呵!缘可以遇,不可以求。汝栖身泪湖三千年,却终不能悟……罢,去吧!”

她终遂得愿入凡尘。

在她走后,世尊即从坐起,翕目望向湖中那株金莲:“如是我闻,你已守她九十九世,终未得她灵犀一眼褪去莲身,离我许你的百世之约亦只差一世了……至此,你可还要相随?

“纵她眼中只有雨,然泪湖相守三千年,莫道不是缘?”

世尊但笑不语,缓缓再入禅定。

泪湖上空佛光普渡,一如千万年来的静谧空闻,湖中金莲已经不在,唯余湖旁白雾缭散隐现,犹还飘着世尊之前那一番与金莲的对答。

“汝今当还跟去否?”

“去!”

“纵仍不得她一眼,仍不悔?”

“不悔!”

流光如电,烟云渐收,身周的白山黑水尽褪,雾原子夜低头若有所思,稍倾抬头微笑,灵台已是一片清明。

然后她被腹中剧痛痛醒。

……花三姑猫一样的笑脸,此刻笑得很难看,盖因刚才弄婆期期艾艾地告诉她:“花掌柜的,你这位姑娘怕是难产!”

弄婆的脸更难看,大冷的天也是满头满脸的汗。

“居然同时出来的是一手一脚,而且脐带还是缠在这出来的一手一脚间,老身分了半天,也分找不到头尾……”

“什么意思?”

“这都不算,脐带的其中一端估摸着还系在胎儿脖子之上,也不知是缠了几圈,若是胎儿稍一动弹便会收紧……纵然生出来也是一个死胎!”

“死胎?”

“而且已经生了三天了,定已胎死腹中了,若是活胎,自己便是知道朝外拱!偏偏这,这……连动都不动一下,”弄婆小心地看了看花三姑,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花大掌柜,我说你这楼里的姑娘死活要生下来是为何故?就算是活胎,以后不济还是个拖油瓶,你们花满楼素来怕是不养闲人的罢?依老身所说,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那婆子还在那絮叨个没完,冷不丁花三姑一个凌历的眼风扫得她全身一抖。

“王婆子,你话太多了,有本事收了我花满楼的钱,现在没本事了想抽筒子么?”

床上已是浑浑噩噩的女子突然历睁双眼,那双曾经明艳如世间最璀灿的星辰,曾经让天下无数男子趋之若骛的清丽美眸,望向茫茫虚空。

天!你真是要亡我平澜?!竟不要我轩辕后人来这世上一遭,天意……果然够狠!可是这样,就绝了我心心念念之大任么?你虽狠绝至斯,我却还要再赌一次,拼得将这行尸走肉的身子,再与苍天赌上一次!

历发张狂间,双眸瞬间带上刻骨怨毒,不复清明!溅到哪里那里就是一团妖火!

“花三姑何在?”

“奴婢在此。”

“留龙种!!!”

本文较慢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另:有点人生阅历的读者应该会喜欢此书风格,精彩是一章一章往下传滴,越往后越会有许多超好看的亮点,请大家不要客气的收藏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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